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临床研究进展

【摘要】苗医特色外治技术是苗族人民在长期生产实践中总结出的防病治病方法，在苗族民间运用广泛，因其独特的疗效逐渐被引入临床运用，但临床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文章对近五年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临床研究报道进行梳理，分析其中存在的不足并针对性地提出意见建议，旨在为苗医特色外治技术临床研究的高效开展提供参考和启示。

【关键词】民族医药；苗医药；特色外治技术；临床研究

【中图分类号】R29

【文献标志码】 A【文章编号】1007-8517（2024）21-0048-05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21.zgmzmjyyzz202421010

Advances in Clinical Study of External Treatment Techniques with Miao Medical Characteristics

FU Jing

College of Acupuncture and Tuina， Guizhou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Guiyang 550000，China

Abstract：The external treatment techniques with miao medical characteristics is a kind of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method which the Miao people have summarized in their long production practice. Due to its unique efficacy， it has been gradually introduced into clinical application in the Hmong people， but clinical research is still in its infancy. This paper combs through the clinical research reports of the external treatment techniques with miao medical characteristics in the past five years， analyzes the shortcomings and puts forward corresponding suggestions in order to provide reference and inspiration for the effective development of the external treatment techniques with miao medical characteristics.

Keywords：Ethnic Medicine;Miao Medicine;Characteristic External Treatment Techniques;Clinical Study

苗医特色外治技术主要是指利用苗族民间常见药物、生活器具或特有手法等作用于人体体表或病变部位以防治疾病的方法，其种类丰富，适宜疾病广，操作简便，价格低廉，所用器材简便易制、药物随手可及，是苗医“源于生活，空手行医”特点的具体体现^［1］。该类技术起源于民间，发展于民间，部分是苗族民间公知公用的技术，部分秘不外传，具有一定的疗效和较好的群众基础，即使在医疗技术飞速发展的现今，仍然承担着苗族地区人民的部分医疗保健功能，是苗族地区基层医务人员学得会、用得上、可持续，苗族地区百姓可触及、可负担、信得过的治疗技术，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和价值。近年来，随着国家对少数民族医药、民间医药传承创新工作的支持鼓励^［2-3］，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整理研究及推广运用等工作逐渐加快，临床研究报道逐渐增多。本文对近五年（2018年至今）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临床研究进行梳理，从中发现不足，提出解决思路，以期为进一步的整理研究提供参考。

1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临床研究现状

苗医特色外治技术分为放血割脂、熏洗类、敷熨类、推擦类、拨筒类、灸火类及药针类７个类别，具体又有弩药针疗法、熏蒸疗法、外敷疗法、刮治疗法、针挑疗法、履蛋疗法等几十种之多^［5］，各类别方法在民间均有不同程度的流传使用，但临床研究总体相对滞后。近五年特色较为明显的弩药针疗法、隔药纸火灸疗法、针挑疗法、药棒疗法等技术的临床研究报道较多。

1.1弩药针疗法弩药针疗法属于药针类疗法，最早的针具是豪猪（民间称箭猪）身上的刺，后演变为采用生活中常用的缝衣针或特制针具蘸取特制药液、药膏扎刺患病部位进行治疗。弩药针疗法因其所用药物“弩药”而得名，弩药是苗族人民射杀体型较大动物时，涂于弓箭上具有麻醉作用的有毒药物，后经减毒后用于治疗人体疾病。弩药针疗法在苗族民间主要用于治疗冷骨风、湿热风（类似于中医的痹症）、顺筋风（类似于坐骨神经痛）、半边风（类似于中医的中风）等顽固性疾病，起活血通络、减轻疼痛的作用，临床主要用于治疗颈、肩、腰腿痛等迁延难愈，易反复发作的关节类疾病^［5-6］。

弩药针疗法为针、药结合于一体^［7］的组合疗法，针药合用或单用弩针均有明显疗效，但针药合用临床疗效较好^［7］。弩药液组方虽因人因病有所不同^［6］，但配方中主要药物生草乌、黑骨藤、透骨草、八角枫均具有抗炎、镇痛、镇静等作用^［8-11］，临床上单独将弩药液作为对照组使用^［12］，或联合其他方法使用^［13-14］均取得了不错的治疗效果，将弩药针疗法与其他疗法进行配合使用以增强临床疗效的研究^［15］也逐渐增多。

临床诊疗中，将弩药针疗法用治膝骨性关节炎取得有效反馈的病例较多。付静等^［16］通过50例膝骨性关节炎患者的病例系列研究，初步探索得出使用该疗法作为干预措施的群体可达到96.0%的临床疗效，该研究团队随即拟定研究方案^［17］，通过一项多中心非劣效随机对照试验^［18］，采用弩药针疗法与针刺疗法对3个研究中心共306例患者进行随机对照治疗，结果证实了该疗法治疗膝骨性关节炎的临床疗效，为膝骨性关节炎的治疗提供了又一疗效证据充足的治疗方法。

