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首届国际青春诗会,来自金砖十国的72位诗人相聚江南杭州与首都北京,共赴这场青春与文学的盛会。这其中包括5位浙江参会诗人,这段独特的经历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也都写作文章作为见证和纪念。活动有哪些内容,与国际青年诗人的交流是怎样的感受?读一读他们的文章,一定会更切近地了解首届国际青春诗会。
一
很荣幸,能成为首届国际青春诗会代表,与来自巴西、俄罗斯、印度、南非、沙特阿拉伯、埃及、阿联酋、伊朗、埃塞俄比亚的49位诗人以及来自国内另外23位诗人参加“首届国际青春诗会——金砖国家专场”。诗歌天然地具有促进沟通与交流的作用,可以把不同地区、不同信仰的人们凝聚在一起,包容这个世界的不同、弥合这个世界的分歧、丰富这个世界的色彩。
我们的时代极少有专业诗人。写诗不是生活方式,它本身就是生活,或者说是我们的精神世界溢出的一部分。我在交通部门工作数十年,有幸看到了一条条道路以及一座座桥梁的建设过程,有幸深层次地去面对、观察、感受和言说这些道路、桥梁的世界。在这种真切的个人化视角的田野考察中我能更准确记录那些很有可能迅速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景象,倾听那些宏大或幽微的声音,这既是生命的声音,自然的声音,也是劳动的声音以及时代的声音。这些四通八达的道路、桥梁携带了生命内核以及时代的全息影像,成为大地、高山和大河的血脉和信使,成为打通历史、世界、现实以及未来的精神共同体。这些大地以及大江大河之上的动脉和毛细血管,从江河湖海至深山峡谷,从大漠戈壁到高原冻土,从阡陌乡村到繁华都市,它们是有生命、记忆和灵魂的,这便是诗人的使命,通过有温度、力度的诗篇打开一个个窗口,就像纸上的记录片和博物馆一样让更多的人感受到历史和时代的呼吸。
诗人从没有离开过时代或者公共生活而独自生长,更没有离开过学习、交流、互鉴、滋养而独自绽放。生活即是诗人的生命体,而思想、成色、热情与觉醒是从生命体中长出的触角和内在能量,它在引领我们前行。
我更关注我们的时代和万物蓬勃的生命力,只有诗人能守护另类的声音,超越生活的庸常,成就更好的另一个我。
当我与各国的年轻诗人朋友们在杭州的大运河、西湖、钱塘江、富春江、浙江文学馆、杭州国家版本馆以及北京的长城、故宫参观、交流、朗诵、研讨。当我们行走在一条历经2500多年长达1794公里的世界上里程最长、工程最大的古老运河边,它联通着中国四个省份、两个直辖市以及包括长江、黄河、淮河、海河、钱塘江在内的五大水系,运河对于推动中国南北的经济、文化起到了重要作用。诗歌一如水系,具有穿越空间的生命膂力,它们与民族的血脉相通。山川自然万有的血肉化、骨骼化、肌理化建立起诗人与生活、历史和世界的肉身关系。大运河、西湖、钱塘江和富春江像血液流经躯体,水系、水脉对应的正是血管和血液。我们与自然之物和历史遗迹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过去时的、单线性的,而是当下的、交互往返和可感可知的。每位诗人都有在大自然、在河流拐弯处安家的故土情结。“诗人的天职是归乡”。对诗人而言,大江大河不仅仅是物的意象,也是精神的隐喻,河流开辟着一个属于未来的故乡,河流的意象延伸到许多地方,宇宙、历史、现实和生命、我们的家族、民族的灵魂都在此中显形。
中国的大运河,巴西的亚马逊河,俄罗斯的伏尔加河,印度的恒河,埃及的尼罗河……我们行走的大运河两岸。感受这流动的自然之水、历史之水、自我成长之水,每位诗人都曾在诗中建构过自己的精神水系,流淌出属于自我和时代的精神之河流,在对历史和文化的追寻中,在广阔的时空视野下,在另起一行的句子里,定有俯仰天地的深情观照,有内在自我的执着凝视,有生与死、爱和故土,家国与命运等人类永恒的主题。
