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共同体的变迁与重塑

2024-12-16 00:00:00任亮亮
湖湘论坛 2024年6期

摘要:乡村共同体的形成是村庄治理追求的目标,也是实现基层善治的基础。乡村共同体经历了自然属性为主、政治属性为主、模糊属性为主和公共属性为主的变迁。针对村级治理公共性脆弱化困境,重塑乡村共同体成为乡村治理转型实践的重要议题。调研发现,山西农村开展“午餐会”探索,依托关系联结与利益动员机制、资源整合与在地转化机制和公私协调与主体共建机制,取得空间基础提供、价值引领影响、事件匹配作用和物质供给有效的发展绩效,促进了乡村共同体的重塑。研究认为,以举行公共活动激活群众主体性和增强基层自治能力,有利于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现代社会基层治理格局,为基层治理现代化提供低成本的借鉴方案。

关键词:乡村治理;民主制度;乡村共同体;午餐会

中图分类号:D42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160(2024)06-0040-13

一、问题的提出

《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加强农村基层基础工作,健全乡村治理体系,确保广大农民安居乐业,农村社会安定有序,有利于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现代社会治理格局,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提升社会治理效能。”这为建设乡村共同体指明了方向与路径。实践证明,乡村社会能否有效运行与村社的内聚程度及其结构功能有关。受工业化、城市化、非农化等社会转型发展影响,乡村社会的边界不断被突破,村庄社会的结构被打破,秩序被瓦解,村庄治理陷入困境。如何以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体制构建推动乡村社会困境的破题,成为政策部门和学界研究者的重要议题。

关于乡村治理,学界依循两种研究路径。一是自治。立足村庄现状,认为村庄仍然存在中坚农民、留守妇女和“五老”人员等精英群体是乡村社会可供利用的剩余人力资本,可以将这一部分人吸纳到村级组织中来开展村民自治实践。中坚农民可以形塑新型乡村社会秩序,表现为扩大农民流动空间、充当村庄治理精英和引领农业内生发展[1]。留守妇女产生于以夫妻分工为基础的“半工半耕”家庭生计,对在村妇女“赋权”“赋能”,可以令其在环境治理等公共服务领域发挥内生性的治理效用[2]。具有安养属性的五老精英是乡村治理主体的重要来源、公共文化建设的担纲者和乡村社会的活力之源[3]。维持乡村自治的考量在于城镇化是当前乃至未来一段时期内不可逆的社会现实,乡村社会建设功能在于保底,为城市发展提供稳定的大后方,保持基本公共服务的提供和维持型自治是基于现实国情做出的优选[4]。因此,以上是从乡村社会内生性视角出发,阐释村民在村庄治理中的主体优势和治理潜力。然而,自治面临的问题是如何设计和匹配以行之有效的体制机制,来动员和吸纳农民群体的积极参与。二是行政化,部分学者认为,随着村民自治的社会基础与乡村社会的结构转型,必须寻求新的治理方式[5]。资源下乡时期,国家完全有能力直面农户,直接回应农民的诉求。通过推动干部公职化、村级组织多层化和村级工作规范化,更好地承接项目落地和开展公共服务[6]。问题是,农村基层组织所遵循的行政化目标导向虽然有助于行政效率的提升,但也带来了村级治理行政势强、自治势弱的非均衡态势,加剧了乡村社会的去公共性困境[7]。

单一的自治或者行政化都难以解决问题。村级治理现代化需要国家权力的适度下沉,村庄社会的不规则性又需要发挥村民自治的作用。因此,需要考量行政消解和替代自治的问题[8],也需要避免过度强调自治而轻视行政嵌入的作用[9]。最好的状态是以国家力量与乡村社会力量的共同参与和紧密配合实现行政与自治的均衡,强调行政力量对自治力量的总体性控制,以及自治力量在总体性控制之下的自主空间[10]。以上关于行政化、自治开展或者行政与自治的均衡的视角都在强调村庄社会基础的变化,行政化的取向强调村庄社会基础“动态变化”的一面,自治维持的取向强调村庄社会基础“静态维持”的一面,自治与行政化的均衡是在动静结合基础上实现村级治理体制机制的调适。问题是,技术性的制度设计没有从价值层面解决问题,没有从治理对象的变化出发,即忽略了自治与行政的均衡是要再造新时期的乡村共同体。

