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正处于社会大变革的年代,贫富悬殊、个人主义与投机主义横行,杰克·伦敦基于自身经历,写下代表作《马丁·伊登》,批判当时社会上金钱至上的现象,并通过刻画马丁·伊登的形象,揭示个人主义是造成毁灭的根源。《马丁·伊登》作为杰克·伦敦的半自传小说,是作者人生的缩影,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其内涵与社会影响深刻且深远。主人公马丁·伊登最后选择跳海自杀,大多数研究文章从个人主义出发分析其死亡原因,而本文从荣格集体无意识理论出发,从集体无意识、个人无意识和自性化角度来分析其心灵生病、个人毁灭的原因和过程。
【关键词】《马丁·伊登》;集体无意识理论;自性化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44-0012-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44.003
一、隐含于《马丁·伊登》中的无意识
(一)集体无意识
荣格反复强调遗传对人类心理的影响,认为现代人“有意识地”遗忘祖先的经历,这种有意为之的行为在心理上是出于人类以自我为中心的关注,而祖先的记忆则保存并压抑在集体无意识中,并出现在后代的灵魂。在人类心灵的深处,存在着一种超越文化和个体意识的集体无意识。在荣格的心理学领域中,集体无意识的概念不仅是对弗洛伊德个体潜意识理论的进一步拓展与深化,更是一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创新。这一概念的提出,不仅丰富了心理学的研究范畴,也为理解人类心理活动的复杂性提供了新的视角。
荣格以集体无意识这一概念描绘人类心灵深处共有的精神遗传。具体而言,集体无意识汇聚了人类进化历程中精神层面的整体遗传,这些遗传蕴藏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其核心内容在于原型,原型本身处于无意识层面,难以为我们的意识所直接触及,但我们可以借助原型意象来感知和理解其存在及其背后的深层含义。原型意象,可以被视为原型的象征性表达,通过解析这些意象及其象征意义,我们能够认识原型。这种集体无意识是由本能与一系列原型共同构成的,而其中最核心的原型便是自性。自性,亦可称之为无意识自我或原型自我,它构成了人类人格外在统一性的意识基石。它不仅代表着秩序、组织和统一的原型,更是精神整合的重要体现,确保了人类心灵的完整与和谐。
荣格深入探讨了集体无意识这一概念,指出它对于个体而言,并非仅仅是经验的累积,而是一种更为深层的本能体现,其历史可追溯到与人类生理结构相同的古老时期。集体无意识的核心内容在于原型,原型本身处于无意识层面,难以为我们的意识所直接触及,但我们可以借助原型意象来感知和理解其存在及其背后的深层含义。原型意象,可以被视为原型的象征性表达,通过解析这些意象及其象征意义,我们能够认识原型。他进一步提出了阿尼玛和阿尼姆斯这两个原型意象,它们是无意识中展现的异性人格特质的象征。其中,阿尼玛特指男性心灵深处的女性意象,是男性心中女性特质的具象化展现,值得注意的是,阿尼玛并非单一的积极或消极存在,它折射出人性的复杂与多元。特别是在男性与女性的互动中,这种潜藏于无意识层面的人格化表象——阿尼玛,会逐渐被唤醒并得以体现。
马丁最早接触也是接触最多的女性是其母亲、姐姐葛特露和妹妹玛丽安。小说中描写马丁母亲的篇幅极少,在回忆罗丝柔软的手心时,马丁想起躺在棺材里母亲的光景,母亲的手掌是僵硬的,葛特露和玛丽安的手都是粗糙僵硬的,男性会将自己身上的阿尼玛形象投射在一位真正的女性身上,无意识特征被赋予在她身上,当这位女性出现的时候,在阿尼玛的作用下,他会立马坠入情网。当形象截然不同的罗丝出现时,马丁为其着迷,甚至在他看来,罗丝身上笼罩着崇高的神性,罗丝出身优越、家境殷实、热爱文学又精致纤弱,是马丁心中的理想情人。
