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现代化创造的物质财富保障了老人的福利,但衣食无忧的人类却忽略了自身的天然义务,即社会责任。传统社会中的养儿防老,在人类社会的权利和义务之间保持着一种天然的平衡,人们在生产过程中完成人类自身的再生产;但现代福利制度剥离了人们生儿育女的天然义务,使人类生存逻辑丧失了人口再生产这一关键环节而无法完成闭环。显然,老龄化本质上是个现代化问题,最终转化为个人权利和社会责任的失衡。个人权利应该得到保护,社会续存也应该得到保护,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国家现代化进程中必须破解的难题。
关键词:权利 义务 社会福利 老龄化 人口再生产
当人们在讨论现代化问题时,必须面对一个难题,那就是老龄化。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贫穷国家不存在老龄化问题,老龄化主要是一种“发达病”。也就是说,现代化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老龄化”,这一事实令人心情沉重。对此学术史的梳理无需赘述,笔者直接谈谈对这一问题的思考。
一、现代化催生老龄化
事实上,伴随现代化而来的老龄化,早就迫使学界开始关注这一现象,也使老年人口比例的增加对社会发展的关系成为国际学术界的热点问题之一,因为这一比例的增加将不可避免地在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上产生重大的影响。全世界的人口正在迅速地老化,例如日本,1976年65岁以上的老人只占7%,1996年占14%,到2021年65岁以上人口已达3 621万,占到总人口的28.9%;而在法国,同样的人口老化过程经历了115年。
目前,多数学者认为60岁以上的人可称为老年人,因为超过这一年龄已不适合干体力劳动的工作了。现在老年人由于工作环境的改善,在各方面都强于传统社会,而驾驶、出租车等行业60岁以上依然可以工作,但60—70岁的年龄段依然是一个默认的退休标准。也就是说,老年人的存在是一个客观的社会现象。虽然任何社会都有老年人存在,但老年问题基本上是一个现代社会的问题,因为在传统的农业社会中,社会一般只能首先满足青年人口的生存需要。因此,尽管在17世纪末18世纪初,英国的老年人口的比例一直保持在9%左右,几乎与20世纪的老龄人口比例相当。就是说,现代化与老龄化几乎是同步的,甚至也可以这样认为,现代化就是老龄化,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不仅如此,现代社会中老年人的总体生活质量还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传统社会中,老人中的富人日子相对好过,只要他们能够继续控制生产资料,他们就能维持正常的生活。而占老年人口比例最大的穷人,他们的日子就十分艰难了。他们必须继续工作,出卖他们的劳力,其余部分则由子女、亲戚或济贫的款项补足。从14世纪起,英国的地方政府就开始征收济贫税,给老年穷人以较大的支持。尽管社会要求年轻人尊敬老年人,但同样必须理解的是,在英国,子女或其他家庭成员应该给老人提供生活必需品的做法并不是一种社会规范。即便有自己的子女,英国的老人也大多不和子女住在一起。据估计,在现代初期的英国,有20%—30%的老人去世时子女不在身旁。这与英国的社会文化背景有关,因为英国的老人总希望在临死之前尽可能地保持独立的生活,而不愿成为子女的负担。英国的济贫法虽然在1601年就规定子女必须对其年老的父母尽责,但却附加了一个限定:“假如他们有足够的能力”这样做;英国的地方当局也从未认真检查过子女是否对老人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因为这些官员也这样认为,“指望子女来供养父母不是一种英国人的习惯”。
