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坚持胸怀天下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重要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之一。坚持胸怀天下的根脉源自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独特的天下观:立己达人、兼善天下的道义性;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公共性;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共生性,深刻影响着中国共产党的国际交往原则和全球治理观。坚持胸怀天下的魂脉则来源于马克思主义科学原理,正是在马克思人类解放思想、世界历史思想、交往理论及共同体理论的科学指引下,中国共产党着眼人类共同命运、立足时代发展大潮,在与世界的深刻互动中改变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前途命运,改变了世界发展的趋势和格局,以“一带一路”的生动实践、三大全球倡议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天下观;胸怀天下;人类命运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D261" " " 文献标识码:A" " " " doi:10.3969/j.issn.1009-6922.2025.01.004
文章编号:1009-6922(2025)01-35-11
坚持胸怀天下作为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十条历史经验之一[1],是继续推进党的理论创新的科学方法,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精髓。其既包含了深厚的中华文明基因,又折射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世界主义光芒,有力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作为世界大党的国际担当和人类关怀,是中国共产党“天下观”“道德观”“文明观”的集中体现。
一、研究综述
当前,学术界对党坚持胸怀天下的内涵要义、生成逻辑与当代实践进行了一系列探讨。学界普遍认为坚持胸怀天下是党百年来取得的关于处理我国和外部世界的关系、维护我国人民和全人类共同利益、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正确观念、知识和战略策略,其中包含拓展世界眼光、洞察发展潮流、统筹国际国内发展大格局,回应关切问题、解决共同难题、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借鉴优秀文明成果、推动建设美好世界、为全人类作出更大贡献三个层面的深刻内涵[2]。有学者重在分析坚持胸怀天下的内在意蕴,认为其至少包含政治向度、道德向度和文明向度三个维度[3],含有“胸怀人民”“胸怀中华民族”“胸怀世界”三重意蕴[4]。在生成逻辑上,学界从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及现实逻辑三个层面展开分析,认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坚持胸怀天下的理论基石,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有着深刻影响。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斗历程则是坚持胸怀天下的历史生成逻辑。我国进入新发展阶段的客观需要、中国共产党应对国际风险挑战的现实要求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必然选择是这一经验的现实逻辑。在当代实践中,学者普遍认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正是“坚持胸怀天下”历史经验在当代的重要体现[5],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基于天下一家的整体性共识和包容性特质,超越时空范围、问题领域与政治制度,彰显了中国共产党为人类进步事业奋斗的使命担当,成为党胸怀天下的当代表达[6]。
坚持胸怀天下作为党百年奋斗的重要经验之一,内含着独特的中国智慧,彰显着中国作为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的历史主动性,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生动体现。尤其是“天下”二字,作为区别于西方政治范式的重要概念,承载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政治智慧,彰显着中国话语的独特魅力,是构建中国政治话语体系的根基所在,同时它本身所具有的丰富内涵也为世界政治及全球治理提供了中国智慧。因此,有必要从传统文化中的“天下”二字入手,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视域出发,深入分析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的多重意蕴,同时结合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重要的当代实践来深入理解中国共产党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是如何坚持胸怀天下的。
