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新建和菜花黄

2024-12-03 00:00陈村
上海文学 2024年12期

承接上文,我继续讲小众菜园的故事。

平和的、欢天喜地的故事容易写,我接着要写的部分更容易招来非议。想到所有的人天然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视角,我也不得不服。我的叙述只是其中的一种,其他人可以写他们的看见。相互矫正,才能看到真实的图景。我从浅水区开始进入。

在我写作的时候,传来消息,我的长篇小说《鲜花和》单行本的责编修晓林先生去世。他患病多年,求医寻药,直到无药可救山穷水尽。他对生命的态度一直是积极的,关心这个世界,跟朋友保持联系直到最后时光。我视他为忠厚的兄长。愿他安息。

我的硬盘中有个文件叫《逝者》,我用它记下认识的师长、朋友和同事,一长串名字。他们是我生活的一部分,随着他们的离去,我也日渐枯萎。有些事有些话无处可说。有些争辩也无人回应。在我的记忆中,他们生前的模样依然鲜活,我们曾经共度的时光历历在目。

小众菜园的朱新建就是我常常会想起的一个朋友。我家的客厅挂着他送我的画,画的是一棵菜和一只碗,题字:

拣柴择菜古佛遗风菜园老农陈村兄一笑。大丰新建制。两千零陆年在南京。

这幅画较特别的是没盖印章。

看到歪歪斜斜的字,就如看到朱新建本人。

有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在一起。我说的是在线上。半夜,页面上他ID下的灯亮了,过一会儿又暗了。我知道他睡眠不稳,醒来看一眼菜园又去睡觉。有时一夜数次。我不叫他。我们有话就在论坛上说,他有想法会开个帖子。他帖子下的格言是:“下臭棋,读破书,乱画画,拼命抽香烟,死活不起床,快活得一塌糊涂。”用他的另一个说法就是:除了要吃饭其他就跟神仙一样。他自称“半呆”。

朱新建在菜园开过三十九个主帖,帖子中除了文字,还贴了一些画。最早是二○○六年一月二十六日,最晚是二○○八年一月十九日。他谈绘画、纸笔、造型、对联、武侠小说、和批评家的对话,甚至有打油诗和小说。他的大作《人生的跟帖》最早就是写在帖子里的。他去世后,我下载了他所有帖子,连同拍他的照片一起送交朱砂和他母亲陈衍女士保存。

小众菜园的菜农们称呼朱新建为“朱爷”。他来上海就召集一众菜农吃饭或泡吧,见面就要熊抱一下。二○○六年二月十八日,我们一行十余人(王小龙、张献、孔明珠、薛海翔、孙甘露、张予佳、龚静、塞壬、小转铃等)冒雪开着三辆车浩浩荡荡去南京拜访。朱爷和朱太陆逸召集他们的朋友顾小虎、俞胶东、徐累、老费、韩东、范小天、陆挺等人在美龄宫宴请我们,在家招待我们。

朱新建是谁,现在许多人知道了,也看见他的画了。不知道的人一搜索就能明白。我听说他要早些。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我参加《文学报》的笔会,去黄山、九华山,回程在南京下车,小住书友陆挺家。他喜欢收藏字画,给我看了一些宝贝,其中有朱新建巴掌大的小画。我记住这个名字,还记住他说朱新建去北京的领馆区兜售他的小画。我不懂画,只觉得美人可爱,俏丽喜人。还记得他给我看过一本日文的关于上海的资料集,其中有我认识的明星白杨的照片,有张乐平的四格连环画,画的是三毛看到画院的学生在画人体,他就回家,让小伙伴扒开开裆裤给他当模特。这画很精彩,但我后来从没见过。

十多年后,我终于见到了画家本人。我非常喜欢朱新建的画,也敬重他这个人。二○○六年的四月和五月,他来上海,年底来上海办个展,我们都曾相聚。只见他提着毛笔,高高地拎在上端,居然控制得极好。相处久了,我感叹,从没听说过这么喜欢画画的画家,卖命在画画的画家。他被归为“新文人画”,想法和画法只此一家。研讨会上,有人从女性主义立场出发否定他的画,他只是笑笑,平和地说了几句,不争辩。

我的硬盘里,拍摄跟朱爷相会的照片有二十来次。之前都是欢天喜地的,节点是二○○八年一月的宜兴。我跟随上海电视台的王小龙(菜园ID“步高里”,菜农称他“龙哥”或“步叔”)、张赉(菜园ID“一个美丽的地方”)和新华社记者孙丽萍等去看当地的民俗歌舞“男欢女喜”,正巧朱爷和老鼠去宜兴做陶瓷。天在下雪。一月二十二日中午我们跟朱爷会师,一起喝酒吃饭,挤在小小的房间谈笑风生,饭后我们回程。朱爷将我等送到车旁,相约网上见。谁知回沪后接到老鼠电话,朱爷病危,救护车连夜送南京抢救。

