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张雨,陕西省西安市人,青海民族大学文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郭建强以“奇崛、峥嵘”的诗歌品相闻名于当代诗坛,其诗集《昆仑书》蕴含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以西北地区当下现实景观为出发点,俭省的语言风格、独特的意象处理方式和浓厚的地方性书写特色使得高原日常生活图景显露出别样诗意,提醒人们重新审视当下所处的世界。
一、张力:联觉与并构
《昆仑书》全作共83首,分为7辑,7辑分别为“十二颂”“导语”“微光”“河源渡”“山中”“深观”“残片”,每一辑主题各不相同却又相互勾连。“十二颂”作为开篇虚实相间,既有对“草地”“矿山”“蝙蝠”“格萨尔”“春天”“山野”等实体事物的叹颂,又有对“离开”“神秘”“探入”“寻找”等抽象概念的表达,在虚与实的叙写中深化对于经验的感受,以肯定的形式引向对日常概念的复杂化思考;“导语”“微光”两辑跳出惯性的线性时间维度,以通感和透视探寻串联古今,具有鲜明的先锋性;“河源渡”“山中”两辑满溢青藏地区自然景观的壮美和地方人文特色,用冷硬的笔触和新奇的视角呈现现实景观的另一重维度;“深观”一辑以内观和外观两种向度觉察自身和生活,呈现出一种深静交织的艺术美感;末辑“残片”以长诗《残片:赫拉克利特》为全部,在变与不变、进与退的思辨中重识万事万物的存在和意义。
郭建强在这部诗集延续了他俭省的语言风格,用词精炼、准确。《蝙蝠颂》《仿清少纳言》《梁山》三首均是两句成诗,用字极为克制,并无一字可删减。从其他诗篇来看,这种俭省贯穿始终,“一架天梯,隐入黄昏/一个父亲,沉默蹲坐/那些悲凉的眼睛/一抹寒骨的雪线/抛撒财宝/深埋歌声/昆仑是有 昆仑谓无/亚洲大地隆起孤独的脊梁”(《昆仑书》)白描式的手法勾画诗歌内部景观,仅保留必要笔墨的写作方式使得诗作凝练、干净。俭省不仅表现为用词的克制,还表现在语言上的高度概括,“一茬茬的人一茬茬地开花结果一茬茬地抬头和躺倒/一茬茬的人放尽一口口的血袋子浇得大地激灵/麻木了的大地反问,你们究竟在干什么”(《血墨》)用三句诗展现人在大地上规律性的世代交替,并由此生发关于生命意义的哲理性思考,艺术性和思想性兼具。
俭省的风格并不因用词的克制而显得单调,反倒由于他独特的感官描写构成一种细腻与粗旷并存的复杂美感。“从来都是随遇而安顺水漂流/箭矢一般的风景剥夺你的醒”(《无》)在两种完全相反的状态中急速转化,从稳定闲适的状态突然跳跃到急速变化的情景;“一串串锁链,亮晶晶/缠绕你,松开;松开,缠绕你/冰凉的小舌尖,微温的气息/在你耳边絮语,啊,这胆怯的倔强/尔后,在大风严肃的推搡下/她们粗暴起来,以革命者的严厉/狂怒地抽打你,撕扯你,捆绑你/明月的乳房带着纳粹的钢蓝……头颅、脸面、臂膀、脊背如同鼓面/正在承受无尽的擂打。水的珍珠、水的石子/水的小尖刀,执拗地穿透你、分解你、改造你……”(《雨》)以第二人称叙述视角进行基于视觉、听觉、触觉三重体验的感官描写,这种多维度的联觉描写以人类最基本的生理感受为线索,使读者透过与作者共通的感官体验直接收获细腻与粗旷并存的审美体验,“管他是串联,还是并联;焦急的红灯,还是冷静的绿灯/瞬刻的绝缘和停顿,皮开肉绽艳烈诗意”,诗人的内心深处的激烈情感通过感官体验的具像化表达体现得淋漓尽致。