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国货改良服装构想”是孙中山民主革命生涯中,立足民生主义与发展民族纺织业的政治主张,它催生了中山装而非“三民五权”等释义是历史事实。文章基于孙中山生前著述和相关官方文献的考证,就该构想的主要观点和形成过程进行分析。研究表明,“国货改良服装构想”的实施吸取了北洋政府草创《服制案》违背国情全盘西化的失败教训,关注重点经历了从适应国体的礼服制式,到惠及民生常服与维护国家主权军服的转变,其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现实意义远大于政治目的,中山装正是在这些命运多舛的实践中呼之欲出的。
关键词: 孙中山;中山装;国货改良服装构想;民生主义;服制案;民族纺织
中图分类号: TS941.12
文献标志码: B
文章编号: 10017003(2024)12期数0144起始页码06篇页数
DOI: 10.3969/j.issn.1001-7003.2024.12期数.015(篇序)
“为国民谋穿衣”是孙中山民主革命生涯中重要的奋斗目标(于1916年7月15日在上海演讲),特别是在辛亥革命后,他立足民生主义的理论探索与民族纺织业发展的切实需要提出的“国货改良服装构想”(构想),不仅对中国近代服饰文化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同时也与两种形制中山装的制度构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季学源《近代服饰大变革论纲》[1]、周新国《孙中山的服饰改革思想与实践》[2]和竺小恩《中山装和孙中山的服饰文化观》[3]等文献,基于孙中山生前著述,对该“构想”的主要内容进行了梳理,并将其引申为孙中山设计或创制中山装的动因。然而事实上,中山装并非孙中山本人创制,而是在他去世后因军民各界“仿而制之”得名[4]。“构想”的深刻性在于,孙中山生前顺应革命形势变化并结合自身实践,对其理论建构不断完善的过程,重要的是其对中国近代民族纺织业发展的擘画。本文基于“国货改良服装构想”提出的历史背景、事件和官方文献,对其主要观点形成和内容变化的始末进行梳理,即初建民国的理论探索,到北洋政府《服制案》的覆车之戒,再到国共合作完善“新三民主义”形成理论升华的过程。孙中山所提出的“护体、彰身、等差、方便”的四项需求,以及常服与军服的制式区分,为1929年国民政府颁布两项“服制条例”奠定了法理依据,进而阐明中山装两种形制并行不悖的根源。
1 “国货改良服装构想”的两个官方文献
辛亥革命爆发后,作为终结封建帝制的标志,不论新政府还是民众都对易服表现出极大关注,但主要社会矛盾并没有因革命而得到解决,无可回避的是当时中国落后国力的现实,民族纺织业的兴衰成为易服能否顺利推进的先决条件。1911年12月9日,《申报》发表《绸业典业开会保全国货》新闻,提及上海130多家绸布业商户在当月6日齐聚弄江会馆,自发召开会议商讨“保全国货”方略,达成了“无论易服不易服,概用本国绸缎土布”的行业共识,同时,倡议“各帮首领协同机户研究制造与新装服式”以应对不时之需。12月26日,孙中山归国途经上海发表演讲,表达了共和易服与世界从同的意愿:“从前换代,必改正朔,易服色,现在推倒专制政体,改建共和,与从前朝代不同,必须学习西洋,与世界文明各国从同,改用阳历一事,即为我们革命成功后第一件重大改革,必须办到。”[5]此言论虽是强调改正朔公历年号,但敏锐的纺织业者已经从中嗅到了易服西装“与世界从同”的征兆。尤其是1912年元旦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后,不论是参议院开院还是革命党同志聚会均着西装,无疑预示着易服的走向(图1)。
