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的怒吼

1959-08-16 03:30周世钊
中国青年 1959年9期
关键词:书社毛主席学生

周世钊

驱张运动的爆发和胜利

提起张敬尧,湖南人民没有一个不切齿痛恨的。一般人谥他为毒,比他为虎,恨他更远在汤芗铭、傅良佐一些统治湖南的北洋军阀之上。他从1918年的夏天打败谭浩明,做了湖南督军兼省长之后,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情。他放纵他所带来的“北兵”到处奸淫、虏掠、放火、杀人。他们到哪里,哪里的商人就得停止营业,农民就逼得不敢种田。纵在风雨之夜,也要藏躲到深山密林中去;如果没有躲藏得及,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就一定要受到凌辱、劫夺和种种难以想象的痛苦。常常弄得几十里内空无人烟。长沙城内外和附近郊区,也常常发生商店被抢劫、妇女被轮奸、居民被惨杀的案件,见之于长沙报纸上记载的,一年之间不下五、六十起。他又想尽一切办法刮钱。除大量贩运鸦片烟和巧立名目加收盐税之外,又设立裕湘银行、日新银号、滥发纸币。单以铜元票来说,就发出一万万串以上、银元票发行量也极大。纸币既不兑现,自然就一再贬值,一块钱买不到三根油条。教育经费常拖欠五、六个月不发,公立学校的师生,常至断炊。弄得学生退学,教师罢课,学校纷纷关门。他的三个兄弟敬舜、敬禹、敬汤,倚仗兵势,助纣为虐,招权纳贿,横行霸道。人民群众这样形容他们:“堂堂乎张,尧舜禹汤。一二二四,虎豹豺狼。”大家发出悲痛的呼声:“张毒不除,湖南无望。”

毛主席看到张敬尧的罪恶与日俱增,人民的痛苦到了不可再忍的程度,于是在“湘江评论”被封后就开始进行驱逐张敬尧的秘密活动。他领导被封复组的湖南学生联合公,借俭查日货,以坚持反日爱国运动,并与张敬尧对抗。到了1919年12月2日,因张敬尧张敬汤兄弟压迫人民的爱国运动,阻止焚烧日货,侮辱学生代表,于是大规模公开的驱张运动爆发了。

早几天,湖南国货维持会学生调查组在火车站起获了同仁裕等各家所购进日货布匹、南货,数量很多。经评议部议决,于12月2日举行游行示威后,将所起获的日货全部焚毁。

这天天气晴朗。我们修业学校的中小学的学生和教师,刚吃过早饭就急忙整队出发,去参加示威游行。冬天的太阳照在年轻人绯红的脸上,照出他们内心的愤怒和兴奋。我们学校的队伍跟着游行大队,走过东长街、青石桥、八角亭、坡子街、西长街,向教育会坪前进。大队的前面,由军乐队引导。一些身强力壮的纠察队抬着要焚烧的日货走在军乐队后面。男女学生约五千人又走在纠察队后面。大队的两边,学生用手挽着用日货布匹联成的长布条,正象出丧时送葬人执绋一样。队伍走过洋货店门口时,“抵制日货”,“打倒奸商”的口号叫得特别响亮。洋货店悬挂放盘赠彩、七折八扣等旗帜,都被取掉。下午一时,游行示威的队伍已经齐集在教育会坪。一大堆日货摆放在坪中央,学生和旁观的将达到万人,围绕着日货站成多层的圈圈,等候着日货的焚毁。

正当学联负责人和各校学生代表站在特设的台上讲演焚毁日货的意义时,张敬尧的参谋长张敬汤穿着长袍,骑着马,带着一营兵,一连大刀队,冲进坪中,指挥他的兵从内外两面将学生紧紧围住。他自己向台上一站,就破口大骂:“放火、抢东西,就是土匪;男学生是男土匪,女学生是女土匪。对土匪还要讲道理么?打啦,办啦,就是道理!”讲到这里,他叫大刀队压着在台上的学生代表跑下,并打他们的耳光。他又在台上顿足大呼:“坪中的学生都回去,不许停留!”几百个兵立即用枪上的刺刀朝着学生的胸膛,逼着他们离开会场。我们的队伍和全体学生一样,带着愤怒的心情回到学校。大家觉得今天受了极大的侮辱,难堪到了极点,但不知怎么办才好。

