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写人记事方法略析

摘 要 《背影》是写人记事散文的典范之作。朱自清在文中采用“二我”叙述视角叙述故事，选择背影这一小角度写作，并以此设置线索，同时采用叙述抒情相交融的写作方式，表露自己对父亲态度的转变，短小的篇幅蕴含着丰富的情味。

关键词 初中语文 《背影》 写人记事 创作方法

统编初中语文教材阅读板块收入大量的写人记事类文章，八年级上册第四单元《背影》即写人记事散文的典范之作。《背影》所叙之事取自日常生活，情感抒发真挚恳切，语言表达简朴动人，而其多样的创作方法也很值得揣摩品味。下面结合课文内容，略析《背影》中的三种创作方法。

一、“二我”叙述达情意

“二我”叙述的“二我”，是“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叙述自我”是写作本文时的“我”，也即现在的作者，而“经验自我”是所叙之事中当时的“我”，也即曾经的作者。《背影》采用“二我”叙述视角，全文使用倒叙的叙述顺序，开篇就写“我”最不能忘记父亲的背影。接下来回忆那年冬天，“我”回徐州奔丧，家中光景惨淡，丧事之后，“我”与父亲离家同行。虽然“我”已是成年人，但父亲还是亲自送“我”，过江后进了车站，父亲一直细心照顾“我”。在讲述这些往事时，“叙述自我”时常跳出，体现“二我”在同样事情上的认知差。例如：“我”要渡江，父亲本来说不送“我”，“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现在作者想来，觉得“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然而父亲最终还是决定自己送“我”，爱子护子之心深沉，可那时的“我”不能理解，反而嫌弃他说话不大漂亮、嘱托茶房照应“我”是迂，“叙述自我”讲到这些事，适时插入对那时“聪明过分”的自评语，愧悔之意浓厚。

《背影》的中心情节是父亲穿越铁道、攀爬月台为“我”买橘子。这部分情节的叙述视角由前文的“叙述自我”转为“经验自我”，父亲去买橘子要走到那边的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然而父亲是胖子，做这些动作很是吃力，但是他仍旧“显出努力的样子”，看着他的背影，“我”感动落泪。父亲买完橘子，临走前又反复叮嘱“我”，“我”目送他的背影混入人群，再次感动落泪。对待这一处事情，“二我”情感一致，“叙述自我”隐藏幕后，无需跳出发声。

如果说“叙述自我”对“经验自我”那时“聪明过分”的自批自悔反映出“二我”之差，那么到了父亲为儿子买橘子一事，“二我”情意一致，两条情感线索合二为一，正基于此，课文结尾回归“叙述自我”的视角，陈述对父亲发怒的理解和父亲忘却儿子不好而只惦记儿孙的感激，展读父亲来信，此时的作者也前嫌尽弃，思念父亲，期待重逢。借助“二我”视角叙述事件，朱自清表达出对父亲情感的变化。

二、小角度下设线索

为什么作者单单拈出背影这个小角度来写父亲呢？先看文中第一处出现的背影，作者说自己与父亲两年多不见，最不能忘记的就是他的背影，调动起读者的好奇心，为什么父亲的背影最让作者难忘？然而朱自清宕开一笔，接下去讲述那年冬天家中祸不单行，对于生者而言，父亲遭受了多重打击，母亡、赋闲、家境困穷到借钱办丧事。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丧事完毕就要到南京“谋事”，“谋”即谋求，意味着被动和前景的未知。父亲本来说好不送“我”，“因为事忙”，他所忙的恐怕正是谋求职业以清偿借款、养家糊口，要不然，就他的爱子之心也不会“说定不送我”。在父亲买橘子前，“我”并不是没有觉察到父亲爱护“我”，他自己焦头烂额，却仍旧安慰“我”：“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本已说定不送，然而父亲最终还是不放心，仍亲自送“我”，看行李，讲价钱，叮嘱“我”和茶房，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对父亲的爱子之情没有给予应有的回应，源自“我”自觉长大，爱好面子，不谙世事，“我那年已二十岁”，不能照顾自己吗？父亲就些许小费和脚夫如此讨价还价，颜面何在？茶房只认钱，这点人情世故不懂吗？“我”的年轻气盛、思想独立恰恰成了呼应父亲之爱的阻绊。

