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质生产力视域下后发企业的颠覆式创新路径

2025-02-19 00:00:00蔡显军潘慧峰王瑞
江苏社会科学 2025年1期
关键词:新质生产力

内容提要 作为后发赶超的关键举措,明晰颠覆式创新的驱动因素与现实路径对我国后发企业创新发展意义重大。新质生产力作为创新起主导作用的先进生产力质态,从“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三方面,通过技术机会窗口、管理机会窗口和市场机会窗口三重维度为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提供强劲推动力与支撑力。然而,技术困境、组织错位和产业失衡等问题成为制约新质生产力赋能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发展的重要堵点,须从制度奠基、主体共治、多维突破和人才保障等多个领域发力,积极探索后发企业实现颠覆式创新的实践路径。

关键词 新质生产力 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 机会窗口 路径超越

蔡显军,博士,南京审计大学会计学院副教授

潘慧峰,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国金融学院教授

王瑞(通讯作者),吉林大学商学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为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数字技术创新赋能江苏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机制与路径研究”(23GLB002)的阶段性成果。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到2035年,我国要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进入创新型国家前列,建成科技强国。作为实现科技强国战略的重要基石,企业具备持续产出重大原创性、颠覆性科技成果的可能性,其对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我国经济相较于发达国家起步较晚,多数企业虽具有劳动力资源优势,但技术和市场双重劣势,致使其位于低附加值与微利化的价值链中低端[1],处于后发地位。与此同时,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科技革命与大国博弈相互交织,国际形势严峻复杂。我国发展面临创新链割裂、产业链受阻和资金链收缩等诸多挑战。后发企业面临技术、管理和市场的极大不确定性,传统的创新方式已不能满足发展的需求,企业须注重从范式深化的渐进式创新向范式转换的颠覆式创新转变[1]。因此,后发企业如何摆脱“追赶—落后—追赶”传统路径的陷阱,通过颠覆式创新构建并强化“技术革新”与“市场需求”深度融合的组合策略,推进技术的迭代和主流市场的颠覆[2],实现“路径追赶—路径跳跃—路径创造”,成为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2023年9月,习近平提出“新质生产力”的概念,并指出:“积极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进制造、电子信息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积极培育未来产业,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增强发展新动能。”[3]2023年12月习近平强调:“要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特别是以颠覆性技术和前沿技术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发展新质生产力。”[4]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指出,作为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发展新质生产力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重大战略举措。新质生产力强调由点及面、线性创新的颠覆式创新,能够缓解市场扭曲,对企业创新有重要驱动作用。在宏观层面,其是由颠覆性技术突破而产生的生产力[5],新质生产力通过技术创新扩散和增强市场竞争间接促进资源有效配置[6],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从而增强发展动力,实现发展目标,赋能企业创新[7]。在微观层面,新质生产力通过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和增强创新能力[8],改善产品质量和服务水平,助力企业转型升级[9]。

尽管关于新质生产力对微观企业创新发展经济后果的研究已较为丰富,然而聚焦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视角的研究尚不多见,新质生产力对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的作用机制目前仍不清晰。从现实层面看,在中国持续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的情境下,后发企业往往同时面临技术、市场和能力的多重挑战,多层次、高复杂度的技术和市场环境增加了后发企业追赶的难度[10]。因此,基于当前的时代背景,探索新质生产力视域下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的基本逻辑与实践路径,对提升企业国际竞争力、优化产业布局乃至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新质生产力是当代先进生产力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新质生产力是由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而催生的当代先进生产力,它以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为基本内涵,以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为核心标志”[11]。有别于传统生产力,新质生产力是由科技创新和经济发展共同推动形成的一种新型生产力形态,其涉及领域新、技术含量高,属于创新驱动型生产力,代表生产力演化中的一种能级跃迁[12]。据此,可以从技术、要素以及产业等多维视角对新质生产力的内涵予以阐释。