自治强调农民的同质性和村庄的封闭性,行政化强调农民的异质性和村庄边界的开放性。从在乡农民来看,中坚农民、留守妇女和老人群体仍然维持着内部的熟人交往和紧密互动,存在同质性特征。在外农民从事工作多样,价值取向多元,也属于村庄服务的对象。如此一来,村庄人口就呈现出异质性的特征。因此,以村庄集体再造为抓手,以乡愁和集体感唤起为手段,建设新时期的乡村共同体要超越工具治理思维,服务在乡农民与在外农民。

围绕新时期的村级治理共同体建设话题,学界就共同体建设的必要性、样态、路径、功能等进行了讨论。从必要性来看,在社会转型期,社会利益格局不断调整,利益分化明显,利益关系更趋复杂,利益冲突不断加剧,社会问题层出不穷,社会矛盾日益复杂,使得管理的难度不断增大、不可治理性增强,这就亟须新的治理模式助力变革[11]。从样态来看,乡村治理共同体呈现出政府、社会、市场、村级组织、农民、企业等多主体参与的特征,表现为多元主体间对话、竞争、妥协、合作以及采取集体行动的过程。多元主体间的关系是一种基于分工和协商达成的有机整合,从而生成责任共同体、行动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利益关系、群众意愿、文化认知、组织规模和区域毗邻等五个因素,构成了新时代乡村共生治理有效性的变量函数[12]。从建设路径来看,壮大村集体经济,让村民与集体产生利益关联,进而以利益激励机制解决共同体建构的动力问题,党建引领机制解决共同体的维系问题,在两者统合基础上实现行动协同,并推动共同体向更高形态发展[13],实现共同体为本,社会为用[14]。从功能发挥来看,乡村共同体的形成有利于增强乡村社会内部凝聚力,促进乡村社会整合,强化村民对公共事务的关注和参与,为实现更高质量的乡村多元主体共治提供基础性保障[15]。

因此,关于乡村共同体的定义,基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以下简称《村组法》)赋予村民委员会社会管理、集体资产管理和行政事务管理三重职能,提出乡村共同体有三重意蕴。一是村庄是以地域为界、成员间以血缘和地缘关系联结的乡村生活共同体;二是村庄是土地和经济集体所有的乡村经济共同体;三是村庄是国家行政权力延伸到基层的乡村治理共同体。乡村共同体的重塑,意味着三重性质的共同体建设要得到村民的认同和归属。

2021—2023年,笔者多次到山西L村进行村级治理专题调研,运用半结构访谈法与村组干部、党员、村庄精英、普通群众进行深入交流,获取关于村级治理变迁和治理经验的第一手资料。L村位于晋西地区,距离县城50多公里,交通不便,是中西部地区“无产业、无资源”的典型村庄。截至2022年,该村户籍人口1426人,在村常住人口563人,在村常住人口中65岁及以上老人140人左右,在村常住人口主要通过种地、养殖和娱乐休闲开展生产生活。10户左右的中年农民规模化种植土地,种地规模在30亩左右。该村作为论证案例,具有两个特点。一是该村属于空心村,与中西部地区的广大农村地区具有类似的特征,村庄以中坚农民、留守妇女和老人为主,村庄治理表现为维持型特征。二是该村构建共同体的转型过程中依靠常规的国家资源注入以及村干部对村庄和社会资源的挖掘来为工作开展奠定物质基础。以村干部的能动性,激发村民的主体性,焕发村庄的集体性实现乡村共同体的再造。对广大的中西部普通农村地区的治理方式优化具有借鉴和指导意义。

二、乡村共同体脆弱化的表征

(一)乡村共同体的变迁

共同体概念源自西方,字面理解为共同的生活形态。从其本义来看,它是指一定地域范围内人们之间休戚相关、生死与共、疾病相扶的关系[16]。滕尼斯在《共同体与社会》中提出,血缘、地缘和友谊是共同体的纽带,共同体存在于传统社会,其具有同质性、自然性和封闭性。现代工业社会兴起,共同体逐渐以异质性、社会性和开放性为鲜明特色。哈贝马斯认为滕尼斯的共同体描述的是一种“生活世界”的图景。传统农村“生活世界”的内在秩序被破坏,契约法制代替了原本的惯习、习俗和礼俗。中国乡村社会的复杂性决定了其具有自然性、政治性、公共性等多重特征,不同时期,某一种特性占据主导并呈现出来。

传统时期,中国乡村共同体呈现出自然属性为主。村庄属于熟人社会,人与人之间有共同生活习俗和共同生活规则,村庄有自我边界,维持内部的高度紧密。“皇权不下县”的政治格局下,乡村依靠准官员以及民间纠纷自我调解机制维持秩序,宗族和乡绅依托礼法在乡村社会起到中坚作用[17]。小农保持自给自足的农业生产,内部关联度极高。村庄有坚实的集体意识生成基础,能够实现高效且稳定的自治。

