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几年各高校相继采取清退政策,从一定层面上提高博士延期毕业率。但应意识到,完善博士生过程分流机制才能从本质上促进博士生培养质量提升。该文以H大学博士生过程分流实践为基础,反思博士生过程分流的内在价值、实践和理论上所遇到的障碍,并深入探究障碍背后的政府逻辑、高校行政逻辑、学术逻辑、个人价值逻辑及社会逻辑,从而提出相应的优化策略。
关键词:博士生;过程分流;政府逻辑;高校行政逻辑;学术逻辑;个人价值逻辑;社会逻辑
中图分类号:G643"""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6-000X(2025)S1-0005-04
Abstract:Inrecentyears,universitieshavesuccessivelyadoptedexpulsionpolicies,whichimprovesthedelayedgraduationrateofdoctoralstudentstoacertainextent.Butimprovingtheprocessofdoctoralstudentdiversionmechanismcanfundamentallyimprovethequalityofdoctoraleducation.BasedonthepracticeofdoctoralstudentdiversionatHUniversity,thispaperreflectsontheintrinsicvalueimplications,practicalandtheoreticalobstaclesencounteredintheprocessofdoctoralstudentdiversion,andexploresin-depththegovernmentlogic,universityadministrativelogic,academiclogic,personalvaluelogic,andsociallogicbehindtheseobstacles,thenproposescorrespondingoptimizationstrategies.
Keywords:doctoralstudent;processdiversion;governmentlogic;universityadministrativelogic;academiclogic;personalvaluelogic;sociallogic
近些年来,我国博士生招生规模年平均增长近3%。到2020年,我国博士生招生规模已经达到10万人,年平均增长率为6%。然而,相应的培养模式、学术环境和科研资源等因素限制了博士生培养质量的同步提高,导致很多高校博士生的按期毕业率明显偏低。此外,博士生在读期间心理状况也不容乐观。H大学对100位2022届博士毕业生进行了问卷调查,发现在读期间49%的博士生会感到孤独,49%的博士生经常感到压力很大,29%的博士生经常失眠,77%的博士生认为最焦虑的是论文撰写。因此,探索博士生过程分流机制对优化博士生培养模式、缓解博士生学业焦虑和提高博士生培养质量具有重要意义。
一"博士生分流现状分析
(一)"博士生过程分流现状
自1986年原国家教育委员会在《关于改进和加强研究生工作的通知》中提出“筛选制度”以来,博士生分流已经在我国博士生教育发展史上以“中期考核”“分流淘汰”“分流退出”等不同名称不断出现。教育部等2020年发布《关于加快新时代研究生教育改革发展的意见》,指出“加大分流力度,对不适合继续攻读学位的研究生及早分流”。各高校纷纷加大博士生分流力度,但基本上是对超过最长学习年限的学生予以清退[1-2]。