当天晚上,毛主席约集了学联负责人和一部分学校的学生代表商量发动全省学校总罢课,联路省内省外的力量开展驱逐张敬尧的运动。他向大家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认为驱张具备了有利条件:青年学生的愤怒,全湖南省人民的愤怒,全国舆论的抨击,直皖两系军阀狗咬狗的斗争,都使张完全陷于孤立,陷于四面楚歌之中;这回压迫爱国运动,侮辱学生,更是引火自焚的举动。我们必须利用这个有利时机,坚决把张敬尧赶走,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湖南三千万人的生命。

学联的干部连日四处活动,酝酿学校总罢课。但有一部分教师和学生对罢课、驱张抱着怀疑观望的态度;有的主张驱张,但不主张罢课。针对这种情况,毛主席认为第一步要说服教师,第二步要说服学生。于是,他和湖南健学会一些骨干分子如陈润霖、张孝敏、易培基、赵鸿钧等商量,由健学会召集会员开会,统一对罢课驱张的认识。健学会的会员多半是各校比较有威望的校长、教师,由他们发动其他教师,进一步发动学生,容易发生效果。他又在学联召开的各校学生代表会上讲了话。他说:“反对张敬尧的斗争,就是反付帝国主义的斗争,就是反对卖国政府、封建军阀的斗争,也就是此时此地的具体的爱国行动。平时大家都赞成爱国,赞成改造社公,现在就到了实际行动的时候了!”他激动的感情,坚定的语气,使大家感动,对表决总罢课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除福湘、艺芳两女校外,长沙全体专门学校、中学、师范和一部分小学相继罢课,学联代表中华以上的学校的一万三千多学生发布了“张毒一日不出湘,学生一日不返校”的宣言。

接着毛主席又积极研究驱张的具体活动。经过几次讨论后,决定组织驱张代表团,由教师代表率领学生代表分赴北京、衡阳、常德、郴州、广州、上海等处,进行请愿和联络。毛主席是赴北京代表团的主持人。

在北京一段时间,恰是冰雪满街、寒风凛冽的天气。毛主席和代表们每日奔走各处,联络湖南学生、湖南议员在湖南会馆开了一次大会,使大家在驱张请愿书上签了名。但当他们向北洋军阀内阁总理请愿时,被拒绝接见,毛主席和代表们好几次在新华门前坐了几点钟的冷板凳。

毛主席觉得向军阀政府请愿,决不会发生实际效果,他们来北京请愿,不过是向全国人民宣传张敬尧的罪恶,表示湖南人民的决心,以取得舆论的支持而已。这个任务完成之后,他分派一部分代表南往衡阳、郴州,利用军阀间的矛盾,促吴佩孚、谭延恺驱张。他自己于1920年4月到上海,联络旅居上海的湖南人,要把驱张运动进行到底。这时候,他的生活很艰苦,靠洗衣服吃饭。但接送衣服要坐电车,洗衣服所得又半耗于电车费。他不以此为意,除日夜作驱张活动外,还和在上海的新民学会会员商讨了改革会务的问题。

这年6月间,张敬尧因吴佩孚从衡阳撤兵,谭延恺的湘军长驱直入,不能在湖南立足,仓皇逃往湖北,驱张运动至此胜利结束。

革命活动进入了新的阶段

1920年春,毛主席因领导驱张请愿团停留在北京时,苏联政府已发出与中国建立平等外交关系的通知,受到中国人民的热烈欢迎。“共产党宣言”等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的中文译本已经出版。十月革命的炮声已经在中国发生深广的影响。毛主席在北京的几个月中,和中国首先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李大钊、邓中夏诸同志有了密切的联系,并且用心阅读了他们所介绍的马克思主义的主要书籍。从此他完全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后来毛主席曾把这段时间的情形这样写出:“在我第二次到北京期间,读了许多关于俄国革命的书籍。我热烈地搜寻一切那时能够找到的中文的共产主义文献,使我对马克思主义建立了完全的信仰,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正确理论。从此以后,从没有动摇。到了1920年夏天,在理论上也在行动上,我成了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

