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动的寂静（组诗）

编者按 毫无疑问，王学芯的诗歌是形而上的，甚至带着某种潜水艇般鲸波万仞的哲学意味，他以心象生发出的一句句迷踪之诗，可谓含韵不尽，奇警无穷。老刀的诗，情感柔软而言辞利落，在主客观相互的糅杂和融合中，达到了象中有意、意驭象行的相生效果。哈尼族诗人泉溪的这一组诗，多取材于琐碎日常，却不粘不滞，将尘埃里生活迅疾带入生存、生命的高处，并呈现出苍茫的背景、出尘的思索。春秀的诗歌中处处有“我”，她擅长将自己的感知，荡涤开来，让“我”在克制、隐忍，甚至无力、恍惚中，吸引读者一次次去思考、去反刍。另外，这组作品措辞的取舍，虚实的黏合，也颇为出彩，值得一读。

语境

更高语境

个人的层面 那些卓越和美丽

像在气流层之上

在构架的坍塌之间

语境一直怀念心灵

任何羽翅影子 任何飘落的叶子

正是我好好盯视的一朵月季

颤巍巍的火焰

同样在坍塌之前 在无声无息之中

出现了重建的样子

放大放小的天地

某一个置身其内的十字路口中心

从那儿分出的路

决定

抵达什么向往

唯一出现的一次呼应

喑沉沉的深处空间 里面一束

天使之魄 色彩之惑 荒凉之境的幽光

在融合

动了心的

眼睛 肢体和手

喝醉酒的感受

你说 像在飘摇

感受到的比看到的多

某些事物 洒落点点光斑 人行道

分离 重叠 认不出来

土地悬浮在空中

如同置身于另一个炫目的世界

手抓住空气 摇晃几下

反射出淡黄光泽

感到所有的人匍匐前行

褐色的阴影难以觉察

模模糊糊 路边一辆停着的小车

甲壳类动物似的缩小

包在壳里面 形成反差

布满错综复杂的虚线

环绕什么运气 什么面目

轻而薄 吸入肺中

断断续续 默默说话的眼睛

鞋子带着地上的枝丫 走走停停

触及鞋尖反弹起来

又滑向边缘

冷不丁一阵身心波动

你说那时

像从城市里飘来

飘向了生疏的地方

晚景

房顶的阴影

垂到墙的一半高度

另一半墙上的夕阳一片金黄

在交汇点上缓慢升天

途经的窗户内

深得很黑

几簇竹仿出大理石花纹

三角形或梯形尖角悬在空中

落叶飘下 泄露出的一阵嗖嗖声音

降临 闪现 盘旋

撩动的寂静

摇曳了悄默

空荡荡云天

风从耳廓呼啸而入

某扇滑动合页的窗子撞到墙上

反弹回来 再转向碰触

间隔的倾泻 像在

抹掉伫立之处

夜色高涨

夕阳看过太多晚景 着落点

迥异于无言表达的境界

每片区域的更大空间

相形之下 房子转动起了

瞬间的灯光

镜子

银白色光亮

身影或许映在镜子里

掠过 遁入自己眼睛 其他眼睛

空间感 存在感和空气感

就像一缕氧气

出没和停留

为了遗忘

寂静本身的寂静

脸 五脏六腑或不同角度

仿佛是一千年前覆盖一千年后的幻影

所有过往 瞥上短暂一眼

翅膀失去了羽毛

理想状态

在狭小面积里移出边际

许多估算错的延时 端视一秒钟

各种倾向与冲动

从没延伸

另一分秒

镜面的硬玻璃

里面似乎总有什么不同的身影出现

带入的什么顺序 或神态举止

一轮一轮的一波一波

发光的 灰暗的

不会讲述

仍在继续

气候问题

有些地方穿着雨衣度日

有些地方干得发慌 没有滴水

天意摇晃一秒

气候就在物理层面上翻卷 出现

被雷声打断的悬崖

干涸的峡谷深处

浮光漫不经心

忽东忽西的对比 极为激烈

阴影和一督间的微小颗粒交叉混合

然后分开 散去

毫无一种情形

或境况

自然在那里

那里便有不同的第一片云第二片云

假如不在这样的春天和秋天

所处区域的平静氤氲

总会在睫毛上

轻轻伫立

无限的差异

更多尚未预料的感觉盘旋

显得那么疏远 那么缄默 一无所知

就像偶尔薄薄的影子

刺穿身体

幻灭

见一个人

沉着拖沓

以这般面貌来到眼前

颧骨与面部的落差陷入我的骨髓

疲乏感截断一道道皱纹

逗留那会儿 言辞谈吐粘在嘴唇上

语气如同低垂的云雾

眉峰骤降 起身或站起样子

顺手把一绺枯黄头发

从脑门撩到顶巅

自然得就像这次短促过程

寂静围绕空空的椅子

吸入肺部的空气 瘫痪在胸腔里

散状形态

凝成感受的颗粒

倒在桌面地上的目光 倒在更低的地方

被自己的脚踩出一片残垣

窘迫心息 迷惑了口舌

觉得煎熬的等待

见到一个疲累的影子

或一个变淡的背影

墙体刷白

流动起回声

【作者简介】王学芯，生于北京，长在无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获《萌芽》《十月》《诗歌月刊》年度诗人奖，《中国作家》《扬子江诗刊》双年度诗人奖，《诗选刊》《现代青年》年度杰出诗人奖等，参加《诗刊》第十届青春诗会。部分诗歌译介国外，出版个人诗集《可以失去的虚光》《尘缘》《空镜子》《迁变》等11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