二、从“天下”出发:传统天下观的三重指向
追溯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的精神源头,离不开家国情怀这一中华民族的精神密码。正是这一贯穿于中华民族历代仁人志士血液的文脉基因,奠定了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的文化基础。而“天下观”作为中国人理解宇宙、安排人生、观照世界的一套特定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有着丰沛多元的意蕴内涵。从“天下”一词在中国文化语境中的语义出发,具体可做三重指向上的分析。一是在道德指向上,“天下观”具有讲求礼仪伦理的道义性。二是在治理指向上,“天下观”具有主张天下为公的公共性。三是在文明指向上,“天下观”具有追求美美与共的共生性。
何谓“天下”?在中国古代文化语境中,“天下”一词具有多重内涵。第一层是地理空间意义上对以中原为中心的世界空间的想象。这一空间意义上的天下,始于西周,完成于隋唐,形成了以中原九州为中心、向东亚乃至世界呈同心圆辐射的结构[7]。第二层是政治效力层面上处于王权统治之下的“国民国家”的概念,“天下之立国宰物尚矣,其画野分疆之制,自五帝始焉”(《通典》卷一七一),“凡天下之州、府三百一十有五,而羁縻之州盖八百焉……凡天下之户,量其资产,定为九等”(《大唐六典》卷三),讲的是天下乃是君王统治之下的物质及民众。第三层是理想价值层面的,也是最根本、最深远的层面。所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都具有鲜明的伦理价值指向。以上三层含义分别从地理层面、治理层面、伦理层面决定了传统“天下观”的多重意蕴。但要明确的是,这三层含义并非割裂的,而是相互关联,统摄于传统国家治理过程中。
(一)讲求礼仪伦理的道义性
中国人所言的天下首先是一个价值体系。约瑟夫·列文森指出,在古代中国,“早期的‘国’是一个权力体,与此相比较,天下则是一个价值体”[8]。而作为价值体的天下是有别于王朝权力秩序的普世秩序,是适用于自然、社会和人类社会的至真、至善、至美的大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基础在大道,即规范天、地、人相协调的万物运转之规律。而王朝的统治者——天子,不过是天委任其统治生民,以王道施行天道的委托者。若天子不行道则会招来灾祸,王朝也会因此失去统治的合法性基础。《汉书·成帝纪》有载:“盖闻天生众民,不能相治,为之立君以统理之。君道得,则草木、昆蟲咸得其所;人君不德,谪见天地,灾异娄发,以告不治。”顾炎武有“亡国亡天下”之说:“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日知录》卷十三)可见,天下这一价值体是指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伦理秩序。从儒家视角来看,天下是永恒的、绝对的,不限于一朝一国的仁义价值与礼乐规范。《礼记·礼运》描绘:“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这一天下大同的理想社会正是以“礼”“仁”“义”的伸张与运用为基础的。在孔子看来,礼通过“恕”的实践运用具有超越个体、家族而往外延展的扩充性,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孟子在孔子“恕”的基础上又进一步发展了“推”的方法,“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所以仁义不仅要运用于“吾老”“吾幼”“吾国”,还要不断外推至“他老”“他幼”“他国”,从而实现“立己达人,兼善天下”的政治目标。可以说,对仁义道德的追求使得“天下”具有超越一朝一国的普遍永恒合法性。
从天下观念的道义性中衍生而出的乐忧天下的责任担当意识也成为了中国传统中上至君主士大夫、下至平民匹夫的心胸情怀。在君主层面,孟子在与齐宣王讨论“何以王天下”时曾提出“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这一民本思想。在士大夫层面,范仲淹更是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言,“《宋史》评价他‘以天下为己任……日夜谋虑,兴致太平’”[9]。黄宗羲也有类似论述,“盖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而在普通民众层面,顾炎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说将彰显、举托天下道义的责任赋予平民百姓。忧乐天下这一责任担当情怀使得中国传统“天下观”在政治实践上具有强烈的民本特征。