第二、三处背影出现在父亲买橘子时。着装上，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姿势上，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样看似普通的背影为何能让原本嫌弃他的“我”眼泪很快流下来？读者需要读出前后文的几组对比。其一，个人处境上，父亲远劣于“我”。父亲哪怕失业，也要独立承担起养家还债的重任。“我”仍旧念书，其实正是父亲的负担之一。就是着装上，父亲也极为素朴，而“我”有他为“我”做的紫毛大衣。其二，父子对彼此的态度上对比鲜明。父亲处处呵护“我”，“我”虽非无感，回应却冷淡。其三，父亲身体状态和买橘子的相对难度形成对比。父亲身高较之月台显得不足，所以要“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父亲体胖，只能“身子向左微倾”，努力爬上去，其实这件事更适合年轻的“我”来做。所以父亲的背影让“我”冲破性情和观念的阻绊，接受父爱，为背影两次落泪，既有对父亲的感动，更有对父亲不易的怜惜。可见，第二至五段的宕开一笔正是为第六段铺垫蓄势。之所以选取父亲的背影而非正面，源自“我”成年时强烈的自尊心，哪怕看着他的背影流泪，也要赶紧拭干，“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对着他的正面更不可能表露心迹。

朱自清选择背影的小角度写作，并以背影设置线索，经历第一段留置悬念、第二至五段铺垫蓄势和第六段解开悬念的过程，第七段结尾又出现背影，升华主题，此时“我”心中的父亲的背影纯净崇高得不杂些微纤尘，“我”对父亲再无隔膜。

三、叙述抒情相交融

《背影》是一篇写人记事散文，侧重叙事，但在叙述中，作者融入了大量的抒情成分。抒情方式上，有直接抒情和间接抒情，各具独特的表达效果。

直接抒情多出自“叙述自我”之口，如开篇“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叙述过程中，“叙述自我”两处插入的“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那时真是太聪明了”，结尾“我”感叹“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作者把自己的心思亮给读者，直白显露地表达而今“我”对父亲的愧疚和思念。

作者常在描述性的遣词用语中间接抒发情感。当父亲去买橘子时，“我”仔细观察他，穿铁道“尚不大难”，但“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从“尚”“就”中可以看出“我”不再是前文暗笑父亲迂时的自我中心判断，而是站在父亲的立场，替他考虑，急他所难。因为父亲是一个胖子，只能竭尽所能，“显出努力的样子”。“我”明白，这是父亲用“攀”“缩”“微倾”的艰难动作为“我”努力，“我”怎能不感动得落泪、怜惜得落泪？“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等”字道出“我”对父亲的关心和注目。此时，“我”对父亲的态度全然改变，“他少年出外谋生，独立支持，做了许多大事”，“少年出外”“独立支持”“许多大事”里流露出“我”对父亲的赞许。“哪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一个“哪知”含着几多惋惜。“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两个“自然”道尽“我”对父亲的体谅。间接抒情，让文章情意表达含蓄蕴藉，大大拓展了读者对文字咀嚼回味的空间。

四、结语

《背影》能成为经典，不只得益于切近常人生活的写作内容和真挚朴实的情感抒发，还有赖于以上三种创作方法。内容、情感与创作方法共生共荣，相得益彰，内容和情感为创作方法提供呈现的对象，而创作方法为内容和情感增色添彩。这也告诉我们，阅读教学中对创作方法的分析不能脱离内容和情感呈现的需要，就创作方法谈创作方法只会陷入形式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