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住在煤矿 老排房的时候,有两间平房和一个小院子,一到周末,邻居、朋友、同事,经常聚在一起,打牌、喝酒、侃大山,其乐融融,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烦恼。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煤矿给职工改善住房,盖起了四层住宅楼,一座楼三个单元,每个单元八户共二十四户。吴宇当时还是井下一线工人,当时分房子打分排名还很公平,所以他分到了顶层一套两居室,让许多人好是羡慕。
那时刚刚时兴住楼房,也刚刚盛行房屋装修,虽是简单的吊顶、贴壁纸、铺地板砖,可每家每户煞有介事地铺排开,作为全家老小关心的重点工程,叮叮当当忙碌起来。
吴宇当家不做主。吴嫂是既主内又主外,无论装修风格、整体布局、队伍选择,都是她一人说了算。
吴宇陪吴嫂去过建材商店,面对琳琅满目的各种材料,两个人谁也分不出个好赖。卖建材的老板是熟人,给他们装修的工头也是熟人,吴嫂偷偷和吴宇讲,她见不得他们笑眯眯的样子,总觉得他们笑里藏刀,坑熟杀熟是必定的。吴宇不和老婆分辩,也不说她说的对不对,一副顺从的样子。他下井挣钱不少,比一般家庭宽裕,吴嫂抠门那是她的性格使然,而不是他吴宇挣不来钱。
见吴宇帮不上什么忙,吴嫂以后就自己骑上自行车上街挑选装修材料了,装修的工头好说歹说自己买的比她便宜,可她就是不听,宁愿跑断腿,也只相信自己亲眼验证过的东西。
为了省钱,吴嫂把她当电工的弟弟叫来,帮助在墙上挖槽布线。还把装修队提出的每天管的两顿饭折算成钱计在工钱里。
吴嫂的想法一天一变,一会儿这不对,一会儿那不行,指挥得工头团团转,她伶俐干练的行事风格吴宇以前未曾见过,如今领教过了令他刮目相看。
吴嫂的工作清闲,每天早午晚去水泵房六趟,按点儿把水泵开了,让人们吃上水就行,其余时间自己支配。以前她还在泵房织个毛衣、打个盹啥的,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装修家成了她天大的事情,每日急匆匆往返于新家与建材市场。
他们三岁的女儿吴嫂根本顾不上管,像皮球一样被她在娘家和婆家踢来踢去,每天吴嫂来来回回去娘家或婆家蹭饭。家里不开灶,吴宇出了井,洗了澡,约三五好友在矿上常去的小饭店喝点小酒,自在逍遥。
有时候,有亲戚或者原来的邻居想去看看他们新家装修得怎么样,这种时候,吴嫂就会叫上吴宇一起去。无论去的人评头论足还是出谋划策,吴宇只会连连点头或连声说好,他不是不敢表达意见,而是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如果说的与吴嫂意见相左,晚上回去免不了一顿数落,他领教过吴嫂的蛮不讲理,深知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不发言,不出错,不挨骂。
新家装修工程胜利完工,吴嫂又整日开始跑家具店、灯具店、五金店了。面对高中低档、价格离谱的木床、沙发、厨具、浴缸、马桶等等,吴嫂这次不会了,她虚心向吴宇请教,该买什么样的装备才能让他们的新家熠熠生辉。
吴宇没有被吴嫂的低姿态所打动,他不假思索地告诉吴嫂,你想买什么样的装备就买什么样的装备,不过千万不能买便宜货,哪怕现在我们钱不富裕,开了资攒够钱,一件一件买,他们还可以在排房旧家过渡一段时间。吴嫂这回把吴宇的话听进去了,决定按照这个思路慢慢装备新家。
吴宇最近发现,给他家装修的那个包工头隔两天就往他家跑,而且避开他和吴嫂嘀嘀咕咕,像是在商议着什么。吴宇晚上就和吴嫂开玩笑,问包工头是不是看上她了。
吴嫂骂他不正经。她说,别的人家装修完,会扣下一些工钱,过很长时间,确定质量没有问题,才支付剩余部分。
吴宇骂吴嫂小屁眼,人家装修工人多可怜,材料差价你不让人家挣,工钱你七扣八扣,还要拖欠,于心何忍!在吴宇的再三催促下,吴嫂总算不情愿地给了工头钱。而且她还按照吴宇的嘱咐,说他们两口子改天想请装修队的工人吃个饭。工头拿到钱,说这么顺利就拿到全部工钱,你家是第一个,饭就不吃了,千恩万谢走了。
新家装备得差不多了,他们择日放了鞭炮,搬进了新家。吴嫂爱干净,她给女儿约法三章,不许乱扔玩具,不许在墙上胡写乱画,更不许把小朋友领到家里。她还给吴宇立了规矩,不墩地不给吃饭,不洗澡不许上床,不许把狐朋狗友叫到家里打牌喝酒。
有时候女儿和吴宇坏了规矩,吴嫂一怒之下,会把他们赶出家门。排房小院已经交还给矿上,他们像关禁闭一样,会在楼下对面同时给他们分的小平房里住上几天,待吴嫂消了气,才能又回到新家。
他们的楼没有地下室,小平房是让他们放闲置物的,他们在排房没有扔掉的双人床和一些东西就放在这里,不想还派上了用场。
【作者简介】李军民,笔名岁寒,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提名奖、“武陵杯”世界华语微型小说年度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