驱张运动胜利结束之后,毛主席于1920年的7月回到长沙。他担任了第一师范附属小学的主事,后来又兼教了师范部一班国文。他利用了这个社会地位,在湖南进行宣传马克思主义,建立共产党组织的活动,相继成立了马克思主义研究小组,社会主义青年团和长沙文化书社,并进行联系工人农民的工作。他的革命活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这时无政府主义者在长沙早有一些活动。青年学会、青年俱乐部、湘雨诗社、湖南劳工会、健康书社等都是他们的组织。他们都是小资产阶级的空想者,主张极端自由,不要政府,不要法律,不要领袖,废除一切带有强制性的制度;又主张平均财富,一切平等。他们正如列宁在“国家与革命”中所说,“想在二十四小时内就消灭国家,却不懂得实现这种消灭的条件”。这种无政府主义的思想很投合于一般小资产阶级的脾胃,因此无政府主义的思想在一些青年学生和教师中间颇为泛滥。毛主席进行马克思主义的宣传时,到处要和这种思想作斗争。他首先在第一师范组织了崇新学社,以学习马克思主义、争取无政府主义分子为中心活动。又把劳工会的组织者黄爱和庞人铨争取过来,对劳工工会会员多方进行宣传教育工作,都收到很大的效果。

此外,毛主席发起的星期同乐会,虽是支娱活动的组织,对宣传马克思主义和争取无政府主义分子的转变,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从1920年的秋天到1921年的秋天,和毛主席在一起作革命活动的,除新民学会会员外,还有马克思主义小组和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成员,联系最多、往来最密的十多人,都是活力充沛、干劲十足的青年。平日各有工作,分途活动,大伙很少有机会齐集在一起,因此大家觉得不满足。毛主席看出了大家的心意,同时为了把大家聚在一起研究一些革命斗争的策略,提议组织星期同乐会。十多人排好次序,每到星期天,依次由一人负责召集,到长沙近郊名胜地方聚会。如天心阁、水陆洲、开佛寺、碧浪湖、望湘亭、朱家花园……就是他们常常聚会的地方。

他们到了这些地方,尽情游眺、谈笑,会讲故事的讲故事,会说笑话的说笑话,爱好文学的作诗作词。目的就是要大家敞开胸怀,纵情欢畅。但个人的思想问题和工作、学习上的问题,也可以提出和大家讨论,或和少数人交换意见。这也无非要使大家解除思想上的疙瘩,荡涤心情上的烦愁。玩够说够之后,召集人还要办点可口的饭菜让大家吃个饱。

中秋的夜晚,他们十多人坐着划子,到湘江中流去赏月。对着当空的皓月,迎着轻拂的凉风,兴会淋漓,身心俱爽。一个小小的划子,载着他们的歌声笑声,载着他们壮志豪情,围着长达十里的橘洲打圈圈。直到夜阑人静才回家。

他们觉得在紧张劳动之后,得到这样休息、调节,不但有益于身体的健康,还可以鼓舞革命的劲头,提高工作效率。星期同乐会是一个有益的组织。

除了充分利用一周一次的聚会时间使各人的身心得到休息、调节之外,他们还抽出一定的时间,对于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和宣传,提出一些疑难和问题,进行讨论。并且由理论水平较高的同志对大家的意见加以分析、总结。这对于提高大家革命理论水平,坚定大家革命斗志都有很大的帮助。有时,又通过个人友谊关系,邀请信仰无政府主义的分子参加集会。在共同娱乐、叙谈中间,以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论点启发影响他们,使他们逐渐认识无政府主义思想的错误,因而被争取过来,成为相信马克思主义的人。所以星期同乐会不但有娱乐作用,而且就是一种很有意义的革命活动。

毛主席回忆这时候的情景,曾写了一首“沁园春”的词: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这首词不但欣赏麓山湘水的秋色宜人,而因物兴感,充分表现了他英伟豪迈的气概,爽朗阔大的襟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正是他这时候恰如其分的写照。他的头脑中没有丝毫个人名利得失的尘滓,所以能够上天下地,自在翱翔;往古今来,略无挂碍。这种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使他在追求真理、组织革命的斗争中,战胜一切艰苦、阻碍、危难和无数顽强的敌人,而勇往直前,毫元所惧。

湖南人民的精神粮站

五四运动后,新文化的宣传、鼓动,很快就在全国各地蓬勃展开;新的报刊、书籍的发行和销售,数量大大增长。而湖南在张敬尧统治时期,一切新思想和新事物都被禁遏、摧残,新书新报很不容易输入。同时,张敬尧兄弟又求神打醮,大修庙宇,公开提倡迷信。湖南青年笼罩在这种乌烟瘴气下面,思想觉悟自然不容易提高。

