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外部科技活动;研发外包;技术引进;创新产出
DOI:10.19313/j.cnki.cn10-1223/f.20241018.007
一、引言
随着国内外技术市场和产学研协同创新体系的发展与完善,我国企业以研发外包和对外技术引进为代表的外部科技活动力度持续加强,成为近年来研究者关注与讨论的重点问题(李小平,2007;吴延兵,2008;陈启斐等,2015;屈璐和黎津,2015;张杰等,2020)。企业通过将研发、试验等创新活动委托给外部机构或直接引进外部专利技术等方式,达到获取所需技术、节约创新成本等目标,随着我国企业创新的内外部结构性特征持续加深,企业内外部科技活动是否形成有效互补,成为了亟待深入检验与系统分析的重要课题。同时,在当前我国推动产学研深度融合、加快构建企业协同创新体系的背景下,从企业外部科技活动强度的角度深入研究企业创新的结构性特征对企业创新产出的影响效应,对于准确回答“企业外部创新行为是否更有利于创新”这一重要现实问题、有效比较我国企业内外部创新行为的实际效果、明确未来科技创新的结构性发展特征、制定科学合理的创新引导政策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然而,当前我国与企业外部创新相关的研究存在两方面问题:第一,研究样本数据的代表性不足。相比于企业整体科技活动指标,企业研发外包、对外技术引进等外部具体科技活动指标数据的获取难度较大,使得已有研究成果难以有效保证研究样本的针对性、全面性和代表性,进而直接影响了最终研究结论的可信度;第二,未能关注到企业内外部创新的重要结构性特征。当前相关研究仍普遍停留在外部科技活动的总量层面,较少从份额、强度等结构特征对企业创新效应进行检验。
结合上述情况,本文综合运用2008-2013年国家统计局全国创新调查企业数据库和工业企业数据库样本数据,深入检验了企业研发外包、对外技术引进等外部科技活动对企业创新产出的影响效应。本文的创新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第一,本文为外部科技活动的企业层面研究成果提供了必要的补充与完善。本文使用具有全面性与代表性的微观层面样本——2008-2013年国家统计局全国创新调查企业数据库,有效解决了企业层面研究对象的选择问题,从而为企业外部科技活动的相关研究主题提供了必要的补充与完善。第二,本文围绕“创新结构”和“创新产出”两个重要维度,进一步拓展与深化了相关主题的研究成果。一方面,企业外部科技活动均需要结合内部科技活动,从而在“结构”上保证研究的完整性与有效性。另一方面,企业外部科技活动的最终目的在于提升企业科技创新水平,从而保证企业自身创新成果的“产出”水平。然而,已有研究成果均停留在“创新总量”与“创新投入”问题的研究上,未能进一步对“创新结构”和“创新产出”问题进行深入探讨,本文对此进行了针对性与系统性的研究检验。第三,本文结合内在影响机制和重大现实问题对基本研究结论进行了深入剖析与解读,发现并梳理出科技创新经费投入和研发人员素质等核心影响机制以及政府创新政策和境外科技活动对企业创新产出的实际影响效应,增加了本文的研究深度与现实意义。
本文剩余部分的结构为:第二部分为事实背景与研究假设,主要回顾现有文献,建立理论基础,提出研究假设,并分析现实状况,构建事实基础;第三部分为研究设计,对本文的数据来源与处理过程、模型设定以及相关内生性问题进行了详细说明;第四部分为实证结果与分析,对本文的基本实证结果及其稳健性进行了多层次的检验与分析;第五部分为进一步检验,对影响机制和重要影响因素;第六部分为结论和政策建议,对本文的主要研究结论和政策启示进行了梳理总结。
二、文献与研究假定
基于现有研究和现实背景,对外技术引进强度有利于提高企业创新产出。一方面,对外技术引进对企业内部创新具有互补效应,并因此呈现对企业创新产出的促进作用。孙文杰和沈坤荣(2007)发现了对外技术引进对企业创新产出水平的促进效应,同时检验出随企业创新水平变动的分位数效应以及与企业内部创新之间的相关性。刘重力和黄平川(2011)进一步发现了技术进口对我国大中型企业专利申请、新产品开发与销售的促进效应。在企业内部创新水平较低时,企业研发基础薄弱、吸收外部技术能力较差,导致技术进口对于企业创新产出水平提升的促进效应相对提升;当企业内部创新水平较高时,引进技术与国内技术的差距得到了改善与缩小,使得技术进口对企业创新产出的带动作用相对降低。另一方面,国内技术与引进的国际先进技术间仍存在一定差距(林毅夫和张鹏飞,2005;黄凌云等,2018),需要着进一步提升自主创新水平、摆脱对外技术依赖、加快技术赶超。在引进国外先进技术时注重自主研发能力和消化吸收能力的培育,加快摆脱“引进-模仿-再引进-再模仿”的被动局面,形成“引进—创新—再引进—再创新”的良性循环模式(吴延兵,2008;肖利平和谢丹阳,2016;张杰等,2020)。由此可见,当前对外技术引进仍然是我国企业提升自身创新水平的重要手段,在提升企业创新产出方面仍具有相对明显的促进作用。在创新赶超战略上,我国以增强互补效应、承接吸收转化外部技术为目标持续提升自主研发能力,进一步提升了引进技术对企业创新产出的促进效应,为企业技术引进强度的积极影响效果提供了重要条件。