(二)主张天下为公的公共性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天下”内在的“道”的普遍性使得天下在治理层面上具备鲜明的“公”特征。一方面,体现在道德施行主体上的公共性。儒家认为,“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礼记·大学》),孔子充分重视人性的平等性,“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论语》)。圣王和庶民一样都具有人之本性,都需要从修身开始奉行大道。当圣王率大道行于天下时,天下也就变为由民众共有共享,德才兼备之人管理,人人讲求诚信、彼此和睦相处的图景[10]。所谓“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尚书·尧典》)。由此生发出的“天下为公”的公共性具有各主体在“公天下”实现上应该承担普遍责任的一层含义,即全天下的人都为了社会公共事业做贡献。这一公共性既决定了传统“天下观”在治理层面上具有整体性特质,即对“为天下而不偏私的公心”的追求,也决定了在治理主体上具有广泛性和普遍性,人人都有参与治理国家的权力和责任。另一方面,体现在法治施行对象上的公正性。《吕氏春秋·孟春纪·贵公》载:“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平得于公。……凡主之立也,生于公。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从天子权力委任论来看,天下生民皆是平等、公平的存在,并没有等级差别,因此天下是平等的领域。而天子(皇帝)的权力是为了安定天下生民的生活被天委任的,天下并不是君主的私有财产,因此行使天子权力也必须均一、公平。“法令者,陛下制之于上,率土尊之于下,与天下共之,非陛下独有也。”(《唐会要》卷四十)法虽为皇帝所制定,但皇帝要与天下庶民共同遵守。因此,“天下为公”不仅强调在制定国法时要秉持公心,而且要在实施国法公制的过程中讲求公平公正。
从天下观念的公共性中衍生出的是中国传统政治智慧深厚的民权思想。“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非一人之天下”,既然天下是以王朝为媒介,并委任有德之人(天子)统治的公共领域,那么在处于同一文明圈的天下中,不问种族、职业、贫富的差别,每个人都具有相应的平等权利,这需要为政者给予充分重视并落实于实践。西周时代,邵公就提出“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人民心里想说的意见说出来,按归纳形成的正确意见来实行统治,才能稳定社会,怎么可以堵塞言路呢[11]?《周礼·秋官司寇·小司寇》载:“小司寇之职,掌外朝之政,以致万民而询焉。一曰询国危,二曰询国迁,三曰询立君。”可见,在国家大事面前听民意、纳民意是民权思想在中国古代政治中的实现形式之一。
(三)追求融通天下的共生性
从文明交往层面来看,中国传统“天下观”具有强调不同文明之间“以和为贵,和而不同”“天下一家,美美与共”的共生性。这一特征可追溯到中华文化中“相互关联、天人合一”的宇宙观。法国学者葛兰言在《中国的思想》一书中提出,中国人的思维是把各种事物看成关联性的存在,并认为这是中国人思维的主要特征[12]。这与西方绝对二分的宇宙观是截然不同的,它强调万物作为一个整体,其各组成部分是相互作用、相互转化的有机生成过程。“一阴一阳之谓道”(《易传·系辞》),“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庄子·则阳》)。阴阳相互联结、相互作用、相互渗透、相互转化,由此构成的动态的整体变化,是中国人宇宙观的普遍意识,影响到中华文明的各个方面[13]25。而天人合一则表达了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中天人相通的统一性的认知。“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西铭》)张载认为,万物和人类一样,都是天地所生,他人都是自己的同胞,万物都是自己的朋友,人与人、人与万物、人与自然应成为共生和谐的整体[13]31。万物一体、和谐共生的理念深刻影响着中国人与不同事物、不同民族、不同文明的交往方式。在与自然交往方面,中国人强调不同事物调和、融合才能生成繁盛的、新的事物,生物的多样性是自然的本性,人并不是凌驾于自然万物之上的主宰者,而是与万物共生的类存在。因此,中华自古以来的农耕文明十分强调尊重自然、敬畏自然。在与不同文明、不同国家交往方面,中国人同样强调文明的多样性、差别性与调和性,“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和合共生不仅是宇宙自然运行的法则,而且是不同文明间的相处之道。而作为文明意义上的天下,也并非排除了多样性的存在,即使是在同一儒家文化圈,依然存在着诸多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方言、不同的习俗,但多样性与差异性并不影响天下作为道义承载的统一体,反而成为孕育中国政治以“仁政”为基础的大一统的肥沃土壤,成为中华文明绵延千年而不绝的内在生生力量。
