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暮桥(1904—2005)是我国近代史中具有深远影响的经济学家。文章旨在通过对薛暮桥先生生平的精要概述,深入剖析先生在农村社会经济调查、学术研究过程中对土地问题以及农民阶层因未能获得土地所有权而面临的农村副业凋敝,进而导致农民离村现象的深切关注。
20世纪30年代前后中国在经济与武力侵略的双重打击下,陷入前所未有的农业恐慌,如何寻找中国的出路、解决农村问题成为当时诸多学者关注的焦点,而诸多学者当中最有影响力的是薛暮桥先生。文章重点介绍薛暮桥先生在1934年至1943年期间对土地、农民离村问题的关注。
薛暮桥的生平
薛暮桥1904年10月25日出生于江苏省无锡县礼社镇玉祁乡一个破落的地主家庭。15岁时父亲因惧怕债主逼债而自尽,之后未能完成自己的学业,考入沪杭勇铁路局担任练习生,在杭州附近的笕桥车站工作。薛暮桥步入经济学领域是在北京大学陈翰笙的引领下。1932年初,他在上海加入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从事农村经济调查工作。1933年1月,薛暮桥在徐州民众教育馆任职,之后在广西师范专科学校任教,他一边教书,一边继续进行农村经济调查工作,并于1934年出版《广西农村经济调查报告》。1934年开始在各种杂志上发表有关农村经济研究、农村社会性质、农民生活等文章,与陈翰笙、冯和法、孙晓村、钱俊瑞等进步学者组建农村经济研究会,担任理事。薛暮桥勤奋好学,通过自学掌握了政治经济学、哲学以及历史学等知识,这为他之后大量撰写著作之路奠定了基础。1938年,薛暮桥与爱人罗琼到皖南向干部与战士们讲经济学方面的知识,被评为“模范夫妻”。1941年,薛暮桥为教学需要撰写《政治经济学》。1947至1949年薛暮桥担任华北各解放区财经联合办事副主任、中央财经部秘书长等职。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薛暮桥在我国财经部门任职领导工作。
薛暮桥对土地、农民离村问题的关注
薛暮桥着重关注农村中凸显的土地问题并强调土地问题是农村问题的核心,土地问题不应单独研究。他主张废除现行的农村土地私有制,提倡实行农民土地所有制,通过确保农民对土地的拥有权,不仅能够赋予农民经济上的自由,还能促进农村经济的复苏。在此基础上,他指出,“土地私有制是土地问题的核心,其内容随生产方式的变化而变化。在封建社会,土地封建制与领主特权相辅相成,成为束缚农民的工具。而资本主义社会中,农民虽从土地上获得解放,但土地所有者通过资本主义地租形式,继续获取超额利润。在中国农村,土地逐渐演变为商品,交易活动频繁”;“土地私有制不仅限制了农业生产力的发展,同时也妨碍了自由投资,还阻碍了工业资本向农业领域的流动。因此,诸多进步的资产阶级学者均倡导土地公有制”。
薛暮桥提出,“土地问题与中国农村问题同样不能单独研究,土地私有制度常与各种生产方式互相适应,随着生产方式的变化而变化。目下中国农村中间,商品生产的发展,已使土地也同其他生产手段一样,成为买卖的对象。但是资本主义的幼稚,仍使多数农民直接屈伏于地主支配之下,忍受着封建性的地租剥削。高利贷和商业资本的发展破坏自耕小农,使他们同土地脱离,但是这样集中的土地,并未用来推行资本主义的生产,而是租给小农耕种。同时,帝国主义的支配对于中国农民以及农业经营的演化产生影响。”由此,他认识到如何从复杂的生产关系之中把握土地问题的特质、如何从生产关系的发展之中探求解决土地问题的方法,并强调关心中国农村问题的学者应关注这些问题。
值得探讨的是,薛暮桥的关注点聚焦于怎样解决土地问题上,薛暮桥说:虽然谁都承认中国土地问题的严重性,但在如何解决土地问题上各有各的巧妙,有许多博士教授以为土地问题只是一个“耕地不足”或“人口过剩”的问题,所以解决方法不是“节制生育”就是“移民垦殖”,可是他们一旦看到节制生育既然缓不济急,移民垦殖又是劳而无功时,对土地问题闭口不谈,转头去提倡“工业救国”他认为这种做法只是取消土地问题,而不是解决土地问题并呼吁民众首先推翻帝国主义和豪绅地主的统治,才能替社会主义的集体农场开辟一个自由发展的坦途。他强调土地问题的彻底解决必然和民族问题的彻底解决发生最紧密的联系,这是中国土地问题的一个不可忽略的特质。