同一时间,为了给尚处襁褓之中的民族纺织业谋取发展和生存空间,上海绪纶公所(纺织同业会)、衣业公所等十余个社会团体以“提倡国货、发展实业、改进工艺、推广贸易”为宗旨创立“中华国货维持会”[6](维持会),就易服问题上书孙中山。“维持会”认为“去辫之后,亟于易服”是社会变革所需,但由于民族纺织业落后,临时政府又未及拟定发布有利于国货发展的服制方案,使原本尚处于观望的大众“急于不能得一适当之服式,以需应之。于是争购呢绒,竟从西制”,造成“外货畅销,内货阻滞”,对本就脆弱的民族纺织业造成巨大打击,故盼请临时政府速定服制,以保国货维系和振兴民族纺织业发展,而这也为“国货改良服装构想”的提出奠定了社会基础。
面对“政府新立,庶政待兴”的复杂时局,已就任临时大总统的孙中山体察社会舆论变化,以维护国体民生为己任,于1912年2月4日在《临时政府公报》发表《大总统覆中华国货维持会函》[7](图2),就社会各界关心的易服问题作出回应。孙中山在函中提出了“礼服在所必更,常服听民自便”的总体要求,同时,“礼服又实与国体攸关”是向西方宣示中华民国建成民主共和政体的标志,尤为关键。针对民众“竟从西制”的情况,孙中山结合海外革命经历认为“以现时西式装服言之,鄙意以为尚有未尽合者”,也就是反对全盘西化,因为这不符合当时中国纺织业落后生产力的国情,并以此劝导稳定民心,提出对于服装形制和材料采择的建议,希望维持会联合业界,以“博采西制,加以改良”为原则,设计“庶衣料仍不出国内产品”的国货改良服装,体现了孙中山对民族纺织业发展的极力维护,表达了致力于满足社会大众生产生活所需的初衷,而这也是“国货改良服装构想”的出发点。虽然对服装的款式未作出具体安排,作为临时大总统也不可能这样做,但函中却提供了“适于卫生,便于动作,宜于经济,壮于观瞻”的四项要点。重要的是,孙中山还就如何推动易服开展,从理论和技术两个维度提供了人员建议。考虑到当时的国内纺织业者尚不熟悉国际着装惯例和西装的裁制技艺,于是推荐长期在香港生活并“究心服制”的陈少白,以及曾在南洋创办洋服店“于西式服装制作甚精”的黄龙生(即黄隆生)作为顾问,协同维持会“拟定图式,详加说明,以备采择”,为“构想”的实施保驾护航。
回函经官方公报面向全国发表,极大鼓舞了民族纺织业者振兴国货的信心。以此为基础,南京临时政府内务部于2月29日在《临时政府公报》刊发《劝导冠服须用国货示》,对孙中山“国货改良服装构想”做出进一步阐释,“强生国货”仍是主旨(图3)。公文首先对当时中国纺织工业的现状进行了评估:“近来工业进步,精益求精,绸缎布帛等料加意改良,模仿泰西制法直将驾而上之。”可见当时民族纺织业仍处于起步阶段,但只要引进西方工业技术,假以时日必将有所建树。强调“国货学西装”的大势所趋,不仅是推翻封建帝制的标志,更是民生所向:“本部有维持风俗之责,为国利民生计惄焉,忧之窃念道贵相因,法宜善变,所可仿效者西装必不可废弃者,国货学西装所以革满清之旧制而日趋于新,用国货所以挽中国之颓风,而不往其本。”此外,公文还将民国初年改元易服的时局,与日本明治维新后服制全盘西化同时沿用和服的“双轨制”现象进行比较,指出关键问题是纺织材料能否自产自足,希望民众倡用国货保全民族纺织业的发展,可谓语重心长:
“考日本维新数十年,各种制度全采欧洲,而其国中人士至今仍不废和服,虽亦仿制西装,而呢绒等各项类皆用其国中自有之货,从来未闻有甘弃国货一切购自欧美者无他,爱国之心切也,我国人爱国热忱素不让于日本,值此经济恐慌时代,对于日用所需尤宜特别注意,须知多购入国中一物即为小民多留一线生机,少输出中国一钱,即为我国多存一份命脉。”最后,针对新服制未颁的现状,呼吁民众不要盲目“心醉欧风,竞尚西式”,暂且以旧服制维持,静待政府的具体制度安排。在服制未颁的过渡阶段,建议民众“寻常便衣便帽暂可悉仍其旧”,同时引导“即欲学其制法大可以国货为之”,因为“用费即廉,外观亦未尝不耀竊”,由此形成“愿互相维持,转相劝勉”的社会风气,避免“毋逐末流而致荒本务”,为国货改良服装构想的推行积蓄力量。
两份官方文件的颁布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当时社会竟从西制的局势与纺织业者的焦虑,引导民国初年建立服制的目标向维系民生与发展民族纺织业的良性方向发展。然而,作为临时政府的主张,孙中山“国货改良服装构想”却未能得到各路军阀的响应,尤其是北洋政府组建后,动荡的时局更是让它胎死腹中。
2 北洋《服制案》的覆车之戒