人对于爱的追求就是一种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集体无意识,其存在不归为个人的经验,不能为个人所获得,我们的祖先把这种追求遗传给我们。马丁·伊登对罗丝赤诚而热烈的爱,对其读书创作时的崇拜,这种强烈的情感是他创作的原动力。
(二)个体无意识
个体无意识涵盖了一系列曾经进入个人意识领域,但随后被压抑或遗忘的经验,以及那些从一开始就未能形成清晰意识印象的经历。在个体无意识的深层结构中,存在着与情感、思维、记忆紧密相连的复杂元素集合,荣格将其称之为“情结”,这一概念揭示了人类心理深层次的复杂性和多元性。这些情结并非孤立存在,它们常常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中反复浮现,对个体的行为产生着不同程度的影响。情结的形成,往往源于个人所经历的创伤性事件,它们以意象和记忆的形式存在,具有独特的自主性和潜在的能量,对个体的心理和行为产生着深远的影响。
情结的产生与民族、家庭、生活环境等有关,自卑情结是一种普遍的情结,其产生往往出现于童年时期,当外界出现强烈的对比参照时,自卑情结也会被放大。马丁出生于底层家庭,是个青年水手,生活在贫民窟里。在原有的社群结构中,他生活得自然而然、无拘无束。对于个人的生存追求和方式,他未曾萌生过质疑之心,亦未曾兴起过改变现状的念头。他对自己所处的社群环境也鲜少进行深入地审视。在那个时期,他的思想心灵仍处于混沌单纯的状态,对于个人的生存目标与方式,他持有一种本能的认同,视其为理所当然。他身体强健,力量卓越,相较于那些四肢健壮但思维简单的同伴,他又展现出了非凡的机智。因此,社群内部给予了他应有的认可与优越感,使他内心得以保持一种稳定的平衡。
罗丝小姐与他经验中的群体对比鲜明,罗丝与他跑码头认识的姑娘们截然不同,罗丝总是带有文人气质地谈论文学艺术,身体纤弱,掌心也没有因干苦力长出来的厚茧。面对这样的罗丝,马丁想要靠近但又心生自卑,他想到自己的父母、姐妹,他们手指布满裂痕,成日为生计所困,更没有闲情逸致去了解文学。在观察到显著差异后,马丁的视野拓展到他所处社群之外,触及一个截然不同的“文明”群体,他们展现出了高度的“教养”。他洞察到这种文明所具有的特质,这些特质与他所熟悉的社群截然不同。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原先所属的社群。在这个过程中,他深刻认识到了水手和市井百姓群体的粗俗、无知与局限,这使他原有的归属感逐渐消退,他所处的社群对他来说不再是“亲切”的了。在深深地被罗丝吸引的同时,马丁意识到他与罗丝之间的差距,马丁内在的集群本能与离群本能同时觉醒。这种觉醒源于对全新“人类生存方式”的憧憬与渴望。在这种动力的驱使下,马丁激活了这两种本能所蕴含的力量。天性乐观坚强的他没有被自卑情结困住,为了配得上罗丝,马丁积极地接受罗丝的“改造”——礼节、谈吐、学问、创作,这都是他为了超越自卑情结做出的努力,他以超乎寻常的毅力和速度投身于阅读和写作之中,开始向“理想中的自己”转变。
自卑情结是一种自主结构,具有自身的能力与内驱力,驱动马丁跨越阶级,对马丁的行为起主导性作用,但是,当情结拥有我们的时候,就是心理病症的开始与表现[2],不能用正确的方式进行疏导,就会引起情结反弹,影响甚至侵蚀个人意志。马丁拼命阅读写作,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出版界给他冷遇,他逐渐对自己的工人阶级背景产生了羞耻感,他无法协调自卑情结,心灵逐渐生了病,演变成一种病态心理。
二、马丁·伊登的自性化失败与个人毁灭
(一)马丁·伊登错误的自性化动因
