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渴望有“读心术”,对他人的想法了如指掌。高海胜真的认识了有“读心术”的女孩,却发现“读心术”有时候也是甜蜜的负担——
不敢信:心理医生被误读
“未闻鸡鸣已起身,天还瞌睡已出门。”高海胜的朋友圈签名,是他工作的写照。
高海胜1995年出生在辽宁省大连市,大学毕业就当上了乘务员,一晃已是五个年头。他所服务的列车,每天早上5点49分从大连始发。
这天是2024年元旦清晨,高海胜还没来得及调整出一个饱满的心情迎接新年,就先迎来了一场票务纠纷——
一位阿姨和一个年轻女孩争座位,高海胜要求女孩亮出车票。一身黑衣的她靠在座位上,惜字如金般吐出几个字:“我不可能错。”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合上了眼睑,做闭目养神状。
“你意思是我错喽?小小年纪,不要太狂妄了!”阿姨赌气囊塞地把自己的电子票和身份证都亮了出来。
高海胜核对后发现无问题。他不得不碰了碰女孩的胳膊,迫使她睁开眼来协助查票,却不想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
高海胜心里有些不悦:查票是我的工作,出示证件是你的义务!
女孩不情不愿地亮出电子票,高海胜一眼看到:二等座09车05C号,而非现在所在的8车厢。阿姨的底气瞬间足了,嘲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素质堪忧,出门连票都不好好看清,还傲气冲天。”
高海胜为息事宁人,顾全双方面子,特意替当事人找补:“这两节车厢挨着,乘客上来转错了方向,也是常有的。”
那姑娘什么也没说,眼里豆大的泪珠豁然涌了出来,站起身,大步流星就往8车厢走。高海胜盯着她一颤一颤的后背,错愕不已。
然而,高海胜万没想到,当他查票来到8车厢时,那女孩竟然还在哭,两只眼睛已经红肿得有些骇人。
高海胜有些犹豫,要不要借着查票安慰一下?还没开口,对方竟冷厉地看向他:“还要查票?我长得像坏人还是咋的?”
当众被怼,高海胜嘴角嗫嚅半天。算了,这女孩太玻璃心,不跟她一般见识。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愈发感觉这份工作没意思。
实际上,高海胜已经在“裸辞”边缘徘徊了许久。世界那么大,不该止于这条高铁线,真想辞职去看看!这种情绪每隔一段时间就高涨一波。但每一次,都被母亲的强势拦了下来。
一晃月余,这件事如同一个小插曲,很快便被淹没在生活的琐事里。高海胜接连早起,失眠愈发严重,进入新一轮厌班周期,看了不少医生,都建议他做抑郁测试。
高海胜思来想去,总感觉一旦被确诊抑郁症,会影响以后的个人发展。他从网上约了一家私人心理医生工作室,期待着既把病看了,又把影响降到最低。
然而,当高海胜依约走进石小慧医生的办公室,和里面的人四目一对,愣住了:这人不就是那个为座位哭了一路的女孩吗?这能是心理医生?高海胜脑中立刻飞出两个字——骗子!
“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高海胜尴尬地笑了笑,敷衍一句就想走。
那边,石小慧不淡定了,猜到他在质疑自己的专业。“医生不会因为患者偶尔的一次情绪失常就判定他有病。同样,你也不能因此就判定我当不了心理医生。”
“读心术”?
被戳破的小心思
高海胜脚和脸同时僵了,扯谎说:“我是被朋友推进来的,其实没病,真不用看了。”
没想到,石小慧也笑了,双眸紧紧锁着他,充满了挑衅。“钱都交了,聊聊怕什么呢?如果白扔钱,那你可就真是病喽。”
是啊,聊聊天又怕什么?思及此,高海胜回转了步子。两人重新归位,在各自位置上坐定,进入了心理咨询流程。
高海胜不信她,自然不肯坦诚以待,讲话躲躲闪闪的,十多分钟过去了,还在浅层拉扯。
石小慧看透了他的小心思,知道多说已无益,干脆绕开了问询过程,单刀直入道:“黑眼圈这么严重,失眠来的吧?这和你的作息有直接关系,但情绪因素影响也很深。工作就像婚姻,每个人一生都不知道要产生多少次脱离苦海的念头。所以,睡不着有些时候也是一种身体的应激反应。”
高海胜忽然被点到要害,心头一惊。石小慧又说:“你不信我,我开的药估计你也不敢吃。看你的状况,也没到非要用药干预的程度,建议看看中医,试试针灸,或可好转。”
这人情绪稳定得判若两人。高海胜心中好奇,问道:“心理医生劝别人的话,是不是自己也做不到?比如,易怒或者情绪失控?”
结果,石小慧脸一沉,声音呱嗒冷了下来:“您的看诊时间已过,超时请付费。”得,又要破防了!高海胜讪讪地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事后,高海胜还真尝试着扎了几次针灸,失眠果真缓解了不少。
不久后的一天,高海胜在列车上例行查票,突然一愣,又是她?