新中国成立至改革开放前,中国乡村共同体呈现出政治属性为主。这一时期实行“政经合一,三级所有”的人民公社制度,国家意识形态高度下沉,集体经济取代小农经济,村庄自主空间被极度压缩。具体来看,集体生产强化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交往和利益关联;生产队健全的干部结构为共同体运转提供行动基础,选举也容易成为焦点;政治动员的频繁增加了舆论生产的可能,户籍制度的存在限制了个体的自由,村民面向村庄的生产生活更容易受到村庄社会的影响。在政治黏合下人与人之间的关联度更高,村庄对外封闭性更强,村界、行政边界、人口边界和经济边界具有高度的重合性。

改革开放到税费改革时期,中国乡村共同体呈现出模糊属性。自《村组法》颁布以来,村民个体政治意识觉醒带来对集体意识的侵袭,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弱化了个人与集体的利益关联。市场经济兴起、城市文化下乡、人口外流打工,农民受到现代化的多元思想影响,对集体的归属感和认同感逐步减弱,乡村内生性价值规范约束村民的效力减弱。乡村共同体的属性变得模糊化,突出的特征表现为,村庄变为半熟人社会,自然生出的规矩转换为商议达成的规章、舆论压力变为制度压力、长老政治变为能人政治[18]。

税费改革后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乡村共同体呈现出公共属性为主。国家资源下乡为乡村社会治理提供了物质载体,项目进村为乡村社会治理提供了实践载体。围绕资源分配和项目实施,村庄内部容易撕裂。在地方政府主导和在村精英的协调下,乡村治理以自治制度的激活、行政化的改革为双重抓手,既强调自主性,也强调规范性,追求利益共享和治理共建的多元主体共治的格局。村庄共同体虽仍然存在模糊属性,但是自上而下的民主参与和自上而下的行政嵌入结合下,村庄治理共同体具有了生活属性、利益属性和责任属性[19]。政府、村干部、村民等主体互动协商来解决社会问题和回应治理需求,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共同体关系[20]。

(二)乡村共同体脆弱化的表征

乡村共同体的脆弱与打工经济带来的乡村社会结构瓦解、现代化思潮促进农民主体个体化发展、国家进村与行政脱嵌等多种因素有关。当前,伴随着资源下乡,行政化的村级组织虽然按照一定的程序和过程运转,因村级治理事务的非规则性,带来行政化主体无法回应既定行政目标的后果。具体到村级治理中,村干部工作的规范化、行政化和制度化,本应该是为了更好回应农民的公共需求,通过契合农村社会实情和生活特质,促进干群关系紧密,实现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的乡村共同体发展目标。然而,行政化与嵌入式开展工作的冲突,成为乡村共同体脆弱化的成因之一。本文重点讨论乡村共同体脆弱化与重塑过程中的国家“行政”有效作为的历程与实践逻辑。

一是形塑乡村共同体的空间基础薄弱。干群之间的熟悉程度建立在日常化、生活化和工作上的紧密互动,由此实现村干部对村民、村务的了解和村民对村干部权威的认可与信任。2018年,L村改造翻新的党群服务中心正式落成,村干部在上级要求下践行坐班制度。周一到周五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下午五点,全员到岗上班;周六周日轮流值班。上班或者值班时间内,村干部在党群服务中心工作,随时可能接受上级纪委的不定时检查。村干部说,值班制度推行后,他们退出了人群聚集的小广场、村头和田间地头等非正式公共场所,失去了低成本获取村情民意的渠道。他们被困在党群服务中心,忙碌地应付自上而下的行政任务。一名村干部说:“90%的精力在应付上面,没有时间与群众打交道了。”

究其原因,在于村干部与村民日常所处场域的区隔。没有党群服务中心之前,村干部不需要坐班,有事才到村委会办公楼。作为兼业的村干部,一方面要种地,另一方面要处理公共事务。很多干部的工作策略是在吃饭、闲聊的时候和村民聚到一起,边吃饭、边闲聊,村民能够感受到村干部的时时在场。村干部也很好地利用自己村民和村干部的双重身份,破解可能陷入的舆论谴责和体制抛弃的结构困境。村干部坐班后,村民没有事情是不愿意到党群服务中心活动的,大家更愿意在非正式的公共空间闲聊以打发时间。村干部没有特殊情况不下户做排查和统计工作,更多的时间用来在党群服务中心做材料、填报表,应对自上而下的考核。该村的五名村干部,有四名是将家安到镇上或者县城的,属于两栖型村干部[21],他们下班之后会开车回家,非上班时间内也没有和群众相互交往的机会。工作和生活所处场域的区隔,带来了日常生活互动机会的减少,构建干群紧密关联就失去了空间基础。

