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佐哲
杨启樵先生所著《雍正帝及其密摺制度研究》一书,一九八一年底在香港出版。这本书正如作者自己所指出的,并非全面评价雍正帝一生的专著,而是“略人之所详,详人之所略”,主要讨论雍正帝的登位,暴死,以及他独创一格的《
杨启樵先生现执教于日本广岛大学文学部。他早年曾在香港新亚书院、新亚研究所攻读史学,主要从事明史的研读。毕业后他东渡日本,在京都大学文学部东洋史科深造,一九七○年获得京都大学文学博士。其后他先后任新亚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研修员等职。曾用中、日文撰写过有关明清史研究与日本汉学评论等著述多种。一九六六年,杨先生参加了由日本著名史学家宫崎市定先生于一九四九年创办的“《雍正
雍正在康熙、乾隆中间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康熙暮年,弊端丛生,若不是雍正登基后大力整饬,恐怕清朝的国运难以延续达二百六十余年之久。如果没有雍正帝的一系列改革、整肃,也不会迎来“乾隆鼎盛之世”,因此他是清朝诸帝中一位关键人物,在清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往昔对于雍正帝的研究很不充分,尽管在民间的传说、戏剧中他的形象颇为不少,但多出于荒诞不经的稗官野史,经不起推敲。这里雍正帝的形象往往被歪曲成谋父、逼母、弑兄、屠弟,阴险狡诈、矫诏篡位、屠杀功臣、大兴文字狱的暴君。同时又把他神秘化,说他武艺高强、神通广大,可放飞剑,取仇家首级于千里之外,最后又被人行刺宫中,落得个身首异处云云。就是在清史研究中,特别是在早期的清史研究中,雍正帝也被蒙上了许多恶名,并没有给他以应有的评价。只是在近年来的清史研究中,雍正帝的研究才开始为学术界重视。人们纷纷著书撰文为雍正帝正名,对他的功过一一给予评定。
不囿成说,能出新意,是本书显著的特点之一。对于雍正继位是“谋父篡位”,为此而“弑兄屠弟”、“诛年灭口”乃至大兴文字狱(如吕留良、曾静案),为稳固统治而使用特务,以至最后为仇家行刺身亡等等传统说法,作者在本书中均提出了自己的新见。这对今后雍正帝史的研究很有稗益。如所谓“世宗继序不正,出于矫诏篡立,自雍正初已喧传人口,二百余年来鲜有异论,现代学者也多持此说。”孟森先生曾写过《清世宗入承大统考实》、王钟翰先生也写过《清世宗夺嫡考实》及《胤
关于雍正帝暴死的原因,杨著也提出了与众不同的看法。通常认为雍正帝被刺于圆明园行宫,据说刺客是吕留良的孙女吕四娘。杨著则认为吕留良的后代不可能有漏网出奔的,因浙江总督李卫是侦缉老手,他是不会让吕家之人逃脱的;其次吕氏的孙辈全部发配到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故吕四娘混入宫内也不可能;再有,圆明园也与紫禁城一样戒备森严,自雍正二年起,就设有护军营,昼夜巡逻,刺客潜入寝宫,砍去皇帝脑袋,绝非轻而易举之事。雍正帝既无被刺的可能,然则他究竟死于何因呢?杨著认为,雍正平生崇佛道、信方士,从雍正八年大病后开始,他不断吞食丹药,久而久之,“服饵丹药中毒而亡”。
关于密摺制度,作者用了四章近一百页的篇幅(占全书三分之一)进行阐述。较为详尽地把这个制度的来龙去脉,它的内容,对
杨著关于《雍正
此外,作者还将雍正朝
雍正帝在封建帝王中,固不失为一位有作为的君主,但他也同历代统治阶级的代表人物一样,无可避免地带有其封建统治者的局限性。何况平心而论,即使仅仅从雍正帝本身的性格而言,也有着许多严重的缺点,如多疑、残忍、喜怒无常、性情急躁、苛察为明等。杨著对于这些,虽然也略有涉及,但往往一笔带过,似不够全面,给人以对雍正帝揄扬过甚之感。
本书在内容的繁简取舍上也有一些不够确当之处。如对年羹尧、田文镜、李卫等人,本书叙其发迹缘起、为政权术等颇详,这是必要的,使人读了感到有骨头有肉。但对他们的健康状况之类也大加铺叙,未免给人以枝蔓繁赘之感。还有,书中既然对年羹尧的事迹叙述颇详,为什么却把雍正帝最得意的心臂股肱之臣鄂尔泰遗忘了呢?对于隆科多,作者的笔墨也过于简省。如果能将隆科多被贬一事也加以辨析,也许会使雍正继统非矫治篡位的观点更具有说服力。再有全书在体例上给人的感觉也不够集中,评述雍正帝其人其事的部分与密摺制度研究的部分结合得不够紧密,给人以两大块之感。
最后还想谈一点感想。杨著之所以能够提出若干新见,笔者以为主要在于充分利用了保存在台湾的清史档案,同时参考了国外的有关史籍,这是目前中国大陆的学者限于条件无法利用的。但杨著同样有所欠缺,这就是未能充分利用祖国大陆所收藏的清史档案,故使作者的研究受到局限。例如,杨著第八章《密摺规章》一节谈及奏摺匣时,因作者未见实物,不得不引用饶旬宣的《奏摺谱》一书来加以说明。殊不知,奏摺匣之实物在北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就保存了不少。由这个信手拈来的一例即可看出,海内外的学者,特别是海峡两岸的中国学者在研究中的合作与交流,是何等的重要。
(《雍正帝及其密摺制度研究》,杨启樵著,三联书店香港分店一九八一年出版,350页,〔平〕港币20元,〔精〕港币3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