石小慧拿身份证时不小心弄掉了外套,竟露出了衬衣袖上的“孝”牌。
高海胜瞬间定住了,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反倒是石小慧落落大方地自嘲:“今天上车前确认了好几遍车厢,肯定不会错了。”高海胜借势咧开了嘴角,不着痕迹地赶走了尴尬。
也许是她恰到好处的自嘲解放了他的无措,也许是看到那个“孝”字触发起了他的心疼,临近午休时,高海胜鬼使神差般给石小慧送了一份盒饭,美其名曰感谢她推荐自己去针灸,失眠好了不少。石小慧定神瞧了瞧他的眼周,微微一笑,坦言熊猫眼的确褪色不少。
这对经历了三面之缘的年轻男女自然而然地互加了微信。列车到站时,高海胜还特意来到石小慧所在车厢,与她道别。
下班回家后,高海胜忍不住翻了她的朋友圈,结果赫然发现一条“父亲走好”的告别文案。高海胜仔细一瞧,很快便对上了时间线——正是初次遇到她那日。
高海胜内疚不已。她当时哭得那样伤心,多半是一直在隐忍悲恸,却因为精神恍惚弄错了车厢,结果接连被人数落,情绪才会决堤外泄。可二次相见时,他竟然因此怼她术业不专。
高海胜越想越自责,点开微信,没头没脑发出一句“对不起”。没想到,石小慧居然秒回了一句:“没关系,不知者不怪。”
高海胜顿住了。这,她该不会真有读心术吧?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猜到了他的意思?高海胜莫名佩服,顺势提出想要再约一次心理咨询,可对方却以档期已满婉拒了他。她一定是不愿原谅他当初的唐突吧……
当晚,高海胜又一次失眠了,脑海中总是浮现出石小慧的哭和笑。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高海胜还是没能停下对她的那份惦记。于是,他再一次来到了她的工作室,还带了一面锦旗,夸她蕙质兰心,疏导开了自己的心结。
结果,石小慧意味深长地笑了:“总是半夜点赞朋友圈,可不像是打开了心结,反倒像是系上了心结。”高海胜尴尬地涨红了脸。
小心思再次被戳破,高海胜索性不装了,开始“明目张胆”地追求石小慧。而她也显然对这接二连三的偶遇之缘动了心,没有拒绝他的示好。
高海胜为自己遇上了两情相悦的女子欣喜不已,甚至以为两人很快便能水到渠成。
放轻松!
你只是你自己
不久,高海胜发现,他的心理医生女友好像真的有读心术,总是能“未卜先知”地猜到他的用意。
比如,他在父亲节这天带她去游乐场,她说他想“趁人之危”。他带漂亮的女发小去她那里心理咨询,她说他想让她“吃飞醋”……
这种状况几乎隔几天就会上演一次,时间一久,高海胜莫名添了一种挫败感,就仿佛自己是个小丑,做什么都在石小慧的掌控之内。奈何,人家就是这么个专业,好像也没什么错处。高海胜只好暗自压下了这份不悦。
7月22日,石小慧28岁生日。这天高海胜因为在高铁上执勤,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便想着隔空送去心意。
于是,石小慧接连收到了鲜花、蛋糕,竟然还有热气球飘到她的工作室窗前,送上他特意在录音棚里录制的告白单曲。
高海胜满心以为,这诚意十足的用心定能让石小慧眉开眼笑。可谁知她又一次戳破了他:“你查票的时候看过我身份证,现在派上用场,是想告诉我,你很早就留意我了吧?”
消息一抵达,高海胜的好心情一下子便没了。惊喜又一次轻飘飘地沦为她的判断,高海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医生的实验白鼠。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分析我?我是追你,不是看病!”高海胜实在控制不住了,没好气地回怼。
那边,石小慧赫然蒙了,盯着手机屏半晌没动。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气愤的点,却不知从何解释。她好像的确不该总是去分析人家,可她就是这么个习惯,一时也不太好戒。姑娘握着手机,陷入了沉默。
高海胜半晌没得到对方回应,又找不到合适的台阶下,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一晃到了七夕,高海胜睁开眼便想到了自己那仍在休止符上的爱情,可握着手机犹豫半晌,还是掐灭了打过去的冲动。他实在是怕她又扔一句惊人之语过来,让他措手不及,无法聚神上班。
却不想,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姑娘,竟然又一次出现在凌晨五点多的高铁上。
四目相对那一刻,连空气都凝固了,可最终他们只是轻轻颔首,谁也没能撬开自己的嘴。
直到列车行程过半,高海胜才赶走心里的胜负欲,灰溜溜地来到她身边,硬生生往她身上批了一件外套:“空调打得低,别感冒。”
石小慧的眼眶倏然便红了,鼻子一酸,呢喃道:“对不起,我没谈过恋爱。医者不自医,心理医生碰上感情,也会不知所措。”高海胜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而高海胜万没想到,这次“偶遇”,竟然是石小慧刻意为之,因为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挽回他。高海胜霎时感动得眼泛泪花。
当日,他排除万难申请了临时调休,决定陪石小慧一起去看看她的父亲。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石小慧三岁就失去了母亲,父亲一个人把她抚养成人,却因突然心梗,没能和她见上最后一面。
当她认认真真地解释起她万念俱灰之下的情绪时,高海胜紧紧将她搂进了怀里,在她耳边柔声安抚道:“生活里没有心理医生,走出工作室,你只是石小慧。”石小慧突然泣不成声,仿佛捆在身上的绳索顷刻碎了,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从哈尔滨归来,这对“病友”终于修成正果,找到了舒适的相处模式。不久前,高海胜带石小慧回了家,高海胜父母热情洋溢的笑脸让石小慧忽然感到,自己又重新有了家。
编辑/李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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