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呼救（组诗）

妇科三病区

门关得再紧

疼痛也终会破窗而出

黄昏

病房走廊里

我贴着耳朵

收割这些疼痛的呻吟声

秋风旋起

将一片落叶

从阳面翻至阴面

如同手术刀的瞬间起落

相通的痛苦

走廊的尽头

坐着一个手持化验单、双肩抖动的人

她掩面低泣

周身被落日笼罩

此刻

我们的痛苦相通

都拥有完整而饱满的情绪失控

同病相怜

一朵花去呵护另一朵花

得到两朵花的同病相怜

黑暗费尽力气

召唤出光

所以，两个人的岁月静好

需得耗尽所有破碎

生命期限

我用十种谷物熬煮

文火细腻、绵柔

如你失去的那一部分子宫

只不过失去的，还得冷冻

制成病理切片

用显微镜

给生命冠上期限

该来的还没有来

阳光晴朗的下午

我们出院了

该来的还没有来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

历经痛苦后

你脸上的如释重负

成功点亮所有黑夜的盲区

这种解救

铺天盖地

让我深陷又着迷

一直这样下去

多好

母亲的描述

电话里，母亲向我描述着一根胃管

如何艰难置入

流食如何缺少营养

一个人如何脸色暗沉、行动迟缓、痛失手术良机……

细节的琐碎，让她边说边回忆

接着是长长的沉默

接着是一连串的叹息

仿佛罹患绝症的

是她自己

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冬至前夕

风雪冷硬

我的母亲襁褓一样柔软

深夜医院

雨消雾散

星辰在遥远的高空闪耀

医院里安静极了

只有空调嗡嗡着，为这个世界送出暖风

天黑自有天黑的好处

整个院区的阴影都被遮盖了

哭声、喊声、呻吟声、叹息声、抱怨声、

自暴自弃声、抑郁声、死亡声……都隐没在夜空里

电梯静止

诊区熄灭掉忙碌

夜晚的医院真是一个安宁祥和的地方

所有的废墟都还没有醒来

（选自《黄河文学》2024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