“超期博士清退”虽然是最直接、最快捷的分流方式,但不能真正体现分流机制对提高培养质量的促进作用。大多数高校的培养过程分流率仍然很低,难以毕业的博士生仍然会等到最长学习年限到期之时,再主动退出或被动分流。H大学针对博士生分流出台了一系列管理文件,包括《研究生学籍管理办法》《研究生中期考核管理办法》《直博生中期考核管理办法》《退博转硕管理办法》《博士生分流管理规定》等,但具体实施中考核严格度、分流通畅度都不理想。统计分析H大学2014—2018级博士生在2014年9月至2022年6月期间分流情况,包括退学、退博转硕、直博降待遇及其他因素,过程分流比例仅为1.49%~3.42%,平均分流率为2.53%,分流率非常低(图1)。
(二)"博士生过程分流的相关研究
针对博士生过程分流问题,已有许多学者做出了大量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陈谦[3]分析了南京大学实施博士生弹性分流的成功案例,该校设定每年博士资格考核固定暂缓通过率为15%,取得了有效的正向激励作用。蒋洪池等[4]指出耶鲁大学博士生分流退出制度四个特点:制度详尽、淘汰率高、学生主动退出占比大、毕业出口多样化。王松婵等[5]调研发现,国内博士生分流主要原因是在学时间超过学制最长年限,被动分流比例高于主动分流,她认为,管理部门须进一步完善博士生分流及其配套制度。朱金霞等[6]提出以学生为中心、以信息化为助力,加强前端质控,根据学科专业分类制定分流退出方案。曾剑雄等[7]从制度层面进行分析并提出相应推进策略。张凌云等[8]则从分流的根本理念出发,指出要以博士生学术成长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以选择“有能力的本意学习者”和有弹性的负激励为制度理性,进一步完善分流机制。
目前研究更多关注于博士生过程分流现状的表层分析,而对其深层制约因素的探究较少。本文旨在以H大学博士生过程分流实践为基础,反思博士生过程分流的内在价值,所遇障碍的深层制度逻辑关系,并提出相应优化路径。
二"博士生过程分流的价值内涵
博士生培养过程分流意义在于逐步将缺乏学术研究兴趣和培养潜力的学生适时分流,在源头和过程中逐步解决问题,以避免培养中的矛盾层层积压,从根本上和长远上切实保障博士生培养质量。
从宏观层面看,国家通过不断完善政策导向,适时适量调配人才资源,不断促进每一个个体和每一部分整体挖掘自身潜力,并安排合适的位置使其发挥最大市场价值。
从中观层面看,高校通过贯彻规制性政策,实施符合自身发展需求的相关分流机制,在博士生整个培养过程中,加强阶段性预警,通过考核竞争和压力传导等方式,不断调动师生的向上积极性和向下流动性。
从微观层面看,博士生应适时评估自身综合实力,对于远超过自身能力范围的学术要求,可以选择暂停或及时选择能力可及的学术探索,是一种及时止损、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理性选择。此外,对于博士生导师而言,若拖延至最长学习年限才作出决策,付出的时间与精力往往远大于成效。
三"博士生过程分流的逻辑冲突
任何事务开展和运行都依赖于一定的制度逻辑。制度逻辑是指在某一领域中稳定存在的制度安排和相应行动机制,包括所有规范、规制、文化和信仰,是指引和约束行动者完成任务的一种隐性价值观。在单个领域或单个事务中,存在着多重制度逻辑,这些逻辑在多个层次上运行,相互影响并相互冲突[9]。高校在落实博士生培养过程分流机制时,是由多重复杂的组织制度因素共同驱动,多元制度主体共同推动。但多重多元的复杂性会导致分流机制运行出现各种内外部冲突,降低过程分流的通畅性,阻碍过程分流机制的发展。
(一)"政府逻辑与社会逻辑的冲突
政府逻辑是指政府以社会经济发展需求为导向,通过制定相关政策,将政府意愿与行为贯彻于高等教育系统内部,具有整体指令性与规范性。但政府逻辑自上而下层层执行中,会在横向与纵向上产生信息不对称、意图扩大或变形的现象。社会逻辑是指社会行动和组织面对博士培养相关事务所遵循的基本规律和运行方式,表现为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现象。这种普遍存在的现象会慢慢形塑个人和组织的行为方式,具有潜在自发性和渗透性。
