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小兽扭转它们的脸:
早晨,恭敬地向东方,
傍晚,集体目送太阳西沉。
光催熟籽粒,
沉重的头颅垂下,感激大地。
深秋,站着的秆
自行转动。
到火里,身体里的小兽
舞蹈,欢叫。
都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我捧杯酒,
给路过的空气,
给铃兰花、五味子、结一串串红豆的接骨木;
给小松鼠、燕子、天鹅……
朋友,你们走到哪儿了?去了哪儿?
你们散在大地上,
探究、寻找,
一再出发,又不知所归。
河藏着昨夜的星光流过,
农人晒着庄稼
我们的身体不时扔掉我们珍爱的……
坐下来吧,拿出心中空的那块
做盘子,随意采点儿什么,
就着我的酒,说说:
我们在哪儿?
雪花飘飘摇摇,
在梦的边上,唱无声的歌。
早晨,门前一行脚印。
雪,新鲜、干净、松软,
诱惑你踏上去,
它的下面,仿佛有不安静的河。
雪不停,
天空发泄着压抑和痛快。
静静走的人们,
安安静静的房屋,
仿佛爱与被爱
默默承受,稍稍快乐,稍稍不安。
我该用棍子敲打压着的松树,
给麻雀撒些谷粒,
蓝莓酒温热。
铲雪车不停地在路上巡工,
再下,怕打不开家门,
怕点上灯后雪们拍打窗户。
一簇簇粉色的达子香花隐在树林,
溪水边片片马蹄莲花。
绵延的树林在走:
白桦树纤美、羞涩,一排白树干水中照影;
红松阵阵涛声,
树干翘起的皮下有幽密的世界,和伸展的童话。
稠李一树树白花落了后,
红百合旋着小裙子,
山丁子树、山梨树、橡树默默结果。
树下伸出榛蘑的小伞,
坠落的松树塔砸响幽远的沉寂。
而此时,我正在遥远的中原,孤独地回想:
月亮在枝丫上洒一层银水,
水边梅花鹿幽幽的眼睛。
我曾贸然闯入,神秘的树林王国。
绿蒙蒙的雾,芦苇中无数的细梦,
鸟儿小小的家庭
亲密、安静。
早安!
天空蓝,灰蓝,白,湿地暗黑。
鸟儿叽叽咕咕,
细爪踩过塔头。
水面,夜送出一朵朵白睡莲。
东方出现了小火苗,
它变大,努力上升,它会猛地泼下金水,
鸟儿的白翅膀擦着太阳,
可现在它阵痛得多么激烈。
玉米地嫩黄的毯子,
沉重的穗向外倾斜。
黄豆支起荚倾听,
隆隆的车来了。
果园的果子通红的脸,
一双手热热地握住。
一些果子穿着盛装,
眺望。
一个人踽踽地走,
他头发颤动,
脚边草穗亮亮的芒。
身边稻田连着矮山,
一片片红铜。
梨子没有嘴唇,
她皮肤上的斑点来自野玫瑰的针刺,
蟋蟀每鸣叫一声
野玫瑰的针伸出一次。
梨子肥胖的妇人
没有爱情,
深夜抱着自己凝视月亮。
梨子湿润的果肉
果肉湿了又湿。
梨子放在心窝的十一颗籽儿成了。
你握着肥胖的梨子
你的嘴唇玫瑰的针刺凑近梨子。
十一颗褐色梨籽在手上,
心湿了又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