此后,我和江铸久、芮迺伟、龙哥、老皮皮、一毛、搬、张赉、小兔子等几次去南京和苏州探望朱爷。二○○八年十月,老费请我们和朱爷到湖州吃蟹,我们庆幸他又能外出。他和家人二○一一年和二○一二年也来过上海。他在画得最好的时候因中风丧失右手功能,改用左手画画。我们见面的欢喜之外,多了一层悲怆感。因行动不便,二○一三年九月,我没去北京出席朱砂和王咪的盛大婚礼,那天朱新建在婚礼现场。直到最后的消息传来,他的生命定格在二○一四年二月十日,享年六十一岁。三月二日,部分菜农聚会,追思朱爷。

我这里有朱爷送的几幅画。其中一幅是二○一○年十二月我们去南京时送我的左笔画,画上一壮硕的美女。我跟他说,这还不行,你要写上“村长专用”。他很认真地加上四个字,写完看着画笑了。这应了老鼠说的,朱爷画的女子都是可以用的。他是说,不是那种空气美人。

这里的文字只是帖子的节选,因篇幅所限,我还作了删节。发帖的时间也删了。我们称他“朱爷”,他的自称是“老年痴呆”“呆”或“半呆”。

在小众菜园关闭之后,我曾希望菜园的帖子能够成书。但再想又心灰意冷,果子总是长在树上的时候最自然、最好看。现在我扫几片落叶,让看官的猜想有所依托。我引用朱新建和吴亮的谈话,是因为谈到的问题多多,有的很重要,谈话的方式很在线,很有个性。也出于我的私心,两个曾经每天在一起的朋友,一个没熬到老年痴呆就挂了,一个反倒呆了。我还能写字,有责任给出一个剪影。

无事生非谈话录:朱新建/吴亮(慢慢添加)

2007-4-2122:32:00

吴亮:

新建兄建议,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就瞎说八道吧你觉得如何?

我说好啊,你开个头怎么样。

新建说还是你老吴先来吧,但要把你的字号放大,字小,我看起来累。

我说我不会。

新建说我马上教你。

我说哦,原来这么容易。

新建说我们就这么开始瞎扯吧。

我说好,题目叫什么?

就叫“无事生非”吧。

朱新建:

昨天,老吴和孙良光临寒舍,遂与老吴套“网友”交情。并商定开帖胡扯。

亦热烈欢迎网友乡亲们参与、凑热闹。

话题一:你平常喜欢干一些什么事来给自己寻寻开心呢:喝酒?吃花生米或者奶油瓜子?看影碟?干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坏事(比如,伸手偷几朵隔壁邻居家花园里的月季)?读《史记》或者《黑格尔》?看《三国演义》的小人书?打一个暧昧的电话给一个半生不熟的美女?写诗?练练芭蕾舞或者“降龙十八掌”?

吴亮:

昨晚在府上鄙人胃口难得嘎好,大半瓶52度天之蓝洋河,一瓶56度二十年金门高粱,我起码弄掉一半,外加一打生蚝,乖乖,吃过弄过,还要听老兄大谈某某某,受教于饕餮之后,乐不思蜀。

朱新建:

昨夜,老吴、孙良及南京众友约十五六人,在寒舍欢聚,红、啤、白酒乱喝,古、今、中、外瞎聊。领教老吴酒量,不动声色之间可以豪饮;钦佩大头风采,嬉笑怒骂之余还有智慧。酒间,老吴尚不停上楼奔老年痴呆画室上网查看小众菜园。酒罢,继续在地下室胡侃,老孙终于不耐烦而去楼上餐厅主持“妇女大会”,至半夜,被老孙一再抗议而散会。

一个人能读懂另一个人吗?读一张画,读一首诗,读一串歌声……

我知道,读不懂的,可是,还是要嗲,还是要拿出来让人家读。

他心不在焉,如同你自己在读人家的时候也常常心不在焉一样。

夸奖了,牛逼了,有意义吗?如同你以为好多人没有意义一样,人家一般,大概,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自己是天堂?别人是地狱?

吴亮:

你怎么知道“一个人不能读懂另一个人”?

“判断别人不知道”和“判断别人知道”是一回事,都是一种“以己度人”啊。

“懂”还是可能的吧,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骨子里还是“信其可为”啊。

相互捧场暂停,对掐开始,又是一件乐事!

承蒙新建兄赠画一幅。

也喜欢你的美人图,也喜欢你的鸟禽图。

那天小山问我:你没有拿新建的鸟?他的鸟画得真他妈的好。

“他的鸟”?厥倒。

但这幅“老朽展卷图”更有自况之意。

题字尤妙: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再次谢过。

朱新建:

老吴有一种知识化了以后的天真,简称“后天真”。老年痴呆对之应该嫉妒?嘲笑?都有一些吧。

想谈谈萨德吗?对他来说,真正的是“自己就是天堂,别人就是地狱”了吧?