同样,研发外包强度在促进企业创新产出方面同样具有一定的理论与现实研究依据。一方面,研发外包对企业内外部技术创新具有更为显著的双重影响效应。对内部创新而言,研发外包为企业提供了获取研发供应商专业知识的途径,通过改善企业内部知识创造能力提升企业整体创新水平(Cassiman and Veugelers,2006;Tsai and Wang,2008;陈启斐等,2015;Frank et al.,2016);对外部创新而言,企业将研发创新外包给其他公司,使得企业可以接触到更高水平的技术资源,获得由其他企业创造的知识和技术,帮助企业进行更多研发创新与新产品生产,从而提升企业整体创新水平(田堃,2007;Nieto and Rodríguez,2011;Kamuriwo and Baden-Fuller,2016)。另一方面,以企业为主导的产学研融合模式是我国优化构建科技创新体系、提升科技成果边界及科技竞争力、实现科技高水平自立自强的关键手段(Gobble,2013;魏国江,2018;郭飞,2021;尹西明等,2021;高伟,2021)。作为产学研融合的重要实现形式(何郁冰,2012),增加研发外包强度对于提升企业创新产出这一核心目标具备充分的理论支撑与事实依据。基于上述外部科技活动强度对企业创新产出影响的综述,本文给出研究假定H1:
H1:以对外技术引进和研发外包为代表的企业外部科技活动强度对企业创新产出水平存在正向影响效应。
企业外部创新行为同样受到政府相关政策的影响。吴昌南和钟家福(2020)利用2001-2015年的数据检验了技术引进税收优惠政策与产业创新能力的关系,发现享受技术引进税收优惠政策能显著提升产业创新能力,尤其是对高技术产业创新能力的提升更为显著,主要原因在于该政策有利于增加企业的引进技术经费和技术改造经费支出。陈磊等(2023)从产业内和产业间的视角考察了鼓励技术引进政策的创新溢出效应,认为鼓励技术引进政策通过激发企业创新内部动力和增强企业创新外部支撑促进了产业内创新,其中增加研发投入和降低融资约束是企业承接溢出效应的关键。白俊红和卞元超(2015)利用 2004—2013 年我国省份层面数据,发现政府资金支持政策对产学研协同创新发展具有显著促进效应,主要原因在于政府的研发补贴政策有利于鼓励各创新主体参与协同创新、推动协同创新平台构建,进而促进产业发展、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等子系统之间的协作与互动,有利于产学研协同创新效果的提升。陈怀超等(2020)运用2010-2016 年我国 30 个省市区数据,发现包括政府研发补贴在内的正式和非正式制度支持均能显著促进产学研协同创新发展,从而依靠“看得见的手”弥补产学研协同创新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市场失灵,有效推动各创新主体实现改善式的整体协同效应。本文据此给出研究假定H2:
H2:研发补贴和税收减免等政府创新政策能够显著提升以研发外包和技术引进为代表的企业外部科技活动的实际创新效果。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及处理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主要来源:(1)2008-2013年国家统计局全国创新调查企业数据库。该数据库提供了工业企业以及相关科技服务业企业的各项科技创新活动指标,对于全面、准确地研究我国企业技术创新相关问题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此外,该数据库系统而全面地提供了企业内部研发投入、外部研发投入、对外技术引进等涉及企业内外部创新行为的各项指标,为准确而有效地测算企业各类科技活动强度提供了关键条件;(2)2008-2013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该数据库提供了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数据信息,对于本文实证部分同样具有重要的使用价值。其原因在于,企业科技创新与企业生产经营情况具有极为密切的关联,充分考虑企业规模、流动性、杠杆率等重要生产经营特征,是企业创新相关问题研究的必要前提条件。全国创新调查企业数据库仅涵盖了企业科技创新层面的相关指标,在企业生产经营指标的统计方面存在明显的不足,亟待对其进行有效补充,进而提升实证研究结果的准确性与代表性。有鉴于此,本文选取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与全国创新调查企业数据库进行匹配,进而充分解决了这一问题。
