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21世纪以来美国基础教育的价值取向秉承着卓越兼公平,公平兼质量的双重选择。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如何实现这种既公平又有效率和质量的基础教育,成为摆在世界各国政府面前的一道难题。通过梳理美国各届政府对基础教育的政策法案,厘清美国基础教育从新世纪以来的现实冲突,进而阐释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外群体冲突功能,剖析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现实困境。利用安全阀制度探索安全可行的实施路径,帮助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进而为“双重融合”的基础教育提供参考。
关 键 词 科塞冲突理论;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美国
引用格式 邹显林,许玉新.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现实冲突及路径抉择[J].教学与管理,2024(33):97-103.
基础教育是一国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各国在保障教育公平的前提下,均将提高质量、追求卓越作为本国教育发展的重要战略,且“实现教育公平被视为现代国家推进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应然之意”[1]。为此,21世纪美国基础教育始终坚持追求公平与效率、公平与全纳、公平与卓越的基本教育路线。关于促进少数族裔教育机会的获得、弱势群体教育条件的保障以及整体教育公平和质量的提升,一直备受各届政府的关注,并一如既往地进行着诸多改革尝试,一脉性、扩充性及发展性是其基本发展特征,但也隐藏着难以回避的现实问题。基于此,本研究试图从科塞冲突理论视角出发,梳理新世纪以来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现实冲突,深描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外群体冲突功能的发展阶段,并依据“安全阀制度”呈现出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双重融合”实践路径。
一、科塞冲突理论及其与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适切性
科塞冲突理论主要关注社会冲突的功能性,强调冲突在特定社会关系或群体中所产生的正向功能,提升适应和调适能力,而非削弱这种能力。应用于美国基础教育时,科塞冲突理论能够帮助解决高质量与效率、全纳与卓越之间的矛盾,推动基础教育公平发展。该理论中的功能、群体结构和安全阀制度成为实现“双重融合”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抓手。两者共享相似的社会发展背景,存在于同一国家制度体系内,因此,运用科塞冲突理论指导实践更具科学性和有效性。
1.科塞冲突理论的缘起及要素
科塞冲突理论基于齐美尔(Georg Simmel)的理论,凝练出基本命题,并结合其他理论和经验研究扩展了命题的适用范围。该理论研究的核心是社会关系中的冲突,包括对有价值地位、权力、资源的争夺。这种冲突既具有正功能,即促进社会发展、增强群体凝聚力;也有负功能,即破坏社会关系和群体协调能力。在严重等级划分的社会中,冲突有时能增强群体的内部团结,抵抗外部压力。科塞冲突理论将群体结构作为分析对象,区分内群体与外群体的冲突。内群体冲突指群体内部的争斗,外群体冲突则是群体间的对抗与竞争。此外,科塞提出了安全阀制度,一种缓解冲突的机制,帮助释放敌对情绪,减轻冲突激化,维持社会稳定和群体的适应能力。
2.科塞冲突理论与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适切性分析
科塞冲突理论认为,冲突源于资源、权力和目标的争夺,解决冲突需要通过协商与合作达成共识。在美国基础教育中,冲突主要体现在不同民族、种族与主流社会群体之间的利益和目标差异。内部冲突如地方政府管理权的分配不均、区域和校际间教育质量差异等问题。科塞冲突理论的正功能可以通过化解这些内部冲突,促进组织成员的团结。在多元文化、多种族的美国,冲突不可避免,但将其转化为促进社会进步的力量尤为重要。这一理论为美国基础教育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一种可行的治理路径。此外,科塞冲突理论能够帮助理解竞选中的策略[2],如特朗普的“自由择校”政策,揭示党派争夺选民支持背后的动因。在美国多元文化与宗教背景下,采用安全阀制度可以调节不同要素之间的关系,减少冲突,保障基础教育的稳定与高质量发展。通过识别冲突原因和解决方案,安全阀机制有助于维护教育体系的平稳发展。