毛主席在北京、上海作驱张运动时,就计划张敬尧驱走后,要在湖南大力开展新交化运动。1920年7月他由上海回到湖南后,认为驱张运动已胜利结束,当时最迫切的工作是创办书店集中贩卖新书报,向全省青年傅播新思想和新文化。他立即大力筹划了这件事情。为了筹集资金和扩大影响,他争取当时长沙教育界、新闻界、工商界一些有声望的人物共同发起创办一个文化书社。又请当时湖南督军谭延恺为书社写了招牌。

毛主席亲自写了一个“发起文化书社缘起”送到报纸刊出。他说:“没有新文化,由于没有新思想;没有新思想,由于没有新研究;没有新研究,由于没有新材料。湖南人现在脑子饥荒,实在过于肚子饥荒,青年人尤其嗷嗷待哺。文化书社愿以最迅速最简便的方法,介绍中外各种新杂志,以充青年及前进的湖南人研究的材料。”

开办书社的资金是不容易解决的问题。毛主席与一些新民学会会员和长沙教育界一些上层人物商量,大家同意每人投资十元,第一次共筹集了四百多元。不久又向各方筹集了一点,共达到一千元。由于资金不多,书社最初一段时间内经售的书不到两百种,杂志四十多种,报几种。都是随到随完,远不足以满足买书人的需要。

书社为了积累资金,扩大营业,极力节省开支,只用两个营业员。营业员的工资也很微薄,实际上只够吃饭。所租朝宗街三间作社址的房子也花钱不多。社里的账目随时清理结账,毛主席常亲自协助核算,使它丝毫不乱。由于采取了这些措施,社里逐渐有了一点积累,营业的范围也逐渐扩大。1920年至1921年春,与省内外发生书报营业关系的达六、七十处。当时与省外营业来往最多的,有北京的晨报社,北大出版部,北京学术讲演会,上海的泰东图书馆,亚东图书馆,广东的新青年社,武昌的利群书社。后来营业更加发达,全国各地出版的新书新报,特别是共产党、青年团的机关刊物如“响导”周报、“中国青年”、“先驱”等,以及新青年社出版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书籍,更是大量推销。

这时期销售最多的书是“马克思资本论入门”、“社会主义史”、“新俄国之研究”、“劳农政府与中国”、“晨报小说”等;销售最多的杂志是“劳动界”、“新青年”、“新教育”、“新生活”等;销售的报纸只有“北京农报”和“时事新报”,每天也达到四、五十份。为了便利买书人,在平江、浏阳、衡阳、邵阳、宁乡、武冈、溆浦等处设了文化书社的分社。长沙城内则在一师、楚怡、修业诸校设了代销处。负责创设分社或代销处的,多半是新民学会会员。

文化书社被人称道的特点有二:一是贩运迅速。由于书社与京沪各地书报业联系紧密,所以国内书报很快就能运到长沙,达到读者手中。二是购书便利。书社营业员虽少,们常将书报送上读者的门。很多学校的学生也因为到处有代销处,每每不出校门就可买到所需要的书刊。三是工作人员服务态度好。除耐烦细心为读者服务外,还常代人向外埠购买所指定购买的新书。因此,全省广大知识青年、革命工人和各界进步人士多半都到文化书社买过书,有过往来。文化书社从1920年9月开始营业,直到1927年马日事变则才被国民党反动派所捣毁。在这期间,它搬了几次家,头一次由朝宗街迁到贡院东街,第二次由贡院东街迁到水风井。它的创设和发展,是湖南人民文化生活和政治生活上一件大事。它对于在湖南境内广泛地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和推动新文化运动,起了极其重大的作用。国民党反动派虽然能够摧毁它的躯壳,但对于它在宣传革命思想、推动革命事业上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是永远也摧毁不了的。

知识分子与工农结合的一种形式

创办工人夜学,平民学校(日校成夜校)和各种补习学校,是五四运动前后进步的知识分子与工农结合的一种普通形式。毛主席也曾运用过这种形式。

远在五四运动以前,毛主席在第一师范和同学们谈教育问题时,就曾经谈过这样的话:“有钱的人就能受教育,从小学到大学,没钱的就被关在学校门墙之外,做一世光眼瞎子,这是合理的么?”“依据国家状况,社会中坚力量实是大多数的工人和农民,但他们没有机会受到教育,觉悟不能提高,知识不能增进,问题实在太严重了!”

