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中鲁迅的悲剧观探寻

摘要：鲁迅是现代中国伟大的思想家，他在作品中塑造了许多典型的悲剧人物形象，这些悲剧人物都是封建时代的普通人。文章以文本细读的方法，在理解鲁迅的悲剧观的基础上，分别从人物的悲剧和时代社会的悲剧两个维度，深入探寻鲁迅的悲剧观。

关键词：鲁迅；悲剧观；《孔乙己》；文本细读

分类号：I210.97

鲁迅《孔乙己》及其悲剧观

鲁迅与《孔乙己》

鲁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原名周樟寿，后改名周树人，是中国现代文学的重要奠基者之一，被誉为“中国现代文学之父”。他不仅是杰出的作家、思想家，还是著名的革命民主主义者和社会活动家。鲁迅的作品广泛涉及小说、散文、诗歌、杂文等多个领域，对中国近现代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作为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之一，他的作品以犀利的笔锋和深刻的社会洞察力著称，揭示了封建社会的各种弊端，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孔乙己》是鲁迅创作的一部短篇小说，首次发表于1919年，收录在小说集《呐喊》中。这部作品紧随《狂人日记》，成为鲁迅在五四运动前夕所写的第二部白话文小说，标志着中国新文学的重要开端。

《孔乙己》的故事背景设定在清朝末年，一个封建思想仍然根深蒂固的时代。主人公孔乙己是一个深受封建腐朽思想和科举制度的影响的旧时代知识分子。尽管孔乙己有着一定的学识，但他未能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官职，这使得他在传统社会中失去了应有的地位。由于缺乏实际的生活技能，孔乙己无法适应快速变化的社会现实，生活上四体不勤，经济状况日益困顿，最终陷入了极度贫困的状态。

孔乙己的形象鲜明而复杂，他既坚持读书人身份，不愿放弃所谓的“君子”风度，又因未能实现个人理想而感到失落与困惑。他常常出现在咸亨酒店这样的地方，用仅有的几个铜板买酒喝，并试图与他人交流学问，但往往只换来人们的嘲笑和戏谑。这种讽刺性的场景不仅展示了孔乙己的悲惨命运，也反映了当时社会对于失败者的冷漠态度。

鲁迅的悲剧观

在20世纪初，中国社会经历东西方文化的剧烈碰撞，封建时代的文学体系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作为这一时代的先驱与启蒙者，鲁迅敏锐地感知到东西方文化的巨大差异，接纳了西方美学思想。他的悲剧观念，既非古希腊式的命运悲剧，亦非莎士比亚式的性格悲剧，而是深深植根于中国现实，体现了历史必然要求和其难以实现的悲剧冲突。

纵观鲁迅的悲剧作品，不以“崇高”或“悲壮”触动人心，也不单纯依赖人物行动与语言展现冲突，而是以一种“真悲”的美感激发读者深思。他的悲剧观强调将“极平常的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种毁灭是内在的、复杂的，不易被察觉。他笔下的悲剧人物往往是“非英雄的”“一般的”普通人，其悲剧冲突是思想意识和观念的冲突。这深刻揭示了当时中国社会的悲剧性现实，提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悲剧意识，为中国现代文学批评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源。鲁迅的悲剧作品，不仅以其深刻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震撼人心，更以其独特的悲剧观念，引领着中国文学走向更加成熟和深刻的境地。

《孔乙己》中鲁迅悲剧观的体现

人物命运与性格造就悲剧

1.迂腐与落魄

孔乙己是一个典型的落魄读书人形象，他满口“之乎者也”，却连温饱都难以维持。他身穿破旧的长衫，象征读书人身份，但显得格外讽刺与不协调。这种迂腐与落魄的对比，凸显了孔乙己的悲剧性。

小说描述：“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这句话已勾勒出他与众不同的形象。长衫，本是读书人的身份象征，代表着学识与地位。然而，在孔乙己身上，却显得破旧、脏污，似乎十多年没有补过。长衫的象征与孔乙己落魄的生活状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依靠抄书或偷窃维持生计，生活状态与读书人身份极不相符，体现了他的落魄和无奈。更为讽刺的是，他深受封建教育的影响，对古文执着依赖，古文却未能给他带来实际生活中的智慧或技能，反而使他与时代脱节，难以适应现实社会的变化。他与人交流时，总是用这些文言词汇，让人半懂不懂，这不仅无法帮助他解决实际问题，反而成为了他与他人沟通的障碍。这种迂腐与落魄的对比，进一步加深了孔乙己的悲剧性，也体现了鲁迅对封建时代读书人命运的深刻反思。

2.执着与无奈

孔乙己热衷科举，一心想通过科举考试改变命运，摆脱困境。然而，他最终却一事无成，沦为社会的边缘人。这种执着与无奈之间的矛盾，体现了孔乙己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他的执着体现在孔乙己对科举考试的痴迷上。小说中提到，“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这透露出他曾有过求知的渴望和向上的志向。他一心希望通过科举考试这条途径，改变自己的命运，摆脱眼前的困境。这种对科举的执着，不仅体现在他日夜苦读、追求学问上，更在于他内心深处那份对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望。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但终于没有进学”，意味着他未能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功名和地位。这一失败不仅让他的梦想破灭，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无奈。他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且因为缺乏谋生技能，他的生活愈发困顿。他尝试通过抄书等方式维持生计，但“好喝懒做”的性格又让他难以维持稳定的收入，最终他走上了偷窃的道路。