二、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现实冲突
科塞对现实冲突的内涵表述为“那些由于在关系中的某种要求得不到满足以及由于对其他参与者所得所做的估价而发生的冲突,或目的在于追求没有得到的目标冲突”[3]。对于现实性冲突来说,冲突不是目的,而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因此冲突可以为其他同样能达到目的的手段取代。
1.美国基础教育中公平与效率的冲突
20世纪美国基础教育改革政策始终在公平与效率间平衡。教育公平本质上是一个相对概念,包含从无到有、再到优的过程比较,并涉及相对与绝对标准的比对。效率则指在既定条件下,资源的高效利用以满足需求[4]。因此,美国基础教育在追求公平与效率时,应注重过程性比较和资源的高效匹配,以满足政府和民众对高质量教育的需求。
(1)政策导向与个别政客及学者观点的冲突
美国对教育效率的追求可以理解为“教育质量”的追求,而深入融合教育公平与教育效率将是提高美国基础教育质量的着力点。20世纪70年代,美国总统政策顾问阿瑟·奥肯在其著作中曾表示“平等与效率之间的冲突是无法避免的”[5]。显然当代美国基础教育仍然需要在“两难抉择”中作出优化升级,实现既公平而又高效的高质量发展。《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被哈佛大学詹姆斯·瑞安教授看作,“可为所有学生设定高标准并进行必要的投资,以确保所有学生满足这些标准才是不让每一个孩子掉队的最终目的”[6]。她对许多州官员在执行标准化测试过程中怀揣的“底线思维”“政治安全”“走极端化”的做法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即实际上强化了高低表现区的差距,进而造成富裕地区教育的发展水平相对落后。
(2)部分群体学业水平同整体学业水平的冲突
美国是多民族、多种族的移民国家,因此,学生的组成必然带有多元色彩。而少数民族和处境不利的学生群体规模在不断扩大,其事实上已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并且他们所享有的教育机会显著偏低。根据美国教育公平与卓越委员会的分析,处境不利学生群体的成绩拉低了美国整体学业水平,总体上的拉低让美国政府不得不重视未来本国教育发展[7]。《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在实施过程中逐渐显露出的各种弊端,终将被新的法案取而代之。2015年12月10日由奥巴马签署的《使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的问世,曾被媒体称为“对旧教育法一次无可争议的改进”。
(3)多样性学生群体同标准化考试之间的冲突
标准化考试在美国的基础教育中占据重要地位,这对于多样性的美国学生群体将会是一种较大压力,导致学生之间的机会差距和教育质量的不平等。2023年5月,美国教育统计中心发布《美国2023教育统计报告》(Report on the Condition of Education 2023),其中,国家教育进步评估(National Assessment of Educational Progress,NAEP)显示,2022年4年级和8年级低于NAEP“基础”水平的学生比例高于2019年,而达到或高于NAEP“精通”水平的学生比例低于2019年[8]。这导致教师和学校将大量时间和精力放在备考上,而忽视了其他重要的教育目标和发展领域。同时,影响美国基础教育的标准化考试效果,以及学生的综合素质和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培养。
2.美国基础教育中公平与全纳的冲突
进入21世纪,美国人口增速放缓,2020年普查数据显示十年间仅增长7.4%,白人人口首次出现下降,占比降至60%以下,且18岁以下人口多数为非白人。布鲁金斯学会预测,到2045年白人人口比例将降至50%以下,非裔人口占比将约为12.5%[9]。这一趋势反映了美国社会多样性增加,带来种族关系、平等机会和社会认同等方面的挑战与机遇。
(1)学生出身及自身背景间的冲突