二是形塑乡村共同体的情感基础薄弱。村民自治的践行在于村级组织能够提供制度化的言说平台,能够在日常工作开展中形成收集村民意见、倾听村民想法、接受村民监督和倾听村民评价的干群言说平台的闭环。随着村干部的职业化和村级组织的行政化,该村两委工作人员越来越少与村民打交道。一方面,村组共治言说制度平台的名存实亡。一直以来,小组长作为重要的治理资源深受村干部的依赖,小组长对于组内情况熟悉,对于村务工作开展的建议比较中肯,所以该村一直以来都比较注重召开村组会议,注重收集小组长反馈的问题和意见。一般情况下,村干部都会积极处理。随着坐班化和职业化以来,村干部越来越没有时间、精力召开村组会议。一名小组长回忆说,2018—2020年,三年的时间召开了四次村组会议。会议上,村干部领学了部分上级的文件、传达了一些工作要求,对于村民急难愁盼的事情没有了解,也没有给小组长发言的机会。

另一方面,村干部与普通村民交流言说减少。村民说,以前的村干部见到他们打招呼、拉家常。现在的村干部见不到人,见了面也绕着走,怕村民要反映什么事。村干部职业化的同时,干部的选举主要来自上级党委政府的把关,取得上级认可但是没有坚实群众基础的人也有可能成为村干部。有村民反映,到村委就跟到政府服务大厅一样。现在的村干部都是年轻人,和他们在村的老人之间的想法不一样,也说不上话。所以,对于农民急切关注的土地调整、水利维修、项目落地的利益纠纷等,村干部不了解也不感同身受地认为是大事。制度化和生活化的言说平台的缺失,构建干群紧密联系失去了情感基础。

三是形塑乡村共同体的行动基础薄弱。服务型政府建设的背景下,满足农民的合理需求,提高基层的公共服务能力是村级组织的治理目标。在村级组织行政化发展背景下,常规行政任务越来越多,政府条线部门的工作都要村干部来配合完成,并要求他们提供细致的台账。中心工作和程序性行政任务增多,村干部要协调配合各种资源项目的落地,用100%的精力应付乡镇政府设置的考核排名等,以此来换取绩效的满分。这是因为村干部的补贴变为工资,直接纳入乡镇的财政拨款。工资分为基础工资和绩效工资两部分,为了拿到绩效工资,他们需要配合乡镇各种下沉的行政工作,成为乡镇政府的实际下级工作人员。同时,经过村级组织处理的工作,都要制作规范化的文字材料和表格数据,甚至PPT等。为此,村干部中的年轻人会采取再分工方式,分别应对和承接来自上级条线部门的工作。村党支部书记则主要负责统筹安排,年轻干部负责执行,形成双元结构运转的村级治理体系[22]。

村干部没有时间精力开展群众组织和动员工作,村民在村级治理中的主体性也在进一步弱化。L村作为空心村,在大量村民外流的情况下,村庄常住人口主要为老人,此外有少量年轻的种田大户和留守妇女。老人更为关心的是村干部是否可以协调解决养老生活单调、精神匮乏的问题;种田大户关注的是土地细碎化和水利设施的维修问题;留守妇女关注的是如何更好地兼顾照料家庭和就近兼职的问题。对于村级治理怎么干,大家不关心,也缺乏表达意愿的机会和平台,在涉及项目落地侵占个体权益时才会据理力争。其余时间,面向家庭的生活实践成为主流。综上所述,干部的行动目标是完成行政任务、推动项目落地,忽略了村级治理的群众工作面向,村民在公共事务中得不到诉求满足和自我体现的机会时,“我们感”和“集体感”减弱,村民变得无意识和顺从,行动的目标聚焦到个人和家庭的发展中,村庄公共性再生产也就失去了群众基础,逐渐衰弱直至消亡。

三、午餐会:乡村共同体重塑的实践与机制

(一)午餐会制度的输入实践与特征

2020年起,村干部意识到了“干部干得很辛苦,群众冰冷不买账”的问题,推行了午餐会制度。具体来说,主要分为共进午餐和餐后开会两个环节。村干部以向上级政府、社会组织、爱心企业和个人、乡贤群体募捐的方式争取到了一笔资金,用于午餐会原材料的采购和服务人员的雇佣。自2020年起,每个月中旬邀请在村65岁以上的老人、特困人员、留守儿童到党群服务中心前的广场聚餐,由本村“大厨”提供餐饮制作服务,村干部作为服务员端菜,一部分老人也会参与餐具清洗和现场清理的工作。每次约有100人左右参与进来,一般为10人一桌,3荤3素6个菜,面条作为主食,不搞铺张浪费,能够让老人吃饱,也比老人日常在家中吃得要好一些。