水能接通最微小之物,也能容纳最巨大之物。水在我们的思想和艺术里有诸多意象,有文化重负,只有文明和文化是无穷无尽的,我们谈论的水实际上是一种介质,像触媒一样,不断诞生新的东西。水还有强大的自愈功能。夫子说“智者乐水”,归根到底,水携带着智慧,是让我们悟道的地方。
文人多咏叹运河历史的兴衰更替,追忆运河沿线的绮丽风光。如马可·波罗、伊本·白图泰、空海这些文化使者,皆以运河为媒,探访中华文明。伍子胥、文天祥、顾炎武、沈从文、丰子恺等古今名士,也曾视运河为精神原乡,吟哦之声长久不衰。如何以现代人的精神回望、重塑前人的体验情境,像一道光射入了历史的幽微深处,揣测不同代际的个体如何表述、思考乃至再现运河,从而织造出“文化之脉”。再沿着这条融通今昔的文脉,渐次展现一幅内蕴丰富的运河文化图,从紊乱的水纹中梳理出运河的多维姿态。
运河连通了所有河流,构建了我们的精神水系,串联起了那些遥远和古老的历史,如同臂弯一样护佑着人类。人与河的亲近既是一次灵魂的返乡之旅,也是人与不同时间维度中的“自我”的一次对话,而诗人与诗人的相遇也正如河流交汇。
运河不仅是古今诗人笔下的客体风景,作为精神的水,也如母体一般,见证并庇护着我们的生活,它拥有比人类更高的位格。厘清水面上散开的涟漪,揭示中国水系的文化殊相,行走在运河边,聆听着历史的回声,默察时间的踪迹。一些事物从过去的时间中走来,我们从空无中看到有,从不会说话的“物”里听到祖先的声音。格物获得的理趣有如神灵一般,向外扩散着“一种古老、不竭的力”这就是运河的声音,它化作民谣、唱腔和船夫的号子,它在我们心中持续演奏着,殊声而合响,异翮而同飞,运河与人类生命的一体同构。
诗歌又何尝不是一条浩浩汤汤、奔流不息的精神河流,它把不同世界、不同区域、不同民族、不同身份、不同际遇的生活、情感、经验、文化、历史、思想、智慧予以及时有效地沟通与融汇。诗歌对话能够让我们相互沟通、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欣赏、相互启迪、相互鼓舞、相互珍爱,加深了相互了解,促进了多元文化的交流。
二
当我们泛舟西湖,当我们沉浸在炽热、蔚蓝的大气中,当我们与热力四射的青春与诗歌相遇时,当天空留下大面积带着火热温度的云霞,没有一丝完整的线条、没有一个相同的瞬间,光怪陆离的光影和无穷无尽的色彩在交织消融,这便是诗人天空。
当夏日的晚风吹来火红的云团,南风或者那柔和、持续不断的东风带着醇香的木质味道,传来安静而轻微的抚弄或颤抖,会让我们感受到顽强而变化不定的自然要素的力量与精神上奇妙的、想象的欲望相结合,现在是将来也永远是永无止息的生命的摇篮与诗歌本身。
诗歌具有永恒的“他性”,他无处不在,既非过去也非将来,他总是以陌生人的面孔,目光炯炯注视着我们,他时时刻刻和我们在一起,但我们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西湖有大片火一样燃烧的荷花,有一直伸向大湖深处的长堤,有一张张年轻而活力四射的面庞,阳光泼洒着,万物熠熠生辉,我们每个人都像喝了一大杯的野莓子酒,面颊彤红。自然的高明之处在于瞬间性,巫术的破解。一种更宽广的感受,目之所及或心之所感,皆是不被征服的一切、难以定义、不可预见的一切,它总是与我们在一起,它包罗万象,无始无终,每时每刻都在把破坏的一切重新修复过来。
美国垮掉派诗人金斯堡有名句——我们不是我们污秽的外表,我们的心中一直盛开着一朵圣洁的向日葵。夜晚的宝石山,孤寂而清幽,远离城市的喧嚣,子夜时分我与冯娜、泉子、沈苇、王单单、张二棍、方石英、肖水、刘康、梁书正等十数人翻越宝石山,路过纯真年代书吧、保俶塔、抱朴道院、玛瑙寺、炼丹古井。夜色幽暗、山道曲折、空气清新,我们穿行在苦夏36℃的林间,如我们出生、死亡,经受着苦难和衰老,受制于凡夫俗子的命运,它理性又敏感多疑,它叛逆又自我牺牲,它带着现代精神改变着这个时代。周期性的时间、不被信任的历史、自我更新的自然万物,如帕斯在《未来的骚动》中所言:“不同,分享,异质,多样,新鲜,演变,发展,革命,历史,所有这些名词都浓缩成一个:未来。不是过去也不是永恒,不是现在存在的时间,而是尚未存在的时间,永远即将诞生的时间。”