由此可见,政府逻辑是自上而下的规制性政策,社会逻辑是自下而上形成价值判断。二者不具有融合性,稳定的社会逻辑会引导政府逻辑的执行,但政府逻辑很难贯彻社会逻辑,从指令性层面再反向影响社会逻辑。
(二)"高校行政逻辑与学术逻辑的冲突
高校行政逻辑是指高校在工作执行中服从自上而下的层级组织关系,依据国家政策指令,结合学校情况,推行具体管理规定,从校级、院级管理部门到博士生和博士生导师,将博士生过程分流工作落实到位。学术逻辑是指高校遵循自下而上的学术自治对博士生个体在培养环节各项行为产生引导与规约作用,追求提升整体学术生产力。
博士生过程分流工作具有多样性、多元性和完整性特点,规范化的行政逻辑和自治性的学术逻辑二者在实现手段和追求目标上具有互补性和差异性,会产生制度性摩擦。因此,在制定博士生分流制度时,高校行政逻辑与学术逻辑上需要相互协调,权衡各自优势和限制,以保证分流工作的科学性和有效性。
(三)"个人价值逻辑与高校逻辑的冲突
个人追求自我价值最大化的价值逻辑与高校追求整体利益最大化的高校逻辑之间存在一定冲突。个人内源性和外源性的价值评判结果往往受到社会、组织、其他个体的评价和评估影响,这与高校的价值评判和目标有很大差异,容易引起博士生对高校制度的误解,同时也可能导致高校无法最大化保护博士生利益的问题。
(四)"多层次制度逻辑之间的冲突
博士生过程分流机制实施中,涉及多个层次制度逻辑之间的冲突,如政府逻辑、行政逻辑、学术逻辑等,这些制度逻辑在贯彻过程中难免存在变形现象。行政管理部门以效率和指标为主要管理手段,设立硬性和软性指标,按时按量贯彻上级政策,容易忽视博士生个体的特殊性。而行政逻辑和学术逻辑之间存在碰撞和互补关系,通过相关管理办法、学术探讨和考核等措施落实博士生过程分流。制度贯彻中存在的不一致、不完备和信息不对称等问题,也会导致博士生、博士生导师及相关利益个体无法全然理解政策的价值内涵,很难遵循管理制度来实现个人价值。这些问题加剧了社会逻辑的固化和偏执化,反作用于管理机制的层层贯彻,导致博士生过程分流的实施存在困难(图2)。
四"博士生过程分流的优化策略
如何减少或疏通多重制度逻辑之间的“摩擦”,是优化博士生过程分流的根本所在。通过分析分流机制价值内涵、内在制度逻辑关系及相互作用,建议从以下六个方面进行优化。
(一)"强化共同价值导向,寻求利益均衡
分流机制内在制度逻辑存在“摩擦”,本质原因在于各方利益出发点不同,最终目标不同。因此,建议政府、高校、院系、导师和博士生等各方以社会经济发展需求为导向,以生为本,明确博士生过程分流的价值内涵,转变分流歧视意识;强化共同价值导向,在保全博士生个人最大利益的前提下,均衡相关者利益,“分流”这把利剑才能方位准确、解决问题。
(二)"强化博士生原始驱动力,降低被动分流比例
在博士生整个培养过程中,他们需要克服一系列挑战,只有不断强化博士生内在驱动力,才能使他们真正在学业上有所创新,取得个人发展上的突破。为了实现这一目标,需要政府和社会提供更多的支持和价值认同,高校提供更多的科研平台和研究机会,导师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进行科学指导,博士生不断提高自我意识,增强对学术事业的使命感和探索科研领域的自我效能感。
(三)"以人为本,加大主动分流比例
在学业阶段性考核中,考核手段难免倾向于可量化、指标化的“硬”实力评价,对科研能力、综合素质等“软”实力无法在短期内有效考量,而博士生本人对自身综合实力及未来发展走向是最具发言权的。因此,有效引导师生意识、畅通分流渠道、加大主动分流比例才是高校应遵循的主要分流方式。高校可以采取以下措施:一是正面宣导博士生分流现象是一种学术化、自然化的多种选择;二是入学阶段向博士生明确化告知分流相关文件与执行流程,很多博士生并不知晓在校期间可以自主分流,并不了解过程分流的具体要求和流程,等到确实读不下去时,往往已错过分流的最佳时间段;三是博士生过程分流后,高校应开通多渠道,为博士生提供更多机会获取硕士学位,而不是加大难度和困难;四是博士生过程分流后,应为导师加入博士名额补偿机制,以避免导师不舍得博士生分流、坚挺到最长学习年限才做决断的现象。将博士生过程分流机制真正转变为补救机制,使博士生从学术被惩罚者的角色转变为分流自救的主动贯彻者角色。