这并不是说英国文化中没有尊敬老人的成分,只是没有将供养老人的责任完全推给子女而已。当子女或亲友的帮助加上老人的自助都无法满足老人的生活所需时,地方政府则从本地的税收中提取一部分款项资助老人的生活。济贫法能够在英国推行,一个原因是英国比当时其他的欧洲国家富裕,政府有能力这样做;另一个原因则是出于对社会稳定的考虑,因为一个中等的地主也有可能破产或无子女而在老年时处于困境,英国政府希望对老人的救助能减少社会的动荡。但这种对老人的救助与20世纪的福利国家不是一回事:首先,接受救济的老人必须尽一切努力来维持自己的生活,甚至包括向邻居乞讨,济贫只是补足靠这些方式都不能满足生活的那一部分开支;其次,对老人的概念没有严格的界定,只要能动,即使80岁的高龄,也必须自己想办法寻找一部分生活来源;第三,济贫的原则并不是针对老人,而是一切不能自助的人。所以没有任何老人在接受救助时是理所当然的,接受的救济量也不固定。因此,在这一阶段,老人问题还未成为真正的社会问题,无论政府还是个人,都认为社会可以采取某种临时的措施去解决它。
1895年,皇家委员会在关于老年穷人的报告中也指出,老年穷人的人数在迅速扩大,光靠临时性的户外救济已不能解决问题。自由党的领袖劳合·乔治则把解决养老金问题视作解除劳工运动威胁的最有效的方式。他在议会的辩论中指出,英国应建立一种不纳捐的养老金制度,因为这些老人在他们年轻时已经为社会作出了贡献,他们在纳税后已经所剩无几,不可能再创造出交养老金的钱了。当时英国工人的每周平均工资是25先令,而低于这一工资收入他们就无法维持生活。1908年,劳合·乔治提出的养老金预算案得以通过,这是英国关于老年问题立法的一个重要标志。该法案规定,对那些年收入在21镑至31镑10先令并年过70岁的老人,没有犯罪记录,没有亲友的救济,也没有酗酒闹事,可以毫无愧色地宣称他没有因为自己的过失而使自己的生活陷入困境者,每周可领取1—5先令的养老金。尽管有着种种不足,养老金法还是受到了广泛欢迎。人们虽然认为它规定的年龄太迟、数量太少,但它毕竟给了老人一种固定的收入,并且接受这种收入是自己的权利,而不会再受到社会的歧视。该养老金法强调的是一种新的原则,那就是一个人即使努力工作,在老年时也不能完全靠自己的力量照顾自己,而社会理应承担照顾老人的责任;其次,它以官方的形式正式确定了老年的概念,即70岁以上即为老年。虽然年龄过高,但关键是它包含了这样的观念,即一个人在某种固定年龄就应享受一个现代人的基本权利,这是福利国家最重要的观念。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开端,一种巨大的进步。至1911年英国开始建立现代社会保险体系时,英国的大多数体力劳动者已被包含在社会保险网内,也就是说,英国的老人现在已经有了某种固定的收入。然而,社会保险金与养老金在性质上是不同的,领取的保险金是领取者过去缴纳保险捐的结果,而养老金却不是。换言之,英国的老人现在可分为两类:一类是靠自己的劳动积累可以安度余年的,另一类却需要政府的帮助。
英国的养老金与福利制度在二战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根据贝弗里奇报告普遍性的原则,工党政府在1946年通过了被称为福利国家支柱的社会保障法,该保障法除了对生病、失业、伤残等社会成员支付保险金外,对老人最重要的是将养老金界定为退休金,这一名称的改动意味着一种观念的变化,即任何老人所领取的都是自己应得的收入的一部分。同时退休金的标准大幅度提高,由之前的每周10先令上升到25先令,这种大方的行为甚至使一些社会学家担心国家的经济是否能够承担此种重负,他们认为,“较高的年金取得了大选的胜利,但政治姿态不能平衡社会保障的预算案”。
即便如此,人们也不能不承认,这是英国社会史上一个巨大的变化。随着英国的现代化进程,英国的“老人”开始成为一个界限分明的社会群体,这一群体数量的变化使老年问题成了真正的“社会问题”,这就迫使英国政府将对老年人的慈善救助转变为老年人理应享受的权利,老年人成为这个社会中一个合理而庞大的群体。从这一个角度考察,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现代化催生了老龄化。
二、老年福利拓展的隐忧
人类是一个有趣的物种,当衣食无忧之后,老人的自身需求也发生了变化,他们已不再仅仅满足于吃饱和穿暖,而要求参与一些社会的文化生活以及满足某些特定的精神需求。比如,老人同样要求有旅游的权利,要能够看芭蕾、戏剧,在孩子生日时有能力送他一份礼物。换言之,老人同样要求提高生活质量。精神生活的满足当然不能仅仅靠精神,而是要求政府提供更多的活动经费,结果是英国政府的国民补助金不断增加,以至人们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政府是否应该不惜增加税收也要为穷人提供更多的福利?