每一天太阳从山顶升起,照耀着各种自由生长的植物。这一天就是每一天,这一年就是每一年,站在山顶我们朝远处望去,雷峰塔和孤山就悬浮在纯净的天空之中,它们极具形体,我们以超越语言的沟通方式感知到,我们正在享用某种强大而永恒的东西,这相聚的一刻还或是这一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很久以前就隐不可见地悬在我们头上,就像钟声悬在铜钟里,然后出人意料地响起。
自然万物总是启示我们用另一种眼光来审视世界。每一天都会发现另一个我,不断蓄积着力量向远方走去,永远是更远的地方,永远是更近的自己。
我们行走、我们写诗、我们诵读,我们成为另一个自己。在以诗为媒搭建的桥梁上,文明在诗歌的吟诵中得到交流互鉴。
在语言的密林中,诗歌因为得以穿越有限的时空而成为无限。空间在扩张、在解构,时间在繁殖也在趋于消亡。确切说来,诗歌是一门理解的艺术,它不是同质平面也不是线性运动,而是具有多重结构和无数种可能的能量体,一如暗夜的星云,我们享受着它带给我们的不确定性,它存在于无止境的时间里,是永恒的谜和最纯粹的存在。
我们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生活在城市和乡村,来自印度的社会学研究员帕尔瓦西·萨利尔Parvathy Salil,她在朗读她的诗“从我笔尖渗出诗句——/远离生命中夏日阳光下狂欢的人,/我独自在韵律中哭泣/”;来自埃塞俄比亚的诗人、教育家、策展人塞费·泰曼 Seife Temam Abafita写下他的诗句“我们的善行和善意/将是唯一可说的/让我们忠于我们和他人身上的纽带/让非血肉的心灵,让我们重新结合以获重生/”;以及一直坐在我边上的任教于伊朗多所大学的穆罕默德·侯赛因·巴赫拉米扬Mohammad Hossein Bahramian他在朗读他的诗歌《当大家都不仗义》“在身体之茧中憧憬着变成飞蛾吧/花儿总是会枯萎,男人们全是铁石心肠/当大家都不仗义,是爱让你成为女人/……那就把想从自己发出的呐喊和怒吼都扔掉吧/成为一道闪电,做暴风雨,击碎惊涛骇浪/佛陀的莲花,你不是水洼,而是大海/”。我们忠于我们的思想,有时又背离我们的经验,我们脑袋中总有怪东西,它时而投下阴影,时而投来一束光,一个流动、复杂的意识世界,它总是随随便便在记忆的装置中构建出另一个陌生的自己。诗人长着一双内视的眼睛,内心充斥着历史和记忆的碎片、错综复杂的世界观、未确定之事和未曾达到的地方。
从物理距离上看我们相隔遥远,但是从心灵距离来说我们却时时相通。正如初唐时期伟大诗人王勃的诗句所表达的那样:“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诗歌使人精神欢愉,使灵魂发光,使天地温暖,使万物发声。诗歌是文学桂冠上的明珠,它让我们在瞬间穿越历史与时空的距离,走进一个个原本遥远、陌生的生活,探索丰富的情感世界和多元的历史文化空间,我们在此打开格局和眼界,结下了友情和缘分。
三
在开幕式上10位诗人代表将象征取自各国母亲河的“友谊之水”注入舞台中央的玉琮容器,共同浇灌容器中的小树。流动的水流从中央向四周蔓延,舞台两侧的“友谊之树”被点亮,枝繁叶茂的树木,寓意着在友谊之水的浇灌下,各国友谊将永远常青。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72位参会诗人同写的一首诗《这首诗献给我们》,“越过海边山丘,灌木丛和大象之地/到一处山麓的边缘,在那里/当记忆在时间弯曲中变得恍惚/你是弯曲的树枝上最后剩下的果实/为了未知的读者,探路人或求索者/触摸永远柔和的空气/历史之火在我们身后关上大门/万物流萤照进我们心底”。这首诗不仅属于个人,属于生活,属于情感;而且属于我们,属于时代,属于历史,属于整个人类。尽管每位诗人的诗歌经由不同经历不同文字写成,但是在历史、现实与未来的综合时间维度上我们写下的又是同一首诗。这同一首诗能让我们了解不同国家的历史渊源、文化脉络、社会发展和哲学思想,能真正从心灵上接近和理解这些国家、人民的丰富情感,能感受到我们同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分子的彼此牵挂、理解、共情。