1.2隔药纸火灸疗法隔药纸火灸疗法属于苗医灸火类疗法，与中医灸法差异较大。中医灸法是指用艾绒或以艾绒为主要成分制成的灸材，点燃后悬置或放置在穴位或病变部位，进行烧灼、温熨，借灸火的热力以及药物的作用达到治病、防病和保健目的的一种外治方法^［19］。与中医灸法常用“艾”作为灸材不同，苗医在使用灸法时，除在艾条中加入苗药进行施灸^［20］外，其特色为在施治穴位或部位上贴敷药液浸泡过的纱布和草纸，点燃酒精棉球于草纸表面均匀如蜻蜓点水般敲击患部进行施灸，苗医的这一灸法即隔药纸火灸疗法，该疗法利用火疗和药液的共同作用防治疾病，现临床常用药液有黑骨藤追风液、弩药液等，常用于颈椎病^［21］、肩周炎^［22］、膝骨性关节炎^［23］、癌因性疲乏^［24］等的治疗。

1.3针挑疗法针挑疗法，又称为“挑筋疗法”“挑痔疗法”等，属于苗医特色外治技术中的割脂类疗法。苗医理论认为，当人体内在生灵能（类似于中医理论中的精气神、气血津液等基本物质）发生病变时，常于外部某些部位皮下出现反应点（红色、褐色或灰白色针尖样略高于周围正常皮肤的大小丘疹），对这些反应点进行挑刺可治疗内在的各种疾病。操作时，常用带线的缝衣针横刺入反应点（深度0.2～0.3 cm）穿过皮肤，手持缝衣线两端快速用力向上牵拉松提以挑断反应点皮下的白色纤维。引入到临床运用后，无菌操作得到规范，研究运用也逐渐增加。临床诊疗中，将该疗法用治眼部病症，如眼底黄斑病变、视网膜病变、干眼症、飞蚊症等疗效显著^［25］，目前已有该疗法用于治疗近视^［26］、内痔出血^［27］的临床研究报道。

1.4药棒疗法药棒疗法属于推擦类疗法，是指使用加工处理后的桑枝棒在人体相应部位进行拍击、敲打进而达到防治疾病目的的方法。其中所用桑枝棒为桑树的嫩枝，刚柔适中，有一定的韧性和弹性，本身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该方法简便易施，是苗族民间舒利关节、养身保健、缓解疲劳的常用方法，常与植物油剂、蛋清、酒、醋等并用。近年来，因弩药针疗法疗效的明确和相应作用机制^［28］的逐渐清晰，弩药的疗效也逐渐得到认可，因此药棒疗法现多采用弩药液浸泡桑枝棒，或不浸泡而采用涂抹、湿敷于患处后再敲击、拍打进行治疗。药棒疗法的临床研究集中于对颈型颈椎病的治疗上，单独所用^［29］或联合痛敏穴^［30］、温针灸^［31］等方法进行治疗。

2苗医特色外治技术临床研究中存在的不足

2.1理论体系不够完善中国苗族医药东部地区（以湘西为代表）、中部地区（以贵州黔东南为代表）、西部地区（以黔、滇、川苗区为代表）各具特色，各地区苗医药理论体系既有联系，又有区别^［32］，因此存在毒乱致病论、四大筋脉学说、生成学理论、三界学说、交环理论、经纲症疾理论等独具特色的理论、学说^［33］。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现有的临床研究较少，结合相关理论进行辨证论治或疗效分析，大多先借助中医药理论进行诊断，再选用适宜的苗医特色外治技术进行治疗，对其临床疗效的阐释多数也是借助中医药理论，与当下中医临床常采用，但也备受质疑的西医辨“病”“中医辨证”的诊疗模式^［34］相类似，这与苗医药理论流派众多但理论体系尚未完善相关，长此以往，许多独具特色的外治技术难免会因为缺乏完善的理论体系作为诊疗支撑被边缘化甚至遗失。

2.2缺乏技术操作规范切实可行、规范统一的技术操作规范是开展临床研究的基础，也是保障临床疗效的必备条件。由于苗族医者对特色外治技术、方法的习得多为师承、祖传或通过“口碑资料”的形式从他人口中得知，因此不同医者对相同方法的操作流程各持己见，分歧较大。当下多数苗医特色外治技术操作流程尚未统一，不但不利于技术的传承和创新，而且无法确保有效性、安全性评价的开展。如何解决中医特色技术操作规范与评价共性技术问题，是中医特色技术传承和推广的首要问题^［35］，操作规范的制定是民间医技临床疗效证据积累中不可缺失的一环^［36］，对苗医特色外治技术操作中使用的药物、器具、操作流程、操作时间、不良反应、适应疾病、禁忌证、术后处理等进行明确，一方面可规范临床医生的诊疗行为，使技术在临床运用时安全性能够有所保障，有效性能够重复，另一方面可确保临床研究的同质性，助力相关技术高质量临床疗效证据的生产。

