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诗 [组诗]

2024-11-05 00:00:00杨献平
诗潮 2024年10期

剑门关怀李白

我先后两次去到,背诵“剑阁峥嵘而崔嵬,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这位才子,令我鼻子发酸

眼泪打转。一个人之于山河

强行命名的快感。反之,则是救赎

剑门于我眼中,只是一首诗,诸葛武侯

邓艾、姜维,落在其中的醒目标点

站在鸟道之上,俯瞰这苍翠的大地人间

怀想一个叫李白的诗人

他长须、佩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呜呼,蜀道之剑门关

我在如今的苍天下,太白先生,我心豁然

诱人攀缘的危崖和古关,布满猛虎和飞鸟的苔藓

三苏祠

千余年后,在眉山,故乡故人,祖籍河北栾城

而我只能仰望。古来文章乃天下

第一大事。关乎人心

天下、生死,也关于天道与人间烟火

三苏父子,我上前鞠躬

腰尽量下弯,心与院子里的榕树

一起向上,连同精神。他们父子说:“惟天

下之静者,

乃能见微而知著。”“生、死、穷、达不易其

志。”

“有能推至诚之心而加以不息之文,

则天地可动,金石可移。”

而生活需要向下,如庭院中的鱼群

指甲花,当年的深井之中

转换日月光华。呜呼,其父子,其人道

一个后生,至此热泪不止

柳江古镇

最爱这河流了,最爱河上白鹭

落水的瞬间,青草似乎受到惊吓

鱼在用砂石筑堤

其实是我多虑了。最爱这哗哗哗哗哗的水声

在我疲惫之夜,众人睡眠之中

哗哗哗哗,这一种天籁

我在其间,像个婴儿,安恬地睡过人间又一

个夜晚

m0x1WqWYOpE16O8cnoqeizHO7zh0c8Kf5xaattw8rAw=在泸州

在泸州,你一定是寻酒香的人

一个使者。与长江边上,媲美杨慎

《临江仙》:“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而我想说,长江本就是

滔滔的心事,流古今

也流你我。流天地之中的人间烟火

流仁人志士之豪情

落寞,且饮酒,在江边,孤帆远影从来不绝

孤独的号哭亦如此

惟余莽莽的两岸,稻田里的青蛙

山冈的牛羊,瓦舍之中,炊烟和井水

哦,在泸州我每次喝醉

但不多,余下的心,与江水一起浩浩汤汤

泸州之夜

满城灯火,十五楼是一个视角

更是鱼腥味儿的俯瞰

仰望的群星,在江面泛滥

似乎宇宙众生,把花朵置于半空

姐妹身穿这个时代的花红柳绿

得体、婀娜。我在这夜间只想写诗

就着浓郁酒香

深思、单独,未知梦境中的蜃境和澄明

在泸州与诸友小聚

露台上,风、冬青、发财树

红掌、兰花与风,食客有杨雪、董洪良

欧阳锡川、甫跃辉、赵俊、拉玛

晓雪和艾子最美

且喝啤酒,其实我痛风

但这是泸州

酒城,我还想起蒋晓灵和涂拥

一个人难得夜间小聚

难得在临空的楼顶,与远方和夜空

逐渐嘈杂的市声

来来来,一杯喝尽往事与疼痛

一杯饮下泸州的江韵和刀锋

一杯仰头,念天地悠悠,万古长河直上天庭

与宇宙

一杯醉倒之后,请伏起夜间的亡灵和悲愁

酷热之成都

“有多幸运,就有多痛苦!”

每一代人,都逃不过这一个律令

2024年的世界,似乎炉膛里的生铁

烈焰来自外太空

地心也在焦灼

一个人大汗淋漓

无可逃脱,一群人烧灼,苟延残喘

整个万物,其中的人类

肉身被炙烤以后,灵魂焦煳

呻吟的知了仿佛在说:绝望密不透风

苦难从来如影随形,请善待事不关己的雪山

与荒漠

请珍惜每一天当中风吹的树叶与蜻蜓

突然的桂花香

细雨也没能挡住,那气息,类似袭击

夜间的散步,砖块和水泥之下

大地如此厚实,如同植物的根系

其实,越是向下,越是馥郁

最下层的灵魂,曾经的人,及其骨殖

总是在滋养万物

包括人类自己。这一阵突然的芳香

我惊喜而又迟疑

忍不住抬头喃喃自语:桂花又开了

这一年也行将过去,随之而来的明月

必将如蜜汁,必将如水上的涟漪

泊在人心斑驳的盆地

拜谒陈毅故居

背后山冈,门前荷塘

好一处温润之地

我第一次来到,先辈故里

景仰和拜谒,一个人当世功业

家学渊源,古老的农耕,耕读传家

一个人终究要有梦想

学识、文采、勇气和谋略。一个人的道路

终究是要融合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

星火、风雷;终究要马背与战阵之间

“大战当年血海翻,今朝独上老营盘”。

在羊叉河边

金菊花弯腰,流水从泥土遁走

唱歌的金茅草,此时发红

当然是因为爱情,正午的羊叉河

几只黄鹂,被蝉鸣迷惑,蜻蜓骑着假连翘的

高头大马,到对岸的桑树地里

和蚕蛹解除婚约

我在一棵橘树和一棵榕树之间

被烈日捕捉,几个孩子,眉眼干净

使得诸多旁观者,心如弓月

再去天全

一个人多次去一个地方

肯定心有所想。二郎山、天全河,初秋的猕猴桃

茶马古道,川藏线上

主要是喝酒。第一次腊排骨火锅

再一次河边小坐,再一次的深夜

在这个县城的长街

喝酒,吃烧烤,说人世闲话

杨一父、李存刚、何文、龙叟

豪饮时爱喊“水,水,水!”

我曾沉沉醉过

最近的一次,醉倒在风里头。次日晚,酒到嘴边

不忍下口。一个人在时间中消耗

兀自被光阴串烧

略微有些不适,如此多年,人已半生

尘世的诸多快活,我已经不适合过度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