心灵作为一个复杂的自我调控机制,其核心在于维持其内在的动态平衡。这种平衡状态,其核心驱动力源于个体内在的自我本质,即所谓的“自性”。当个体的意识状态出现显著失衡时,自性会发挥其潜在的、无意识中的调节机制,以恢复心灵的稳定状态,而要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人格完整,个体必须深刻理解和接纳其自性。自性化是一个深度的人格整合过程,它强调以个体的自性为核心,逐步构建出一个既独特又普遍的人格结构。通过这一过程,个体能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哪些方面与众不同,同时又能保持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普遍性和共性。这样的整合过程,有助于个体在保持个性的同时,实现与社会的和谐共存,从而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和谐”之人。
年轻的水手马丁·伊登,在初次遇见出身上流社会的罗丝小姐时,即被她深深吸引。这份吸引力激发了他内心的热情,让他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写作的道路。此刻,一个雄心壮志的念头在他心中熠熠生辉——他渴望通过文字来表达自我,成就一番事业。关于勃特勒先生的故事,露丝与马丁的见解大相径庭。露丝关注最终成果,即个人所取得的辉煌成就以及外界给予的认可。而马丁则更多地观察到了在这一过程中,勃特勒先生生活乐趣的牺牲和身体的代价。虽然两人观念相左,但不可否认的是,马丁越来越渴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从此马丁开启了艰难的创作生涯,他拒绝接受罗丝的安排——在她父亲的事务所工作,马丁决心通过双手创作佳作、创造财富,他坚信,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才华,创作出卓越的作品,才能真正赢得世界的认可,他为了配得上罗丝、为了成名而写作,他把写作视作征服世界的方法。在这背后,驱动马丁的是一系列深层次的自性化动因,这些动因包括他内心潜伏的进取心、建设性和创造力。然而,写作成名的梦想并非马丁与生俱来的,而是他在与罗丝小姐的交往中,为了消除两人之间的阶级差异,寻求平等与尊重而逐渐形成的,他的写作梦不是自发产生的,而是为了消除和恋人之间的阶级对立。
马丁·伊登本人并不十分看重金钱,但他清楚金钱能为他带来的好处。“尽管他觉得钱本身是无所谓的。钱的价值就在于它会带给他自由,使他买得起像样的衣裳,这一切会使他更靠拢,飞快地靠拢那个使他重新开始生活,赋予他灵感的娇小、苍白的姑娘。”[4]68他强调自己不看重名声,看重的是成名的过程,而成名于他而言不过是达成某一目的的手段罢了——跨越阶级鸿沟,配得上罗丝的手段。马丁把罗丝小姐看作是精灵、是天仙、是女神,她不是长在纤细枝条上的一朵苍白金花,她有灵魂,她有着超凡脱俗的美。马丁对罗丝的神化,将其视为不可亵渎的女神,在自我想象中完成罗丝的形象建构。有文化,有教养,有着美丽外在和高尚圣洁灵魂的罗丝毫无疑问成为他成长道路的风向标,他将自己视为“天字第一号恋人”。从此,他不再甘心做个水手,不满足通过苦力获得微弱报酬,在遇到罗丝之前的他像只瓷器店的公牛,一动就会犯错,全身充满动物性,马丁·伊登为自己规划的成功道路中,终极目标是和生命阶梯最高级的罗丝一般——成为神,尝尝做神的滋味。马丁·伊登深知,单纯依靠蛮力已不足以应对复杂的现实。他必须转变力量,将其转化为文明与智慧。在这个过程中,他磨练了鉴赏力,不仅追求趣味与优雅,更在风格上寻求突破,他坚信自己的价值。然而,罗丝对他的感情并非出于真心,罗丝只是将他当作试验品,罗丝父母也意图利用马丁让女儿罗丝情窦初开。
真正的自性化或自我觉醒,代表着个体对内在真实性和本性的深入认识与成长。这一过程是自然而然的、源于内心的觉醒和驱动力。马丁·伊登的自我觉醒正是源于他对罗丝的爱慕,写作成为了他逃离旧有生活、探索新世界的桥梁,提供给他打破原有生活范式的机遇,这看似是底层人民跨越阶级鸿沟的捷径,然而,驱动马丁·伊登自我成长的根本动力并非是实现整体性人格,而是出于对罗丝的爱。自性化过程中的人物本身是积极心态、处于主动地位,朝着自己设定的目标一步步迈进,但马丁的自性化是出于创造恋爱条件的外因需要,在自性化过程中也出于被动地位。
