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明亮。世界缓缓
沉入一个无尽
白夜
瑟瑟啊——万物之原声,此刻
被我倾听:
那微黑的孩子
手提小小木桶
独自踩着光
走向那面斜坡
雪用微白笔尖勾勒出江山的线条
河流深黑。雪落进水里,成为
更深的墨汁。夜行船上的人
雪勾勒出他的眉目,江山一样清明
再也没有这样的雪夜了
即使一场场大雪纷纷扬扬
也无法看清一个人的眉目
再也没有那样的深夜了
躺在黑暗中,像一尊雕塑
庞大,静穆,身体和浑重的基座融在一起
在母亲的葬礼上唯有一人缺席
她是母亲
她从不参加葬礼,哪怕
纯白如凤仙花的一场葬礼
她踩着大雪去了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处房屋正在
残雪的地上动工
母亲要劝说这个村庄所有的泥瓦匠
都加入到盖房的队列中来
她一家家奔走,膝盖上沾满泥巴
在那MiLhwpQIDYFVp0KwhCUKcw==个积雪覆盖的村子
人们慢慢聚拢到一起
为这座深色的房屋增砖添瓦
房屋背后的积雪发蓝。
一只喜鹊在冬天跌落,直到春天
它仍保存了完整的骨骼和羽毛
一个男孩在那里捉迷藏,再也没走出
他的父母将他的影子认真抚养
给他喂下糖衣药片和黑色汤药
当他长大,离开家乡,进入远方的城市
他就开始了漫长的寻觅之旅
他和一群诗人来到最后的河流前
白色瀑布树立如瘦弱的人形
他穿过去看到了萧瑟的冬天的源头
当一个衰老的我走进那片阴凉
我并没有发现那一个男孩
又一个男孩做完作业来到这里
他捡拾喜鹊柴草般的尸体,将
它们一只只带往无垠的蓝色天空
冰雕城堡。花树。熊鹿。
冰雪烙刻的母亲流着泪,单薄衣物
被一层层剥落。母亲抿着嘴唇,抱紧
内心的羞耻。在正午,她臂间
揽抱的婴儿,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婴儿
忽然脱离了怀抱,跌落在水泥地面。仿佛
谁攫走了他,又像母亲狠着心,掼下他
在大地上成为一滩碎冰!那一刻,一个人
看见:母亲已消失了指尖、手指;那个人
没有看见,失去了儿子之后,母亲的
乳房也消失了。刀子将她的胸口剖开,她
不再是一个母亲。大雪之夜的啼哭与安眠
消失了,她再也不能哺育一个孩子!
现在,仍保留着腰身和腿脚的母亲
已不再是一个人。她站立,像一根冰柱
带着满身的污渍与盐粒。下垂的,几乎
就要脱落的胳臂微微扬起,她要说出的
一句话最终留在了残缺的身体内。世界
炫目,冰鸟们悬浮,在灰色空气的穹顶下
满世界化雪的声音……旷野泥浆翻涌
犹如一幅新的肖像的完成
多少年,我们都在寻找,那让它
复活的一颗心,它的取自坚冰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