提供老人的福利待遇,是一个现代社会必须解决的任务之一。当一个人经过一生的艰苦奋斗之后,能够安度晚年应该是一种合理的要求。然而,满足这一要求并不容易,它涉及多方面的问题,最急迫的即是落实经费。这就要求社会提供越来越多的保障开支,而这种开支是与经济状况相联系的,这又反过来使历届英国政府的经济政策与社会政策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据英国官方的统计资料,由于老人在英国总人口的比例上升,目前在英国领取养老金的人数为1 020万人,约占成年人口的1/4,其领取养老金占社会保障预算的2/3。如此庞大的福利开支,削弱了英国扩大再生产的物资基础,社会福利开支构成了政府消费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1970年代中期以来,英国政府的消费增长幅度超过了固定资本形成额的增长幅度,即是说社会福利的开支已经影响了经济的正常发展。围绕着如何处理福利政策与经济政策的矛盾,英国工党保守党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最终是撒切尔夫人的意见占了上风,那就是大幅度削减社会福利开支或是将社会开支的负担转移。其中,关于老人福利的一个最重要的提议,是逐步取消国家负担退休金的制度,建立私人企业负责制,工人退休后,领取退休金的数额要同其工作时为退休金缴纳的金额挂钩,但不得低于国家规定的最低标准。其次,则是建议医院逐步实行私有化,公民的医疗费用开始由国家补助一部分,逐步过度到公民以缴纳社会保险费的形式自行负但。同时政府还准备削减老人的福利金。
另一个助推老龄化的因素是医学科学的进展:20世纪医学知识和技术的进步为人均寿命的延长作出了重要贡献。然而有趣的是,这一成就逐渐为人们所接受但并非伴着喜悦,而是担忧日益增多的老年人(恐怕都需要他人赡养)对逐渐减少的年轻人带来 “负担”。其实,在全世界范围内,人类寿命的延长都与出生率的降低出现在同一时期。因此,老年人口的增加不仅体现在具体人数上,亦在社会人口比重的结构上体现出来,随着老年人口的增加,青年人则开始减少。人们开始担忧人口的再生能力降低,社会亦随之老龄化并走向衰落。这种恐惧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体现得尤为突出,英法两国担心随着人口的老龄化,欧洲各国作为世界大国的地位亦将衰落,而同一时期的亚非国家却一直保持着较高的出生率,并拥有更为年轻的国民。人口老龄化就象征着国家的衰落。如何避免社会整体的老龄化,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国家能否保持可持续发展能力的重要问题。
因此,在人们享受社会进步的红利时,也许忽略了老年群体是一个脱离了工作岗位的群体,他们的社会福利构建在青年群体持续工作的基础上,而青年群体是否在新的社会福利的条件下依然能够源源不断地补充老年群体原有的工作生态位,是另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于是,在关注老人福利问题的同时,如何持续补充青年群体就成为一个社会亟需解决的问题。青年群体的补充,基本上是一个生育问题,而生育问题本质上却是一个妇女问题,因为人类的生育繁衍只能通过妇女才得以完成。
英国的社会进步,在提供老年人舒适的生活条件时,其他关联的部分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遗憾的是,这些变化却并不是一种环境友好型的变化,而是掏空可持续福利基础的变化。
首先是英国家庭的规模发生了变化。进入文明形态后,人类社会的妇女生育问题主要是依托家庭来解决的,因此,家庭规模与妇女的生育问题实际上有很大的关联。英国的家庭规模在20世纪中期后发生了变化。从住户人口规模看,平均每户4.6人的规模延续了几百年,但1961年降为3.1人,1989年更降为2.5人。这种变化的背后是一系列经济社会结构的变化。从家庭构成来看,小孩更少,老人更多;另外,单亲家庭增加。当然,很多儿女在父母健在时分开过日子也是一个原因,但不能否认的是,英国的人口出生率下降、人口老龄化趋势是家庭规模下降的重要因素。
其次,英国需要救济的单亲家庭比例大增。以前离婚是导致单亲家庭形成的原因,而这一时期,未婚单亲家庭却越来越多。1971年的时候,英国有57万单亲家庭,1989年上升到115万个单亲家庭;1979年单亲家庭占所有家庭总数的12%,到1992年这一比例上升到21%;并且,到1989年时,仅有21%的单亲妈妈从事带薪工作,约40%的离异妈妈获得前夫的抚养费用,而单亲妈妈中仅14%获得孩子父亲的抚养费。