第一师范附近有铜元局、黑铅炼厂、电灯公司等工厂,也是铁路工人、人力车夫、蔬菜小贩和其他苦力聚居的地方。住在这些地方的人多半过着朝不保夕、饥寒交迫的穷苦生活,自然也就谈不上受教育、学文化,因此,绝大多数是文盲和半文盲。这种情况,毛主席平日从观察、接触和访问中已很熟悉,因而更同情他们的处境,觉得应该设法把它改变。

1917年的秋天,毛主席被选为一师学友会总务(主席)兼教育研究部部长。在教育研究部开第一次会议时,他倡议就第一师范附属初级小学内创办工人夜校,吸收附近穷苦工人入学。这个倡议,得到全体部员的同意,决定积极筹备办理。他用白话写出招生广告,在街上张贴。广告中这样写道:“列位最不便利的是什么?就是俗话说的:讲了写不得,写了认不得,有数算不得。列位做工的人,又要劳动,又无人教授,如何才能写得几个字、算得几笔数呢?……我们第一师范办了一个夜学,这个夜学是专为列位工人设的。从礼拜一起至礼拜五止,每夜上课两点钟;教的是写信、算账,都是列位自己时常要用的。……讲义归我们发给,并不要钱。夜间上课又于列位工作无妨碍。若是要来求学的,请赶快于一礼拜内到师范的号房报名。……”这种浅俗、亲切的广告贴出后,没有几个人来报名。后来又用大张的纸写出,贴在街头最显著的地方,来报名的还是极少。毛主席研究了他们不来报名的原因,组织同学十多人,携带招生广告,挨家挨户去劝学,详细向他们宣传参加学习的重要。三天后,就有一百二十多人来报名。陆续要求补报的还很多。

夜学教学,必须适合学生需要,适合学生接受水平,讲义内容必须与学生日常生活有密切关系。毛主席根据他与夜学教师们共同决定的这几项原则,亲自参加编讲义、教课,不断研究改进教学方法。每天由夜学管理员填写夜学日志,详记每天授课、训话的内容和教学生活各方面应改进的问题。从夜学开办时起,有很多日子的夜学日志是毛主席亲自写的。他的工作热情和干劲,鼓舞了所有在夜学教课的同学、大家都坚持了教学工作,把夜学办得使学生很满意,就在时局不安静时候也能照常上课。

毛主席又考虑工人们的困难,规定上课时穿什么衣服、穿不穿鞋袜听课,不求美观整齐。遇戒严时期,就请警察保护工人夜间在街上的通行。因此学生都安心学习,进步很快。

1918年毛主席从一师毕业后,工人夜学因无人负责就停办了。到1920年毛主席担任一师附小主事,考虑要开展工人运动,必先提高工人觉悟,认为工人夜学的形式有大加运用的必要,因此在附小的初小部办了平民夜校。他把这个夜校看得很重要,他的工作虽极忙,仍亲自主持夜校的教学业务,并常利用课前课后,与学生个别谈话,在了解他们的劳动、生活各方面的情况的基础上,向他们进行革命思想教育。不管严寒酷暑,不管雨夜风宵,他从夜校回到附小常常在半夜大家就寝以后。

为了使社会失学青年特别是工农子弟得到受教育的机会,毛主席又在高小部办了一个补习班,招收十八岁以上的失学青年,以补习国文、算术为主。所选国文教材,多是“五四”以来的进步文艺作品。这些学生多来自农村,年龄较大,对旧社会一些不合理的事实了解较多,因而接受新事物也比较敏感。在他们入学不久的日子里,居然能写出长篇大论的文章,大胆地反对旧礼教,反对军阀,反对帝国主义。毛主席在检查他们的学习成绩时,感到很满意。但另一方面,由于他们多出身农民家庭,很少或没有度过学校生活,到处表现得与师范部学生不同。每当师范师生在礼堂举行讲习会、报告会,或节日集会,他们有的脚上拖着破鞋,手里拿着油条、烧饼,在一旁边啃边听讲。一些师范部的师生,看不顺眼,要求易校长取缔,易校长以告毛主席。毛主席说:“这种形式似乎不大重要吧!”

