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时光里的笔韵

2024-11-19 00:00:00程春梅
伴侣 2024年10期

那天,我陪着女儿走进了文具店。店内,各式各样的笔摆放得琳琅满目。女儿兴奋地浏览着,每拿起一支笔都显得爱不释手,眼眸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然而,我却显得颇为漠然,仿佛这些精美的笔与我之间存在着一层难以逾越的隔膜。因为在我的心中,始终念念不忘的,是那些年少时陪伴我的笔。它们虽粗劣,却温暖了我那段朴素的岁月。

刚上学时,不知从何处兴起了一股风潮,我们开始使用电池芯来写字。我们会找来废弃的手电筒电池,用砖头砸开,从黑乎乎的粉末中寻找那细长的碳芯。每当找到一根,我们都如获至宝,顾不得满手的黑污,小心翼翼地将碳芯擦拭干净,用纸包住一头,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始磨另一头。我们常在爷爷的磨刀石上磨,磨得热火朝天,甚至废寝忘食。直到磨刀石变得面目全非,爷爷扯着嗓子训斥我们,我们才直起僵硬的腰,许久才缓过劲儿来。爷爷无奈地刷洗着磨刀石,望着我们,也弯着腰笑了。家里的磨刀石不让我们用了,我们便招呼几个同伴,一起到村前的井边去磨。那里有一圈大石头,我们往地上一蹲,就开始“唰唰”地磨起来。我们一边磨一边相互比较,看谁磨得更细。如果发现自己磨得比不过别人,就会甩起胳膊更加努力地磨,漆黑的碳末四处飞溅。阳光从旁边的茅草屋上洒下来,洒了我们一身。我们扬手抹一把汗,换块石头接着磨,直到夕阳西下,月上柳梢,才踩着妈妈的呼唤声回家。

一个电池芯需磨三五天,才能磨出一个尖尖的头。我们会找个软纸包好,然后开始写字。笔尖在纸上游走,带着我们的心飞向远处。多少崭新的铅笔只能躺在笔盒里,羡慕地望着我们手中自制的笔。

再大一点的时候,我们开始使用圆珠笔。那时,我们总是盼着笔墨快点用完,这样我们就可以拔下笔头,往里面装墨水了。竹签粗细的笔管是没法直接倒墨水的,于是我们便想出了一个奇妙而又好用的办法——用嘴吸!我们把笔尖那头浸在墨水里,再用嘴噙住另一头,像吸水一样,但要比吸水谨慎得多。因为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就会吸得满嘴都是墨水。不过也没关系,我们咳几下,漱个口,接着再吸。我们乐此不疲,大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架势。为了避免墨水进嘴,我们总要十二分地小心。当墨水进入笔管的三分之二处时,我们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最后,我们安上金属笔尖,然后在纸上划几下,确认墨水流得顺畅了,才算大功告成。

当我把这些有趣的往事讲给女儿听时,我说得眉飞色舞,她却听得一脸茫然。是啊,她连当年的手电筒都没见过,又怎么能理解我们当时的热火朝天和那份纯真的快乐呢?

我抬眼望向超市货架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笔,总感觉它们与我无法相融。岁月匆匆流逝,当年的伙伴已不知散落何处,只有时光深处那些自制的笔,在岁月里写下了魂牵梦绕的眷恋。它们在怀旧的梦里写下了温馨曼妙的等候,在无眠的夜里写下了恍若隔世般的回忆。点点滴滴,凝结成不散的温暖,在每个梦醒时分,慰藉着我饱经风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