这类变化的背后,是人们在现代化进程中婚姻观念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第一,婚姻不再是为妇女提供经济保障和身份的重要手段;第二,婚姻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延续生命;第三,婚姻几乎不再是性生活的唯一手段。各种各样的新思潮,尤其是自由主义的影响,以及妇女经济角色的变化,新的保护妇女的立法以及个人对家庭的规划等等,使原有的人口延续面临巨大的冲击。由于妇女的经济独立,在家庭内更加独立于男人,在外也能与男人竞争,使家庭内部的氛围也发生了变化。技术发展使性生活更加安全,婚姻生活带来的好处越来越少,同居现象越来越多。
此外,女性就业人口的不断增加改变了劳动市场和福利国家的性质,削弱了战后适应以男性就业作为家庭收入主要来源而建立的福利国家模式。家庭规模和形式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尤其是离婚率的提高等因素导致单亲家庭迅速增加。人口老龄化使传统养老金制度不堪负重。
然而,要改变这种不利局面,无论是社会还是政府,似乎都无能为力。普适性原则与英国公民的普选权结合催生出的一种福利怪圈就是其中之一。战后工党和保守党为了争取大选的胜利,在福利项目上互相攀比,花样翻新,致使历年的福利开支呈现只能上不能下的局面。英国社会保障权益项目越来越多,社会保障标准越定越高,享受社会保障权益的人日益增多,支出不断增长。据官方《国民收入与支出》统计,1951年福利支出为20.74亿英镑,到1982年竟增至685.1亿英镑。扣除英镑贬值及通货膨胀因素,增长了2.7倍,而同期国内生产总值仅增加了1倍。入不敷出本已成为福利国家的包袱,但雪上加霜的是,为了争取选民赢得大选,两党还不断地扩大福利的范围,导致财政支出不断增加。“财政收入占财政支出的比例,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内(1951—1970),平均每年为97.07%。这就是说,虽然有赤字,但所占比例并不算很大。但七十年代前六年(1971—1976),英国平均每年财政收入在财政支出中所占比重降到83.5%。这表明了英国财政状况的恶化。”
人口老龄化促使退休金和养老金支出上升,导致社会保险费的缴纳能力下降。到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英国男子的平均寿命由20世纪30年代的58.4岁延长到69.8岁。年龄的自然增长也很自然地需要提供更为持久的退休金。而其对应的,显然是需要有更多的年轻人来承担这一随着人均寿命的延长而产生的“额外”经费。那么,这一“更多”的年轻人从何而来呢?
人类生命的延长是一个社会进步的标志性事件,但它带来的一些社会问题却并没有自动消失。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这种高福利的条件下,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问题。而这种可持续发展的问题,不仅体现在经济本身,也体现在人口的再生产方面。显然,社会的发展、人类的进步在某些方面形成了一些短板。
三、朗特里困境的深层逻辑
从某种角度分析,所有这些人类社会进步的福利成就,都是建立在一个社会正常的人口更替续存的基础上。欧洲本身的福利制度——这个现代化的最大成就,却成为引发人口更替带来的一系列危机的关键一环。西方的福利制度是欧洲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产物,也是普通民众奋力争取的成果。欧洲各国的福利设置各不相同,其制度设计和所提供的福利差别也很大,但基本保障了一个人从摇篮到坟墓的全部福利安排,包括教育、医疗、养老等等。战后英国的福利国家体系,其开支一度占据了GDP的40%以上。保守党在撒切尔政府时期,试图降低这一比例,但最终以失败告终。工党政府上台后,这一趋势也未改变。至今英国的公共开支,依然占据GDP的近半壁江山。欧洲其他各国的福利制度也大多如此,基本趋势是福利只能增加,不能减少。