从天下观所内含的共生性出发,形成了中国“以和为贵”的国际交往原则。邦国之间文明各异,何以协和?关键是要在价值目标上“厚德包容”。一方面,强调文明交往中的“厚德”,即以“仁政”吸引远人,以“德”为凝聚力“教化人”,从而消解“华夷之辨”,达至“天下大同”。另一方面,强调文明交往中的“包容”,天下观内在的道义性与公共性使得天下具有超越种族、宗族、地域和国家的普世文明的特征,这使得作为中华文明体我者的“华夏”与作为文明体之外他者的“夷狄”并不具有绝对的界限。换言之,华夷之间是可变动和转换的,“夷入华则华之,华入夷则夷之”,因此,天下最大的特征在于“无外”[14],这一“无外”的包容性使得中国人常把民族消融在人类观念里面,也常把国家观念消融在天下或世界的观念里[15]。它所催生出的国际交往原则极具包容性,与西方民族国家的排他性形成了鲜明对比。
三、传统天下观与马克思主义的相遇:胸怀天下的三重意蕴及其实践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来源不同,但彼此存在高度的契合性。相互契合才能有机结合。”[16]传统天下观中所包含的“为政以德、民为邦本、天下为公、厚德载物、天人合一、讲信修睦、和合共生”的多重指向与马克思主义中的人类解放思想、世界历史思想、交往理论、共同体思想具有高度的共通性。中国共产党正是把握了这一内在的契合性,并“把马克思主义思想精髓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华贯通起来、同人民群众日用而不觉的共同价值观念融通起来”[17],通过持续不断的中国化时代化实践,激活了中华文明内在的生命力,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体系。胸怀天下作为其中最为重要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之一,具有典型的“两个结合”特征,其内涵意蕴具体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是马克思人类解放思想对“天下观”道义性的创新性发展
从理想价值层面来看,马克思所追求的全人类的解放与传统天下观所追求的天下大同具有内在共同性,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同时具有为全人类求解放的共产主义理想和为世界谋大同的中华民族政治愿景。而正是在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指引下,中国共产党得以将天下观中所蕴含的道义性付诸人类求解放的政治实践中。
马克思人类解放思想为实现世界大同之理想指明了路径方向。尽管中国传统天下观具有强烈的道义性指向,是以追求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人平等、人人自由的大同为政治旨归的,但“作为政治人伦制度规范的礼之价值根据在于超越性的‘道’,礼之正义乃是由形而上的道来保证的”[18]。这一形而上的道在社会生活的具体实践中,往往囿于封建等级制度而过于依赖圣王的个人修养,甚至在服务王权统治的过程中演化为裁断个人生活秩序的具有绝对正当性与神圣性的礼教,从而成了禁锢民众生活乃至思想的枷锁,最终走向仁义的对立面。马克思从人的自由出发探讨了实现人类解放的路径方向。他在对封建专制制度与私有制的分析批判基础上指出,人的自由既不是黑格尔所说的“绝对精神”那种抽象的自由,也不是少数人才能享有的等级化的自由,更不是处于劳动异化状态下的虚幻的自由,而是以一切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为前提的自由。在马克思看来,人的自由不是抽象的历史概念,而是具体的历史的概念,它取决于生产方式。“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他才成为奴隶。纺纱机是纺棉花的机器。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它才成为资本。”[19]340因此实现自由必须结合现实,从人所处的生产关系、社会关系出发去争取,只有在生产力得到极大发展的基础上,取消分工、消灭阶级才能实现。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在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19]199由此可见,马克思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切入,面向劳苦大众所身处的社会现实给出了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的解放路径,为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争取民主自由指明了方向。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马克思主义第一次站在人民的立场探求人类自由解放的道路,以科学的理论为最终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平等、人人自由的理想社会指明了方向。”[20]