1912年3月10日,袁世凯取代孙中山在北京接任临时大总统,政府和立法机构由南京迁往北京组建北洋政府。6月4日,《申报》刊发田骏丰、郑万瞻、王鑫润、李秉恕等十余名参议院议员联名提交的《咨请政府速定服制服色振兴呢业案》,拟定服制接续开展。值得注意的是,强调“振兴呢业”显然与专精“绸缎布帛”的传统民族纺织业态不相适应,它需要大量的资金、人才、技术的投入和制造管理经验的准备,或是远水救不了近渴的方案。同时,由于孙中山的解职,陈少白和黄隆生也就无缘参与此案讨论,“国货改良服装构想”难以推进,民国服制的走向变得扑朔迷离。
不久后的1912年6月22日,北洋政府国务院草率发布《服制草案》(刊载于当日《申报》),说草率是因为它直接照搬了日本“西和双轨制”的服制方案,其内容也证明了这一点:“草案议定大别为三,(一)西式礼服,(二)公服,(三)常服。礼服纯仿美制公服,专以中国货料仿西式制用。常服略仿中国古制度稍为变通,惟身长及胫以更着靴。”该案以西式礼服为核心,兼顾传统袍褂为公服(制服)和常服。采用西式礼服是为了满足北洋政府彰显民主共和政体的需要,但草案图中出现的双排十粒扣立领外套在当时的欧美制服与礼服系统中并不存在。强调“专以中国货料仿制”说明了它的来历是仿制西式礼服而成,但外套本来是为了御寒、保暖,国货棉麻和丝绸面料难以满足其功能属性。公服和常服选用的是由传统棉麻丝织品制成的褂式短衣,形制与清末流行的马褂有别,确是经过改良,在一定程度上适应了当时民众生产生活短衣化的需要,同时也可以避免“争购呢绒,竟从西制”,于维系民族纺织业发展有益。总体上看,《服制草案》(图4)与孙中山“国货改良服装构想”在理念上虽有相合之处,却没有领会“博采西制,加以改良”的主旨,再加上缺少陈少白、黄隆生等专业人士的指导,变得不伦不类,难以彰显共和观瞻而昙花一现。此次《申报》发文针对“草案”内容进行了报道以搜集民意,但该案尚未完成参议院审议便被否决,并被另一版方案取而代之。
1912年11月11日,北洋政府正式颁布《服制案》,根据《政府公报(北京)》《中华民报图画》等官方渠道发布的图示显示(图5),新方案基本摒弃了孙中山国货改良服装的构想,甚至连此前草案中曾经提及的传统常服和公服(制服)亦予以删除。取而代之的是完全效法日本明治维新的全盘西化,引进英式的福瑞克外套、晨礼服、燕尾服和塔式多西服,共四种不同时间和礼仪级别的典型服式,构建起一套标准化的西式礼服系统,仅保留长袍马褂作为中式礼服用以平衡社会舆论和民族纺织业的发展需要。此举引发了民间和业界的恐慌情绪,选材问题仍是议论的焦点。为平复社会大众的恐慌情绪,袁世凯采纳《请设法维持以保商业呈》的意见,提出西式礼服“绸呢并用”,但旋即遭到业界强烈反对,理由是当时中国无法大规模生产推广西式礼服必需的毛呢面料,双方遂陷入僵持。后经过“维持会”斡旋,参议院不得已在1912年8月15日的会议中将“毛织品全删”(见当日《申报》刊参议院纪要),提出以“料用本国丝织品或棉织品或麻织品”[8]为该案最终的制衣标准。然而,这是一个充满无知的决定:一方面,法令的构成有悖专业常理,因为不论是技术、工艺还是成品的外观,当时中国的丝棉麻面料都难以满足以毛织物为原料的西式礼服制作要求,在西方从未有此先例何以在中国实现?说明这条规定根本就是搪塞对西式礼服制作工艺和着装规制不甚了解的愚民政策。另一方面,尽管这套“绅士规范”在当时的社会精英中已经流行开来,但他们并不采用包括毛呢在内的国产面料,也就意味着民众和业界对颁布服制以保全民族纺织业发展的愿景成为空谈,同时也有视“制度”为儿戏之嫌。
事实上,从北洋政府成立,到提出“速定服制服色振兴呢业案”并于当月发布《服制草案》,再到正式颁布《服制案》,“服制”拟定短短不过半年时间,且没有经过专业的科学论证,这恰是孙中山最担忧的情况,曾力主陈少白和黄隆生参与拟定服制的意义正在于此,那就是制度必然要与产业结合。将当时西方发达工业国家相同的服制系统,施政于仍处在农业社会的中国,其复杂的制度和资金投入即便在社会精英中也难以推广,更何谈大众化的普及。重要的是,常服和制服的缺失忽视了中国普通百姓的切实需要,暴露了北洋政府的官僚做派。结合1925年出版的《中国名人录》等图像史料分析(图6),这套服制只是在当时为数不多的议员和政府高官中得到了应用,无形中将官僚阶级与普通民众通过着装形制明显地区分开来。不仅违背了政府颁布服制是为了指导民众着装实践的初衷,更忽视了孙中山、黄兴等革命先驱创立民国追求民主共和的理想,反而是在刻意模仿日本、英国等君主立宪国家议会体制下的着装礼制(图7)。值得注意的是,1912年第93期《政府公报(北京)》刊发通告,明确《服制案》系袁世凯本人交议[18],无形中揭露了他伪造共和、暗谋复辟的虚心假意,也就注定了《服制案》覆车告终的结局。
