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五首）

苹果树神话

苹果树是一个神话

我深入她洁白的山谷

回声是我们巨大父亲的阴影

毫不设防的叶子奉献出所有土地

丈夫和情人把死鱼挂在天上

一个冒充的月亮美得像模像样

一个祭祀的神话永远散发邪恶的芳香

戈麦之秋

麦子熟了

你的九月光耀如一枚月亮镰刀

田埂上有多少沉默

就有多少兵戈之象

跂予望之的诗歌脖颈干净如水

它会轻轻截断死亡

丰收之后，一个寡言的人

把星星的目光深深埋进了地里

乖小孩

爱把你引入深渊，像音乐盒里

拧紧发条奏出的固定曲调

音符空无一人，发声只是回声的反弹

你捡起小刀，在手臂练习五线谱

割开浑身正确的补丁，解剖错误的乞丐

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贵重洋娃娃

按照不守信用的家长期待的模样3D打印

以反对整容的方式，他们

领走你人生面孔的试错权

温暖的耶稣从不流血

当代淑女的意思是：

最适合陈列进雕塑馆

乖小孩：一件不合身的衣服

大家长：一种审查制度

乖小孩，你是一栋不能养猫的小房子

你至少住进了三个人

你不能锁门

你不能声称自己不能锁门

海口爱情想象

热带雨林的豹子从不赋予三角梅更多含义

它在五指山追逐日出的时候

鬼魂们十指紧扣变作蝴蝶

许愿时旅馆的豹子死于最轻盈的台风

肉身蛰伏在海口的回南天

多情的话语像雨水加速恋爱事件的朽腐

一整个后座的地久天长

你无牌驾驶的摩托车抗争着

毫无前途的二十岁

穿越世纪大桥用不了一个世纪

去哪里消费爱情？日月广场

仿佛我们真的可以拥有日月

在海口你习惯于夸下海口

听多了，鱼就会变成冷血动物

“今天中午，正好去吃新一番”

在海口，我能想象的浪漫承诺

就是恋人们答应做彼此的拖鞋和雨伞

敢不敢对着椰子树起誓，

如果它真的会砸中你？

如果因为没有一起看过木棉花而分手

他的红格子衬衫就会成为海口的毒蚊子血

第二性

一

钱塘潮吞没了一个苏小小

一滴水吞没了微尘

风浪里至今咆哮唾沫的咸腥

敲击石头，隐隐可以听见牙齿满足的回声

比灵隐寺的木鱼和钟声更令来访者顿悟

误入别人的故事，走还是留？

一生，是无数交错的水道

一生，在水一方

骨头撞击之后，不再属于骨头

祭祀，或者划桨，过渡一茬又一茬游客

事物剥皮之后，横行荒谬的词语

二

余下的古井无波，看久了全是世界的窟窿

窟窿的眼睛凝视你

她们掉进黑字的牌匾再也爬不上来

窗户端庄地含笑，牙齿紧闭

绣好的兰花扎破李纨，冒出肋骨一样的针

从肋骨中抽出的身躯抽出所有骨头

温柔，就是打碎所有的骨头

她没告诉别人她很想被这骨头再扎一次

生活的鱼骨，游走在刺痛与麻木两岸

三

怨而不怒或者祸国殃民

一个词落地，并不比一阵风更长久

所有的词语都有海市蜃楼的野心

所有的人都是他者，人人掌握碎片

符号指向符号，悖谬责怪悖谬

真实落荒而逃，挂满墙壁背面

被抛弃的团扇高悬于天

无人之境，不与寒鸦争日影，是好是坏？

凤钗停满鹪鹩的嘲笑，也同样嘲笑鹪鹩

班婕妤，赵飞燕，一面镜子怎样打碎才正确？

四

爱琴海的潮声，比经血更疼痛

拒绝阿波罗求爱，也无非是

剔除一只蛾子

久居山林，蛾子就是大火

十个阿波罗，在夜晚因心碎死去

明月弹奏我，像启封一只古董箱子

一滴泪溅在海上有花的形状

为了一句承诺等待剑的主人

我的爱人将在明日复活

免于红颜薄命，免于爱欲之火

我将永远苍老，永远做他的王冠？

作者简介：王冀缘，笔名静渊，2001年生，有作品刊于《青年文学》《诗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