“谈不到技巧”的技巧

王燕生

《为要寻一颗明星》发表于1924年，收入徐志摩第一部诗集《志摩的诗》中。用他的话说，这部诗集的诗，“大部分还是情感的无关阑的泛溢，什么诗的艺术和技巧都谈不到。”第一部诗集《翡冷翠的一夜》出版后，他还说：“我在诗的‘技巧方面还是那样愣生生的丝毫没有把握。”这也许是他的一种自谦，也许是在没有路的地方走路时的一种心境。但是，恰恰在这种对技巧没有把握的把握中，我们看到他创建新诗时从内容到形式所做的努力。内容对于诗无疑是重要的，但对其它文学样式同样重要，而诗的形式却是独一无二的。因此，在寻找诗的内在意蕴的同时，研究诗的形式的规律和变化，成为诗人的必修课。

《为要寻一颗明星》所表达的对理想的追求的题旨是显而易见的，这种追求被置于“黑绵绵的昏夜”、“黑茫茫的荒野”的背景下，勾勒出它的险峻，更要命的是“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这就构成了这首诗的宿命：当理想露出曙光，人也一命归西了。全诗透出五分执著，三分悲壮，二分无奈，反映出当时相当一部分知识分子繁杂矛盾的心态。

徐志摩写这首诗时，选择了尽可能简单的形象和字句，把最简单的加以巧妙的变幻，使其生动丰富起来，艺术地将内容与形式统一。全诗共四节，每节一、四行较长，二、三较短，我们还可以看到，一、四行与二、三行的文字基本相同，四、三行基本是一、二行的倒装。但诗人在保持这种一致时，又刻意加以变奏，第一节变了一个字，第二节变了四个字，第三节变了五个字，第四节变了六个字；而且，前三节是变在一、四行，第四节是变在二、三行。在变与不变中，既增加了容量，又打破了单一，产生奇异的效果。此诗采用ABBA的神韵方式，加上它有章不寻的声律、节奏，大大丰富了新诗的音乐性。

一些文学艺术大师都说过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的名言。这里所说的无技巧，指的是各种技巧都尝试过、运用过。已了然于胸，动笔时能浑然天成。“无技巧”决不等于“不要技巧”！徐志摩说过：“从一点意思的晃动到一篇诗的完成，这中间几乎没有一次不经过唐僧取经似的苦难的。”今天我们一些人写诗，是不是太随意、太轻快了些？

〔责任编辑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