本文按照“法人代码+年份”的识别条件将两套数据库进行匹配。在此基础上,本文进一步对样本数据进行如下处理:(1)剔除核心因变量、自变量及关键固定效应指标缺失的样本。(2)对各项核心指标中明显不符合事实的异常值样本进行识别与删减。(3)对主要控制变量的样本数量与处理范围进行统一对应。(4)对容易产生统计误差的数值型变量样本进行1%分位的双边缩尾处理。最终得到不含控制变量的有效样本260751个,含控制变量样本220561个。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 所示。此外,本文借鉴谢建国(2003)的方法对行业进行分类后发现,资本及技术密集型行业中的企业外部创新指标均值明显高于劳动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行业水平(见表2)。这一特征表明,我国高技术行业一般对应更高的外部创新能力,其自身也普遍具备更高的创新产出水平,在一定程度上为本文研究主题提供了经验与事实支撑。
(二)模型设定与变量定义
(三)内生性讨论
为了最大程度地保证本文结论的准确性与有效性,需要对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进行讨论与解决。与大多数实证研究成果相同,本文可能存在的内生性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逆向因果关系。虽然本文的核心因变量为创新产出指标,而自变量为创新投入指标,使得创新产出影响创新投入这一逆向影响机制的解释力相对薄弱,但出于谨慎考虑,我们并不能完全排除两项企业创新指标之间可能存在的逆向因果关系及其所导致的内生性问题;二是遗漏变量。尽管本文控制了企业基本信息、生产经营与科技创新方面的多项核心变量以及企业个体效应,但不能完全排除实证模型中可能存在的与解释变量相关的遗漏变量,以及由此产生的内生性问题。因此,为了进一步控制模型内生性影响、充分保证本文核心结论的稳健性,本文运用两种工具变量方法对模型内生性进行有效控制:(1)借鉴Fisman and Svensson(2007)的方法,构建“城市+行业”层面的平均指标作为本文的工具变量,从而保证对逆向因果关系以及企业层面遗漏变量相关性的有效控制,实现解决模型内生性的目标;(2)存在外部科技活动的企业为了能够有效地承接与运用所引进的外部技术,需要根据外部技术特征进行相应的技术消化与吸收等创新行为。这就使得企业技术消化吸收经费支出具有“专用性”和“目标性”的明显特征,表现为与企业外部科技活动高度相关,而与企业其它特征指标的相关性相对较弱,从而充分满足工具变量选取条件,成为了解决模型内生性的另一思路。综上所述,本文通过两种具有依据和可行性的工具变量方法对模型的内生性进行有效控制,检验多种研究方法下是否存在一致的实证结果,从而最大程度地确保本文基本研究结论的稳健性。
四、实证分析
(一)基本回归结果
表3 报告了计量模型(1)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企业研发外包、对外技术引进和整体外部创新占比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正。实证结果表明,从整体上看,企业外部科技活动强度对于企业创新产出具有明显的促进效应。按照内部分类来看,企业研发外包和对外技术引进两种核心外部科技活动类别均能够有效提升企业创新产出水平。这一结论与本文假定1 形成了有效呼应。从经济意义上来看,一方面,以研发外包和对外技术引进为代表的企业外部创新行为是解决企业紧缺关键技术、核心技术的重要渠道,相比于企业内部创新行为,能够更为有效地运用创新平台、创新网络、技术市场与产学研协同等重要创新条件,更为高效地承接外部创新主体的技术外溢,对于企业整体创新水平具有更强的提升带动效应。另一方面,从“外部技术→消化吸收→自主创新能力提升”的作用逻辑与创新产出水平的提升效应来看,随着企业外部创新强度的提升,企业自主创新投入份额相对降低,但这不仅未影响企业对于外部技术的消化吸收,反而提升了企业消化吸收外部技术的能力,进一步提升了企业的创新产出水平。由此表明,对外技术引进作为我国企业提升自身创新水平的重要手段,在保证企业自主消化吸收能力的基础上,仍具有进一步提升份额的空间。
