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绛”与“古绛”辨正

近年来，提到绛县，或者是介绍绛县的文字，有以“故绛”代指的，也有用“古绛”代指的，给人们带来诸多不便。为了正本清源、补偏救弊，笔者查阅大量文献，基本厘清了“故绛”与“古绛”的称谓所指。

故绛特指现绛县

首先，在历代《绛县志》中，皆有“绛县，史称‘故绛’”的表述，而无古绛这一提法。可见，故绛特指绛县，称之有据，并非凭空捏造。

其次，历史上的故绛在今绛县境内。故绛是春秋时期晋国曾经的都城。故绛这一称呼，自春秋时期晋都迁新田（史称新绛）后就有了，它反映的是晋都绛这段历史。晋都绛的地理位置从古至今争议不断，有翼城说、曲沃说、襄汾说等。一说“绛都”在车厢城，绛县博物馆所藏春秋时代陶鬲大多出土于本县南城村车厢城；一说在绛县磨头村一带，磨头村曾出土刻有“降（绛）亭”（“降”通“绛”）字样的春秋时期瓦当。翼城也曾出土过刻有“降（绛）亭”字样的陶釜。但陶釜是日用品，是可移动的，瓦当是建筑物件，因此，绛县磨头说比翼城说更具说服力。明代绛县分4个乡26个里，其中绛邑乡所辖地就是磨头村一带。但周边各县唯有绛县沿用了“绛”的称呼，历史学家也不能轻易否认晋都绛在今绛县境内的说法。基于此，绛县表述为“故绛大地”不仅是有历史根据的，也是对晋都绛这段历史的尊重，是作为绛县人应有的历史记忆。

综上，故绛特指现在的绛县，而近年来在绛县所出现的古绛一词，是对绛县时间概念上的表述。严格地讲，只要是过去在绛县境域内发生的事都可以用古绛表述。相对于故绛而言，历史上绛县没有古绛称谓的记载，也没有特指的历史史实。仅从辖地范围上讲，绛县表述为“古绛大地”是不严谨的。因为，历史上绛县的辖地有多次变化，“古绛大地”不仅仅指的是现今绛县的辖地。再者，古绛在历史上是有特定指代的，现在用它指代古代绛县，势必会引起日常使用上的混乱。所以，现绛县用故绛表述是恰当的。

古绛应是古绛州

据查，有古绛称谓的两处古代文献和绛县现存的三通古碑都表明，古绛指的是古绛州，而非绛县。

《雕藏经主重修太阴寺碑》碑阳碑文

明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绛县志》由时任绛县知县黄维翰组织重修，陶登作序。陶登署名为“古绛陶登”。有人据此认为明代学者已称绛县为“古绛”。其实这是一个误会，陶登并未参与万历版《绛县志》的编修工作，仅作序文而已，而且陶登也不是绛县人，是绛州（今新绛县）明万历壬辰年（1592年）进士。这在康熙九年（1670年）版《绛州志·人物》中是有明确记载的。由此说明“古绛”是“古绛州”的特指。

孔尚任编纂的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木刻版《平阳府志》载：“绛水出绛县西南，盖以古绛为言也。”文后注释写道：“古绛据《水经注》，是‘故绛’之误。”这说明，在《平阳府志》的编纂者看来，绛县史称故绛，而将绛县称为“古绛”是错误的。这里的文后注释，不是要纠正别字，而是“古绛”另有所指，这在清初应该也是有共识的。

绛县现存三通古碑清楚地表明了“古绛”的指代。

其一，现矗立于绛县太阴寺的元大德元年（1297年）所立《雕藏经主重修太阴寺碑》阳面碑文中有这样一段记载：“云公遵师遗嘱，于新田、翼城、古绛三处再起作院，补雕藏经板数圆备。云公游于南山，登山四顾，见一胜所……中有太阴古寺……云公于此……与门人法澍、法满，纠集缁素百余人众，经之营之，法堂佛殿未期而成，厨屋僧廊经年而就……更向绛县张上村中构修堂殿，印造藏经。”

