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展
六十年代末,我大学毕业,由天津分配到宁夏六盘山区工作。嘴上不敢对别人说,心里着实有一种感觉,如林冲刺配沧州,似荆轲离燕往秦,“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果真是一去不还。我在六盘山区立业成家。三个女儿相继在大西北的寒风中出生、成长,像当地的孩子一样,脸由红苹果冻成紫茄子。只是有一点不同,当地农家多不让孩子上学,尤其是女孩;而我的孩子还在呀呀学语之时,我就开始了家教。那年头,读书被认为无用,我却在贫瘠的土地上,用深情和宏愿,为孩子编织未来的梦。
山区条件差,学校缺教师缺桌凳缺图书,我所在的地方没有邮局没有书店也没有书摊。我的家教用书,一是想办法买,二是自己编。为了买书,我骑自行车往返几十里甚至一百多里,到有书店的邻近县城和镇上买书。下陡坡我不敢骑车,上长坡使尽劲推车,一路不知累出几身汗。买到了好书,哪怕只是一本,再累心里也是甜的。那时难得有浅显的儿童读物,往往买回之后,我得为一个个生字加注拼音。自编教材,由易到难,配上插图。开始是采用歌谣、小故事;后来缩写改编名著,如《西游记》、《水浒传》等,我家都有“家教版”。我家教的科目有:语文、数学、常识。后来又给孩子编英语教材。我为编家教教材,常常熬夜。妻子女儿早已酣然入梦,煤油灯下,我还在写啊画啊。有一次,猛听得雄鸡一声长鸣,朝窗外一看,天已经亮了!
我的家教方法是逐步改进的。开始教算术,指点孩子用笔画道道,一条一条数。太小的孩子指头不听使唤,一下就跳过几条。后来二妞三妞数学启蒙,我改用算盘教,直观、简便、快捷。最初偏重于书本,后来注重实践,把孩子带到社会上去,教她们尊敬老人,结交朋友,帮助别人;把孩子带到大自然中,认识老鹰、石鸡、野兔,带她们拾柴火、采蘑菇,捡地耳……我还教他们下棋、画画、做游戏、制玩具。后来不用我教,她们自己能把杏核磨制成哨子,将残砖烂瓦加工成小动物。
由于我重视家教,孩子上学后都学得轻松自如。上中学也是这样,在班里头拔尖。我怕她们骄傲,就常常提醒她们,井外的天地很大很大。考了高分若沾沾自喜,我就自己出题考她们,稍微难一点,分数一下子就下来了,骄傲什么?由于养成了一丝不苟的学习态度,参加全国性竞赛活动得了奖,她们也不会松懈。
八十年代,成绩好的孩子兴起跳级风。我不让孩子跳,有意让她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孩子上高中了,由于家教培养了她们的心理素质,听讲、作业、考试,都能融汇贯通、沉着应战。毕业时,三个女儿一个接一个考上了外省大学,全是她们自己去闯,不让我们当家长的护送。
有些熟人和同事,夸我的孩子聪明。他们哪里知道:我和妻子曾为教不会孩子数手指头而大伤脑筋;为培育她们健康成长付出了多少心血啊!
(责任编辑/吕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