我喜欢萨德,他从来不伪善,从小到大,我看过太多的伪善,很讨厌的东西呢。

吴亮:

谈萨特还能混混,谈萨德不行。

家里倒是有几本和萨德有关的书,就没怎么看过。

现在临时抱佛脚,容易露马脚。

少年时读拜伦《唐璜》,真是读得心痒,七十年代初,不仅生活在别处,女人也在别处啊!

朱新建:

我读拜伦的《唐璜》也是少年,同时好像还读过一篇普希金写的诗剧《唐璜》。上帝真是眷顾唐先生,他美,美得教女人不能抵挡。男人也很在乎自己漂不漂亮,据说,歌德曾经因为自己不漂亮而想去自杀。海涅很漂亮,但是好像也很忧伤。也是少年时候读过海涅的一句诗:“我寻找一颗心,和我一样的美,一样的动荡不宁。”老吴在乎过自己漂不漂亮吗?其他男性菜农在乎过自己吗?女性菜农在乎过男人漂亮吗?

吴亮:

一九六八年进中学,那年我十三岁。

父亲正在被审查,我在学校里装得若无其事。

很羡慕几个高个子男同学,他们在操场上打篮球,女同学都去看。

我们班上有七八个非常漂亮的女同学,早熟而且性感(当时我们用来形容她们的词是“骚”)。

我小学读的是五年制,班里女同学比我都大一两岁,她们根本没在意我。

我在小学里成绩一直是全班第一,很引女同学注意。

但“文革”一爆发,我的优势荡然无存了。

由于家庭的原因,我变得胆小。

我的自卑不是因为相貌。

因为我很早就发现,班里的男生能否勾搭上漂亮女生,与相貌无关。

包括工宣队,他们模样粗鄙,照样能勾搭学校里的漂亮女教师。

我发现女人喜欢野蛮的男人和有权力意志的男人。

朱新建:

有的女孩也喜欢有“才气”的男生(比如,会背唐诗)。但男孩如果漂亮,那魅力依然是无与伦比的。男人会“嫖”是不稀罕的,男人倘若牛逼到有“卖“的资本,还是很教人羡慕的。

吴亮:

我一向不喜欢和野蛮的男同学为伍,对权力者则心怀恐惧。

我没有机会接近那些漂亮的女同学,而且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接近。

对女人和爱情包括后来对色欲的想象我全是从文字阅读开始的。

朱新建:

色欲本身确实没什么意思,就像部队里吃的“压缩饼干”,除非你快要饿死。爱情这事儿也挺悬,至今弄不懂“含金量”到多少以上算“金”。

“情,色”两件事加在一起就,嘿嘿,话就多了。多到可以去唱,去写,去画……没完没了。

吴亮:

正在写一篇牛逼哄哄的东西,《后文字时代:论一种用影像拼贴起来的城市地理学》。

大题小做,开心!

作业已经完成,再来和朱兄搞一歇。

什么叫“色欲本身确实没什么意思”?

“意思”有什么意思?

色欲如果不是“本身”反倒有意思?

兄弟愿闻其详。

朱新建:

纯粹的“色欲”过于简单,没什么好“说”,所谓“意思”就是可以拿来“说说”的东西。

由“色欲”(本身)引发,就会弄出好多别的事,这些事会好玩。例如,“酒池肉林”,例如阿Q与吴妈,例如《金瓶梅》,等等等等。

吴亮:

一觉睏醒,这里张张,朱兄已留话,死活不起床的好像半夜里要爬起来两次。

“色欲”其实最复杂,不然弗洛依德的“三代理论”(本我、超我和自我)不会影响全世界,萨德在色欲界的狂欢与颠倒、错乱、犯禁、瞎搞如果不是在政治意义上被西方学界拿来说事、借题发挥、卖弄性追捧、拿博士论文,谁像萨爷这么干,一样蹲大牢。

“欲”原是生物本能,但凡只要在“欲”前面加一个“色”字,事情便无限复杂了,当然加在“欲”的后面也一样复杂。弗洛依德复杂,萨德复杂,金瓶梅复杂,花花公子就不复杂、龙虎豹不复杂、丁度布拉斯不复杂、荒木经惟不复杂?情人很复杂,妓女就不复杂?