技术层面上,技术创新赋予生产力新的质和量的特性,是推动新质生产力形成发展的持久动力。新质生产力不是对传统生产力的替代或否定,而是依托重大技术突破对传统生产力的复苏和超越[1],是通过颠覆性技术突破而生成的生产力[2]。随着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和数字经济的快速扩张,生产力的存在样态也发生了新变化[3],依赖传统生产力和常规资源要素投入已经不可持续[4],以科技创新为主导的新型生产力,即新质生产力应运而生,其具有更高的融合性、创新性和科技含量,更符合现代生产力的发展要求[5]。在对传统生产力继承的基础上,新质生产力实现了关键性技术和颠覆性技术创新[6],代表着从依赖传统生产方式向积极采纳最新科技成果和精细化管理的根本性转变,其通过运用先进科学技术成果和研发手段,提高了生产效率,推动了社会进步和发展。

要素层面上,新质生产力中要素供给无论在范围上抑或种类上均有所扩展,要素供给由数量增长逐步转向质量提升[7]。一方面,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除涵盖劳动、资本、土地等传统生产要素,新质生产力还增加了数据、知识等新型生产要素,要素范围有所扩大,要素类型更为多元。另一方面,在要素范围和种类的变化之外,生产要素的重心表现为由数量增长向质量提升的明显转变。以劳动者这一生产力的基本要素为例,随着高质量在线开放课程、智能教育软件、虚拟实验室等创新工具的广泛应用,劳动者的专业技能和知识水平得到有效提升,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劳动者纷纷涌现。

产业层面上,新质生产力的兴起标志着生产要素正以先进的技术和创新的组织方式重新组合,预示着产业变革的新纪元。新质生产力的前瞻性为提升产业发展质量注入了强大动力,不仅催生新兴产业,还推动现有产业深度转型升级。一方面,新质生产力促进数字化生产要素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这一融合趋势加速传统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步伐,为此,《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明确提出“以国家标准提升引领传统产业优化升级”,夯实传统产业基础,使其成为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关键。另一方面,新质生产力主要作用于蕴含强劲发展动能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这些新产业的兴起促进新兴产业链的形成与发展,进而形成新的产业集群,这不仅增强了产业链的韧性,还推动了整个经济体系的升级和转型,为实现高质量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综上所述,新质生产力的“新”表现为构成生产力的技术和要素发生新变化,“质”的跃升表现在要素投入不仅有量的变化更有质的跃升,其使产品形态、产业结构和发展质量发生明显改善,本质是“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配置和产业转型升级”催生的先进生产力质态。

二、新质生产力视域下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的理论逻辑

颠覆式创新是企业在非主流市场上,通过技术创新不断提升产品质量,优化商业模式,向主流市场延伸,改变市场规则的创新过程[8],其更强调摆脱技术路径依赖,充分发挥技术创新优势,形成“技术+市场”的有机组合,填补技术不够成熟的空白,进而实现新市场的颠覆[1]。对由于历史原因成为行业跟随者的后发企业而言,颠覆式创新是赶超的重要方式,但其具有技术轨迹不确定性、组织管理不确定性和外部环境不确定性[2]等特征,后发企业要抓住机会窗口改革组织管理模式,才能实现技术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3]。本文认为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是指后发企业通过重新组合创新技术并尝试迭代优化、打破传统管理模式、挖掘市场需求,在“技术方式跃迁、组织动态演化和产业生态变革”三方面,实现“路径追赶—路径跳跃—路径创造”的升级过程。新质生产力拓宽了生产要素的范围和种类,改变了组织生产方式与资源配置方式,重塑了组织运行及治理模式,为后发企业的颠覆式创新注入了全新动力。因此,本文从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三大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着力点出发,深入探究新质生产力促进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的作用机制,具体内容如图1所示。

1.新质生产力对后发企业技术跃迁的影响:技术机会窗口

新质生产力是以科技创新为主导、以“算力”为代表,在继承传统生产力的基础上,实现关键性颠覆性技术突破而产生的生产力[4]。伴随新一代数字技术的加速迭代,以数据、算力、算法为支柱的现代科技推动核心技术深刻变革。不同于简单模仿或改进传统科技的创新,新质生产力中的技术革命性突破主要体现在科学技术领域具有前瞻性和颠覆性的创新[5],其为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创造技术条件,促进后发企业在借鉴的基础上确定技术追赶路径,实现技术颠覆式跳跃,创造特有的技术发展路径。