美国社会存在经济、种族、宗教、语言等多样性,学生之间的出身及背景差异导致了教育机会的不平等。家庭经济状况、种族类属、宗教信仰、语言能力等因素影响学生的受教育机会和成果产出。富裕家庭或特定族裔的学生更易于获得高质量的教育资源和支持,而来自低收入家庭、少数族裔、特殊体质或移民背景的学生则面临着学习机会有限的挑战,如缺乏支持、语言障碍等。值得注意的是,在2021年的数据中,接受残疾人教育法(individual with disabilities Education Act,IDEA)服务的3~21岁学生人数从2010至2011学年的640万人增加到2021至2022学年的730万人[10]。因此,具有特殊体质背景的学生群体更值得美国政府关注。
(2)各区域间教育资源分配的冲突
美国各地区的教育资源分配和质量存在差异。富裕地区的学校拥有更多的资金和先进的设施,而贫困地区的学校往往资源和师资匮乏,这导致不同地区的学生面临着不公平的教育机会。对于身体残疾学生来说,缺乏无障碍设施限制了他们参与学校活动和获取教育资源的机会。对于特殊学生群体包括身体或智力残疾、学习障碍等,更需要额外的教育支持和资源来满足他们的学习生活。然而,在实际的教育过程中同样面临着困难和不公平,让全美基础教育界苦不堪言。
(3)美国学业成绩与国际学业成绩的冲突
美国各州和地方政府在联邦政府的法令干预下,继续承袭原本的分权管理模式,各地设置不同的课程及课程标准,可以说是各具特色,“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在美国普遍存在,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教育质量的参差不齐。PISA2022结果显示,数学平均成绩比2018年有所下降,相较于2012年,数学成绩未达到最低水平的学生比例增加了8个百分点,与2018年相比,他们的数学成绩下降了13分,达到自参与PISA以来的最低水平。教育部长米格尔·卡多纳指出,这一测试结果显示美国在数学方面明显落后于其他发达国家,并呼吁进行一场“数学革命”[11]。这意味着需要重视数学教育并进行改革,以提高学生的数学能力和竞争力。
3.美国基础教育中公平与卓越的冲突
美国基础教育理念虽以“公平与卓越”为引领,但面临学生学业水平不佳、学科素养、公民责任感及全球意识薄弱等问题。学校管理薄弱、专任教师资源不足、教学缺乏创新以及教育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均阻碍了整体质量的提升。一些学校的教育资源和财政支持力度不均衡,导致一些学生无法获得良好的教育,从而影响他们的未来发展。标准化测试难以满足教学内容的创新,限制教师的创意和自由度,使得教学内容过于单调乏味,难以激励学生的兴趣和好奇心。课堂商业化倾向使学校和教师为迎合市场需求,忽视了重要的教学内容和方法。
(1)实际学科素养与目标学科素养的冲突
首先,教育系统普遍强调对学生进行标准化考试评估,并将这些结果用于评估学校和教师绩效。因此,学校和教师可能会将更多精力放在备考和应试技巧上,以追求达到目标学科素养的预期水平,而忽视了学生实际学科素养的培养。其次,目标学科素养往往强调学科知识的广度和深度,以及相关的技能和应用能力。然而,在实际学科素养的培养过程中,学生可能面临时间有限、课程安排紧张等问题,难以全面掌握学科的各个方面。最后,目标学科素养往往受到教育政策和标准的影响,而这些政策和标准往往是统一制定的,无法充分考虑到学生个体差异和不同学习风格的需求。因此,在追求目标学科素养的同时,可能会忽视了学生个性化发展和兴趣培养的重要性。
(2)公民实然责任感与应然责任感的冲突
在美国“国家教育进步评价”(National Assessment of Educational Progress,NAEP)也被称为“国家成绩报告单”中,美国获得“良好”等级以上学生占总学生数的25%;对美国高中生而言,法律的制定流程、《宪法》或《民权法案》、最高法院的角色均不能较好的描述和熟悉掌握主要内容的占比在70%以上[12]。另外,美国学生的责任感不强:一是缺乏政治参与意识。许多美国学生缺乏参与社会和政治活动的积极性,缺乏对政治过程的重要性认识,对政治决策、选举和公共事务关注度偏低。二是民主价值观知识匮乏。许多美国学生对于民主原则、权利和义务的理解相对不足。如“国家成绩报告单”所示,学生对宪法、法律体系以及公民权益的知识了解不足,进而导致公民责任感不强。三是缺乏社交技能和人际关系建设。公民责任感不仅包括对政治和社会问题的关注,还包括与他人建立积极友好的人际关系、倡议社会公德和道德行为等方面。部分学生在这些方面的培养和指导匮乏,导致公民责任感不强。
(3)自我意识与全球意识的冲突