这种饱含刺激性的表述并不仅仅存在于情感激烈的诗篇当中,在平淡的诗篇中也有表现,“你知道狮子和羚羊在丛林小道上互换身份/清凉的美有多珍贵甚至不该成为任何事物的装饰/你感受着阳光在手背蠕动,又亮了一点——阳光的舌尖在几个世纪之后,离骨质的核心又近了一点”(《陶匠》),阳光照射在手背上的感觉通过“蠕动”这个触觉描写,实际暗合了西方诗学各种感官感觉“默契旁通”的“通感”理论,在达到了陌生化效果的同时显得尤为贴切。
从时间架构和空间架构来看,视野上的开阔和宏大是这本诗集的显著特色。“他们的坐骑覆斗帐华盖幢伞旌旗盔甲刀枪/须发面容眼神姿态呼吸有着被施予魔法般雕像的硬度/锐利的犁铧对准沃野,自此涌动两千多年的日夜耕作/混合着汗泪血肉/时间开始波浪般前行/波浪般回顾——”(《西平诗简》),对西平亭的叙写中对既有时间上的跨越,又有空间上伸延,“两千多年”“日夜”“沃野”“时间”等表述使得诗歌在时间和空间的交错中振荡出历史的回音;“你看山峰顶着白雪还在蓄力攀缘/只差一厘米就会顶歪月亮/多少事物也像这山峰/把时间当作积累/却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积累/人们涌出地平线,走远、攀爬、卧倒/在一场注定的大风中散落微温的记忆/慌乱得来不及抖掉鞋底里嚣张的沙粒/山峰还在上升,月亮几乎尖叫——/可是,黑暗睁开眼睛,施展手艺/身高5254.5米的岗什卡雪峰/突然变得像一个发育太晚的女孩/——和你一样沉默/只剩深蓝色的剪影”(《剪影》),“大风”“地平线”“沙粒”带给诗句宏旷粗糙的质感,而“月亮”“白雪”“女孩”则赋予了诗篇柔和清亮之美,“天”“地”在诗歌内部勾连,厚重与轻柔的巧妙融合与开阔的诗歌内部空间共同建构了诗歌内部的张力。
二、意象:从“实”到“诗”
“诗人的想象和一切其他艺术家的创作方式的区别既然在于诗人必须把他的意象(腹稿)体现于文字而且用语言传达出去,一般说来,只有在观念已实际体现于语言的时候,诗才真正成其为诗。”由此,意象作为诗歌组成的最主要元素,凝聚着诗人的个体选择、精神体悟和审美取向。《昆仑书》中选取了大量具有冷硬质感的意象:月亮、石头、雪山、大漠、河流、骨头……这些意象在通过具象的描绘表达诗人的内心感受和情感状态的同时,为诗歌营造了旷远冷峻的氛围和情境,增强了诗歌语言的表现力和艺术性。
青藏地区的自然环境在激发诗人强烈情感的同时,也为诗人提供了大量创作素材,《昆仑书》中常见高原地区特有的文化符号,“鸟鸣亮出一行行经文的光泽/山泉、林木、经幡跟着诵念/你的身体摇摆了一下,又摇摆了一下/佑宁寺佛前的那个喇嘛双目微闭/大地波动,大地和声/辽远得刚好和这个早晨匹配”(《匹配》),“经文”“经幡”“佑宁寺”“喇嘛”这些藏传佛教的文化符号有着鲜明的地域特色,将诗人的个体情志与地方风物深度融合,构建出一种日常生活化的地方书写模式;“而你知道这里的大地本是放浪而生动的:/草原是放浪而生动的;马队是放浪而生动的;人心是放浪而生动的。/那些长刀、弯刀出鞘勃举、跃跃欲试,把打脸的雪片划成冰碴;/那些银碗、木碗新嫁娘一样温顺,等待撩起的皮袄擦拭,捧住奶茶的温度。/马蹄就是时间,马蹄就是启示,心藏累世的乡愁/漫游东北亚,逡巡蒙古草原,出入青藏,横穿中亚——/在一个个远离母地、血地的异乡,他们唱歌、跳舞、大声叹气。/沽沽作响的血水里浸泡着一个铜月亮,/牛眼睛大的酒盅里晃荡着一个银月亮,/高坡上做爱的男人和女人怀抱一个金月亮。”(《孤儿》)“草原”“马队”“雪片”“皮袄”“奶茶”这些典型的青藏乃至中北亚地区文化符号在诗歌中巧妙构筑出空间感和地理方位,高原实景在郭建强笔下巧妙转换为具有地方性同时却不能完全被地方性收编的诗歌艺术。