一方面,新质生产力升级技术功能,是后发企业打破传统壁垒、实现弯道超车的重要契机。在新质生产力的推动下,技术功能不再局限于单一的工具性应用,而是更加注重多元化、智能化和人性化。譬如量子计算、区块链等技术不断涌现,呈现集成化、复杂化的发展趋势。根据伯利兹等的“蛙跳”理论模型,后发企业的技术惯性较弱,可以通过根本性的技术突破跳过成熟技术的探寻,抓住技术机会窗口,直接采用某些新兴技术追赶甚至超越其他企业[1],实现技术路径跳跃。因此,后发企业搜寻的自由度更高,通过借鉴技术发展经验,更有可能发现具有潜力的高端技术原型,采取不同的或者跨界的新技术,创造区别于原先以全球单一产业内领头者为主导的技术范式[2]。例如,华为成立海思半导体公司,聚力攻关高端自主化技术,推出自研芯片麒麟、计算芯片双底座鲲鹏和昇腾,以及核心芯片巴龙和天罡等。这些芯片帮助华为实现技术性能的越轨升级,进一步推动了华为在芯片领域的发展。

另一方面,新质生产力通过优化技术结构,改变技术构成元件和物理结构,促进加强技术的深度融合和跨界应用,推动后发企业开辟独有的技术创新与发展路径。在新质生产力的形成过程中,数据成为新型生产要素,算法成为新型劳动工具,算力则成为技术创新的新型动力,三者相互促进、协同发展,改变甚至突破技术结构的边界与层级,并能对已有技术进行创造性利用[3]。在新质生产力的推动下,后发企业可以通过简化技术结构、重组和融合技术等手段降低技术成本,刺激技术颠覆式创新,不断提高创新意愿和能力。例如,在颠覆式创新迭代阶段,小米专注于智能硬件和电子产品的创新,重视顾客价值创造能力,通过用户参与式协同创新提高技术识别、获取和整合能力,推进技术迭代,最终实现了赶超。

2.新质生产力对后发企业组织演化的影响:管理机会窗口

随着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和深化发展,数据等新型生产要素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其通过与传统生产要素的融合升级,叠加、延伸和放大了传统生产要素的功能,提升了生产要素质量[4]。然而,进入新质生产力阶段,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技术在高强度的更新迭代中不仅锻造出新的生态环境[5]、商业模式和业务形式[6],还颠覆了传统公司治理的组织结构、管理模式和治理方式[7]。在数字要素驱动的经济形态下,后发企业组织管理的范式创新有助于帮助企业获得组织优势,进而适应快速变化的时代环境。基于组织惯性重构理论,新的生产要素为后发企业提供管理机会窗口,从变革组织管理范式和创新优化商业模式两方面激发后发企业组织效能,确定组织管理创新演化路径,进而实现路径超越。

新质生产力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重塑要素系统,衍生出新型企业组织架构,变革企业管理范式。在数字经济时代下,引入的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新型生产要素,为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注入新的强劲动力。数据要素的驱动影响公司治理机制的动态变化:一方面,变革组织运行模式。随着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数据、信息、知识等新型要素的重要性日益凸显。根据资源基础理论和交易成本理论的观点,企业的生存取决于其从外部环境中获取资源的能力。与先进企业相比,后发企业的搜寻成本、议价成本、监督成本和违约成本等通常更高,这阻碍了后发企业的发展。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数据技术的应用使得交易成本大幅降低,为获取竞争优势,后发企业不得不重塑其组织模式,各种平台型组织、生态型组织、敏捷化组织由此诞生。新型组织模式不仅产生资源效应和成本效应,还助力后发企业突破现有社会关系网络的桎梏,推动企业转型升级。另一方面,强化内部治理水平。新质生产力通过对新兴技术的运用,拓展信息获取源头和流通渠道[1],缓解了信息不对称,解决了委托代理问题。股东层面,区块链、云会议等技术使中小股东可以实时参与公司治理,提高了股东治理水平[2]。董事会治理层面,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使董事更加了解企业的商业模式和业务模式,进而推动董事会职能由监督向建议转变,提高董事会的专业化水平。管理者层面,新质生产力的运用可以提高后发企业投资决策的精准度,促进管理层及时分享人力资本投资回报信息,削弱其暗中谋求个人私利的动机,减少对企业资源的无效耗用和过度浪费,提升企业管理水平[3]。