福利支出的持续上升不仅影响到经济本身,还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很多原有的价值观念,人们身处其中,一时间并未完全领会这些变化。这种变化体现在各个方面,首先是政府的责任问题。尽管西方国家的现代政府早已建立,并且自由市场制度的鼓吹者不希望政府过多地干预经济和社会生活,但随着福利国家制度的建立,政策法规层面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绝大多数人相信,政府必须保证人们起码的文明生存条件,也即我们所说的丰衣足食。其次是人们的生活态度发生了变化。在温饱没有解决之前,人们首先考虑的是如何生存,而现在吃喝不愁,人们开始追求生活品质,开始思考人生的价值和意义。这样的变化,从人性的角度考察原本无可厚非,却影响了战后出生的青年一代。战后出生的一代人与他们的前辈对待福利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其原因十分简单,老一辈人对这种富裕的生活已经十分满足,他们的主要态度就是珍惜并享受这种生活;而青年一代丰衣足食之余,还希望自己有更多的人生选择,不愿简单重复老一辈的生活方式,开始注重精神层面的需求。这就是我们现在常常看到的“诗和远方”的生活方式,它被各类传媒宣扬,甚至成为一些励志作品的主题。然而,这种向往“诗和远方”脱离物质生存的生活方式,却在不知不觉中侵蚀着欧洲文明的基石。这就是我定义的朗特里困境。
早在英国福利国家体制构建的过程中,B. S.朗特里(1871—1954)就提出了贫困周期的概念。他通过调查指出,任何工人阶级家庭的成员在其一生中都要经历贫困,这是由他们特定的生活方式决定的。朗特里将工人的一生经历分为五个阶段:第一为孩提时代,除非其父母的收入足以供养所有的子女,否则他便处于贫困状态;第二阶段,当他或其哥哥姐姐能帮助父母挣钱时,家庭总收入增加,可暂时摆脱贫困;第三,当他结婚并有两三个孩子时,又重新陷入贫困状态;第四,当他的孩子长大能做工帮助家庭时又脱离贫困状态;第五,当他的孩子结婚组成自己的小家庭,而自己又步入老年时则再度进入贫困状态。
朗特里由此证明,贫困是一个动态而非静止的概念,大部分劳动阶级的成员,不论其是否有稳定的工作,也不论其是否勤奋工作,在其一生中都要经历贫困。这无疑大大加深了人们对贫困作为一个社会问题的认识。然而,过去的研究忽视了朗特里研究更深层次的东西——我将其称之为朗特里困境,它本质上展示出传统社会人类生存的基本逻辑,那就是,任何一个人在其人生的三个阶段中,有两个阶段是需要他人供养的:孩童阶段和老年阶段。换言之,每个人的一生中,真正能够赚钱的时间只是自己身强力壮能够工作的时段,其余的两个阶段都必须依靠他人养活。传统社会的养儿防老,本质上是这一社会延续生存逻辑的体现。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个人可以工作的时期,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上有老、下有小的阶段,他的收入分配一部分提供给老人,一部分提供给子女,这并非负担,而是替自己的孩童和老年时期还债和积蓄。因此,一个正常人的工作收入,他只能享受其收入的1/3。这实际上是传统社会在个人生活保障方面一种自然而然的安排。一个人只有尽到自己对家庭的责任,才配享受正常的生活保障。也就是说,他作为社会生活链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尽到了自己的义务,延续了种族的生存,也保障了自己的权利。无儿无女或无法婚配的人,只能作为社会边缘群体存在,默默度过一生。
现代社会福利制度的建立,使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了可靠的保障,但也无形中使传统的家庭义务社会责任与个人权利的对称关系趋于解体。实际上,个人缴纳的各种社会福利费用,没有也很难将抚养子女的费用纳入。于是,一个古老的传统义务与权利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一个人不婚不育,其他人无法干预,但他实际上占了社会和已婚已育者的便宜。因为他的工作收入,虽然上缴养老金,却可以把抚育子女的费用用来自身消费,所以,日子当然过得比其他人惬意。换言之,一个人在其工作阶段,其收入1/3用于抚育子女,1/3用于将来养老,自己只应该花费其余的1/3,这才是一个合理的工作收入安排。而不婚不育者却可以多享受1/3,消费他2/3的收入,当然比多数普通人活得潇洒。此外,西方社会盛行个人主义,这种占社会便宜的行为就更显得“理直气壮”了。从纯粹经济学的角度看待,不婚不育对于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是一种理性的选择,但这也是现代社会福利制度建构的一种缺憾。于是,战后欧洲各国都出现了十分罕见的和平时期人口出生率下降的现象。显然,社会福利的进展破解了工业经济发展的危机,但却未能构建起新的个人权利与社会责任之间全方位的平衡,其最大的问题在于,社会得以续存的人口再生产责任应该如何分担?