3 民生主义的“完美之衣服”
1915年,袁世凯背弃共和复辟帝制,改中华民国为“中华帝国”。此后中国陷入军阀混战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动荡时局,易服问题也因此被搁置,但孙中山始终没有放弃对“国货改良服装构想”实施路径的思考。1924年,孙中山在中国共产党的协助下改组中国国民党,一方面积极创建黄埔军校筹备北伐重建民主共和,另一方面结合第一次国共合作“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完善三民主义学说,于国立广东大学(今中山大学)开讲《三民主义》,包含民族主义六讲、民权主义六讲和民生主义四讲(未完结),史称“新三民主义”,提出了“民生主义就是社会主义,又名共产主义”[9]的重要论断,为“构想”的理论升华汇聚强大合力。
1924年2月24日,孙中山在《民族主义》第五讲重点关注国货布料的推广和使用,提出了“不用外来的洋货,提倡国货”的指导方针,并将其作为振兴民族主义的标志。8月24日,在《民生主义》第四讲中吸取北洋《服制案》忽视民意全盘西化以至推行失败的教训,同时结合维持会等社会团体的上书意见和民众生产生活的切实需要,以解决中国人的穿衣问题为目标,对“国货改良服装构想”作出了进一步完善:“穿衣是人类的一种生活需要……我们现在在解决的民生问题,并不是要解决安适问题,也不是要解决奢侈问题,只要解决需要问题。就是要全国四万万人都可以得衣食的需要……首先当要研究是材料的生产。”
孙中山对四万万人改良服装构想的远见,清醒地意识到,落后的民族纺织业环境下生产的国货没有意义:“洋布便宜过土布,无论是国民怎么样提倡爱国,也不能永久不穿洋布穿土布。如果一定要国民永久不穿洋布来穿土布,那便是和个人的经济原则相反,那便是行不通。”相较于价格较昂贵的毛呢面料,当时的中国百姓更迫切需要的是便宜实用的棉麻布料,以满足最基本的生活所需,根本的解决办法是要建立现代化的纺织工业:“中国制麻工业完全靠手工,没有用机器来制造。用手工制麻,不但费许多功夫,制出的麻布不佳,就是成本也很贵。我们要改良麻业,造出好麻……中国生产的棉虽然不少,天然品质也很好,但是工业不进步,所以自己不能够用这种棉花制成好的棉布棉纱,只可将棉花运到外国去卖……外国的粗棉布还要买进来……中国人天天穿的衣服都靠外国运进来,便要出很高的代价……”因此要尽快解决棉麻纺织的工业化,减轻民众的生活负担,再通过国家扶持进一步发展毛纺织业。可见振兴民族纺织业是实现“国货改良服装构想”的前提,解决纱厂建设、改良织造工艺等原材料加工问题则是必要的基础。
除了对工业发展的规划外,孙中山还强调了服制构建以民生为本的原则:“衣服的材料问题可以解决,我们便可来讲穿衣之本题。穿衣之起源,前已讲过,就是用来御寒。所以穿衣之作用,第一就是用来保护身体。但是后来文明渐进,就拿来彰身。所以第二个作用就是来好看,叫作壮观瞻……衣服为等级之区别,所以第三个作用,衣服即为阶级之符号。至今民权发达,阶级削平,而共和国家之海陆军亦不能除去以衣饰为等级之习尚。照以上三个衣服之作用,一护体,二彰身,三等差之外,我们今天穿衣为人民之需要,则在此阶级平等,劳工神圣之潮流为民众打算穿衣之需要,则又要加多一个作用,这个作用就是要方便工作。故讲到今日民众需要之衣服完全作用,必要能护体,能美观,又能不碍于工作,乃为完美之衣服。”