地理的文化基因对郭建强创作的影响并不仅仅局限于具有地域特色的自然意象的选用上,《昆仑书》意象的另一大特点在于意象内涵的再建构,这体现在传统意象内涵再建构和现代意象内涵再建构两个方面。“你知道自我就是被你举到眼前老态龙钟的嫩叶/也是不断曲折的公园转角,和荒凉的笑声/并且是春天——一只摘下铜色眼镜的惊诧雀鸟”(《春天颂》)将“自我”并构入“春天”,形容“自我”是“春天”的“一只摘下铜色眼镜的惊诧雀鸟”,这种新奇的构想使“春天”破除以往明媚、勃勃生机的单一意象内涵而使其注入了新的语义,即“春”为新与旧的并置和更替这一共时过程;“你置身在复杂的风景中/到处都是钢蓝的玻璃装置/到处都被管制/有人正在偷看你”(《神灵》)。“神灵”不再是高高在上受人尊崇的形象了,而是被监视、被约束的形象。类似的建构还体现在《钉子》中“钉子”被动、遮掩的形象建构、《月光》中“月光”游移、凉薄和无谓的形象建构以及《雨》中“雨”狂热、暴戾、坚决的形象建构等等。
《昆仑书》中也包含大量现代日常生活意象,郭建强对于这一类型意象的处理并不是简单地选取和使用,而是根据意象的特征和自身的情感表达进行了内涵再建构。“横冲直撞的地铁调戏轨道也调戏自我/挣脱眼神的地铁捅破地表/真轻啊,飘向月亮的地铁”(《地铁》)。“地铁”不再是无意志的日常生活中乘载人们出行的交通工具,而是被赋予了人格特质和主体意识,这一创造性的描写使“地铁”这一常见意象有了诗意的美感和内涵;“小倩,小倩/黄叶纷纷起立,在旋风里追逐车轮——/行李潦草,渡海的轮船就要离岸——/脱胎换骨,转世的一秒——/车灯打亮这些披头散发的脸——/车灯抛弃这些奔跑的骨片——”(《车灯》)“车灯”“黄叶”这些日常景物被赋予了诗意化想象,人格化后的意象使得日常景观陌生化,在获得别样观察视角的同时带来更为深刻的审美体验。
意象选取上的反差带给诗作一种极致与平淡交融的审美体验。“而你知道鸟鸣和花香只是一划而过/而你知道挣扎和呼告来自膝盖和颈骨,也是最恶的/面对门槛以外的大海、刀锋和轰响的蚂蚁/你跏趺而坐,十指扣紧泥土……你在一个个白昼烧制大同小异的黑陶/夜里,一个个黑陶缓慢地点亮皮肤的光泽/你的陶罐凝结血的宏大叙事,剔除看的轻佻/黑色的陶罐,粗糙,沉重,但是那么黑——就像暗藏银鱼的深井/就像一颗颗迟早会睁开眼睛的头颅”(《陶匠》)“鸟鸣”“花香”“羚羊”“清凉的美”“阳光”这类轻盈纯美的意象与“深井”“血”“刀锋”“狮子”“陶罐”这类血腥沉重的在同一诗歌空间舞动,界限明晰却又缠绕共生,一种复杂的美感和张力由此形成。“我知道:我们经历月光的死,月光也在经历我们的/万物是我们的镜子,我们是镜子的小碎片/闪亮的小碎片在河流、树叶、月光/和我们身体内外涌动——可能还有魂魄”(《残片:赫拉克利特》)“月光”“镜子”“闪亮的碎片”“河流”这类明亮轻快的意象与“死”“魂魄”这类黑暗沉重的意象交织,两种向度的力量和谐却又矛盾地共存,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叙述方式使诗人矛盾复杂的心理状态和执着的艺术追求被呈现,也使得诗歌的审美上升到更高的层次。