2.3临床研究证据质量不高临床疗效是医学存在与发展的根本价值、根本追求与核心动力^［37］，获得高质量疗效证据是开展临床疗效评价的目标。但近五年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临床研究存在低水平重复的现象，疗效证据主要来源于长期从事该领域临床诊疗的专家观点、经验或病例（个案）报告、病例系列研究等，提供的证据等级始终处在循证证据金字塔底端，虽然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苗医特色外治技术关注度与曝光度的增加，但由于研究方法掌握不足、研究设计不够严谨（如随机、对照、盲法的设计实施不到位，有效性、安全性的判定多为自身前后对照）等问题，导致临床研究质量参差不齐，大多数临床研究证据等级较低，尚不足以验证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临床疗效。临床研究产证不足，使得方法、技术无法真正参与到临床决策中。

3苗医特色外治技术临床研究的意见建议

3.1完善理论体系苗医药与中医药同根同源，但理论程度较低。当下苗医药理论散在于《苗医基础》《苗族医药学》《贵州苗族医药研究与开发》等书籍中^［33］，一方面，这些书籍的成书时间较早，一些理论知识只有简单的文字介绍或说明，较为枯燥；另一方面，书籍中记录的一些实例（如取活鸡剖开胸腹后趁热扑敷在患者胸腹上以治疗冷病）不再适应当下的社会医疗环境。研究者们应充分考虑当下社会、经济、人文、医疗等环境对技术的需求，摒弃一些难以适应现代社会－生物－心理模式的医药技术，结合苗医药的最新研究成果对医药理论进行说明，增强理论的可理解性，使受众群体更加广泛。此外，在苗医特色外治技术临床运用及研究中，研究者们应有意识地结合苗医药自身理论对疾病进行分析、诊断和治疗，在反复的归纳、推演及运用中逐渐完善苗医药理论体系。

3.2制定技术操作规范客观公认的技术操作规范是确保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安全性、有效性得以验证，在此之下开展的同类临床研究数据可供二次研究运用的关键。将民间疗效显著、具有一定临床使用年限、病例数达到一定标准、医患接受度高、符合临床需求等条件的苗医特色外治技术从名称、器具、适应疾病、使用禁忌、操作流程、后续护理等多方面进行归纳整理后，形成技术操作规范初稿，再通过访谈、专家咨询、问卷调查、专家会议等形式进行论证，或可制定出较为客观公认的苗医特色外治技术操作规范。可喜的是，近年来已陆续有苗医弩药针疗法、苗药热熨法，马桑狗帮油刮痧疗法等方法的技术规范研究^［38-40］报道，一方面可规范临床医生的诊疗行为，使技术在临床运用时安全性能够有所保障，有效性能够重复，另一方面可确保临床研究的同质性，助力相关技术高质量临床疗效证据的生产。但技术操作规范的制定并非一劳永逸，应在临床实践中不断检验、修正和完善。

3.3开展循证临床疗效评价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临床疗效来自医患的经验总结，因此对其临床疗效的评价应该是从经验逐步转化到证据的过程，从探索性研究逐步过渡到验证性研究的过程，从体外研究、动物试验、理论研究等低循证证据等级研究逐步转换到随机对照研究、系统评价/Meta分析等高循证证据等级研究的过程。在有限的研究资源下，研究者们在进行顶层设计时，应从已有的专家经验、病例报告、队列研究等研究报道中提炼出临床问题，再借助随机对照试验、实效性随机对照试验、真实世界研究等回答临床研究问题。注重研究的逐层递进，而不是反复在经验总结，病案报道，几种疗法的联合运用这样同类型，低证据水平的临床研究中徘徊；注重随机对照试验的效力与临床实践积累的效果以及疗效机制的整合，加强证据强度，形成证据链，避免临床研究脱节。应该指出的是，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循证评价应根据研究目的、现有研究类型、已有的证据资料等选择合适的研究节点开展研究^［37］，不必从循证证据金字塔底端逐一进行，以便最大化地利用现有研究资源。

4总结与展望

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临床研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用科学的语言诠释苗医特色外治技术的临床疗效，是继承好、发展好、利用好苗医药的重要任务。研究者们需在遵循本体特点和优势的基础上将现代医学研究中先进的方法、理念与之结合，全面展现技术的防治理念、诊疗规律，逐渐积累高质量的临床研究证据，方可真正实现技术的传承创新与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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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3-04编辑：陶希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