四、人口再生产与社会续存
人口问题对于一个文明共同体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没有适当的人口基数,所谓的文明也就无法产生。一些学者认为,人口过多会影响人们的生活水平,人口压力会使社会生活混乱;另一些学者,尤其是重商主义学者,并不担心人口过剩,认为人口增加对增强国力有好处,甚至将人口总量与大国竞争的国际态势联系起来,使人口发展与国家发展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人口学的学者们对人口的种种理论分析,各有其独到的眼光,特别是马尔萨斯的观点为人们所熟知。他的论点大致是,异性相互吸引是永恒的,所以人口增加是几何级数,而粮食生产却只能是算术级数。这种看法总体上反映了工业革命初期人们对生产力产生了革命性变化的一种担忧,因为机器生产已经淘汰了很多工人,如果人口进一步增加,那么社会如何承受不断增长的人口带来的压力?
很多经济学家,包括J. S.密尔(1806—1873)、李嘉图(1772—1823)等人也关心人口问题,但主要是关注机器生产会不会减少对劳动力的需求,以及随之而来的社会问题。其他学界大师也从不同的层面论析新的工业时代开始带给人类社会的冲击,基本的看法是:人口与经济增长,机器生产与劳动者就业,并未产生同步效应。尽管很多学者从制度、经济增长周期,乃至殖民扩张等方面寻求突破,也有很多进展,甚至朱利安·西蒙的研究还显示,人口规模影响了潜在发明者的供给量,也就是人口规模影响国家的综合实力。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在学界还是政界,在技术进步中如何使劳动者充分就业,一直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问题。直到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危机,才终于使马尔萨斯“人口过剩”的魔鬼被凯恩斯“需求不足”的魔鬼所替代。这一基本认识的转变在整个经济和社会政治领域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在很多方面产生了对人口问题全方位的再认识。于是,人口转变思想在20世纪中期受到关注,被视为人口学的核心内容之一,它指死亡率和生育率持续下降。
不过,很多学者认为,尽管欧洲的近代人口出生率远低于东方和美洲,但仍然很高。因为全球的农村社会基本上是其对其成员以再生产的方式组织起来的,自给自足的农村经济组织几乎就是家庭,妇女除开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身份外,很难获得其他的社会经济来源,妇女的经济功能与其连续性的生育方式相互兼容。这种格局经历了长达若干世纪的高死亡率的考验,得到普遍信仰的支持。然而工业化改变了这一传统格局。小家庭的新观念主要出现在都市工业社会中,都市生活在生产、消费、娱乐和教育诸方面剥夺了家庭的许多功能,年轻人在工厂中依靠自己的技能立足,新的都市生活的流动性和匿名性减轻了家庭和社会对非传统行为的制约。而孩子养育费用提高,由孩子增加经济收入的可能性减少,死亡率下降等因素也削弱了多生多育的动机,同时,妇女发现了家庭生活之外的新的独立性和与生育活动不大相容的新的经济角色。
没有一个高度现代化的社会其人口的生育表现是受自然生育率支配的,没有一个高度现代化的社会其人口平均婚龄可能低于20岁。因此,发展可谓最好的避孕药。但是,长期服用避孕药的后果也是致命的,所以,发展本身也意味着一个不可克服的矛盾:那就是它在迅速增加社会物质总量的同时,也在改变原有社会的生态和文化形态——使社会由人口过剩转变为人口不足,人们养育子女与自己生活质量之间的联系日益薄弱,社会富丽堂皇而又老龄化本质上也是这种转变的一个标志。
总体而言,近代以来的世界人口总量是在急速增长的。以1750—1980为例,1750年为7.5亿,1810年为10亿,1915年为20亿,1960年为30亿,1980年为 40亿。这种人口几乎是成倍增长的趋势,使得各类专家学者总体上较为注重人口增加带来的麻烦,而较少关注人口下降问题。但战后欧洲人口在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增长以后,就开始逐步下降。由于本土人口的出生率下降,欧洲各国不得不以移民来补充劳动力缺口,尽管带来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但多少减缓了欧洲人口数量下降的趋势。