朱新建:

年纪大了,是没多少觉好睏个。老年痴呆签名应改作:死活不睡觉。

与老吴的“差别”是个含混的词义划定的差别。老年痴呆把“色欲”划在纯粹的“肉交”这件事上,就简单了。老吴把因此而延伸的一百二十海里都划成“领海”,就复杂多了。现在,老年痴呆同意一百二十海里的领海划法。

很欣赏萨老爷子的坐牢。他的大部分重要著作都是在牢里写出来的。既不是为了全人类的解放,也不像梁山好汉为了帮朋友,讲义气什么。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流氓,竟然写出这么深刻的作品。萨德是文学史上的一个异数,

假如老萨不坐牢,整天在外面胡作非为,肯定就不会有以后那些作品。

牢狱没有使他幡然悔悟,窘困和无聊加强了他幻想、写作的欲望。《索多玛的一百二十天》描绘了一个不受限制的权力最终弄出来的世界。把人心底里掩埋着的罪恶痛快淋漓地表达出来。肯或者能这么表达的人是绝无仅有的……

吴亮:

新建兄,今日阳光明媚,兄弟出门转转,天黑回家再陪你胡侃。

回想一个人的阅读史真是偶然。

从车,到别林斯基,到赫尔岑,到黑格尔、康德、费尔巴哈、费希特、伏尔泰、卢梭,一个带出一个,没有系统,完全是瞎看,似懂非懂,开始在笔记本里瞎写。

可能和你们当时没事就瞎画一样。

报告朱兄:

1.《史记》至今只读了其中的十来篇。

2.《三国演义》小人书是我少年时的最爱。

3.黑格尔到现在还毒害着我。

小人书《铁道游击队》我也极喜欢,好像是顾炳鑫和谁合作一起画的(陈村注:原著:刘知侠。绘画:丁斌曾,韩和平)。

朱新建:

早饭时候,电视里又放《西游记》,老年痴呆一边吃面条一边傻看一会儿,不由得心里痒痒,要拿老《西》开侃一回。

此书该分成两部,第一部叫《齐天大圣》,那猴儿有趣得紧。细想想所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坏事儿:不过不肯忠于职守替玉皇老儿看马,自己封了个盲流神仙的大官儿做做,偷了王老太太的桃儿,抢了四大金刚的琵琶,尝了太上老君的假药(日后有无副作用还不知道),借了东海龙王的兵器铠甲,涂花了阎王老子的生死簿,踢伤了二郎神的宠物犬,等等等等。那天庭可是凶残得紧,又是把他用捆妖绳捆起来要白切,又是把他抬进炼丹炉里要用三昧真火红烧,最后被如来老爷子压在五指山下。

第二部该叫《天蓬大元帅》,那更是好玩得紧,容在下慢慢再侃。

告雨MM(ID:竹怜新雨),南京的龙虾已经开始上市,MM有兴与村座一起来南京一游否?

齐天大圣要的是“威风”(俗称:牛逼),与天庭的面子有关,天庭当然不能答应。天蓬元帅不一样,他只图个小快活,有几亩地种种,讨个花不溜丢的小美女当老婆(与老鼠兄当有一比),足矣。那大圣武力胁迫他去西天公干,实在非他所愿,所以一路上洋相百出,创作出好多能上“手机短信”的故事,那本该是情理之中的事体。至于雨MM说的唐和尚,实在也是中国牌“好人”的典型。

吴亮:

猪八戒远比孙猴子好玩

habor:

刚路过南京,看见朱爷墨宝,下趟有空一定前往拜山。^_^

陈村:

我喜欢戴上帽子前的孙悟空。一个男孩的样子,不认天高地厚,一味瞎闹,不近女色。他竟自封“齐天大圣”,大旗在猴山招摇。他也要面子,本来放马放得开心,听说弼马温只是一科长,哪里轮到吃蟠桃,顿时撂挑子了。吃不到是最伤心的啦。

至于那猪,好吃懒做,小富即安,永远色迷迷,永远的高老庄(猪版陶渊明),是中国男人写照。

别以为我离窝了就可造反啊。我儿子曾大书“村长出差了!!!!!!!!!!”

呵呵,我要姑娘帮我订俭朴而能在客房上网的饭店,我带着笔记本电脑。有网枷天下啦。

来信曰:好,我们订了汉庭,免费宽带上网,哈哈。

我出差南京是为99书城去中学做讲座,网站推广的一种方式,那年我去了杭州、南京、东莞、珠海和福州。我和吴亮去拜访朱爷,同去的还有画家虞村和老鼠。老鼠本名郁俊,ID是“半窗灵鼠斋”,菜园都称他老鼠(陈丹青曾误会,以为我说的老鼠指他),是朱爷的入室弟子,有段时间住在朱府,师徒天天相处。网络时代小题大做,这样的会面马上就传送上网,图文并茂,众人看到我们吃的小龙虾和夜晚的烛光。朱爷取来奇怪的茅台酒,装在水晶做的骏马里,吴亮一见就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五月十三日去后,十五日又去。那天有朱太的几位美丽的女友。朱太在烛光中弹着琵琶,朱爷要来口琴吹了曲子。夜深了,我拍下珠珠不肯去睡觉,依偎在父亲身上。朱爷深情看着女儿。

帖子里挂着这样的文字。为什么事情发牢骚已经忘记了,但朱爷的情谊让我感怀。他对菜园的情感是互联网上最珍贵的温情。

朱新建:

村座此时应在途中,昨夜高谈之余,听村座又对村中琐事小有牢骚,未免不安。村座大才,那些P事随它去吧。爱惜自己。爱惜美。爱惜快乐。

不知能不能帮村座什么忙,可以使你开心,倘有用着,千万开口,老年痴呆不胜荣幸之至。

陈村:

谢朱爷的终极关怀。深深一拜!