正是在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指引下,中国共产党将“为人类求解放”的使命担起来,通过一系列制度性探索将“天下”作为一种道义追求落实到党的各阶段历史任务中。一是“以天下为己任”,为了人民依靠人民走上救国救民之正道。近代以来,在西方的强势入侵下,一批批仁人志士奋起而上以谋求一条救亡图存的正道,然均以失败告终。唯有找到了马克思主义这一法宝的中国共产党人引领中华民族走上了正途。正是坚定不移站稳人民立场,依靠着无产阶级的革命力量,中国共产党才取得了革命的最终胜利,推翻了压迫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二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为了人民依靠人民开创强国富民之征途。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通过社会主义革命彻底消灭了在中国延续几千年的封建剥削压迫制度,真正实现了人民当家作主。在社会主义建设遭遇挫折时,邓小平同志坚持人民立场,提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激发人民巨大创造力的改革开放大幕由此拉开。而“全面小康”百年奋斗目标的确立正是抓住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这一根本动力,通过“脱贫攻坚”“实现小康”聚天下民心。三是“达则兼济天下”,着眼世界人民共谋图强兴邦之路。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们党是世界上最大的政党,大就要有大的样子。”[21]这个大不仅体现在组织人数上,而且体现在谋求人类整体福祉的胸怀格局与责任担当上。消除贫困是各国人民的共同愿望,是各国政党努力实现的重要目标。中国共产党不仅实现了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的伟大目标,而且通过提供国际减贫合作、“一带一路”等全球公共产品推动其他发展中国家实现发展、摆脱贫困,为真正实现全人类解放贡献中国力量。
(二)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是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对“天下观”公共性的创新性发展
从公共治理层面来看,胸怀天下是中国共产党以世界眼光把握中国发展和人类进步的科学立场与方法,是立于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之上,始终顺应历史潮流、把握时代大势的政治清醒。正是在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的科学指引下,中国共产党将公平正义的“公天下”追求拓展到全球领域,为谋求世界范围内的普惠发展、可持续发展不断贡献力量。
传统天下观固然有对“公天下”的道德追求,但主要是从“内圣外王”的君主视角出发提出的治理理想。囿于等级制度及落后的生产条件,“公天下”的道德追求并未真正实现。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为人类相互合作共同创造美好世界提供了科学理论依据。正是基于这一科学判断,中国共产党不仅通过“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革命道路实现了“天下为公”,而且在世界范围内谋求全球治理的普遍平等。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由此产生的普遍交往是世界历史形成和演变的根本动因,生产力发展带来普遍交往,普遍交往“使每一民族都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最后,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19]166;“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19]168。今天,经济全球化使得我们身处于这一世界历史中,人类交往的世界性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深入、更广泛,各国相互联系和彼此依存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频繁、更紧密。世界正在成为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人类命运共同体。随着新兴市场国家及经济体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国家认识到“世界命运应该由各国共同掌握,国际规则应该由各国共同书写,全球事务应该由各国共同治理,发展成果应该由各国共同分享”[22]417。但是,一个公道正义的世界秩序并未就此形成。霸权主义、冷战思维此起彼伏,西方大国对异质文明体的崛起甚为惶恐,对以西方为中心、以美国为霸主的旧秩序的固守破坏了国际交往的公平正义,阻碍了一个平等有序、普惠包容的世界秩序的形成。而从马克思对“世界历史”的发展判断来看,人类生产的分工协作只会越来越紧密,共同利益与共同挑战只会越来越凸显,“高墙小院”的做法只会使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陷入“作茧自缚”的境地,不仅不利于其自身突破发展瓶颈,而且有悖于历史潮流、人心所向,与构建一个繁荣稳定的世界格局背道而驰。