联系该碑上下文，可以发现“古绛”和“绛县”指的并不是一个地方。之所以这样分析，一是如果“古绛”就是“绛县”，同一段文字中对同一个县不可能出现两种不同的称谓。二是“于新田、翼城、古绛三处再起作院”的用途是“补雕藏经板”。而“向绛县张上村中构修堂殿”的用途是“印造藏经”。这也说明文中的“古绛”和“绛县”是两个地方，即“古绛”指的是绛州，即今新绛县。

其二，现矗立于绛县太阴寺《雕藏经主重修太阴寺碑》阴面碑文下半部分记录的是“外护助缘功德姓氏之名”。上方右首单独一列是“古绛”，其左分别记有本村、韩庄、任村等22个村和襄陵县、闻喜县、曲沃县、翼城县、正平县5个县施财者姓名；下方右首又单独一列是“本县”，其左分别记有本县前宣差、前奥鲁长官、前典史、前吏、见（现）吏等官吏以及范村、乔村、卫庄等7个村施财者姓名。

《雕藏经主重修太阴寺碑》碑阴碑文

尽管我们不清楚将绛县22个村和其他几个县7个村施财者分列的原因是什么，但将本县与古绛州5县并列于古绛之下，意思应当是很明白的，就是绛县与上述5县同属古绛州。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用古绛，而不是直接用绛州，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襄陵县在元代并不隶属于绛州，只于唐元和年间（806—820）一个时期内曾是绛州下辖的一个县；二是绛州在一般意义上指的是州府所在地——正平县，如《绛州志》记载的并不是整个州的历史，而只是正平县的历史。在“外护助缘功德姓氏之名”又单列有正平县施财者姓名。由此可见，古绛指代的是古绛州，而非绛县。

其三，陈村镇紫家峪东峪的一处摩崖石刻中记载：“洪武十年，夏六月，会稽赵彦贞、古绛李□□、句吴严公清，敬为亲王宫室采办石青事。至此旬日之上，事毕而还，书此以纪岁月云。监工则华赟、周师颜也。”摩崖石刻文底还套刻有一人像。文中记载，为亲王宫室采办石青（一种矿物质颜料）的三个人分别是会稽赵彦贞、句吴严公清和古绛的李□□。因李□□的名字正好刻在人像的脸部上，再加上石刻风化比较严重，其名字已无法辨识。但文中有办事“至此”二字，照此推理，这三个人都应该是外地人。从他们的籍贯用词看，句吴是指古吴国，会稽是指古会稽郡。如果李□□是绛县本地人，按明清碑文的用语习惯，应该用“邑人李□□”才对。三人并列，刻文也就不能表述为“至此”办事了。那么，这里的古绛无疑就是古绛州。

绛县古绛镇称谓

1984年8月，绛县撤销公社建制，实行乡（镇）建制时，将原城关公社改为古绛镇。笔者认为，这一改法不够准确。众所周知，一个地域的名称应当有其延续性和稳定性，不应随意改动。如需更改，也应当考虑到当地历史文化的传承，应在创新中延续文脉。而更改后的绛县古绛镇之名显然失之轻率，它既不能说明晋都绛这段历史，同时古代绛县的辖地范围也不是今古绛镇所能囊括的。

针对这种现象，著名文化学者冯骥才先生指出：“地名是一个地域文化的载体，一种特定文化的象征，一种牵动乡土情怀的称谓。故而改名易名当慎，切勿轻率待之。”尽管古绛镇地名命名不严谨，但地名更改（包括居民身份证等应用）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涉及古绛镇地名的应用，至少在现阶段，不宜频繁变更。

总而言之，对绛县称谓的表述，除涉及特指古绛镇地名的应用外，其余表述用故绛是比较确切的。

明洪武十年（1377年）摩崖石刻拓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