在我只是即兴一愁吧。当版主久了,容易生病。以前有本书,叫《病夫治国》,说的虽是极上台面的人物,我附庸病夫,觉得自己也配被写上两行。

其实,我一直在自得其乐,号称“不失时机地笑笑”。例如跟朱爷举例的故事,在我低头一看,马上看出自己的可笑与迂腐,至少是笨拙跟虚伪,心里就要开心地笑起来的,心里想起“你也有今天”之类。没有阶级斗争的,也就是在生活中写小说罢。谁不喜欢小说呢?

对朱爷的想念,这次去了南京后不那么纯粹了,切,竟加上了对生蚝的想念。这也好笑的。

我大致知道来往的尺寸。实在对付不来,我会不干的,嘿嘿耍个酷给大家瞧瞧。觉得不值了,我逃起来比谁都快呢,以前逃过一回。当然,现在的我仍珍惜菜园的友情和才情。对这种老汉,各位只好暂且忍一忍,权当孬子,不跟他计较:)

朱新建:

村座,你我一把年纪了,牢骚尽管发发,切不可太真当事了,还是萨特老爷子的那句话:自己就是天堂,他人就是地狱。“逃”与否,当然也是村座自己的“感觉”最后决定。但呆以为有今天这样一块“园子”,有这么多朋友在里面得到快乐也是大家(包括村兄自己在内)的福缘。村座若以为倘还值,就再惜两天,若真累了,倦了,“村长”换人了,或菜园没有了,只要兄不嫌弃,呆依然是村座的好弟兄。只是希望园子与村座都好,弟兄姐妹们都好,今天呆在旅人的帖子后面胡乱瞎写了几句,聊以表达对他们的深深仰慕而已,好像弄得旅人MM倒不自在起来,便觉得自己这个“球迷”大概是过分了。忽然看到旅人MM在帖子里说她自己一回家就要打开菜园,不由得心里一阵快活,心想原来在呆心目中视若神仙一格的人物也跟呆一样这么喜欢菜园,便很为吾兄骄傲一把。还有像农儿、步步、老亮、明JJ、老鼠、搬搬等等等等这么多好兄弟姐妹,村座若真是“逃”了,不想我们吗?嗐,其实,人活着,都挺累的,统共没几件好玩的事情,古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想吾兄给这么多朋友带来快乐,多好啊。想念你呢,这个小老头,快活起来吧,赶快。

吴亮:

呆爷月下追弯爷。

陈村:

谢朱爷教诲。只有连连鞠躬!

在我的青年时期,最想成为一个诗人。写过一点,自己看了也很惭愧,就草草收场。发表在《诗刊》很难,但挡不住我将《生之歌》作为自己散文集的代序直接面世。这也算是“创伤记忆“吧,于是在小众菜园又发作了一把。我在菜园有个长帖记着所谓“叙事诗”,用王小龙倡导的“口语诗”的直抒胸臆来记录事件,重点是“及物”,不谈理想不抒发浪漫,就事言诗。

上文写到我有逃走的念头,不是幻想出来的逃往桃花源,而是承认败落。我不善领军,不喜发令,在论坛成为短板。一边在行进,一边想退却,矛盾的心态很不健康。我容易理解人,认为各人有各人的道理。有冲突了,到关系到胜负时,道理没什么用,更要紧的是面子和利益。我无法发放面子和利益,于是并非一个好的村长。论坛的底色中,最少的是“中的精神”。对我批评较多的是“乡愿”,对我总有一种“借刀杀人”的期待。好在我尚明白天日昭昭,青天之下,刀光剑影定有死伤,举刀要有说法。上论坛本是玩玩,弄成屠宰场就太难看了。

中国人的传说中,有一项叫做“菜花黄,疯子狂”。相传春天到了,万物蠢动,人畜容易兴奋过头。菜园建后的第一个春天,就发生一个大戏,不少文人卷入,我称它为“二○○五闹精神”。这以后再说,我先要说的是二○○六年春天的一场不大不小的戏。

这几天我翻找保存的资料,并在网上搜索,尽力拼凑成完整的剧情。我知道每个人有自己的立场,各有冤屈,未必同意我的述说。我尽量保持中性,对事不对人,简化过程,取一个“歌词大意”。之所以重提旧事,因这个冲突有中国特色和网络风格,人性的汤汁多多,观察它可以多懂一点互联网的功用效能。