对于诗歌,无论是“宏大叙述”的沉重主题,还是对哲学命题的殚尽竭虑,还是一些“随遇而安”的潮流和时尚,都必须乐于寻找被历史和历史的主流意识遗忘的东西,善于发现平常事件在读者眼中发亮的碎片。
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具有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三千多年的中国诗歌文化源远流长,自伟大的“诗经”开始,中国就成了古老的诗歌国度。诗歌一直是中华文化的核心所在,孔子“不学诗,无以言”的诗教传统绵延至今、影响深远。中国优秀的诗歌传统已经在世界广泛传播,像杜甫、李白等诗人还被诸多海外高校、诗人和汉学家列入世界最伟大的作家行列。
回首来路,星汉灿烂;瞻望未来,满眼锦绣。现代诗歌经过一百多年筚路蓝缕的长足发展,已经在世界诗歌版图上建立了独属的坐标。诗歌的繁荣发展正是与世界各国诗歌文化不断交流、彼此学习、深入互动、相互滋养、共同绽放的结果。
以文化人,更能凝聚心灵;以艺通心,更易沟通世界。我们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有着不同的语言和文化背景,但是因为我们共同的诗人身份,我们便享有了一个跨越国家、跨越语言、跨越时空的诗歌精神共同体。
诗歌产生于诗人,而属于世界,诗是一种心的启示。福楼拜说:“一个作家在他的作品中必须像上帝在宇宙中,既无迹可寻,又无处不在。”生活这本大书,我们总是习惯性地缩小了它的影响,事实上它一直处于中心的地位,万物因它而变化、分离、转化。它是一个有机体,它有形状、颜色、声音和气味,触摸它就像触摸我们的另一个身体,诗人就是它的译者或解码员。
赋予、揭示生命的过程就是诗的生成。诗人每时每刻都在创造自己,诗是永恒的另一个,是经一种神秘的力量把外部世界从古老的秩序与呆板的定律中解救出来。诗歌是有所得,也是有所失。
在运河、在西湖、在长城、在故宫,我总觉得有另一个我曾来过这里,曾穿梭这漫长而没有尽头的时光,这大致就是诗人热衷的一种游戏:总是与神秘的一切缠绕在一起,这种游戏有趣的地方是它能穿透一个人的内心。诗总是试图与自身分离,又总在寻找自身,过去、现在、将来,一切的存在,都在场。
他们——穆罕默德·侯赛因·巴赫拉米扬Mohammad Hossein Bahramian、塞费·泰曼 Seife Temam Abafita、费本·方乔Feben Fancho Fanta、盖蕾娅·弗雷德里克斯Gaireyah Fredericks、帕尔瓦西·萨利尔Parvathy Salil、西达·佩德罗萨Maria Aparecida Pedrosa Bezerra(英文笔名Cida Pedrosa)、哈桑·阿米尔Hassan Amer Ali Amer、法蒂玛·巴德尔Fatima Badr Mohamed Habib Mushrbak等等诗人,还有说喜欢我的诗的南非诗人姆多利西·涅祖瓦Mxolisi Nyezwa,他一行行解读了我的诗《高出人世的翅膀》。多么奇妙的相遇,那可是另一个我,现在散落在全世界各个角落,那可是有着不同皮肤、不同际遇、不同人生的另一个我们啊。
总是忠诚地将“存在”进行多维的艺术的探寻,诗是一种行动,在一般意义上,去开始,去发动某一种事。这就像里尔克在《杜伊诺哀歌》第一首里所写的:我们在相爱中相互解放,震颤地经受:/就像箭经受弦,以便满蓄的离弦之箭/比自身更多地存在。因为留驻毫无指望。(林克译)去构建敞开的、生成中的关系,去构建一种可能的自由的关系,把权力法则、个体价值、生活定义、伦理情感带到一条开放的边界上。
毫无抵挡,细微地感受着某种温暖的波浪直抵内心,并汹涌澎湃、四下扩散,带来罕见的愉悦,这种扩展与迸涌的强力,使整个胸膛都变得开阔起来,一个灿烂辉煌的时刻从心中冉冉升起。
