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之心 [组诗]

2024-11-05 00:00:00码头水鬼
诗潮 2024年10期

诗人码头水鬼

明月之心

我居住的地方更加遥远、寒冷了。黑色的麦子

等着收割。

女人们偏爱红色的鞋子和

灰色的房子。她们终日搬运夜色,用它喂养自己的马匹

距离语言最近的地方,潮湿,像一片沼泽,充满

泥炭和死亡的味道

只有那枚皎洁的月亮用它酿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流淌。有时,它从一侧

倾倒进人间

把人间当成它的酒器

书 架

奈良的小鹿躲在第三层左侧第六本书里。

伊豆舞女的一泓泉水

属于旁边的另一本。我喜欢的蝴蝶藏在第四层,它制造的

效应一直波及第二层,并且在《海底三万里》

伪造了

一艘潜艇。与那只蝴蝶相比,年轻的父亲夹在

《叶之震颤》与《刀锋》之间

那年他27岁,有帅气的外表和无量的前途。第

四层

属于1982到2024年

跨越四十年的集邮册以及影集和书信。几年

前,那里

被杂物占据:纪念币,相框,针线盒以及

哑了嗓子的唱片和磁带

虽然只有四层,却占据了卧室的四分之一,

那些

书籍和杂物每天晚上看着我

与我一起睡觉,做梦,变老

雨 水

带着某种幸运

它们落着

落在叶片松针以及一个孩子的眼镜片上。落下

的时候

十分轻微,就像某位画家的笔尖:

在烟雨朦胧的湖中出现了一座岛,一间房子,

一个女人

女人的发簪是带刺的红玫瑰。然后水珠从

画面上滚落

滴落在一双皮鞋上

或许整个六月都要将此度过

把潮湿的记忆留存下来

寂静的部分

清晨,寂静属于一只麻雀,它安静地

站在窗台

看着不远处的香樟树。房间里熟睡的人因昨夜

的一场酒

而牺牲掉整整一天。此刻,寂静属于一场

小雨。它安静地

落着,没有任何声音,静悄悄地浇湿土地。

走在上面的人

也是静悄悄的

从南到北或者从东到西。他们选择

悄无声息

用脚步丈量自己的生命。还有一些喑哑的东西

紧紧收住带光的部分,生怕被谁发现

直到午后

它们才会破土而出,接受阳光的恩赐

美丽的事

曾经我们因不期而遇伤感。十八岁的周末和

一枚

荷尔蒙的指南针构成了一艘船

曾经,八百磅的力量施加在一个人身上:

他有八百亩玉米地

还有八百亩国土

始终与家人一起——

他的思想也有八百亩,但容纳不了自己的妻子。

他,

选择消失更多为了坚持尽管人类活在数的世界

那些终极的话题一直等着解答,包括

那些难以证明的

谎言和真实。黄昏将至,踢球的孩子被母亲喊

着回家

他们的书包藏着的内心秘密大于母子亲情里的

一切

谷 雨

缝合天空的人正在经历变声期

他不得不为自己

准备了一副新嗓子

为了阻止雨季的到来,他加紧工作,用更多的

针线

将飘浮在天空中的白云固定

只有黑夜来临时,

他才会忙碌自己的桑葚园。黑色的桑葚是他的

眼睛

现在它们已经

变红。当天空被缝合,他就来收获甜蜜的果实

铁 轨

废弃的铁轨安静躺着,它并不期盼

火车的到来

反而与野草为伍

三十年前,它位于阜新与葫芦岛之间,每天接受

九列火车的碾轧。黑色的煤炭撒落在它的身旁,

等着孩子们捡拾——

后来它来到山东

距离火电厂外三百米的地方慢慢生锈,像

一截死人的断肢

没有小偷觊觎它:实在太重了,哪怕切割机和

角磨机也把它

当成了敌人。岁月的肆无忌惮没有让它服软,

让它

更加坚挺。一条

骨裂的痕迹出现在它的腰腹部,多像那些

桐油干枯后的枕木

灰 尘

灰尘是我也可能我是灰尘,当我喝到第四瓶

啤酒

没有一个人与我说话

我更像一只怪兽。疏离,覆灭,时代的鸿沟,

把一罐啤酒

变成雕塑。想起我们在春天的湖边散步

抛弃各自的烦恼只为这一瞬。我们彼此

没有一张合适的照片,却有

病假和

一身伤病。朋友们唱着的

生日快乐歌更像在伤口里

开了一座超市

热闹却空虚

斑马线上

黄昏,斑马来到一条公路,只为驮着一个盲人

穿过

他收回探路杆

摘下墨镜,像一位诗人。整座城市被

黄昏染成浅红色

仿佛

塞伦盖蒂的傍晚

有时,生命更像是一道加减乘除:仿佛只有做

对的人

才会拥有

整整一天。那些等着铃声的人

也会等着属于自己的斑马,镶嵌在城市的

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