美国有近400种语言,会说英语的美国人占八成。从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期,美国中小学校外语教学课程开展的数量在逐渐下降,小学阶段从31%降至25%,中学阶段从 86%降至79%[13]。美国军事研究中心(U.S. Army Research Institute)的研究表明:第一,美国青少年对于其他国家和文化的了解相对有限,导致对全球多元性的意识不足;第二,美国青年缺乏跨文化交际技巧和全球沟通能力,无法全面理解和分析全球化带来的影响和挑战;第三,美国青少年的全球意识不够敏感,忽视如气候变化、贫困、人权等对全球社会产生重大影响的问题,进而导致缺乏对全球挑战和可持续发展的关注。
三、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外群体冲突功能的发展历程
科塞对社会冲突功能中的外群体冲突功能理解为:一是外群体冲突有利于群体内部的整合。冲突在结构松散和开放的群体中经常发生有助于现存的规范获得新生,或推动新规范的产生,通过创新和改进规范保证群体在新的条件下继续生存。二是外群体冲突把其他方面毫无联系或对立的个人或群体相互联系起来,并把他们带入一个公共的社会活动领域。
1.乔治·布什(George W.Bush)政府时期(2001-2007年)
二战后,美国基础教育的公平话语体系经历了深刻变化。在平等主义与精英主义、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思想冲突的背景下[14],各历史时期展现了不同的公平理念。“人人生而平等”是美国民众的信念,也是宪法的核心原则[15]。作为多民族、多种族的“大熔炉”,美国联邦政府以全纳为基础推动教育公平,但外部群体冲突在规范公共法案过程中不断催生新法案和计划。
(1)优化法案及教育发展战略规划功能
为了满足民众对高质量教育的需求,美国政府实施了一系列措施,旨在提高学生成绩,缩小不同族裔之间的学术成绩差距[16]。美国政府发布了《2001-2005年教育发展战略规划》,该规划的核心在于提升教师素养、改进教学方法,特别是注重提高移民子女的教育质量和学生的阅读与英语水平[17]。通过推动标准化考试[18],政府意图规范教育绩效和师资质量,并赋予家长更多的选择权。教育经费的使用则由州政府管理[19],针对薄弱学校实施干预,确保所有儿童都享有平等且高质量的教育机会[20]。为了减少学生群体之间的教育鸿沟,政府推动了“特许学校”计划的建设[21],同时优化了《初等与中等教育法》的实施。
(2)帮助教育实现实质公平的功能
21世纪初,美国政府在基础教育发展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政府的政策逐渐从“经济补偿”向“权利均等”,再到“质量均衡”过渡。通过提升学术水平和国际竞争力,并提供“电子政府”服务[22],政府希望确保每个学生都有平等的学习机会,并且实现教育结果公平。政府的目标是消除学业水平差距,为家长提供更多选择权,追求教育机会、过程和结果的公平性。政府还努力提升教师的素质和能力,强调学生在阅读和数学方面的进步[23],并支持“特许学校”的建设以提高毕业率[24]。
(3)推动新法案产生的功能
布什政府在新世纪初推出了《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NCLB),这是20世纪90年代末美国两党在教育改革方面分歧逐渐弥合的结果。该法案在2001年的第四次“全国教育高峰会议”上得到了强烈支持。布什总统在担任德克萨斯州州长期间积累了丰富的教育改革经验,这为他在国家层面主导教育改革提供了信心和实践基础。
2.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政府时期(2009-2015年)
2009年,奥巴马总统面对“次贷危机”引发的经济萧条及教育质量下滑,强化了联邦政府对地方教育的控制,并投入巨资支持基础教育。其改革重点包括学前教育投资、教育创新、卓越发展及师资建设,旨在提升学校教学质量,缩小学生间的学业差距。为实现教育公平,奥巴马政府提出了“力争上游”(Race to the Top)计划[25]。
(1)承袭与改进教育法案的功能
美国政府通过增加教育经费、改造薄弱学校,支持各州和地方教育机构应对学生数量减少的挑战。政府注重提高教师质量、提升学生学业标准,鼓励优秀教师到资源匮乏的学校任教,开发更好的评估工具以记录学生成长过程,并支持表现欠佳的学校进行改革。这些措施旨在确保所有学生,尤其是弱势群体,能够在未来的劳动力市场中取得成功。政府对薄弱学校的干预政策进行了调整,强调奖励机制和“最需要”原则,取消强制性的课外辅导服务,增加对贫穷地区学校的资助,扩大测试科目和对教育工作者的评价支持,以缩小学业水平差距,确保每个学生享有国际水准的教育[26]。
(2)引发美国政府及民众关注的功能