(二)马丁·伊登的自性化失败,心灵上生了病
马丁·伊登的第一篇小说是关于宝藏探寻者的航行经过,他把自己视为宝藏探险者,即将冒险寻宝,寻求宝藏也面临着未知,未来的不确定性让人恐惧,但他笃信心中的罗丝女神会指引自己。马丁·伊登写作勤奋刻苦,也聪明好学,迅速了解文学专业知识,从最基础的标点符号与分段学起。他虽然明白作为裁判员的编辑们大多是失败者,他们想当作家却失败了,这是相当矛盾的事情,马丁虽然看透了这一本质,但他选择了屈服,继续写作,甚至总结了一套符合编辑偏好的写作公式,去写符合大众的文字。
富家人的言行举止让他接触到处于同一个空间、却完全不同思想的世界,他想要靠近、学习他们的行为,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富有学识,他的内心是向往的,他以为他们是举止高尚的人,但真正靠近他们之后,发现他们是虚伪的、不懂装懂,“凡是上等人全得研究拉丁语,可是没有一个上等人该懂得拉丁语”[4]99。他说:“我只要真实的东西,不真实干脆就不要。”[4]177与资产阶级保持距离的同时,他开始不自觉地脱离原来的群体,思想上的进步让他无法融入原先的团体,戒烟戒酒,笔耕不辍,节衣缩食甚至不得不去典当衣物,每天只睡五个小时,为数不多的乐事之一就是与爱人罗丝约会。马丁·伊登自性化过程的努力让他和底层群众和资产阶级都脱离开来,他与外界的唯一紧密联系就是恋人罗丝。
在马丁·伊登快要生活不下去的时候,突然发生了转折,他的一部部作品被杂志社争相出版。出名之后,各界人士另眼相看,邀请他吃饭的人络绎不绝,从禁止他上门的摩丝先生到与其断绝关系的妹夫,他的作品一字未改,从一文不名到洛阳纸贵,“这些都是早就完成的作品,我还是我呀”这句话不停出现在他脑海中,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庆幸伯乐勃力森登已经死了,否则不得不面对“肢解美的工作”。成名后他得到了许多钱,但他却失去了生命力,“他没有找到新的,如今可连那个旧的也找不着啦”[4]348。
马丁一开始单纯、坚定不移地相信爱情、渴望爱情,他自认为自己只要真实的东西,可是现实打破了他对爱情的信仰。在罗丝回来找他,紧紧抱着他的瞬间,都没有燃起他心中的爱情。他看清了所谓爱情,爱并不是神圣的,爱情是现实的,需要名声威望作为滋养,马丁意识到,他从未真正爱过罗丝,他爱的是那个理想化、被他亲手塑造的完美形象——一位宛如天仙的完美女神,而非现实中的罗丝。现实中的罗丝,身为资产阶级的小姐,拥有资产阶级的弱点,且内心狭隘,这与他心中理想的爱情形象大相径庭,他从来没有爱过现实中的罗丝。而这,正和马丁所秉承的理念相违背,自认为只要真实的东西,但放在第一位的爱情却是自己虚构的,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别人。
至此,他自性化的根本动因开始破裂崩塌,脆弱且经不起波折,爱情、恋人只不过是他幻想的、理想化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虚伪且无聊的,他开始嗜睡,拒绝交际、厌世,逃避眼中藏污纳垢的世界。荣格曾警示,自我意识的过度强化易于与自性化进程相混淆,以至于个体可能将自我认知等同于自性的本质。然而,值得强调的是,真正的自性化并非是一种孤立的状态,而是一个将外部世界内化、与自我相融合的过程。这一过程中,个体在保持与世界联系的同时,实现自我超越和深化。马丁多次表明是个人主义者,极端个人主义就是利己主义,极度以自我为中心,只关注自己却忽视他人,一味索取却抗拒奉献,当极端主义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造成人性扭曲,阻碍甚至摧毁自性化进程。