农民离村问题,薛暮桥关注农民大众因无法获得土地使用权而离村的现象,由此,农民离村问题在中国农村问题中占据着重要位置。农民离村现象的加剧带来了双重影响。一方面,它导致城市人口迅速增长,就业市场变得拥挤;另一方面,农村劳动力大幅减少,导致大量耕地被遗弃。薛暮桥分析了农民离村的原因,认为“由于农村副业的衰落和水旱灾荒的纷至沓来,逼得几千百万中国农民不得不抛弃家乡,向外寻找生路”。中国是个小农经营的国家,小农经营可以说同农村副业不能分开的,农场越小,对副业的需求就越迫切,因此副业的衰落,对农民来说较严重。薛暮桥引用了马扎亚尔的话“在上海纺织工厂中,现有十二万工人利用机器生产2500万~3000万农民在家庭纺织车旁所产生的纱布数量,所以十二万农民变为工人,是表示有千百万农民失掉了家庭的工作”,从这点上副业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其次,薛暮桥把农民离村的第二个原因归结于水旱灾荒与兵灾匪患的侵袭上。他根据救灾机构的调查“民国十七年的西北旱灾约有灾民3000万人;民国二十年的江淮流域水灾约有灾民5000万人;民国廿四年的水旱灾荒,灾民达4000万人。历年的兵灾匪患又使农民的离村问题更加严重,因为水旱兵灾灾荒而离村的农民占全体离村农民中的44%以上”,进而对农民离村的原因作了各方面的分析,他认为随着农村破产的日益严峻,农民离村的数量日益剧增。“在三十年前在浙江农村中,无论地主还是农民都不会轻易离开家乡,但现在各地的户口调查告诉我们,农民的离村已经超过总人口的10%甚至20%。中央农业实验所去年做了一个22省1001县的离村调查,结果全家离村的农家一共有192万余户,占总农户的4.8%;有青年男女离村的农家有350万余户,占总农户的4.9%”,由此可见农民离村问题的严重程度。
进而,薛暮桥依据中央农业试验所所得出的各地离村最多的农家耕地面积分析统计表(如表1所示)。
表1 农家耕地面积分析统计表
0至5亩 5至10亩 10至25亩 25亩以上
42.2% 30.7% 13.3% 13.8%
得出“离村最多的农家中间,有70%以上是耕地没有超过10亩的小农,全体离村人口中间,地主占19.5%;自耕农占28.8%;佃农占34.8%;其他占16.9%,这里可以看出,佃农的离村比自耕农更加踊跃”的结论。紧接着,薛暮桥分析了地主离村的主要原因,他认为地主主要贪图享乐而迁居城市,另一种可能是青年子弟的外出求学,因此,地主离村同农民离村存在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薛暮桥还探讨了离村后的农民从事什么工作的问题。“首先就是到城市去做产业工人、手工业者、店员、苦力等等。依据去年调查,中国有产业工人96万6000余人;加入手工业者在200万人以上。目下中国有三个都市的人口在100万以上,六个都市的人口在50万到100万人”。薛暮桥断言新兴都市的繁荣的主要原因是由离村农民所造成的。
综上所述,薛暮桥在史学与经济学研究领域的贡献卓著,学识深厚。在土地、农民离村问题上的深刻洞察与独到见解,为研究农村问题的研究者提供了方法论指导。
薛暮桥在探讨土地问题时,展现了“土地问题不应孤立研究”的整体思维并强调土地问题与其他社会问题的相互关联性并提出了“土地问题是农村问题的核心”的观点。他从农民生活困苦的现实出发,深入剖析了农民离村问题的深层次原因。在解决土地与农民离村问题上,他强调关键在于正确理解和研究土地问题。他认为,解决土地问题,也就解决了农民离村问题乃至民族问题等更为广泛的社会问题。
总体而言,薛暮桥对土地问题和农民离村现象这两大议题的关注,为农村问题的研究方法和近代农村发展历史脉络的揭示提供了坚实的思想基础。薛暮桥的学术思想和研究成果,值得我们后辈广泛宣传、深入研究和不断发扬光大。
(作者单位:新疆大学历史学院)
炎黄地理2024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