新质生产力为后发企业创新商业模式提供了管理机会窗口。生产力是建立在劳动者、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三类生产要素供给的基础之上的,随着新一代互联网和信息技术的创新迭代,生产要素的种类、范围、规模及内涵等也不断变化,数据、信息、知识等新质生产要素逐步融入企业生产及经营全过程,对后发企业商业模式产生重大影响[4]。根据组织生态学和新制度理论,在面对需求市场变化时,后发企业可以利用“交互型”双元学习策略[5],通过内外部利用与内部探索相结合的组织学习方式,推动内外持续性动态互动,实现组织惯性重构,推动商业模式创新。商业模式的二次创新已成为后发企业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6]。例如,台积电通过“分工体系重构”的二次商业模式创新路径,在先进制程技术、特殊制程技术及先进封装技术领域处于全球领先水平,成为半导体行业的领先者。具体而言,后发企业可以通过“差异化需求”克服后发劣势的商业创新路径,例如,长春长光集团将市场需求定位于行业级、科研级、军工和航天等细分领域芯片的“利基市场”,利用“差异化需求”与消费级芯片需求定位企业差异化竞争,从而实现商业模式创新。

3.新质生产力对后发企业生态变革的影响:市场机会窗口

后发企业往往与主流市场相隔离,并试图在出口市场展开竞争[7],其颠覆式创新的实现不仅要实现技术性能的越轨提升,更要打破市场认知劣势,得到市场检验[8]。数据、云计算及人工智能技术的深度融合,为后发企业带来前所未有的市场机遇。新兴技术如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被广泛应用于生产、管理、营销等各个环节,产品性能不断得到提高,新产品逐步抢占主流市场,推动产品市场形成扩散化、多样化态势,为产业协同共享提供了生态变革的市场条件。

新质生产力通过产业转型升级,为后发企业进入新市场、追赶产品性能并实现对主流市场的颠覆提供机会窗口。随着技术领域的革命性飞跃,信息传播模式正稳步迈向网络化、共享化、协同化及生态化的新阶段,这一趋势为后发企业构建了更加公平、透明的信息竞争环境。此竞争环境能催生新产品、完善产品生产标准、形成生态位优化、推动后发企业调整产品定位,不断细分市场,打破市场认知劣势,实现追赶超越[1]。例如,2021—2023年国内新能源汽车市场日渐饱和,蔚来意识到高端布局逐渐疲态,便迅速调整产品定位,进行产品细分转型,首次推出智能纯电旅行车,在保证中高端市场竞争力的同时,凭借技术和用户的积累细分用户群体,抓住用户潜在需求,下调汽车价格并改进车主用车权益,推出更灵活的充电换电套餐,成功跻身主流市场新能源车企前列,实现了后发超越。

新质生产力为产业共享协同和资源整合提供了强大的驱动力和无限可能。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尤其是新一代信息技术的蓬勃发展,新质生产力不仅深刻改变了企业的生产方式和运营模式,还极大地促进了信息共享与业务协同,助力构建创新联合体。一方面,新质生产力推进产业转型升级不仅意味着企业个体在技术、产品、管理模式上的革新与突破,更促进了企业间的相互协同。后发企业更加注重协同创新,通过资源共享、技术合作、市场共拓等方式,形成更加紧密的价值链和供应链体系,共同提升集群的整体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另一方面,新质生产力提升后发企业资源整合能力,推动构建创新联合体,使企业充分利用外部资源。例如,面临关键核心技术“卡脖子”问题的挑战,作为海洋光纤通信领域的后发企业,江苏亨通光电充分利用质量创新联合体资源,与全国各大高端院所开展合作交流,组织开展产学研合作项目,联合攻关海洋光纤通信关键核心技术;盛虹集团牵头组建了新材料领域“七个国家制造业创新中心”之一的国家先进功能纤维创新中心,成立了智能纤维与可穿戴技术创新联合体,在纤维新材料领域取得了显著成果,助力重塑全球市场格局。

三、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的现实困境

后发企业数量庞大且异质性较强,因而在新质生产力视域下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过程中存在诸多困难,诸如技术困境牵制创新成果、组织错位掣肘创新模式和产业失衡制约创新环境等。