诗人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我们可以在茫茫人群中认出彼此。人与人之间有历史关系、哲学关系、政治关系、种族关系,但只有诗人之间有最深沉、最博大、最悠远、最热烈、最优美的特殊关系,这就是诗歌的魅力。当我们开始关注诗歌、写作诗歌、理解诗歌、感动于诗歌,我们就从陌生人成为彼此。
诗是生命最本质的核心,某一瞬间,形象化的细胞被箭镞穿透,一切生长的本原都从这细胞里迸出,就像创世纪的那一秒钟,隐藏在生命温暖的内部,没有一种精神代数能够算出它来。仿佛一种天赋的本能,是“无限”的有力的要求,是一种冒险的极乐之境,有人从背后把我们推向了未知的世界。
诗是一个时代的态度,一种被少数人选中的自我意识和自由的力量,一次语言的重生,是神秘主义和现实主义新的平衡与协调。
作为一名诗人,既要面对生活、工作和人生际遇,又要担负起文化使命,通过诗篇的创造和诗意的发现来面对纷繁多变的当今世界、永恒的时空以及人类命运的终极哲学命题。当今世界正在发生极其深刻的变化,诗歌尤其能够促进世界各国人民的心灵交往、情感共鸣、思想互通。
如何在当下的生活、眼前的风景、日常的悲喜中提炼、拆解、去中心,朝向一种他异、一种可能、不被此时此刻束缚、不趋同最终结局、不受经验影响、不构成焦虑的大多数,如此,来处理我们的日常。当我们缩小自我之后,会与另一个瞬间的我、未知的我、变化着的我相遇,写诗是一次赋予生命的过程,是创造自我的一次冒险。
尤其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在现代化的进程之中,我们彼此之间要想赢得进一步的信任和共识的话同样离不开诗歌,因为诗歌这种极其精炼的形式所承载的人类乡愁、人文关怀、历史传统、民族记忆以及家国情怀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词语总在寻找它的意义,而一个成熟的诗人并不总是配合,大多数时候他们无法忍受词语一本正经地解释生活,庸常的细节、道德的判定、陈腐的偏见,或者只是道听途说、夹杂着不可冒犯的规矩。诗人总是在更新着大多数人对世界的看法。
当我们取出线性时间和同质维度腹中的利剑,打开时间的牢笼和自给自足的法则,接受未来时间的投射与审判。当我们写诗,当我们开始自我否定、自我更迭,重回天空、山川和火焰的内部,回到一切显性和隐性的时间内部。
诗歌与诗歌相遇,诗人与诗人相识,恰如很多面“镜子”,临水自照的姿态背后,是对自我的追寻和确认,是自我的认同与建构,是一次凝视与异化,是一种流动的交互。从“镜子”中,诗人不但看见了自己,也意识到了他者的存在,诗人以强烈的“我”的在场,对无数事物进行确凿的观照。诗人追逐存在,不断拓展着时间与空间,从个人经验到集体记忆,从文化传统和梦想未来到人类的文明和智慧,诗歌构建着历史与精神的谱系,导向命运难以言说的归向与变幻的现实,最终抵达一种永恒的、存在的本质。
是的,人类的思想表达无处不在,语言也仅仅是一种度量、一个小小的世界形象。诗人小小的企图像时间的滴答声响在胸膛的左侧,投身于一切的冒险行动之中,既神秘又深刻,既混沌又光辉,甚至成为超越语言的语言,超越行动的行动,超越时间的时间,超越种族与国界的无上荣光,无可辩驳地成为所有人的先导和每个人的伴侣。
让诗歌再次唤醒我们精神的勃发,再次感受青春和自由的力量,感受生之喜悦、梦之真实,感受自然的永恒和爱的无限。愿我们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借助诗歌璀璨的光芒再次相遇、相知。我很想念你们,我的诗人朋友们!
作者简介:桑子,诗人,中国作协会员,浙江省作协第十届全委会委员,绍兴市作协副主席。著有《永和九年》《德克萨斯》《柠檬树》《雨中静止的火车》《野性的时间》《会稽考》等诗集、长篇小说和散文集十余部,曾获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扬子江诗学奖、滇池文学奖、李白诗歌奖、紫金·江苏文学期刊优秀作品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