(四)"高校学术自主规范统领层级行政管理
高校一直以来都是在学术逻辑和行政逻辑共同指导下开展和落实各项事务。博士生过程分流的表象是由规制性政策引导,行政管理部门层层贯彻开展,而真正内涵是由学术自主规范引起,通过外部评估和自我评价进行学术分流。应将博士生过程分流推向学术标准主导的理性轨道,由高校学术自主规范统领层级行政管理,而不是为了达成表象指标而推进内涵变化。此外,省级部门、高校、院系及博士生导师均存在“分流即培养有问题”的误解,往往不主张过程分流,甚至增加分流的流程难度和惩罚措施。以H大学为例,递交地方主管部门的退博转硕等分流处理,须提供很多支撑材料,包括档案馆调取录取名册、个人情况说明、高校情况说明、学生退博转硕审批表和高校审批单等,办理流程涵盖较多行政审批手续。
(五)"加强阶段性干预,设置分流待定席
自2019年起各高校相继发布清退超期博士公告,虽然短时间内大大提高了分流比例,但从本质上只能解决超期问题,而且隐含信息是即使学业有较大困难,也可以等到末班车。为了从本质上全面提升博士生培养质量,应加强博士生培养阶段性干预,充分利用信息化手段,对课程、科研、学术研究和论文写作等各方面建立完整的“考核—提示—预警—淘汰”逐级筛选机制,对于考核不佳者实施“提出警告—自我提升—补考核—分流”联动机制,学生一次考核不通过并非立即分流,给予初次考核不合格者继续试读机会,并规定补考核要求;对于超标准学制者实施“持续预警—加快提升—最长年限—分流”联动机制,在分流前期给予博士生提升的时间和空间,起到警示作用,帮助博士生及时改进不足达到合格标准。
畅通常态化分流渠道,形成补考核、退博转硕、延长学习年限、退学等过程分流逐级筛选机制。通过博士生管理系统,对博士生进行阶段性干预、及时提醒、积极反馈、实时跟踪和定期统计,形成完备的博士生过程分流数据库。同时在博士生入学阶段提前明确化告知所有分流举措与要求,不仅明确各方权责,不会在落实分流时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和纠纷,而且强化了博士生本人对学习生涯的责任心。
(六)"加强机制反馈
博士生过程分流自上而下的政策落实较为容易,但落实过程中行政部门之间、学校与师生之间出现的问题、误解与变形很难及时反馈,往往是出现了扩大化现象才会引起相关部门重视。通过调研得知,部分博士生认为分流会被公告、只能被学院或导师分流,部分博士生不知道分流还要办理很多手续,不清楚有哪些分流选择;部分院系管理人员自身对分流就不甚了解;部分协助部门在配合分流工作时,遇到博士生提出疑问和困难,无法很好地解释和疏导。这些问题都需要进一步探讨和解决,通过完善博士生过程分流反馈机制,畅通“学校—学院—导师—学生”整体沟通渠道,从国家、省级到各高校、各层级行政部门,再到每个博士生及博士生导师,形成机制落实的层层反馈,与闭环管理,才能不断促进博士生过程分流机制的良性发展。
五"结束语
我国博士生招生规模不断增长,培养质量却很难同步提高,近几年各高校相继采取清退政策,但只能从一定层面上提高博士的延期毕业率。通过从宏观层面、中观层面和微观层面反思博士生过程分流的内在价值,深挖了过程分流机制背后存在的政府逻辑、高校行政逻辑、学术逻辑、个人价值逻辑及社会逻辑,通过分析这些制度逻辑在多个层次上运行中的关系,相互影响又相互冲突,提出了博士生过程分流的6个优化路径,以解决制度逻辑间的冲突,从而从本质层面上推动博士生过程分流机制的正常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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