吃完饭后,在村党员、老人、专程赶来的留守妇女和年轻的村民都会到活动现场参加村干部召开的在村干群会。会议分为三项议程和专项行动。一是干部说事。每名村干部都要将各自分管的村务工作开展情况简要向村民汇报,报告实施的进度和工作计划、列出工作的重点和难点等。二是村民说事。在场的村民将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困难或者针对村干部工作开展提出建议或者意见在现场说出来,面对具有异质性和分散性的村民利益,村党支部书记安排了专人记录,形成民意收集清单,对需求进行识别和整合。三是干群议事。一方面是针对村干部提出的工作计划、工作思路和工作难点等,村民提出意见和建议,打破平时不考核、年终算总账的“怪圈”,倒逼“两委”干部不断提升履职能力和服务群众水平,帮助村干部优化工作方式方法。另一方面是针对村民提出的诉求和问题等,村干部和部分村民予以回应,取得集思广益的效果。专项行动是集体办事。大会每次都会确定需要动员集体参加的事项,取得大家的认可后在某一天集体行动,例如雨季清淤、冬季扫雪、清理主要道路、维修机井、整理机耕道、修建水利设施等,党员义务出工,村民低偿服务等,意在培养和塑造村民“集体的事情集体办”意识。

午餐会制度的实践具有三个特征。

一是开放性。现有村庄格局已经打破既有的户籍—土地关系,容纳了多元户籍身份和职业结构的农民,这就要求村庄治理走向开放性和容纳性[23]。其一,参会对象的开放性。午餐会对于参会人员不作限制,关注本村发展的村民、与本村有利益关系的“外人”或者“组织”,都可以到会参加讨论。这也符合该村的实际情况,一方面是人口的外流,本村居民减少;另一方面是本村还有人口外流腾退的土地承包给其他村的种植大户,承包本村项目的施工队,计划在本村创业的企业组织、长期在村居住的外嫁女、退休回村养老的公职人员等。参会人员的开放性契合了当前实施自治时人口和地理意义上村庄的边界开放特征,突破了户籍身份的边界,也突破了只能党员和村民代表参加的政治身份边界,将群众纳入进来。其二,讨论议题的开放性。午餐会仅规定了开会的三项流程和一项专项行动,对于村干部要说什么和村民应该说什么不作限制。无论是家长里短的小事,还是村务大事,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往往一次会议下来,养老、婆媳矛盾、道路侵占、土地纠纷、土地种植、农机服务等都能涉及。村干部就围绕村民切身利益的“大事小情”组织大家讨论,现场出谋划策。

二是平等性。赋予所有在乡村生产和生活的人以公共事务的参与权和监督权,是保护农民及居民民主权利的必然要求。其一,制度化参与的平等性。农村社会成员性质由单一向多元转变,午餐会的实施确保了所有与村庄有关系的个体或组织的参与权、知情权、决策权和监督权发挥作用。村干部通过喇叭、微信群等方式提前说明会议时间地点,届时任何人都可以到会场听会、说事、议事,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其二,村务决策的平等性。会议中对事务的讨论,不会因为村干部具有正式权威或者个别村民精英具有非正式权威就可以决定结果。首先会保障所有人有言说的权利,其次,针对事务的解决或者工作的推进,个人陈述看法,讲述道理,对于争议较大的事情持续辩论,最终能够取得集思广益的效果。每个人都会感受到被尊重,建议被采纳,享受到被看见和被重视的自我价值实现感。

三是灵活性。治理场景及其约束条件的复杂性对以灵活性为机制统筹兼顾一统性与有效性提出了要求[24]。其一,会议时间的灵活性。每个月要召开午餐会,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但在什么时候开,早上开还是晚上开,村干部会提前与大家通气,根据村里的工作情况和村民的意愿合理安排。例如,逢年过节,在外打工的不少人会回村小住。村里就会在此期间安排午餐会,鼓励在外村民积极到会,将最新的理念带回来,也感受村务工作者的积极性。其二,会场设置的灵活性。最初的探索期,午餐会的召开是在党群服务中心。后期,村干部将会议开到了村民傍晚时分聚集的小广场、村民聚集打牌消遣的居民庭院和年初村庄举行的庙会现场。听村民说、问计于民成为一种工作方法。