由于毛主席这样关心劳动人民的教育,这样千方百计解决他们的学习问题,一些在夜校和补习班的学生都觉得他是他们最好的老师和朋友。第一师范附近的穷苦人民,认识他是办夜校的毛先生,对他表示非常亲切和尊敬。他也由此取得了一些联系工农的经验,并进一步和劳动人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走俄国人的道路

到1921年的夏天,新民学会的成立刚满三年。虽然是短短的三年,但由于毛主席积极热情的领导,已经做了不少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在湖南推动了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组织了几百个男女青年到法国去,新民学会也去了十多人。在开展反日爱国运动、新文化运动、驱逐张敬尧运动中,新民学会的会员常常是尖兵,是骨干,常常站在艰苦战斗的最前线。这些参加了战斗的会员不断受到毛主席的启发、帮助和鼓励,不断受到实际斗争的锻炼和考验,认识水平、政治觉悟、斗争意志也更加提高、更加增进、更加坚定。

去到法国的十多个会员,踏上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大陆,亲自看到了大战创痕,也受到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影响,思想上的震动和变化都很大。他们在做工和学法文之余,挤出所能挤出的时间看书看报,想对自己所接触的新间题、新世界,有透彻、明确的了解。蔡和森同志尤为突出。他于1920年初到达法国后,因病没有进工厂作工,即依靠字典的帮助,用猛看猛译的方法,经过五、六个月日日夜夜的辛苦工作,把有关世界大势、俄国革命的情况以及社会主义的各种派别,基本搞清了。他得出的初步结论是:中国的革命必须走俄国人的道路。他的主张得到在法多数会员的赞同。但也有一部分会员,怀疑俄国十月革命的经验,主张以教育为工具的温和革命。1920年7月6日到10日在法国蒙达尼开了五天会,到会的十四人,在会上就展开了这两种主张的争辩。

这时候,毛主席因领导驱张运动第二次到北京,热烈搜读共产主义的文献,在理论上和行动上成了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不久,由北京到上海,再回长沙,在长沙开展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和宣传,并进一步准备建立共产党的组织。从1920年5月到1921年1月的八个月中,他和蔡和森同志往返的六、七封长信,都集中讨论了改造中国和世界应该走什么道路的问题。蔡和森同志认为:“社会主义实为改造世界的对症之方,中国将来的改造,完全适用社会主义的原理和方法。”他又在一次信中向毛主席这样提出:“我愿你准备做俄国十月革命。”毛主席对他的主张表示深切的赞同;而对于另外一些会员主张用和平手段、教育方法,使有产阶级觉悟,从而谋到全体的幸福的主张,则认为“理论上说得通,事实上做不到”。

为了讨论会务和改造中国和世界的问题,1921年的1月间,毛主席约集了留在长沙的新民学会会员在朝宗街文化书社连接开了四天的会。到会的人传阅了留法会友来信后,就会务开展的意见,改造中国和世界的主张,以及个人学习、工作的计划作了详尽的发言,并互相提出批评和建议。最后,毛主席就各人的发言作了全面的分析。他除开强调改造中国、改造世界必须走俄国人的道路之外,还指出:会员有出国的,有留本省的,有求学的,有教书的,各人的情况虽然不同,但奋斗的目标和步调应该一致,应该统一在学会所提出的要求下面,应该使个人的努力与会务开展紧密结合起来。他不赞成留长沙的会员都去法国,也不赞成大力向南洋发展的主张。他认为长沙是会务开展的主要基地,不要把它轻易放弃。他说:“我就不想离开长沙,我愿意以较长久的时间在这里为学会建立比较稳固的基础。”他的讲话,使许多会员澄清了各种错误的想法,明确了努力前进的方向。这次会议的时间虽长,又值寒风飘雪的天气,但会员的精神始终是鲍满而兴奋的,仿佛就已投身于改造中国和世界的大战场。

由于毛主席一直就注意了思想领导工作,新民学会会员的绝大多数都能跟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坚定地为改造中国、改造世界的远大目标不懈奋斗。他们在胜利开展了长沙方面五四运动的各种活动的基础上,作好了建立党组织的准备工作。除开一小部分人落了荒、掉了队以外,新民学会会员的大多数都加入了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中国共产党,为走俄国人的道路、走社会主义的道路,继续进行艰苦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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