诗人将单个意象延展出新的内涵并通过具有反差感的表述方式创造出新的氛围,从而影响到了诗人整体的创作风格。“以现象学眼光看,气氛之物正是如胡塞尔所说的‘客体化意向’。呈现在诗歌中的物象,是诗人用语言描述并加以结构的。而通过诗人的情感的意向化,这些物象又指向一种统一的情愫,因而也就有了统一的义涵。”意象感染到诗人的情志,内涵重新编译后组成具有特殊气韵的意象群,从而达到物我互化的耦合状态。
三、书写:从地方抵达世界
如前文所述,《昆仑书》中包含了大量富有地方特色的意象,但这部诗集的地方性并不止于此。《戈壁颂》《草地颂》《通天河的影子》《德令哈:喟叹》《尕海日出》《循化:一生黄河》《草原纪事》《祁连诗》这些篇目以西北地区的现实景观为出发点,展露诗人的内在情感和对自我生命经验的审视或追问。“水抱着、亲着两岸植物:/是泡桐、碧桃、杨柳的魂魄——影子/影子里的子房饱胀,转向深红/先人们循着水声,化立岸边/也像植物,一代代的血汗就在水里/河水正在呼唤我,等待受洗”(《循化:一生黄河》),由自然景物引入,将想象中的历史画面与现实景观相勾连,于不变的黄河景观写变化着的历史,在“固定”与“流动”中确认出历史走向和地方变迁。“祁连的风,吹啊,吹啊/一百万个孩子仰起皴脸/祁连的风在一百万个孩子脸上打下鱼鳞的记号/祁连的风,吹啊,吹啊/吹得冰雪下的骨头们透亮/几乎要从大梦中醒来/穿山越岭不知疲倦的祁连的风/奔跑着,奔跑着/剩下最后的亮,在茅草尖上闪耀/来自阿列克塞的风啊/你想说什么”(《祁连诗》),以“风”这一自然意象作为切入,写千百年来生活于祁连山脉下的人们的历史,风的流动象征生命的流动、变迁和无尽的可能性,“风”在此处被赋予了主体意识,风的“决定”或“意图”暗示人生的不可预测性或自然界的力量。“戈壁喷吐的/南风倾泻的/高架桥上翻滚的/旅人内衣汗湿的——/热浪:/围到山前统统迷了路/走进山里就瞌睡/骑坐草尖(秋千,别摇晃得太猛烈)/伏上叶脉(谁在刻显谁)/八月辽阔得像中古的人世/热也带着寂静的凉”(《通行》),人与自然的关系并不是人对自然的战胜,也不是人与自然的单纯的和谐相处,而是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接纳和承受着自然赋予的一切。从自然景观到诗,再到自我,诗人找到了安置自我情绪的语言装置,地方性景观与诗人的个体经验和情感耦合于诗作之中。
宗教文化也较为强烈地体现在诗集当中。青海作为中国少数民族主要的聚集地之一,拥有丰富的宗教文化,这些宗教与当地的文化和生活方式紧密结合,形成了独特的宗教文化景观。“突然,夜晚明亮/突然,门廊明亮/突然,法幢明亮/突然,殿宇明亮/突然,佛相明亮/突然,山绽八瓣莲花亮起来/突然,街巷井沿杂货店亮起来/突然,坚硬的惊堂木亮起来/突然,埋在地底的秤砣亮起来/突然,满手的锅盔亮如蜂巢/突然,青稞老酒瞪圆浑浊的眼睛/突然,久病的母亲坐起梳洗长发/突然,邻家的措毛如花似玉/突然,雪夜里风吹动丝绸珠玉的光/突然,酥油走出昏暗的喉嗓胃”(《塔尔寺:酥油花》),塔尔寺是西北地区藏传佛教的活动中心,诗人撷取于农历每年正月十五举行的藏族传统节会酥油花灯会这一时刻,展现藏族文化的独特魅力,表达自身对于这类文化活动的感知和思考。类似的书写还体现在《肉梯攀》中“山体如佛,风写慈悲/时光叠涌,云浪如渡”,以及“酥油灯舔亮深黑皱纹/玛曲冰坼,雪豹巡游”,以及《匹配》等作品中。诗人以地方性抵达世界性,在地域文化与时代现实的融合中实现新的审美突围。