撇开枝枝节节来看,故事并不复杂。二○○○年,王安忆的长篇小说《长恨歌》荣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之后,由赵耀民改编成话剧,二○○三年三月,三幕话剧《长恨歌》剧本在《剧本》杂志发表,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二○一五年五月出版话剧剧本的单行本“《长恨歌》赵耀民著”。二十年来,该剧多次重演,一票难求,成为保留剧目。二○○五年电影《长恨歌》上映(关锦鹏执导,郑秀文、梁家辉主演)。上海海润影视制作有限公司买下电视改编权,聘请赵耀民和蒋丽萍改编成电视连续剧。电视剧拍摄顺利,在二○○五年十一月出版发行电视连续剧《长恨歌》音像制品。此外,蒋丽萍将电视文学剧本改编成“电视小说”《长恨歌》,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在二○○五年十一月出版(该小说在二○○六年五月已由出版单位通知各销售单位停止销售)。

至此,这些都可视为“正常操作”。但魔鬼在细节中。版权页有了疑问:“原著:王安忆。编剧:蒋丽萍(执笔),赵耀民。”编剧赵耀民认为自己也在执笔啊,“电视小说”中用了他构思的情节是侵权。他起诉制作电视剧的海润公司和出版电视小说的大众书局。

二○○六年四月,愚人节刚过,清明节未至,《长恨歌》电视剧正播出,观众在热烈讨论女主角最后没死对不对头,小众菜园里开始了另外一出戏。我展示才情的时刻到了,在此引用拙作“叙事诗”中的一段:

两号的那个傍晚我外出作陪喝酒

没等跟林载爵先生干杯消息来哉

老兄,菜园有人砰地开了一枪

管它呢,干杯干杯天大事情喝完再说

论坛要是不出事情就不是论坛了

酒足饭饱回家,刚一看头开始晕了

紧接着抗议信来了。那是自然的了

枪一响,大头小头都探出来戴好钢盔

我tm开始打电话。人家没吵我们先吵吧

后来一想又不是你我的事情瞎吵个p

当东方升起太阳的时候(是否晴天待考)

赵耀民站出来,说:“我就是你们找的八路!”

他猛赞第一枪是当然的,这时候谁都不是缩货

这个电视剧好了

这个电视剧红了

实在是大好事情

观众看戏看得高兴

戏外有戏他们也高兴

什么原作啦,制片人啦,编剧啦,作者啦,出版社啦

什么看客啦,见义勇为啦,场外教练啦,朋友的朋友啦

还有娱记啦转载啦,还有无数的电话短信便宜了电信

三号我又出门了,去跟朱爷喝酒

某友好心来劝了,要我有个态度

FB很成功,两桌菜农跟步兄的好酒

喝酒喝咖啡已过零点尽欢而散

四号去跟朱爷做麻辣烫谈外地人和女人

陪朱爷夫妇拜会王安忆谈绘画和共同朋友

晚饭后,跟朱爷夫妇道别,他们也累了

回来的车上想起,菜园的弹洞犹在

事情的开头是菜农小转铃在菜园发帖说是怒了,不点名骂了人。立刻引来围观人群,各说各的。这些人都是朋友、同事,他们相互之间也曾是朋友。他们作品多多,都是业内的牛人。彼此太熟悉,于是线上发帖,线下开始电话和MSN上的言语。四月三日朱爷夫妇来沪请了两桌菜农喝酒,座中就有赵耀民(那天还有明珠、黄昱宁、周毅、孙未、小兔子、吴子建、老费、薛海翔、张献、王小龙、吴亮、小宝、孙甘露、顾村言、老鼠、尹大为、陈村等)。蒋丽萍的名字后有“执笔”二字(我至今不知道是谁的创意),似乎占了便宜,于是遭到攻击。我承受多种压力,要我马上删帖。我的两位兄长赵长天、宗福先来电话,作协同事和作家朋友来电话。林伟平来电话。这过程中,感谢99网上书城的老大黄育海没来指挥,那些人也是他的好友。

我不可能失踪,但我的支持各方维权、深表同情和据理解释无济于事。我一直在说,版主的权力到页面为止。有些事情不是论坛所能解决。人们未必看我的面子息事宁人。人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冲突我本不关心。按照网络的尺度和菜园的惯例,我不可删除这个帖子。菜园可以对天骂“三字经”,但不可针对真实的个人。这帖子没问候父母,不算“脏话”。再说,这帖子的出现是有原因的,病根不除,删了还会再发。我若删帖就要准备封号,一不做二不休,并准备封一批对封号不满者的号。我是谁呢?球场上将运动员都罚下,球场也只能关门了。就算全部封住,小转铃原本就是天涯社区的红人,她发到天涯影响更大,我的手更无法够到。若是弄得很难看,未必没人聪明地指出是我逼她和他们去做大的。

四月三日,赵耀民发帖,回顾约稿和创作的经历,痛陈自己连完整的剧本都没见过的糟糕待遇:

最后,我郑重声明:蒋丽萍女士是这部电视剧第一编剧、主要编剧。她所说的我们两人的分工情况也大体属实。电视剧往往需要边拍摄边改本,她从头至尾跟着导演和摄制组,按照导演要求修改全剧剧本,干得很辛苦,也很出色。她理应获得属于她的荣誉和利益。就这点,我向她表示真诚的祝贺!