在此基础上,考虑到发明专利是对产品、方法或者其改进所提出的新的技术方案,相较于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来说有更高的技术含量和创新价值(吴伟伟和张天一,2021),能够作为企业核心技术创新能力的重要表征,与企业专利申请总量共同作为企业技术创新能力的代理变量(唐松等,2020)。因此,本文进一步以企业发明专利申请数量为被解释变量进行了基本回归检验。结果如表4 所示,企业研发外包、对外技术引进和整体外部创新占比的回归系数仍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正,证明企业外部创新强度显著提升了以发明专利申请数量为代表的企业创新产出水平,与表3回归结果形成了有效的呼应与补充,进一步支持了企业外部科技活动与创新产出正相关关系基本结论。
(二)稳健性检验
1. 替换创新产出指标检验
现有文献中广泛使用的创新产出指标,企业新产品销售占比,(李文贵和余明桂,2015;周开国等,2017)。为了验证本文基本研究结论在多样化创新产出指标背景下的适用性,我们进一步将创新产出指标替换为企业新产品销售额占比(Newproduct)进行稳健性检验,由“企业新产品销售额/企业整体销售额”的计算方式得到。检验结果如表5 所示,可以看出,在替换核心被解释变量后,模型主要回归系数仍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正,与前文基本回归结果保持一致。
2. 替换研究样本检验
为了保证本文实证结果的准确性,本文将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中的企业生产经营指标与全国创新调查企业数据库相结合,从而获取包含企业完整技术创新与生产经营情况的样本数据,同时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样本损失。因此,为了更加全面和有效地运用本文所掌握的全部样本数据,我们选用全国创新调查企业数据库2014年样本以及2008-2013年间未能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形成有效匹配的样本进行稳健性检验。由于生产经营指标相对不足,本部分检验尽可能多地选取企业研发规模、新产品产出水平、研发集中度等企业技术创新指标作为控制变量,如表6所示,替换研究样本后的主要回归系数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正,从而在样本层面验证了本文基本研究结论的代表性与稳健性。
3. 替换核心解释变量检验
为进一步验证企业外部创新行为的影响效应,本文使用虚拟变量形式的企业外部创新(Outinnovtion_dummy,存在外部创新=1;不存在外部创新=0)、研发外包(Outsource_dummy,存在研发外包=1,不存在研发外包=0)和对外技术引进(Adopt_dummy,存在技术引进=1,不存在技术引进=0)变量进行实证检验,如表7 所示。主要回归系数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存在相关外部创新行为能够有效提升企业创新产出水平,从而与本文基本研究结论形成了有效对应。
4. 工具变量检验
为了有效解决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充分保证基本回归结果的准确性,本文借鉴Fisman and Svensson(2007)的方法,并充分运用企业技术消化吸收经费支出的“专用性”和“目标性”特征,构建了“城市+行业”平均水平以及“技术消化吸收”水平的双重工具变量检验,如表8 所示,核心回归系数仍保持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正,同时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通过了不可识别和弱识别检验,在证实工具变量方法有效性的同时充分验证了“外部科技活动强度提升了企业创新产出”的结论,为本文核心结论提供了内生性控制视角下的有效依据。但不可否认的是,考虑到外部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之间所存在的复杂关联,以及均值工具变量检验的不足之处,本文在内生性控制方面仍存在进一步探索和提升的空间。
五、进一步检验
(一)机制检验
1. 研发经费投入
既有理论与经验事实充分表明,要实现企业创新产出水平的提升,必须实现内外部创新的有效联动,提升企业科技创新经费整体投入规模,这也是企业外部科技活动强度促进创新产出水平提升的必要条件。对外技术引进经费并不直接提升企业创新产出水平,而是需要依靠对企业整体创新投入水平的促进效应来加以实现。从事对外技术引进的企业存在着增加内部创新投入、提升承接吸收转化能力、形成“引进技术→消化吸收→自主创新能力提升→提高国际竞争力”发展模式的重要动机(吴延兵,2008;张杰等,2020)。研发外包、对外技术引进等外部创新行为作为获取企业本身所不具备的技术创新能力的核心途径(Chesbrough,2006;O’Hagan and Green,2004),相比于企业自主研发也理应对应更大的成本投入规模,以满足更高水平的科技产出需求。