(二)乡村共同体重塑的内在机制

一是关系联结与利益动员机制。对于村庄场域之外的政府、社会组织、爱心企业和个人、乡贤等主体,村干部只能通过个人社会关系的联结来争取这些群体对他们日常工作开展的支持。这需要优渥的社会资本和社会关系网络。作为村干部,在当地社会有政府主导、企业主导以及个人开辟出来的积累社会资本的机会,村干部也往往是当地的能人,能比其他成员调动更多的社会资源,获得更多权威性价值分配机会。L村的村干部正是通过自己的关系拉来了村庄外来力量的物资捐赠,为村庄午餐会的召开奠定了物质基础。同时,针对村民动员不起来,村民不愿意参加村务工作会议这一情况,村干部的办法是通过利益动员的方式吸引村民参加。该村村干部说一次午餐会的成本在2000元左右,对村集体来说负担不大,但是对在村老人来说比较有吸引力。通过午餐会的举办,村干部为老人提供了在一起吃饭、在一起闲聊、在一起打发时间的空间。对于养老生活单调的老人而言,能有机会吃顿饭,有机会表达自己对于村庄发展的看法,是相当重要的。

由此可见,利益动员是初期把大家聚到一起的有效方式,到后期激发出村民的参与村务意愿时,村干部和村民之间都比较熟了,干群围绕村务而展开的频繁互Q2THuqWgrA7mzV+q3E2D4A==动会逐渐拉近和不断强化彼此的社会关系,也就能够生产出人情、面子等。这时候,村庄的再动员就成了关系动员。这也是传统时期村庄低成本动员和组织群众的有效方式之一。

二是资源整合与在地转化机制。税费改革之后,国家资源下乡,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村庄都有充沛的资源用于发展。村干部一方面要有争资跑项的能力和投入,另一方面能聚焦于地方资源和村庄内生资源的挖掘与整合。社会组织、爱心企业和个人、乡贤群体并不是完全与村庄没有联系的,村级组织统一采购种业物资、年节福利等都会和本地企业或商业经营者有合作,乡贤群体对家乡有特殊的乡愁感,村干部也会定期拜访和维持联络。由此,村干部积极争取他们的支持。无论是物品捐赠还是资金支持,村干部都来者不拒。同时,积极争取在村群体的支持,例如流水席大厨提供低偿服务,蔬菜、水产等物资以成本价采购等,都降低了午餐会的成本。村干部说他就是动了动嘴,出了个想法,做了个中间人,就把事办成了。事实上,村庄所能掌握的资源远不止此,政府部门下乡的项目资源,乡贤群体日常的捐赠,村庄精英群体的智力都是治理资源的一部分。资源还涉及在地化整合,针对一部分不得不落地的项目,村干部想方设法地贴合群众需求,避免落地项目与村民诉求的错位。针对村庄存在的精英群体不愿参与、无法参与的情况,村干部通过午餐会制度为大家提供一个正式言说和讨论的平台,村民就村庄发展提出建议和想法,村干部将他们的想法加以吸取,用于后期的工作开展,很好地完成了对村民智力资源的整合。

三是公私协调与主体共建机制。村民在非正式场合的非正式讨论,会形成一定的村庄社会舆论,当村民缺乏对村干部工作的了解时,误会之下,一部分负面的,对村干部不友好的舆论就会产生。通过午餐会上干群议事这一方式,大家针对村民个体表达的诉求会形成自己的判断,经由讨论和辩论之后,就会形成什么事应该村里集体办,什么事应该村民个人办的公私分明意识,经由村民讨论出的对公共事务和私人事务的认定,村干部可以摆脱舆论的恶意批判,形塑出对其的公共舆论保护机制。“干群说事、论事”不仅能让干部说出其所做的事,也能让村民说出自己怀疑的事,这就打破了干群关系的区隔,克服了信息不对称,在实际互动中生成彼此间信任关系。村庄社会的公共性得以建构,公私分明之下,村庄事务的推进就顺利一些,不合作者和钉子户的社会压力会更大。同时,经由午餐会议定的公共事务,进一步激发了村民人人有责、人人尽责的观念,村民会愿意参与到村庄事务的发展中来。

在外乡贤、在村的各类农民和村干部通过午餐会这一平台集思广益,老党员、老干部和老教师等对于事务处理有足够的经验和威信,年轻村民有足够的行动能力,乡贤群体可以拉来资源和赞助,村干部作为统筹者集思广益,大家共同为村庄建设发挥力量,有利于形成多主体共建共治共享的善治格局。