1.技术困境牵制创新成果

新质生产力是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而产生的必然产物,为适应新质生产力的发展,首先要提高技术创新水平。虽然我国技术水平在近年来得到显著的提升,特别是在多个关键领域实现了重大突破,但是技术发展仍面临一些问题和挑战。一方面,我国后发企业对比发达国家先进企业,较晚进入竞争市场,由于区域技术发展水平“马太效应”明显,受技术水平和资金实力的限制,后发企业基础研发能力较薄弱,核心技术发展较缓,难以在短时间内实现技术突破和市场拓展。另一方面,技术发展政策支持力度、精度有待提升。发展中国家企业在国际竞争中面对的压力更大[2]。虽然政府层面多次发文推动企业创新发展,但政策出台后缺乏具体的推进措施,在政策推进时缺乏针对性,这使得后发企业在政企关系和资源获取上受阻严重,竞争优势较弱,不利于后发企业实现赶超。

2.组织错位掣肘创新模式

随着云计算、大数据、AI技术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企业数字化连接条件不断得到改善,后发企业传统的组织管理模式与数字经济下实际业务需求和市场环境之间出现了不匹配甚至断裂的问题。发达国家先进企业已优先占领市场,更早确定了高端技术的创新方向并形成独特的价值创造体系,对数据的组织管理的机会感知能力[3]也更强。后发企业在早期多以路径追随为主,对数据要素的接纳度和治理水平较低,对技术范式创新和机会窗口识别的组织管理能力仍需提升。此外,尽管我国先进企业家队伍近年来逐步发展壮大,但仍存在高端管理人才不足的问题。我国人才培养的动态调整机制也不够完善,高素质、高技能的劳动力未能被有效培养和充分利用,导致市场上出现结构性和周期性人才短缺问题[1],阻碍了科技创新和技术进步。

3.产业失衡制约创新环境

新质生产力依托新技术改变了企业之间的联结方式,形成协同共享、竞合共生的多主体参与型创新网络。与此同时,新技术的发展也加速了市场集中化趋势,影响了创新生态环境,并强化了“赢家通吃”的局面[2]。发展中国家的后发企业更需要实现产业协同共享,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其技术和市场的不确定性加剧了新业态与传统业态的摩擦;另一方面是单个企业在国际市场上受资金、人才、技术和信息等方面约束更多。目前,针对后发企业的科技服务体系尚未完全成熟,基础性和行业共性问题缺乏统一的服务机构,政策措施不够直接有效,致使后发企业自主研发的门槛较高。此外,当前我国有关创新平台和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体制机制还不够完善,在开放共享、人才流动、人才激励等方面仍有上升空间,创新生态体系不够完善,进而引致后发企业在协同创新方面以模仿和追赶为主,无法形成较强的超越能力,且存在难以持续成长等问题,上述种种使得后发企业在创新协作和产业配套方面较为欠缺。

四、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的实践路径和对策

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改变了后发企业的资源配置方式和组织运行模式,为后发企业提质增效提供了新动能。然而,技术困境、组织错位和产业失衡等方面的问题不利于后发企业生成创新成果、优化创新模式和营造创新环境,影响了新质生产力作用的发挥。因此,我国应从制度奠基、主体共治、多维突破和人才保障四个方面同时发力,推动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

1.制度奠基:建立长效创新机制,鼓励开辟新赛道

目前,新质生产力在推动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的过程中还存在一些制度性堵点,应加快体制改革,建立长效创新机制,实现制度创新驱动,充分发挥新质生产力对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的作用。

第一,推进新质生产要素关键领域改革。应面向要素价格机制、技术创新收益分配机制等关键性领域进行制度性变革,同时加快建立保护后发企业的企业家、培育企业家精神的体制机制,充分发挥企业家作用,最大限度激发市场主体的活力与创造力,为新质生产力助推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提供有效制度保障。第二,优化后发企业政策保障体系,充分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构建鼓励后发企业发展、保护后发企业权益的政策支持体系,发挥政府引导作用,提高政策扶持精准度。打造良好的营商环境,以更开放的姿态鼓励企业开展全球科技合作[3],推动现有领军企业进行自由探索研究,为后发企业开辟新赛道提供制度保障[4]。