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以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为指引,站在历史正确与公平正义的一边,着眼全球发展之所需、世界人民之所愿,提出“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将对传统“公天下”的追求从道德层面落实于制度层面,从一国之域拓展至万邦之际。一是将自身发展与世界潮流有机结合,主张立己达人、义利并举的发展观。传统天下观“以天下为一家”的理念,使中国共产党的全球治理观具有推己及人的仁义思想与政治同理心。这种政治同理心与西方文明“非此即彼、有你无我”的政治敌对心完全不同,它以“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基本人性为行为基础,以“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无外包容为特征,通过兼善天下来促进中国与周遭世界共同发展。无论是新中国成立之初对第三世界国家民族解放运动的全力支持,还是近年来“一带一路”的互利共赢、共享发展,中国共产党始终将民族的发展与世界各国的发展紧密结合起来,以自身的发展促进世界的和平稳定与持续繁荣。二是将共同利益与共同价值有机结合,树立天下一家、共建共赢的合作观。“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22]5,无论时代发展到什么程度,都无法改变人类拥有同一个家园的客观事实,这决定了在国家利益之上还有更基础、更广泛的人类共同利益。当今世界,影响和平与发展的不确定因素在增加,“安全的内涵已经突破了传统的军事、政治领域,涵盖了领土、资源、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科技、生态等各个方面”[23]。传统性安全与非传统性安全相互交织,威胁着各国人民的生存,但这些问题又不是靠单个国家或组织就能解决的,需要世界各国甚至各国人民共同携手应对。中国提出的全球安全倡议、全球发展倡议、全球文明倡议将共同利益与共同价值有机结合,以同舟共济取代唯我独尊,以长期的整体主义取代短视的现实主义,以守望相助取代以邻为壑,超越了狭隘的国家利益观,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共同价值之上的合作原动力。三是将各国利益与整体利益有机结合,倡导构建平等参与、协商协作的治理机制。各国因基础国情、文化传统、发展阶段不一而有着各自的发展诉求和国家利益,如何在最大程度上增加共同利益,以共同利益的实现促进各国发展,就需要加强国际对话与协作,商量着来达成共识、发挥所长、实现合作。因而一个平等参与、公正有效的协作治理机制是全球治理的基础。正如俞可平指出:“全球治理是各国政府、国际组织、各国公民为最大限度地增加共同利益而进行的民主协商与合作。”[24]中国共产党始终以真诚友好、相互尊重的态度处理国际关系、参与国际事务,通过构建金砖国家、上合组织等对话机制,在平等、协商、互谅互让的基础上开展成员国间的互利合作,不仅有效促进了成员国的繁荣发展,而且为构建一个更加公平正义的全球治理体系贡献了来自东方的治理智慧。同时,中国共产党始终将天下一家的主体聚焦在人民上,坚持人民本位,将各国人民作为全球治理和发展的主体力量,建立和完善与各国人民的对话交流机制,在充分尊重他国人民发展意愿的基础上谋求最广泛的国际合作。
(三)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是马克思世界交往理论对“天下观”共生性的创新性发展
从文明交往层面来看,胸怀天下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在尊重文明多样性的基础上以开放包容、交流互鉴的姿态谋求各文明共荣共生、美美与共的理想实践,是基于马克思世界交往理论对传统天下观多元共生、万邦协和理念的创新性发展。中国共产党既充分重视各文明自身的传承与发展,又站在人类可持续发展的高度上谋求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形成与践行,从而超越以“资本”为核心的西方现代文明对“现实的人”的本质的霸凌,以文明的共生性超越种族的竞争性,实现人类文明的可持续繁荣。
几千年来,中华民族在各民族的交往互动、交融发展中逐渐形成了九州共贯、多元一体的格局,也孕育出了传统天下观中多元包容、互鉴共生的文明交往观。但囿于生产力水平,文明交往范围有限、文明跨度相对较小,不免带有历史局限性。而马克思的世界交往理论则以物质生产实践为逻辑起点,建立在每一个过着实际生活的且需要吃、喝、穿的个人,即“现实的人”的实际行动之上,因此生产力水平是交往形式以及建立在交往之上的共同体形态的决定性因素。根据生产力发展阶段,马克思将由交往而形成的共同体形态分为“自然的共同体”“虚幻的共同体”“真正的共同体”三个阶段。传统社会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经济呈现自给自足、保守孤立的形态,人们依靠原始族群获取生存生活的必要资料,其交往形态呈现典型的地域性、偶然性和非连续性。随着资本主义的兴起,一方面,技术革新带来的生产力的极大提升使得“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19]404,带来了交往形态的超地域性、复杂性与合作性。另一方面,由于分工的细化与阶级的分化使人的活动成为一种对人来说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进而使表面上将个体联结起来的机器和货币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资本主义国家成为驾驭人、割裂人全面发展的“虚幻的共同体”。随之而来的世界性的精神生产则加固了这一“虚幻的共同体”,西方资产阶级为使其“资本”的统治地位愈加牢固编造出一套意识形态,将其建构“世界帝国”的贪欲描述为人类进步的必要雄心[25],美其名曰“普世文明”,而非西方的其他区域文明则在“普世文明”的强势侵入下逐渐消解乃至毁灭,人类交往日益陷入“文明的冲突”陷阱,而失去自身文明庇护的个体,其生命意义也将遭遇解构的风险。