四、乡村共同体形成的内在逻辑

(一)公共场所提供空间基础

场域的概念来自布尔迪厄,指涉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网络。乡村共同体的形成离不开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固定的场域为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联提供空间,从而生发出人际交往的团结力,能够保证乡村共同体所依赖的社会空间功能持续作用。找回群众的关键是提供一定的公共空间,让村民在公共场所活跃起来。过去的问题是随着群众面向家庭的生活,非正式公共场所迅速兴起,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发生在家庭、少部分人创建的微信群等,主要用于闲聊,不对村庄的发展作出评价,由此一直无法生产出契合于村庄发展所需的公共舆论。钉子户和不合作者遭受的道德批判减弱,行为更加乖张。该村意识到了公共场所不再是自然产生的,要遏制村居原子化发展倾向,就不能仅依赖村庄水井旁、村头大树下等传统的公共场所发挥作用。由此,通过午餐会既是工作方法论又是实体空间的提供,每个月定期将党群服务中心大院作为公共场所,让在村党员、老人、年轻农民、留守妇女等到场开会,在公共场合说事、论事、议事,进而产生出一定的公共舆论,便于国家的公事转变为集体的共事,抑制个人的私事。这个空间并不是持久存在的,这也符合人口流动和家庭转型的现实,村庄的异质性增强,边界性扩展,必须提供特定的公共空间作为公共场所,定期组织村民前来参加相关活动。在这个过程中,干群之间、群众之间相互加深了解,乡村共同体的形成具备了人员基础,将人找回来了。

(二)公共权威形成价值引领

乡村共同体作为人的集群,必须有相应的秩序规范来约束人的行为以保证内部团结和集体利益。形成什么样的秩序,谁来主导秩序,乡村共同体的形成必然会有权威产生、权威作用和权威再生产的机制,这也是乡村共同体情感重塑的必要条件。乡村共同体的向心力形成一是离不开正式权威,二是离不开非正式权威。首先,午餐会的餐饮提供,针对的是在村的老年弱势群体,这本身就能够得到在村以及在外发展的本村农民的支持,大家发自内心地敬佩村干部做了实事。其次,在午餐会上,村干部需要将个人的工作情况、工作安排等汇报给村民,回应村民的质疑。最后,面对村民的部分困难和问题,村干部需要想方设法予以协调解决。这个过程中,村干部是不是真心为大家办事,是不是存在不规范的工作,都能被群众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村干部的公心就能够得到群众的认可,其作为村庄的正式权威也就能够树立起来。在日常工作开展中,群众理解和支持就比较正常。在午餐会期间,为大家积极服务的热心村民,针对村干部的工作和村民的问题,部分讲公心,成为事实上会场舆论引导的人,也能够涌现出来。这种人有机会表达,能够“合法”地成为“意见领袖”,即便得罪个别人,也能够得到大多数人的情感认同,作为非正式权威的他们有了动力再生产和个人保护机制,就更加愿意在村庄与歪风邪气作斗争,能够为乡村共同体的形成提供一定的价值输送和价值引领作用。由此,长期干群互动下生成的共同观念、习俗、规范和理想信仰,对提升村民的思想觉悟具有积极作用,村民和村干部为集体事务所提供的奉献精神和道德伦理就能够在村庄内得到长期滋养。

(三)公共活动推动事件匹配

无事件的村庄,干部缺乏动员群众参与的事件载体,群众也缺乏参与的意愿和积极性。所以,乡村共同体的稳固性建立于事件载体的提供。通过集体事件,令村民对共同体的存续得到确认,也让村干部调动成员的积极性有了合法性。人的主体性持续得到激发,价值引领的作用持续得到发挥,一定是通过事件载体来作为再生产基础的。事件的提供能够锻炼村民民主参与的能力、提升村民民主参与的意识。乡村共同体的形成不是还原到过去筹资筹劳、集体出工的时代,而是通过一部分特定的事件来唤起大家的集体意识,塑造出村庄的公共性并使其持续作用下去。所以,该村每月午餐会之后都会制定一项需要集体行动的活动,劳动强度不大,重在参与,其中村干部、党员群体是义务工,要彰显政治身份的先进性。普通村民低偿提供服务。村庄以派工的方式让村民轮转参加。每年下来,所有人都会参加一到两次的集体活动,在这个过程中,干群之间的互动更加频繁,具有劳动经验的人能够成为“队长”指导和协调现场。在外的农民需要以资抵工,真正实现集体的事情集体干,而集体以户籍人口为边界,通过特定的事件实现在乡农民群体、外出务工群体和村干部的联结。唤醒集体意识后,面对一些突发的事情,村干部能够组织和动员起群众共同参与是最大的成效。村民之间,干群之间通过公共活动中保持密切的交往,能够逐渐突破各自的利益边界,为乡村共同体的形成提供利益和情感联结。