孙中山在“阶级平等,劳工神圣之潮流”的环境下,以满足“今日民众需要之衣服完全作用”为主旨,提出了国货改良服装“护体、彰身、等差、方便”的四项需求,并将之称为“完美之衣服”,无疑是对1912年《大总统覆国货维持会函》“适于卫生,便于动作,宜于经济,壮于观瞻”的进一步完善。“御寒保体”“能美观”“方便不碍于工作”是服务民众着装的基本原则,“等差”则是专指军服,因为“至今民权发达,阶级削平,而共和国之陆海军,亦不能去除以衣饰为等级之习尚”,由此将“国货改良服装”分成军服与常服两类,奠定了1929年南京国民政府颁布《服制条例》和《陆军军常服军礼服条例》,立领三挖袋文官中山装和翻领四贴袋武官中山装两种形制并行不悖的基础。
4 结 论
孙中山“国货改良服装构想”是以中国近代改元易服的制度建设为肇始,伴随民主革命环境变化而逐渐形成的政治主张。“构想”的形成过程经历了封建帝制余孽的复辟思潮,北洋政府仿效日本明治维新提出全盘西化的《服制案》,表行西化实则封建余毒作祟而昙花一现,进而引发了孙中山的深思。最终,以第一次国共合作为契机,孙中山在续写“民生主义”的过程中对“构想”作出进一步阐释,将构建服制的着眼点由民国初年强调国体的礼服,转变为惠及民生的常服与维护国家主权的军服,为振兴民族纺织业与民生服制构建提供了行动指南,充分表明“构想”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现实意义远超过政治主张,这是残酷的现实所决定的。遗憾的是,孙中山在1925年3月“共商国是”的途中憾然离世,此时“国货改良服装构想”的形制、技术、生产及未来服制的具体规划,就像他告诫“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现实处境一样并未来得及实施。也正因如此,在军民团结一致悼念孙中山的过程中,大众自发的民族情绪彻底爆发出来,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席卷全国,服装成了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标志物。以“国货改良服装构想”为指引,中山装呼之欲出,并在实践中最终形成了以文官制服和武官制服并行不悖的制度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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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Yat-sen’s “domestic clothing improvement concept” and the Zhongshan suit
ZHANG Chi, WANG Xiangrong
ZHU Bowei, LIU Ruipu
(School of Fashion, Beijing Institute of Fashion Technology, Beijing 100029, China)
Abstract: “Providing clothing for the people” was an important goal in Sun Yat-sen’s democratic revolutionary career. Especially after the Xinhai Revolution, he proposed the “domestic clothing improvement concept” based on the theoretical exploration of the people’s livelihood and the practical need to develop the national textile industry. This concept held great guiding significa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Chinese clothing culture and was intricately connected to the creation of the two types of Zhongshan suits.
