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中山大学英语系王宗炎教授一贯爱护《读书》,月前他来信告知,将为《读书》撰写一篇书评,讨论许国璋教授的语言学著作。本期发稿前夕,收到王教授来稿,题目:《语言与思维和文化的双套结》。编辑部读稿之后,喜不自胜,自然立即刊用。
《读书》虽然不是专业学术刊物,但毕竟常要接触学术问题。如何把一些学术问题讲得深入浅出,使别一专业的学人也能了解并感兴趣,是一难事。写得过于专深,只能在专业杂志上刊登;过于浅显,必不能使有学养的知识者感到满足。王教授此稿,正如他所评介的许著,“既不枯燥,又有实际价值”,同仁们自然高兴。
但是,更令人高兴的是,王文末后几段,讨论到了我们这个刊物谈学术问题时的一个主要要求,就是离开某一学科,提出或归纳出一些文化、学术、知识上的共同问题。王文明确指出,对于“显学”,要“研究,但是不迷信”。“宗教往往具有统治者的权威,科学只有理性的权威”。因而,他呼吁:“但愿有更多人支持科学,但愿理性的权威在学术界、思想界更广泛地发挥。”在我们看来,虽只寥寥数语,却是一段画龙点睛之作,使王文的价值远远超出了语言学的范围。因之,我们斗胆将王文的题目改为:《发挥理性的权威——以一本语言学著作为例》,用以吸引语言学界之外更多人的注意。
王文的价值高下,所论是与不是,自有比我们专深的人会来评介。我们擅改题目,这种编辑方法是否适当,亦可讨论。但这里介绍我们的认识以及编辑经过,无非是想透过这篇稿子,谈谈我们对本刊学术性的认识。
事实上,在近几期来,本刊有意识地增加了一些浅谈学术问题的文章。我们把这类文章称为“学术谈片”。本期约请了樊纲、陆建德、何光沪、舒芜、董乐山、黄子平、朱健七位先生撰写。地理关系,七位之中,五位属中国社会科学院,以后当力求作者面再宽一点。
我们期望这一栏的文章,以及某些学术著作的论评,都有这样的特色:
第一是如前面谈王文编辑经过时说过的,希望通过对某一学科某一专业问题的论述,使我们在思想和方法层面上有所憬悟,有所共鸣。只有这样,文章才能盎然有趣,生动活泼。希望尽量勿发流行长文。此类文章,可能立论正确,主题严肃,观点鲜明,煞是可敬。只是所述内容,或者似曾相识,或者缺少论证,只以名人言论作结,以之断定一切,读后每有怅然之感。本刊也难以避免发表此类文章,只是力求减少就是。
第二,发表这些文章的目的是促进中国的现代化建设,这是毫无疑义的,但是希望不要因而跟着社会上的“热点”转。现在中国大陆社会上什么都希望“热”,什么都会出现“热”,引得不少出版家两眼只看“热点”,希望自己成为全社会的大热门中心中的一个小配角。我们力薄能鲜,怕在眼花缭乱目迷五色的热门中找不到门径,只能做点“小本经营”,组写一些冷门文章。如果要谈热点,大概也只是“冷眼观热门”,没准儿给大伙的热劲泼上几滴冷水。好在以中国社会之大,有热必有冷,有盛亦有衰,这么一个小小的刊物,亦不必过于担心没人来看,最多是成不了畅销书而已。当然,这么说,并不否定一切热点,也不自鸣清高。《读书》杂志的一切言论,无不以促进中国现代化为宗旨,这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所以“热”不起来,只是因为过热未必有助于现代化,次则,只有三个人的编辑部,如果不小心涉足于那个飞烫滚热的“社会焦点”之中,非得烟消灰灭不可。
不论如何,还是王宗炎教授的话对:对于“显学”,要“研究,但是不迷信”。过热,就有可能成为迷信。《读书》的读者诸君成千上万,学历各异,认识各异,但无论如何,迷信的当都是决不肯上的——我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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