2.主体共治:激活主体内源动力,推动产业生态圈共享

后发企业应合作共享,以创新政策体系为引导,以技术开源生态为底座,激活主体创新动力,构筑适宜新质生产力跃升的创新生态体系。

第一,强化技术内源创新的生态底盘。一方面,后发企业应立足开源技术生态,提高机会窗口识别能力,加快市场与能力的融合,形成自主化技术创新优势,在持续的创新变革中实现组织身份升级,发展聚焦型价值创造。另一方面,后发企业要通过围绕生产生活方式的贯通、经济建设与社会建设的联动,形成“数据驱动+平台赋能+智能终端+场景服务+社交生活+敏捷供应”的超级智联生态,从技术开源带动开源创新。第二,促进创新协同体系的生态共享。首先,后发企业应围绕技术生命周期,实现从前端的基础研究、共性技术研究,到中端的商业应用研究、商品开发,再到后端的工艺开发、规模生产等的有效协同,加速从后端向前端、从间接支持向直接支持、从支持后台向支持前台的方向转变。其次,颠覆式创新强调企业间的资源共享[1],后发企业要建立与其他企业的纵向和横向联系,在创新联合体的产业生态圈中整合资源,利用协同效应提高组织学习能力,抓住颠覆式创新机会实现路径超越[2]。

3.多维突破:加快发展数实融合,释放数据要素发展潜力

数据要素是构成新质生产力新型要素之一,充分利用数据要素是后发企业提质增效的重要抓手。

第一,运用数据技术优化生产流程。新质生产力下,后发企业可以借助物联网、大数据分析和人工智能等技术,优化工艺和管理流程,实现生产业务流程优化和智能化、精细化管控,提升生产效率,赋能实体经济。此外,还可以通过对大数据的积累、挖掘、利用,智慧化感知和驱动生产决策,迭代升级原有生产模式、组织架构和经营方式,重塑后发企业发展形态,实现价值增值,反哺数字经济。第二,借助平台优势拓宽销售渠道。依凭互联网和电子商务平台细分市场,积极开拓后发企业销售渠道。后发企业要深入挖掘市场潜力,对目标市场进行精细化划分,通过大数据分析、市场调研等手段,深入了解消费者的偏好、购买习惯以及潜在需求,从而更加精准地定位并满足消费者的多样化需求。此外,后发企业可以借助线上线下相结合的销售平台,实现与消费者独特需求对接,并通过量身定制实现产品研发、设计、采购、生产、物流等业务的数字化,提高经济效率,提升后发企业市场占有率,确保整个供应链的高效协同和个性化定制的实现。

4.人才保障:加强人才梯度建设,夯实新质人才基础

新质人才作为科技创新的关键要素,是实现新质生产力推动后发企业颠覆式创新发展的根本动力。积极壮大新质人才队伍也是亟待解决的任务。

第一,加强人才梯度建设,培养创造型和高技能型人才。作为后发企业生存与发展的基础驱动力,新颖化特色化的高质量人才要素至关重要。一方面,新质生产力的显著特点是创新,人才是创新的核心要素。应根据新质生产力发展新趋势,优化高等学校学科设置和人才培养模式,动态调整学科专业结构,开展特色化创新课程,提高专业设置的科学性、实用性和前瞻性,大力培养服务新兴产业、未来产业的新质人才,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推动高质量发展培养人才。另一方面,按照新质生产力的发展要求,推动学校与后发企业合作共享,实现产学研用一体化,加快教育、科技和人才的良性循环,提升后发企业人才建设质效。第二,注重人才引进,强化人才激励保障。人才赋能新质生产力,要紧靠新产业发展,紧盯社会需求,完善人才引进政策措施。聚焦环境工程、生物医疗和能源化工等领域专业人才缺口,加大一流顶尖人才和高水平高成熟度的创新团队的引进力度,建立聚集高尖端人才的全球化平台,为我国新质人才队伍建设提供有益补充。优化科技领军人才使用与合理流动的工作机制,完善薪酬制度,为引进人才提供良好的科研平台和公共服务,以保持与引进人才的长期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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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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