2009年PISA测试显示美国学生在数学方面排名第27,引发政府和民众对基础教育问题的关注。奥巴马政府认识到基础教育的薄弱,并通过多项改革举措推动教育改进,包括《美国复苏与再投资法案》《力争上游计划》《改革蓝图》《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新一代科学教育标准》《使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等政策。这些措施不仅反映了政府和公众对教育问题的重视,同时也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推动了美国基础教育的持续改进。
(3)促使政府注重教育公平的功能
尽管美国实行分权制管理,但1958年《国防教育法》的颁布标志着联邦政府对地方教育事务的介入和控制。奥巴马政府在经济危机背景下干预州和地方教育发展,推动了教育公平的议题[27]。由于经济危机导致联邦政府税收减少、失业率较高,但有缓慢缓解趋势。地方政府对教育的投入也相应减少,民众对政府的信心受挫。为应对这些挑战,政府更注重中下层民众的利益和教育公平,通过各项改革措施试图减少社会不稳定因素,保障教育资源的公平分配[28]。
3.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政府时期(2016-2020年)
2016年特朗普当选总统后,提出了支持自主择校、倡导特许学校和教育券制度的改革主张,并强调地方化办学、限制联邦政府权力[29]。作为商人背景的总统,其教育改革受外部冲突影响,推动了这些政策的实施。
(1)完善教育政策“育全人”的功能
美国基础教育需要通过创新和增强灵活性来确保学生的全面发展。联邦政府需减少对地方事务的干预[30],注重学生的社会性、情感和认知能力的协调发展,纠正“唯分数”的取向。2017-2019年,美国政府制定了《每个孩子成功法》,推行《STEM教育战略》和《从处于危险中的国家到充满希望的国家》等政策,旨在培养“整全人”,关注学生的全面发展[31]。
(2)助推自由主义教育观的功能
共和党传统的小政府、大市场理念体现了特朗普的教育观[32],他主张废除《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认为应将教育权还给地方,减少联邦政府对教育的干预。他提倡在教育系统内引入自由竞争机制,推动基础教育的市场化、地方化,以提高教育质量和地方自主权。这一自由竞争的市场观契合资本主义自由主义的教育理念[33]。
(3)改善教育资源配置不均衡的功能
美国基础教育长期面临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特别是教育经费与地区经济状况密切相关,贫富地区之间的教育质量差距显著[34]。特朗普政府通过引入“教育券”和“自由择校”机制,旨在通过市场竞争改善教育质量与公平,优化教育资源配置,以提质增效解决教育不平衡问题。
4.乔·拜登(Joe Biden)政府时期(2021年至今)
2021年,乔·拜登当选美国总统,提出多项措施推动基础教育发展,重点包括:解决教育不平等、提升教育水平、投资“拯救美国计划”以推进代际间教育平等、提高教师质量和收入、提升毕业率和大学入学率、推动多元化办学[35]。尽管竞选时侧重高等教育[36],但拜登政府仍延续“公平与卓越”政策,核心在于重振中产阶级[37],应对外部群体冲突影响。
(1)拥护现行教育政策规定的功能
拥护现行教育政策的规定表明,美国基础教育所面临的问题与过去相似,矛盾冲突未得到根本改善,特别是需进一步推进特朗普政府时期提出的教育资源配置均衡问题。拜登政府提出的六大任务旨在提高教师质量、收入,稳定教师队伍,解决教育不平等,帮助学校提升质量,推动代际教育平等,提高毕业率和大学入学率,并促进多元化办学。2022年出台的《教育公平计划》明确提出,教育应发挥调节社会不均衡的功能[38]。
(2)重视基础教育培养对象的功能
拜登政府在2021年简报中提出的基础教育改进措施,旨在延续前政府面向21世纪的教育战略,尤其注重少数族裔、特殊群体及经济不发达地区贫困学生的教育公平问题。“在美国公立中小学系统中,西班牙裔学生占幼儿园至12年级学生的27%以上,占大学生的近20%。因此,美国未来的繁荣和跨行业的全球领导力与西班牙裔和拉丁裔学生的成功息息相关,他们的成功是美国政府的优先事项。”[39]拜登强调在基础教育中重视“公平与卓越”,通过持续改进确保教育公平并提升学生成就。
(3)调节教育层级有效衔接的功能
特朗普政府的反全球化、反智主义及反多元化政策对美国高等教育发展造成不利影响。拜登在竞选中提出“高中后教育计划”,通过加强资金支持振兴高等教育,视其为经济复苏、科技发展和社会稳定的关键。他还推进奥巴马政府未完成的教育政策,如社区学院免除学费,强调通过高等教育培养中产阶级,推动美国的长远繁荣[40]。
四、美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实然路径