争论在继续,电视剧《长恨歌》总制片人贺子壮发帖,赵耀民反驳。菜园的鲍律师提供专业意见。塞壬歌声为赵耀民不平。吴亮说,“菜园不适合继续争论这个问题,到法庭上去说吧。”他的另外一个说法更干脆,说这个烂剧,稿费拿到了不要署名。明珠、小饭等多个菜农希望停火。因仍有人在攻击蒋丽萍,听说蒋被气病。我在四月十一日发帖《赵耀民兄请进》,请他公开说明对此冲突的态度。

耀民兄:

源于你的这次“维权”行动,在小众菜园已造成严重分歧,我危言耸听甚至会造成分裂。这可能是你非常不愿意看到的,我知道你也认可菜园是我们菜农的家园,有许多有趣的朋友可朝夕共处。

在这过程中,我公开和私下,一直在支持你维权,一直提醒有些急躁朋友要为你想,为你留出周旋空间,这毕竟是你的事情。但现在看,结果非常诡异。

我们每个人都有个人的见识和情感,对人有亲疏,但在公共论坛,应有一点责任感,公平心。我现在无奈之中恳请你的是,澄清对攻击蒋丽萍帖子的意见。在你尚未证实被什么人侵权的情况下,你有雅量认为这样的帖子即便是挺你也不妥当,把感激之情另案处理,我将十分敬佩。我同样希望不发生无谓的消耗。

我的意见,请参见我今天凌晨、下午写的帖子,从89楼起。网址见下:(略)

小转铃即刻跟帖:

有完没完了啊。

我声明:我小转铃,在尚未证实什么事实的情况下,不点名地指责了某人,也许是不妥当的。

这样可以了吧?

这和赵耀民先生有什么关系?你能要求偶像为他粉丝的不当言论负责吗?

求求你了,放过他吧。

我的基本态度是政治正确:当事人有说法请自己发帖,朋友要帮忙请亲自上线发言。你们因为种种顾忌不为自己说话,很难有人说得符合事实并合你们心意。在我看来,谁的事情就谁去说,他人不要越俎代庖。连合同都不知如何规定的,剧本也不知如何改的,这种事情在论坛上无法分出是非,最佳的途径是去法院起诉后等待判决。我理解赵耀民说的起诉在进行中,无法在论坛公布完整的信息。但我作为版主要提防的是,不能整个菜园都卷入了攻击,四分五裂,最后只有赵耀民能说他从来就没攻击过蒋丽萍。我说:

我在这里大声呼叫,也许不是时候,先出来的不是耀民兄,而是你们。你们不觉得这次可以稍微等一等吗,让主角先说?

赵耀民四月十二日的跟帖摘录如下:

我感谢大家的关注、关心、关怀、支持。其实,菜园里没有“维权行动”。村兄说得好:“维权是个好词。”我想说,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词。能不维,尽量还是不要维的好。

有些事情躲不掉,不能装着看不见,那么,既然我们都不是有关方面的专家,只好请专家去评估、处理了。

我所能做的,只有努力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同时,对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

我完全同意村长的意见,在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人提出指控的情况下,点名或不点名地攻击别人,都是极不妥当,很不应该的。

但对于村长的恳请,我反过来也要恳请:不要把事情想象得那么复杂,不要把我想象得那么无聊,也不要把其他人想象得那么头脑简单。

如要开玩笑,不妨搞创作。

我喜欢村长的《长恨那个歌》,大家应该都去看那个。这才是智慧、灵感、自由和快活,才是菜园的本色!大家应该让村长静下心来把它写完,别再一味地提自己的要求,让村长做这个,做那个,把真正有意思的东西荒了。

那语言,没得说!

村长自己也不要管闲事,安心创作!建议你把这些关联的帖子全部解固放下,就留“那个歌”!

我也要向大家告个小别,忙活去了。我借此再向大家对我的好意表示隆重感谢!鞠躬!

二○○五年十一月,上海海润影视制作有限公司出版发行电视连续剧《长恨歌》的音像制品,在该音像制品每集的演职人员字幕中均标注“编剧:蒋丽萍(执笔),赵耀民”字样。

上海一中院认为,赵耀民并未直接参与电视小说的创作,故其不享有对该小说的署名权。此外,在电视小说版权页背面列明的同名电视剧主创名单中已载明赵耀民系编剧之一,故海润公司并未侵犯赵耀民的署名权,赵耀民要求海润公司赔礼道歉,不予支持。由于该电视小说中参考和使用了赵耀民创作的《长恨歌》话剧剧本中的部分内容,且未支付报酬,故海润公司应当承担停止侵权、赔偿损失的民事责任。对赔偿数额,在综合考虑赵耀民创作的作品类型、海润公司实施的侵权行为性质、后果等因素下,酌情确定为人民币1万元。大众书局虽然实施了销售行为,但由于该电视小说系履行合法出版手续出版并经正常渠道发行的正式出版物,且大众书局所提供的证据可以证明其销售的电视小说具有合法来源,故其无需承担法律责任。但需要指出的是,大众书局仍有责任停止销售该电视小说,以避免海润公司侵权行为的结果进一步扩大。