(四)公共资源保障物质供给

区别于过去自然属性或者政治属性为主要特征的乡村共同体,其资源是内生的,很少有外来的资源注入。当前,村社内部也确实随着人口的外流很难再提供足够的物质资源,国家实施资源下乡成为村庄建设的物质基础。过去一段时间,资源下乡面临最后一公里难题,如资源分配难以满足村民需求,难以低成本落地,难以激发群众主体性,等等,这就要求村干部以资源分配为契机来优化治理方式,改进工作方式,资源的注入激发了“无事件型”村庄的社会空间。通过午餐会的制度实施,人找回来了;午餐会上的讨论,能够形成资源落地的低成本方案;通过干群互动,村庄集体意识增强,村民对村庄的认同感增强,群众也更加愿意参与村庄的建设。甚至在一部分国家资源无法满足群众需求的情况下,村干部可以通过组织动员捐资捐物的方式实现资源的在地整合,从而作用于村庄发展。以资源输入为载体既实现了村庄社会的利益联结,也营造了干群互动的公共事务空间。

五、结论与讨论

乡村共同体构建过程中,学界过多地关注治理方式的改进,难免陷入技术或制度迷思。以村庄社会为基础的“社会”本身更值得关注,这是生产治理机制的关键变量。村庄社会的区域差异、村民个体的行动认同单位差异都会影响到村级治理。这也就意味着自治或者行政中的任何一元都难以单独完成村级治理有效的时代命题。整合内生的多元力量和发挥行政的规范优势,以乡村为单位吸纳整合各类资源要素,培育乡村内生发展动力,村级治理迈向分配型动员是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的乡村共同体所必要的路径[25]。

通过对晋西L村的调研发现,人口外流,村级组织行政化背景下,即便是资源不那么密集的村庄也会产生乡村共同体脆弱的问题,村干部被卷入到文字、材料和报表中,村级组织的悬浮和村民对公共事务的冷漠同时发生,治理低效成为难解之题。然而,在村庄本位的视角下,以激活在村农民群体参与村庄公共事务的积极性为目标,以午餐会这一公共活动为抓手,可以实现村庄公共性的重构。该村通过设置午餐会这一空间场域,制度化地开展干部说事、村民说事、干群议事和集体办事,取得了重构村庄社会关系的效果。究其原因,其依托关系联结与利益动员机制、资源整合与在地转化机制和公私协调与主体共建机制,为乡村共同体形成实现了空间基础、价值引领、事件匹配和物质供给。在这个意义上,村级治理的有效在于多元主体的共同参与。村干部发挥积极能动性,就可以实现党建引领。为村民提供制度化的参与和表达平台,就可以再塑村庄的公共性。当然,乡村共同体的维系需要公共场所、公共权威、公共活动和公共资源的持久作用。

依靠权力和强制可以组建机械的“政府单位”,却无法建立人们内在认同的“共同体”[26]。在村级组织弱化的情形下,政府自上而下的资源输入,有利于提升村级组织的服务能力。基于“农村居民不仅是受益者,也是建设主体”这一共识,乡村共同体的建设方向应该是把自上而下的资源输入与自下而上的自我整合和发展相结合,以制度化的方式站稳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立场,形成以问题为导向的治理驱动机制,吸纳精英群体和普通群众,加强干群关联,取得建设成为人人有责、人人负责和人人尽责的基层治理共同体的效果。

村级组织要避免悬浮化,避免脱离群众危险,就必须依赖群众,真正实现群众的事情群众说了算。午餐会作为平台和机制,是为了群众回归和激发他们参与治理积极性而设置的,意在实现乡村共同体的构建,推动乡村社会治理困境的破题。值得注意的是,午餐会是低成本地探索出契合治理工作日常化、琐碎化的无事件型村庄的方法。一旦面临利益的高度密集输入,午餐会制度如何确保说事、议事的有效,以及如何实现项目规范和民意满足的兼顾,还没有比较成熟的应对方案。L村作为一个普通的乡村,要实现善治,需要一定资源注入,也必须激活村庄内生力和村民认同感,积极开展底层动员。这为我国普通的空心化农村地区治理转型提供了一种可能性的尝试和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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