因此,要实现对外技术引进强度对企业创新产出的积极影响效应,就必须保证企业科技创新经费整体投入规模提升这一重要机制与渠道的有效性。如表9 所示。企业外部科技活动强度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提升了科技创新经费投入规模,并进一步在1%的统计水平上促进了企业创新产出水平的提升,表明企业外部创新强度的提升会通过促进企业科技创新经费的投入,进一步增强企业创新产出能力。事实上,这一机制的关键点在于外部创新结构对于科技创新经费投入总量的积极影响,这更加充分地证明了外部创新与内部创新之间较强的互补效应,充分反映出我国企业外部科技活动经过长期发展,在技术承接吸收方面所积累起来的能力与优势。在此基础上,本文还构建了基于研发人员和研发经费的创新效率指标(LnPatent_per、LnPatent_R&D)进行检验,结果如表10 所示。除列(6)技术引进对于研发经费创新效率的影响效应不显著之外,列(1)-(5)中各项外部创新变量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外部创新在提升企业创新投入规模的基础上,还存在进一步提升企业创新效率的关键效应,从而形成促进创新产出的双向合力。
2. 研发部门人力资本
一方面,从企业研发外包来看,组件式委托集成特征以及单位研发投入成果提升特征在企业研发外包中得到了极为显著的体现(Gobble,2013),这两项特征也共同决定了从事研发外包活动的企业需要对获取的科技成果进行有效的承接、吸收与转化,最终实现承接与吸收外部高水平技术溢出、提升内部关键技术与核心技术产出能力的目标(Cassiman and Veugelers,2006;Tsai and Wang,2008;Frank et al.,2016)。作为企业研发创新最为核心的要素以及委托研发过程的直接参与对象,研发部门人力资本是保障与提升企业整体技术创新能力的关键(Martinez et al.,2017,2019;杨帆和王满仓,2020;裴开兵,2021;李盛楠等,2021),对于承接研发外包的技术外溢、更加有效地吸收和转化研发外包成果、最终提升企业创新产出能力具有重要意义。另一方面,从企业对外技术引进来看,引进和学习外部技术有利于国内企业进行人力资本的积累,进而提升对新技术的吸收能力(Azariadis and Drazen,1990)。因此,企业人力资本既承担着消化吸收外部先进技术的任务,又发挥着加强本国企业自主研发和技术创新能力的作用(孙文杰和沈坤荣,2007;孙建等,2009),从而为“对外技术引进-研发人力资本改善-创新产出提升”的内在核心影响机制提供了支撑。有鉴于此,本文借鉴已有文献对研发部门人力资本的指标构建方法(杨国超和芮萌,2020),使用研发人员素质作为企业人力资本的代理变量,以企业研发人员中本科以上学历人数占比表示。表11 汇报了对这一影响机制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企业外部科技活动强度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提升了企业研发人员素质,并进一步在5%-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提升了企业创新产出水平。由此表明,企业外部创新强度的提升有助于改善企业研发人员素质,并进一步提高企业的创新产出能力。
(二)重要影响因素检验
1. 创新政策影响效应
“外部科技活动”与“企业创新产出”均与政府创新政策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提升企业创新产出水平是以研发补贴和税收减免为代表的政府创新政策的根本目标。(黎文靖和郑曼妮,2016;杨国超等,2017;郭玥,2018;郑江淮和张玉昌,2019;杨国超和芮萌,2020)。鼓励外部科技活动同样是近年来政府创新政策所着重关注和发挥的重要功能。《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 年)》将“实施激励企业技术创新的财税政策”列为科技发展重要政策和措施的首要内容,并明确提出“构建政产学研用一体的创新网络”“促进高等学校、职业院校和科研院所全面参与国家创新体系建设”和“推动跨领域跨行业协同创新”等与企业外部科技活动高度相关的重要政策与规划。因此,本文引入企业受到政府创新政策支持的虚拟变量(Policy),在相关政策分类下分别对应研发补贴(Subsidy)和税收减免(Tax_deduction)两项虚拟变量(获得相关政策支持=1,未获支持=0),具体检验结果如表12 所示。可以发现,政府创新政策与企业外部科技活动强度的各项交乘项系数均在5%-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政府创新政策在进一步支持和引导企业外部科技活动、提升其创新产出效率方面具有显著而积极的影响。