一年后的二○○七年四月,上海一中院的判决终于到了,时过境迁,没多少人还在关心。宽容一点想,大家都赢了,大家又都输了。没执笔者蒋丽萍的什么问题,没证据表明她应受指责,但电视小说被停止发行。原告赵耀民被侵权的事实部分成立,获赔一万元,但部分请求被驳回。海润公司被判侵权,赔了一万元,但电视剧的发行没受影响。大众书局无侵权责任,但被判停止发行“电视小说《长恨歌》”。

海润公司和发行单位在庭上解释说,在蒋丽萍姓名后面标注“执笔”字样的特殊处理方式,正是为了区分两人在工作量和贡献方面的差异,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平”。我没看到这份判决书关于“执笔”有何说法。

我当然是输家,跟朋友们的关系趋于紧张,无领导力的真相被窥破。但这是小事。最令人痛心的是我的同事蒋丽萍女士因病于二○一○年七月去世,享年五十六岁。我和许多朋友去龙华殡仪馆为她送行,在追思会上朋友们回顾她的生平,诉说痛惜和悼念之情。我将历年拍摄的蒋丽萍照片送交林伟平和她公子留存。

此后,我关闭自己在菜园的多个帖子,让烂尾楼沉底,关闭天涯的博客,向上海话剧中心收回委托赵耀民改编拙作《鲜花和》为话剧的授权。

承赵耀民老师的谬赞,我以“那个歌”的节选来结束这个冲突,愿民间纠纷均可一笑了之。

诗剧《长恨那个歌》

原著:白居易/总策划:陈村/剧本策划:陈村/编剧:陈村(执键盘)/制片人:米有人/监制:堂吉诃德

序诗

堂村上,男走音独唱:

今朝我不想念人类,只想念我

今朝我要写一出发戆的诗剧

叫乱七八糟的更加乱七八糟

叫要死要活的变成好白相

合唱:

好白相好白相好白相好白相

六月里的癞痢么真苦恼嗷嗷嗷嗷

苍蝇飞来么蚊子咬痒痒里青噢

好白相好白相好白相好白相

第一场

女声合唱:

今朝仔夜里厢

堂村去吃老酒

菜园里不太平

有人要放炮仗

〔小翻领蹦蹦跳跳翻着跟斗上

打倒列强打开门腔

爽爽爽爽爽爽

〔用舞步扔出炮仗

小翻领:怒怒怒怒怒!

〔一声巨响,看菜人的草棚倒下,起火

〔警笛声大作

女声合唱:

啊哟乖乖

男声合唱:

啊哟乖乖

男女声二重唱:

啊哟啊哟乖乖龙的冬

啊哟啊哟乖乖龙的冬

男声:

女不坏,男不爱

女声:

菜无告,饭缺饱

男声:

吃侬肉,还侬壳

女声:

侬来伐,我不来

合唱:

汽车开过来了

拐杖伸出来了

人也走下来了

香烟点起来了

〔堂村上,唱:

古代有首长恨歌

当时流行大屁股

天生丽质难自弃

侍儿扶起娇无力

后宫佳丽三千人

要将铁棒磨成针

〔一只炮仗头掉他头上。敏捷地用拐杖挑起接住,将它展开

念:这个那个这个那个那个还是这个,什么意思?

唱:咦,我按揭来的稻草棚呢?我的妈呀!

合唱:

渔阳鼙鼓动地来

惊破霓裳羽衣曲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处茫茫皆不见

男声合唱:

册那是小老虫的通行证

馒头是陈大哥的墓志铭

女声合唱:

面朝马桶一样花开

〔罩大师向白居易敬酒。唱:

白老你死掉交关年头了有所不知道

我心里的冤屈浔阳江水一样木老老

〔白居易唱:

我闻琵琶已叹息

又闻此语嘲叽叽

〔罩大师唱:

我本不想讲的后来炮仗响了没办法

男人不好做缩货的侬还要放我一马

〔白居易唱:

老白我本是过来人

是不是有关女小人?

〔罩大师唱:

是么是的其实也不是的维权要紧

不瞒侬讲我的面皮比较动态蛋饼

〔白居易唱:

英雄难过美人关

何况美人掼炸弹

〔罩大师唱: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白老请受晚生一拜

请小声那只大头专门嘲笑低级个趣味

女声:

稿费已经发下去了

男声:

名气已经大出来了

合唱:

就是就是,还有一点小毛病

就是就是,还有一点摆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