当今世界,西方现代文明以其先发的傲慢姿态对待其他文明,以资本之强势挥舞其强权大刀,带来了一系列的灾难及冲突,亦危及自身文明的持续发展。在此背景之下,中国共产党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将马克思对自由人的联合体作为追求目标,在与其他文明的交往中坚持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姿态,在多元文明的交流互鉴中以自主现代化道路的开辟实现中华文明的现代转型,开创出人类文明新形态。一是将文明共存与多元价值有机结合,在个性与共性的辩证统一中寻求文明间的“最大公约数”。“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味一无果,物一不讲”,追求多样性的和谐是中华文明的普遍性理想,这一追求深刻影响着中国人对人与人、人与社会、族群与族群、人与天地关系的处理。就人类社会而言,文明多样性也是世界的基本特征,是人类进步的源泉。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文明没有高下、优劣之分,只有特色、地域之别。”[26]每一种文明都是各个国家和地区经过历史沉淀的美的结晶,凝聚着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智慧。只有不同文明在相互碰撞、相互交流中求同存异、取长补短,才能绘就世界的五彩缤纷,才能融通人类在当下时代所持有的价值共性,进而促进人类文明整体进步。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全球文明倡议主张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以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以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是在尊重文明个性基础上提出的促进人类文明进步的国际公共产品。二是将人的全面解放与民族的现代化实践有机结合,在传统与现代的有序融合中寻求文明更新的未来向度。在马克思交往理论的视野里,“现实的人”的全面解放有赖于社会化大生产高度发达之后形成的整体联合,这一方面需要各国在无可避免的全球化进程中通过现代化实现生产力的跃升,另一方面又需要在各自文明特色的基础上完成“旧邦新命”的秩序重建。今天,以资本为核心发展逻辑的西方现代化严重侵蚀着人的主体性,同时西方文明所推广的秩序形态因其自身的矛盾正面临失序风险。事实证明,以西方为主导的单一文明论只会消解其他文明的活力,引导世界走向死胡同。而中华文明正在以其古老的智慧和有力的实践实现着传统文明的现代化更新,以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探索开辟人类文明新图景,为那些渴望维护自身文明特质及发展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走向现代化的新路径。在这一新路径中,各国人民仍可保有自身民族的特质和信仰,仍可在前人所创造的一切美中继承并创造新的美好,并最终在开放包容、相互借鉴、相互成就的发展中走向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理想世界。
四、结语
“马克思主义从社会关系的角度把握人的本质,中华文化也把人安放在家国天下之中。”[27]无论是马克思的真正的共同体,还是中华文化中的大同世界,都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命运共同体,所追求的都是一个人人解放、人人为公、讲信修睦的和谐世界。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正是汲取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养分,以“天下观天下”的全球视野,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担当,以“天下为一家”的广阔胸怀谋求“天下大同”这一人类共同的美好未来。而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则为这一事业的开拓提供了实践依据和方法论基础,两者的结合指引着中国共产党“以时代观天下”“以天下观时代”,以“现实的人”的全面解放为目标,以人作为天下大同的道德主体、实践主体和价值主体,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在立己达人、兼善天下的时代实践中引领世界携手并进、同舟共济,共同走向美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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