安全阀制度是维护社会整合的一种制度,通过释放敌对情绪避免冲突,类似于锅炉中的安全阀释放蒸汽以防止爆炸,有利于社会结构的稳定。社会需要将这种机制制度化成安全阀制度,尽管并非理性,但有助于维护稳定[41]。在美国基础教育中,利用“安全阀”制度可实现良性循环,发挥体制机制优势,调解矛盾,解决困境,推动高质量发展。
1.拧开政策返流“安全阀”,确保政策反馈通畅
教育政策法案是引导教育事业发展的关键工具,旨在化解教育领域的各种冲突。为实现美国基础教育的高质量发展,需注重教育公平,打开政策反馈的“安全阀”,确保信息畅通。首先,要明确联邦、州和地方政府的责任,确保政策反馈渠道多元高效。联邦政府应支持特殊群体,统一各州教育标准,促进基础教育全面发展。其次,实施《使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支持高质量教育,加强K-12教育人才培养,推动公平卓越办学理念。最后,健全政策反馈机制,让政策指导实践并接收实践反馈,特别关注美国基础教育的地区差异,确保政策执行高效且有价值。这样,通过拧开政策返流的“安全阀”,教育政策反馈更顺畅,为政府提供有效信息服务。
2.拧活教育经费“安全阀”,确保薄弱学校办学资源充足
加大办学投入是实现高质量教育发展的基础。针对美国基础教育经费的竞争机制,公立、特许、私立学校的经费来源与使用途径不同,需要不断完善多元经费供给,倾斜分配以确保资源充足[42]。拧活教育经费的“安全阀”,保障薄弱学校资源充足。首先,经费应倾向薄弱地区,通过联邦调配确保资源均衡分配[43]。其次,鼓励企业参与改善薄弱地区办学条件,共同筹集经费。最后,创设多元投入机制,优化生均拨款制度,强化政府经费投入,将经费与教育质量协调,探索合理的经费投入模式。例如,“混合式竞争拨款”模式,将经费投入与教育质量合理融合,避免传统的“公式型拨款”或以质量定经费投入的“单选式”。强化审计制度,加强管理以确保经费使用合规。
3.拧紧课程治理体系“安全阀”,增强课程标准适应性
完善基础教育课程标准的关键在于加强内部治理体系、提升治理能力,强化课程治理体系的“安全阀”,增强适应性。首先,全面推广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统一衡量标准有助于确定教育目标和方向,便于资源调配和问题解决。其次,扩大STEM学科教育范围,从学科教育拓展到全面综合教育,培养多元化人才。最后,推动课程标准建设与管理,科学规划课程是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鼓励各方参与标准制定,全面吸纳意见,实现全社会参与,确保课程标准体现共同意愿。
4.拧牢建设高质量师资队伍“安全阀”,增强优师培养力度
提高基础教育质量关键在于师资队伍建设。建议加强“优师”队伍建设,充分发挥高校师范专业优势,培养专业素质过硬的师资。首先,开展对经济落后和多民族地区学校的支援计划,循序渐进培养符合时代需求的优秀教师。其次,建立教师职后培训机制。一方面,教师可通过网络信息化自我充电,政府可建设智能化教育平台,提供优质教育资源供教师学习。另一方面,重点培养青年骨干教师,激励其在工作中发挥更大作用,不断提升要求,促进整体教师队伍的工作热情和效率。最后,建立以教师为主导的人才质量培养机制。一是建立以教师为主导、学生为主体的人才培养体系,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实现师生互动学习。二是构建基础教育学业水平监测评估体系[44],整合SBAC和IMET评价标准,共同打造公平、科学、多元的学生学业评价综合体系[45]。三是可以借鉴PISA监测评估结果,作为衡量教育质量的重要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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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邹显林(1984-),男,四川遂宁人,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博士生,南昌师范学院发展规划与学科建设处,副处长;许玉新(1984-),男,内蒙古通辽人,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博士生。]
【责任编辑 郭振玲】
*该文为江西省基础教育研究课题“高校助力中小学协同提质的行动路径与优化策略研究”(SZZH2024-1245)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T:通讯作者
教学与管理(理论版)2024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