然而,新冠疫情使欧洲这一点表面的平衡都无法维持下去。欧盟统计局数据显示,由于净移民和新出生人口数量未能抵消死亡人口数量,欧盟27个成员国的总人口在2021年净减少近17.2万。据路透社报道,实际上,欧盟死亡人口数量超过新生人口的现象已持续大约10年,但移民的涌入抵消了这一差距,不过新冠疫情终止了它。欧盟统计局认为,人口老龄化和出生率低也影响欧盟人口数量。它预计,今后数年欧盟死亡人数仍将超过新生人口。总体而言,未来生育率降低似乎必不可免,越来越多的人推迟了生育或选择不生育;而各国政府将实施更多政策措施以推高生育率,包括促进性别平等、公平分担工作和养育子女,帮助人们保持健康,延长工作年龄,以及调整移民政策等。
实际上,欧洲学界早就统计过人口下降和老龄化的各种数据。根据英格兰和威尔士的人口调查,1901年时,14岁以下的婴幼儿和少年占比为32.4%,65岁以上的人口仅为4.7%;1991年时,14岁以下的婴幼儿和少年只占19.1%,65岁以上的人口则占15.9%。这一趋势在21世纪变得尤为明显,更严峻的是,除了人口年龄段结构的变化,文化与宗教因素也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变化。英国人口普查显示,2011—2021年,英格兰和威尔士基督徒占英国人口的比例,由59.3%(3 330万人)下降到46.2%(2 750万人);无宗教信仰的人数从2011年的25.2%(1 410万)增加到2021年的37.2%(2 220万);随着国际移民的涌入,英国呈现出了种族和宗教多样性,尤其是国际大都市伦敦,日益成为英国种族和宗教最纷繁复杂的城市。
英国这个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当年脱欧的主因之一是反对欧盟移民政策。但脱欧之后,英国移民不减反增,仅2022年一年就增加75万净移民人数,而且都是合法移民,与保守党声称要执行强硬的反移民政策完全相反。如今换了工党执政,发表反移民言论甚至要被判刑。一个现代国家在移民问题上沉疴积弊,甚至厉行言禁,解决问题的取向与宪政民主可谓背道而驰。
人口的持续下降会引发诸多的社会问题,甚至这种类型的文明是否能够续存,也会成为问题。于是,我们不禁要追问:欧洲的现代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在高歌猛进五个世纪后反而导致自身的危机?
五、权利与义务的平衡
显然,这一问题的解答令人窒息。欧洲现代化的启动是从个人的解放开始的,无论是启蒙运动还是个人主义的兴起,各类司法制度对个体权益的保障等,这些都是学界公认的因素。而且,这些因素的确触发了欧洲的现代化机制。欧洲的经济迅猛发展,政治制度的变革,社会保障体系的完善,都是一步步推进,似乎没有发生重大失误。那么,为何一个合情合理的社会现代化进程会产生如此难以预料的后果?
我认为,这一问题需要从多个领域进行多方面探索,由于涉及的领域较为广宽泛,我只能谈谈自己的一管之见:欧洲现代化在冲破旧有的各种束缚,完成自己的现代化任务之时,传统社会中那些微妙地维持社会运转的因素似乎被忽略了。一个基本的史实是,传统社会固然有种种缺陷,它却能长久地维持社会的运转和续存。也正是如此,它才能给欧洲提供一个作为文明基础的、可以启动现代化的平台。而欧洲在现代化的过程中,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可持续发展需要用某种方式承接传统社会续存文明的使命;其中一个关键环节即是忽略了个体在文明续存中的义务,即社会责任。婚丧嫁娶、生儿育女,在传统社会中是每个人天经地义的使命,无法完成这种使命的人被视为无能和被社会抛弃的人。然而,在现代社会中,这类事务完全被视为个人的私人领域,他人无法干预(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使得社会对个人没有了任何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力,甚至父母对子女也是如此。而不婚不育之人反而显得十分潇洒,我的事情我做主,他人不得置喙。在这样的社会思潮影响下,人口下降的趋势是无法逆转的。这种似乎很强调个人自由的想法,本质上却违反了自由市场基本的交易法则:公平交易。从人伦常识出发,一个人的生命是两个人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那么,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前,同样留给这个世界新的生命,是既不亏欠自己,也不亏欠社会。但现在通行的自由主义法则,却在这个极为重要的生命延续问题上,采取了放任自流态度,使过把瘾就死的生活态度变得理直气壮。大自然生物种群的竞争-生存动机,无非是为了获取尽可能多的生存资源,以便延续自己的种群;而现代化以后的英国及欧洲,有些自私的人群竟然不顾种族延续,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可见,现代化进程中,人们究竟应该从传统的价值体系中传承什么,的确值得所有尚具忧患意识的人们深思。