马丁感受到强烈的空虚,他的精神世界分崩离析,价值观崩塌,他觉得一切都是不可靠的、都是幻觉,成功、名望、金钱、爱情、家人、朋友,这些都是虚幻的,都是假的、庸俗的,自性化过程中断,而他的精神再也回不到正常状态,成名后的世界对他来说陌生又无趣。他自知“我是个病人——啊,病的可不是我的身子,是我的心灵、我的头脑。我好像已经丧失了一切价值观念。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4]228旁人说他可以挑天底下最出色的姑娘,可是他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了,曾经热爱的写作也让他厌倦,更可怕的是,他也无法通过睡觉逃避现实,生活像一道强烈的白光,射在他身上,让人刺痛。最后,他选择回归大海,结束自己的生命,走向了毁灭。
(三)马丁·伊登的个人毁灭
马丁最后跳海的选择是带有宿命感的结局。马丁对爱情有着近乎神化的向往,遇见罗丝后,他仿佛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文明世界,将那里视为精神的圣地,纯洁无瑕。他视罗丝为女神般的存在,为爱情而追求美与艺术。然而,随着与罗丝交往的逐渐深入,马丁发现她的灵魂如此苍白、空洞而缺乏深度,与她的父母以及那些肤浅的教授、纨绔子弟一样,弥漫着庸俗与势利的气息,她所真正倾心的是马丁作为名利场上佼佼者的身份。实际上,她始终以名利场上的成功标准来要求和塑造马丁。这种所谓的“爱”,实则是建立在对马丁价值与本质的扭曲与误解之上。当罗丝逐渐展现出普通人的弱点与本性,因现实原因与他分手时,他对爱情的幻想彻底破灭。他难以接受,原本他心目中神圣的爱情,竟与普通工人阶级的情爱无异,庸俗而脆弱。
马丁从未集群成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在心理上融入罗丝所在的群体。所谓“教养”“文明”与这个群体毫无关系。那些表面上风度翩翩的绅士和淑女,其内里却透露出虚伪与无知。他们初时对马丁嗤之以鼻,讥讽嘲笑,然而随着他的成功,态度骤变,转为恭维与羡慕,纷纷争相接近。他们曾对他的作品置若罔闻,然而成功的光环一现,便又表现得极为热衷。这一转变的动因,究其根本,是他取得的成就。他们所热衷的,并非其作品本身所蕴含的思想情感,是成功的光环所带来的名利双收,他们无法理解作品背后的深意与马丁的真诚情感。对于他们而言,成功仅仅是名声与利益的代名词。马丁洞察了这群人的虚伪本质,他们的“教养”与“文明”的表象下是势利的本质。他的成功并未为他带来幸福与喜悦,反而使他陷入了无尽的苦恼之中。在这种社会关系下,马丁的价值观被曲解,真实的自我被扭曲,他对这个群体的期望终究化为失望。
马丁坚定信仰个人主义,他崇尚强者文化,坚信通过不懈努力,自己能够成为强者。然而,成名后的他并未有实质性的改变,既无新作问世,也未展现新的美德。他逐渐发现,人们对他态度的转变,仅仅源于他外在的名声和财富,而非他本身或其作品,这加速了他信仰的崩塌。马丁对于美的追求也遭受了沉重地打击,他眼睁睁地看着美被糟蹋,他目睹了好友作品《蜉蝣》发表后,出版界为了炒作热度而展开的种种手段,不同势力相互抨击、评论,以求提升自身知名度。文艺界为了名利,无所不用其极,马丁深感自己的作品也可能随时被这股洪流所吞噬。他对生活的一切感到厌倦,生命力逐渐消逝。最终,求生的本能驱使他选择南海隐居,而当他意识到生命的终结也是一种选择时,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三、结语
马丁·伊登错误的自性化动因是其自性化失败乃至个人毁灭的根本原因。马丁的自性化过程看似“稳中有进”,实际上并未达到内在精神的和谐统一,努力从原先集体中挣脱,追求名望与爱情,最后却都是虚无,理想的破灭与时代的压迫摧毁了个人自性化进程,寻不得答案的马丁·伊登最终选择跳海自杀,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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