This article primarily studies Sun Yat-sen’s writings, such as Letter from the President to the National Products Maintenance Association and The Three Principles of the People. It examines the historical background, events, and official documents related to the “domestic clothing improvement concept”, analyzing the formation of its main ideas and the evolution of its content. The analysis clarifies the process by which this concept evolved from initial theoretical explorations during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to the lessons learned from the failure of the Beiyang Government’s Uniform Regulations, and finally to the theoretical refinement achieved through the cooperation between the Kuomintang and the Communist Party, which led to the enhancement of the “New Three Principles of the People”. The study reveals that the “domestic clothing improvement concept” was a constantly refined political proposition by Sun Yat-sen, responding to the objective realities of the modern democratic revolutionary environment in China. Its development underwent two stages: the first stage was the formulation of its principles. At the founding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Sun Yat-sen, aiming to preserve national goods, proposed the “broad adoption of Western systems with improvements” and the concept that “materials should be sourced domestically”, advocating for an orderly change of clothing among the populace. However, due to the restorationist ideology of the remnants of the feudal imperial system, the warlord government did not adopt this plan and instead introduced the fully Westernized Uniform Regulations modeled after Japan’s Meiji Restoration. The superficial Westernization, driven by lingering feudal influences, was short-lived, and its failure led to Sun Yat-sen’s further reflection. The second stage was the theoretical enhancement. Drawing lessons from the failure of the Beiyang Uniform Regulations, Sun Yat-sen, using the first cooperation between the Kuomintang and the Communist Party to support workers and peasants in the Northern Expedition, refined the goals and content of the “domestic clothing improvement concept” under the “New Three Principles of the People”. He shifted the focus of clothing system construction from emphasizing national ceremonial dress in the early Republic to daily wear benefiting people’s livelihoods and military uniforms safeguarding national sovereignty. This provided a theoretical guide for revitalizing the national textile industry and constructing a republican clothing system, fully demonstrating that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domestic clothing improvement concept” for the nation’s survival far outweighed its political propositions—a reality shaped by harsh circumstances. Notably, this concept proposed a framework for jointly establishing civilian and military uniforms for the Republic, laying the foundation for the 1929 Nanjing National Government’s promulgation of the Clothing System Ordinance and The Army’s Service and Ceremonial Uniforms Ordinance, which allowed for the parallel existence of the two styles of Zhongshan suits: the stand-collar, three-pocket civil official Zhongshan suit and the lapel, four-pocket military official Zhongshan suit.
Through comprehensive analysis of historical documents, this article explains the core idea of Sun Yat-sen’s political propositions serving people’s livelihoods, and their profound impact on the institutional construction of the two types of Zhongshan suits. It further demonstrates that the creation of the Zhongshan suit was driven by more than just the interpretation of concepts such as the “Three Principles of the People” and the “Five Powers Constitution” but by historical realities.
Key words: Sun Yat-sen; Zhongshan suit; domestic clothing improvement concept; people’s livelihoodism; uniform regulations; national texti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