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是,人类的生育本来是由自然规律左右的,但现代化产生的新的避孕技术却使得人类可以自己来控制生育。于是,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人类完全凭自己的喜好进行生育,还能维持人类社会的正常延续吗?结论显然是不确定的。
按照斯宾格勒的理论,每一个文明都有其生长和衰亡的过程,那么其标志性的转折点是什么呢?他认为,当一个富有教养的民族在其日常思考中开始把“生育子女”看作是一个该赞成或该反对的问题后,重大的转折点就来了。原始民族的丰富的生育力是一种自然的现象……而现在的城市生活,使易卜生式的妇女出现了。她们只属于她们自己,她们都是不生育的,当然也就不会再有妻子和母亲这样的身份约束。于是,她们就彻底解放了。其后果当然是人类传统的家庭和繁衍的功能也被彻底摧毁了。
于是,过度文明或者说过分都市化导致的种族自杀开始了。斯宾格勒看到了过度文明对西方的反噬,一再高呼“狼来了”,但他更多的还是一种警示。尽管一战和二战导致了人口的锐减,也似乎没有改变欧洲的人口趋势。但二战后生产力的提高和福利国家制度的完善,终于补足了这种物质上的短板,自由主义思潮极致泛滥,各种极端自私的社会现象司空见惯,从前养儿育女、养老送终的传统被抛诸脑后,放飞自我、精致利己反而大行其道。于是,自由主义进入空前“自由”的时代,欧洲人口开始整体性下降,斯宾格勒担心的这只狼终于来了。
问题也来了。何以至此?如何阻止这种趋势?这是一个十分庞杂的难题,只能由沉湎于欧洲文明辉煌中的欧洲人自己去解答,我们只是从养老问题入手,探寻一个思考的角度。
传统社会中的养儿防老,尽管有很多不足之处,但它却在人类社会的权利和义务之间保持着一种天然的平衡。那就是人们在具有工作与生育能力的年龄段,除开维护自身的生存外,还必须完成婚配大事,养育儿女,在生产的过程中完成人类自身的再生产。当他们年老时,就完成了人类生存逻辑的一个闭环。也就是说,生养儿女才能防老,并不仅仅是干活赚钱。而现代福利制度剥离了生养儿女的这一天然义务,使养老与养儿之间没有了联系,也使得人类的生存逻辑丧失了人口再生产这一关键环节而无法完成闭环。于是,我们发现,老龄化本身不是问题,他们是否完成婚配-生养才是问题。其实,西方的福利制度,在原本设计的时候就有着强烈的社会控制冲动,然而它却无法控制人们的生育意愿。于是,老龄化问题最终转化为个人权利和社会责任之间的平衡问题。一个人是否尽到了义务、是否担当了责任,与他能否安度晚年之间的合理闭环,亟需现代福利制度增加某种硬约束,亟需社会和政府部门通盘考虑。
结" "语
个人权利应该得到保护,社会续存的权利也应该得到保证,这都是毫无疑义的。如果一个现代社会未能解决好两者的平衡,它的现代化就是一种自毁式的现代化,也可以说是一种伪现代化,就算英国及欧洲亦是如此。显然,人们不需要这样的现代化。对于中国而言,我们面临的任务更为艰巨。我们尚未完成现代化的使命,就已经开始陷入老龄化的困境。毕竟,我国的人口基数巨大,且人口红利与中国现代化的进程密切相关。而人口红利的消失与老龄化问题如此密切地联系在一起,也使未富先老成为我们老龄化的一个显著特点。换言之,所有的现代化指标中,我们的老龄化程度已经远超我们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水平,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尽管压力重重,但相信文明从未间断的中华民族能够应对挑战,找到适合自己国情的解决方案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
(责任编辑" "韩维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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