孔乙己的无奈源于现实与自身的限制。科举的大门对他关闭，试图通过劳动谋生，却又因性格缺陷受阻。执着与无奈间的矛盾，让他内心挣扎痛苦。他既不愿放弃追求，又无法面对现实。最终，他成为社会边缘人。孔乙己的故事不仅反映了个人命运悲剧，也揭示了社会环境、制度的不公。孔乙己的执着与无奈，是封建科举制度下知识分子普遍困境的写照。

3.善良与孤独

尽管生活困顿，孔乙己依然保持着善良的本性。他会教孩子们识字，给孩子们分享茴香豆。然而，他的善良并未换来同情和理解，反而让他更加孤独和无助。这种善良与孤独的对比，进一步加深了孔乙己的悲剧色彩。

孔乙己的善良，是他即便在生活极度困顿之时也未曾泯灭的人性光辉。他主动与孩子们交流与分享，这种无私与慷慨在物质匮乏、人情冷漠的社会里显得尤为珍贵。孔乙己的这些行为，并非出于炫耀或自我满足，而是源于他内心深处对知识的尊重和对年轻一代的关爱，这种纯真与善良，是他作为一个读书人最后的尊严与坚守。

然而，孔乙己的善良并未得到应有的回应。在酒馆这个小小的社会缩影中，他的善良反而成了他人嘲笑和欺凌的由头。人们嘲笑他“之乎者也”的说话方式，对他的落魄生活更是漠不关心，甚至以他的不幸为乐。孔乙己试图通过分享知识和食物来拉近与他人的距离，却反而因此更加孤立无援。他的孤独在这个充满偏见和冷漠的社会里，成了一种善良的象征。孔乙己的孤独，不仅体现在他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更在于他内心的无助与绝望。他渴望被理解、被尊重，但现实迎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嘲笑与排斥。这种孤独是深刻的精神孤独，是即使身处人群之中也感到被彻底孤立的痛苦。这种孤独与他的善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使得他的悲剧色彩更加浓厚。

社会环境造就悲剧

1.封建科举制度的束缚

孔乙己的悲剧命运与封建科举制度密不可分。科举制度重经义、轻实践，使得许多读书人成为“书呆子”，无法适应社会。孔乙己正是这一制度的受害者，他满怀希望通过科举改变命运，但最终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科举制度强调经义的解读，忽视实践技能的培养。这使得包括孔乙己在内的读书人只关注书本知识，而忽视了实际技能的学习。“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又不会营生……幸而写得一笔好字，便替人家钞钞书，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孔乙己虽然写得一笔好字，但除此之外，他既不会做工种田，也不会过活营生。这种脱离实际的生活方式，使他难以适应社会，也难以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来维持生计。孔乙己的悲惨命运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科举制度的束缚。他渴望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功名和地位，却未能如愿，从而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他变得好吃懒做，不愿从事体力劳动，也不愿放下读书人的架子去谋求其他生计。

2.社会等级制度的压迫

在《孔乙己》中，社会等级制度森严，长衫主顾与短衣主顾泾渭分明。孔乙己虽然身穿长衫，但因破旧和脏污，最终被归入底层人群。这种社会等级制度的压迫，让孔乙己无法融入社会，只能在社会底层挣扎求生。

小说开头第二段便介绍了咸亨酒店的待人区别：“我从十二岁起……掌柜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长衫主顾……外面的短衣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咸亨酒店内，长衫主顾与短衣主顾受到的待遇迥异，前者经济优渥，着整洁长衫，享酒馆内服务；后者多为劳苦大众，收入微薄，仅站外买酒解乏。此差别映照社会贫富、阶级对立，为下文孔乙己破旧“长衫”铺垫。“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孔乙己穿着长衫，但是又站着喝酒，与其他穿长衫的人待遇明显不同。孔乙己试图通过长衫维持读书人的身份，但破旧长衫和邋遢形象使他无法被长衫阶层所接受。同时，他贫穷的生活状态又使他无法融入短衣阶层。这种尴尬地位使孔乙己找不到能够交流的对象，只能同小孩子讲话，但孩子们也不愿意听他说一些“之乎者也”的话。因此，孔乙己在酒馆内显得格格不入，在孩子面前也无法得到认同，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

3.社会氛围的冷漠与麻木

在咸亨酒店里，孔乙己遭受着众人的冷暴力和嘲笑，成为大家的笑柄。每次进店，他都会引来嘲笑和讽刺。这种冷漠与麻木的社会氛围，让孔乙己在精神和心理上受到极大的伤害，最终走向灭亡。酒店中的看客们明知孔乙己的经历，却要明知故问，用孔乙己最在意的事情来揭开他的伤疤，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他们问：“孔乙己，你当真认识字么？”“你怎的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这些话让孔乙己的脸红了又黑，使他成为众矢之的。在封建社会末期，即使在未获得功名和报酬的情况下，他仍需要生存，也有享乐的欲望。然而，他所拥有这些才学和理想在现实面前都如同枯叶一般，任人轻易碾碎。

孔乙己的命运不仅是个人悲剧的写照，更映射出社会和时代的悲剧，以及对整个封建社会冷漠与麻木氛围的控诉，鲁迅在《孔乙己》中以细腻的笔触，深刻描绘了孔乙己这一悲剧人物在封建科举制度与社会等级压迫下的无奈与挣扎，以激发读者对人性、社会及其制度的深刻反思。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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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王先霈.文学文本细读讲演录[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3] 蔡静逸.从孔乙己的悲剧看鲁迅小说的现实意义[J].对联，2022，28（2）：23-24.

作者单位：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

作者简介：陈学珊，贵州安龙人，硕士，研究方向为文本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