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寒冷的下午

那个冬日的下午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太阳像是忘记了已入冬的瑞城，依然把大地火热地烘烤着，让人误以为这里仍然是个盛夏，只有码头上吹来腥味的江风还带着一丝丝的凉意。

沱江码头边停靠着几十艘休憩的渔船。这些天即将到来的寒潮使得出海打鱼的船只被紧急召回。这些渔船细长的竹竿上都绑着几条被撕碎了的旗子，在江风吹动下随风不停地摆动着。

沱江码头边的空地上，杂草丛生，败乱不堪，堆放了一些陈旧的铁皮箱和废弃的电线。这里是搬运工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是渔民上岸的必经之路。空地的不远处，人头攒动，一台十米多高的吊机正有条不紊地吊着一箱箱海产品。箱中不时掉出的小鱼虾引来了几条流浪狗在不停地追逐。

一对五十岁上下的夫妻在这个寻常的下午，搬完了手中的最后一箱牡蛎，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儿子走上一艘装满牡蛎的渔运船。

夫妇是沱江边上的搬运工，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高强度的工作使得他们每天只能穿着那几件暗灰色沾满鱼腥的衣服。他们老来得子，视孩子如珍宝。艰辛的生活使他们更加宠爱身边的这个孩子。每天，他们都带着孩子在码头边，看着船只来来回回作业。夫妇俩几乎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孩子，虽然他们常在渔船上来回劳作，但他们从不让孩子踏上这些老旧且带着一股腥臭味的船只。

孩子踏上船板显得非常兴奋，蹦蹦跳跳地围绕着船板四周来回走动。这是在他再三恳求下，父母第一次同意带他走上作业的船只。这艘破旧的运输船上装满了一箱箱牡蛎，让船体吃水很深，压在江中像是江中退潮后突起的一座暗礁，纹丝不动。船上安装了简易的驾驶舱，刚好能坐进一个能掌舵的渔民。

一条船，四个人，就这样在马达的嘈杂声中准备起航。他们的目的地就在沱江的对岸。两岸相隔码头不到两公里。

渔运船从码头艰难地倒出来，掉头朝对岸驶去。

“爸爸，你快看呀！这座桥好长啊！”当船只被江中急流斜冲到跨江大桥时，孩子拉着父亲的手指着眼前的大桥，奶声奶气地喊道。父亲抬起头逆着光，看着那条他常常从桥洞下漂过的大桥，并没有感觉这座跨江大桥有什么可看的地方，他只是感觉今天桥上来来回回的车子比往常多了一些。

母亲生怕孩子在船上站不稳，便蹲在船板上，一只手扶着一个箱子，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孩子。

船只缓缓驶过桥洞，突然一阵横风吹来，船只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猛推了一把，船体顿时倾斜，一箱箱的牡蛎顷刻间往一个方向倒去！

“啊！快抱紧……”话音未落，船只已覆盖在江面上，波纹从船体边一圈圈地散开，很快又被江中湍急的水流吞噬掉……桥上车来车往，横风呼啸着穿桥而过，发出一阵呜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不远处的码头空旷的草地上，吊机依然在砰砰砰的轰鸣声中紧张地作业着，将一箱箱货物装上渔运船。人们闲来无事，驻足围观那几条吃着掉落在杂草地上鱼虾的野狗，然后，手插着口袋，一个个消失在码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