2. 国外技术影响效应
除政府创新政策因素外,另一项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是国外技术对于本文研究主题的影响效应。提升自主创新能力、摆脱对外技术依赖,既有助于我国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目标的实现,又是当前“逆全球化”背景下我国有效应对外部科技封锁与不确定性风险的重要战略举措。有鉴于此,本文构建了企业是否存在国外科技活动的虚拟变量(Foreign,是=1,否-0),分别对研发外包(Outsource)、对外技术引进(Asopt)和整体外部科技活动(Outinnovation)的国外技术特征进行检验,结果如表13 所示。可以看出,除模型(3)未引进控制变量的情况之外,企业外部科技活动与国外特征虚拟变量的交乘项均不显著。由此表明,相比于企业在国内的外部科技活动,国外科技活动在提升企业创新产出方面并不具有显著优势。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形成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用深度融合的技术创新体系是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重要目标。这就要求企业在保障内部自主研发能力的基础上,更加充分、广泛而有效地运用以研发外包和对外技术引进为代表的外部创新渠道,在顺应国内外科技创新发展形势的同时实现自身整体创新产出能力的提升。因此,有效检验与解答“外部创新强度越高的企业是否具有更高的创新产出能力”这一问题,对于深入研究我国企业创新结构性问题、准确检验外部科技活动的实际影响效果、有效指导我国创新协同与市场化发展的政策制定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本文使用2008-2013年全国创新调查企业数据库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样本,检验并发现了企业研发外包和对外技术引进强度对创新产出水平的积极影响,证明外部科技活动强度越高的企业拥有相对更强的创新产出能力。对其内在机制进行检验后发现,外部科技活动能够通过提升企业研发部门经费投入和人力资本水平来增强企业的创新产出能力,对政府创新政策与国外技术特征等企业外部创新重点问题进行检验后发现,政府创新政策在进一步支持和引导企业外部科技活动、提升其创新产出效率方面具有显著而积极的影响,而国外科技活动对于企业创新产出的提升并不具有显著优势。
本文具有的政策借鉴意义在于:第一,我国企业研发创新体系仍拥有承载外部科技活动技术溢出、提升企业创新产出水平的空间。相比于内部自主创新,以研发外包和对外技术引进为代表的企业外部科技活动不仅是我国技术追赶阶段企业获取自身所不具备的关键科技成果、完成模仿学习和技术吸收的重要手段,还是我国形成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用深度融合技术创新体系的必要途径。因此,应强化市场引导与政策规范的有机结合、进一步搭建外部科技活动平台、推动外部创新要素的流通与整合、持续激发企业对外部创新的核心需求与承载潜力,推动企业创新流程与创新产出能力的同步改善。第二,引导企业提升对外部创新成果的吸收与转化能力,最大程度发挥外部科技活动的创新产出优势。在研发经费投入方面,应进一步明确外部科技活动的成本、收益与技术特征,优化内外部研发创新与生产经营资金配置,积极拓宽融资渠道,确保研发资金流的平滑性与稳定性,为畅通外部科技活动提供条件与支撑。在研发人力资本方面,应以同时满足内外部创新需求为指导,以高效服务企业外部成果转化为目标,在兼顾经济效益的基础上持续深化人力资本积累和创新团队建设,有效节约外部创新成本、优化外部创新作用流程、提升创新产出水平。第三,应进一步发挥研发补贴、研发加计扣除、高新技术企业税收优惠等政策对于提升外部科技活动创新产出能力的积极作用,对企业加大研发投入的支持,促进各类外部创新要素向企业集聚,通过优化企业创新结构增强企业创新产出能力。第四,近年来我国科技实力的不断提升,国外技术在带动企业创新产出方面的优势逐渐减弱,这为我国加强对基础技术、关键技术、核心技术的国产化替代、打造更加自主可控的协同创新体系提供了重要契机。因此,应深刻把握企业创新主体地位,通过推动产学研深度融合、构建创新联合体、壮大国内技术市场等方式,提升企业外部创新能力、整合各类创新资源,助力我国科技创新体系和自主创新能力的优化提升,加快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