对于日常生活的书写也呈现出地方性,高原独特的自然环境和寒冷的气候特征给了诗人创作丰富的素材,《即景》《冰窗花》《腊月的坏脾气》《突然》这些篇目,自然而巧妙地呈现了生活在高原地区的人们的日常生活状态。“丛林、阔叶,肥花真像睡眠的猫/冬夜在玻璃窗上创作,享受情欲之海的宽/清晨亮出骨感的体态”(《冰窗花》),窗花作为高原冬季出现的一种寻常物,在诗人笔下飞升出想象,成为被“冬天”创作出的“丛林、阔叶”“睡眠的猫”。“你看到冰雹从八月微烫的天空突然拥出/商厦门前多了许多慌乱的脚/就像是棒喝——因为眼神持久的睡意——/你在瞬刻觉察肉身阵阵颤栗:/灵,还需要穿着这件污损的外衣跨过天桥”(《突然》)高原夏季多冰雹,诗人站在高于生活的视角看高原上夏季突降冰雹之后人们的反应,使得平淡的生活场景显露出较为明显的诗意。“地方性是人民性、民族性、世界性的具体性”,这种地方书写在一定程度上与人类的情感体验共通,从而在保留了地方性的同时抵达世界性。
地方书写并不拘泥于空间上的跨越,《昆仑书》中有大量兼具地方性和历史感的书写。“你的血脉里冲荡夸父的焦渴/他的步伐已经开始错乱,巨大的身躯雪崩坍塌/而星河在后退,大河在后退,子宫在后退/在行旅和河源之间,在眼睛和灿烂之间/梦想拉长光斑和光影/播放童谣的CD,侧耳都是慢慢风声/远处的卡日曲、星宿海被金色阳光搅起道道斑纹/涉渡者像烈士,像修行僧,像婴儿/正在成为河源一粒雪珠,一颗沙粒,一个无名突起物。”(《河源渡》),“夸父”“大河”“卡日曲”“星宿海”“阳光”这类古典意象与“梦想”“子宫”“CD”这类现代意象相碰撞,时空被打乱的同时情感得以联通,在“永恒”与“流变”中重新打量历史、审视自身。“而我在又一个童年梦醒清晨之时因窗外骡马声响/勾回千年流转兵事贸易情欲逐利梦想冥思种种貌态/木土结构房间外面风餐露宿赶到城内的受苦人/正在卖煤渣卖洋芋卖白菜贩卖皮毛藏货收购废品赃物/老人孩子青壮汉子吆喝仿佛叠积一层一层的记忆/“咳,风雪在找寻你,找寻每一个人/风雪等着埋到你的颈项,埋到每个人的颈项!”/风雪,风雪,我知道你会爬上我的嘴唇和眼睛/我也知道,你必将退去,留给下一道风景”《西平诗简》),西平亭是青海历史上出现最早的一座古城,以西平亭为载体、“当下”为节点回溯历史,从历史中探寻到规律,又反观西平亭“当下”,这种勾连使诗作呈现出时空交织、万事穿插、诗史融合的复杂特征。
结 语
从总体来看,无论是诗人对于意象的再建构,还是独具特色的地方性书写,都是诗人对于现实经验的个体诗意化表达。需要注意的是,诗集中呈现了大量诗人对于存在、对于生命的思考,这种思考从根本上讲是严肃和带有浓厚哲学思辨色彩的,可以说,在这部诗集中,诗人使诗歌成为一种对现代生活的艺术承担。诗人关于生活、关于规律、关于命运的思考和表达使诗作在揭示生活冷酷面的同时获得了更为丰厚的意味和底蕴,承载了更多的艺术内涵。关注当下、关注现实的苦难和希冀,舍弃陈旧和腐朽,熔铸光芒和经典,他用诗歌召唤漂泊者的精神还乡。郭建强对青藏地区的书写是有厚度的,他以高度的文化自觉向自我和世界敞开,既体现了鲜明的地方性,又从青藏高原直抵中华文明的深处,抵达人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