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梦录

2024-11-02 00:00宋长征
散文 2024年10期

仿佛爱情

梦境地之一:初中校园旁边的一座废弃砖窑。有月光宝盒,废弃的窑洞洞口上方写着“盘丝洞”三个字。她是紫霞仙子,我是导演找来的本地代表。站在窑洞里面,确信就是剧组包装而成的盘丝洞,但还是想找人证实下,才可心安。砖窑门口长着两棵树,一棵是刺槐,一棵是苦楝。忽而化身成至尊宝,沿着盘丝洞向里面寻找。洞中有楼梯样石阶,通向顶层。顶层有一方小小的孔洞,可以看见绮丽的霞光照射进来。飞身而上,穿越洞孔,上面是一处宽敞的平台,有楼阁,脚下是缭绕的雾霭。

梦中转场,是一个商场打折的场景。梦中人换成了姐夫和外甥。三人一起去捉知了,走到一个多年无人居住的老宅,看起来阴森可怖,我喊他们走,说院后有蛇。姐夫不信,外甥执拗,说要去商场买鞋。那条黑红花蛇咻咻爬了过来,被我迅速踩在脚下。蛇身扭曲盘旋,缠绕在脚上,实在无计可施,拿起一把镐头将蛇砍为两截,才算走脱。还有一头疯狂的牛,挣脱缰绳在田野上奔跑。那牛只有我能制伏,牛在前我在后,气喘吁吁追到村子里,飞身上前,抱住牛头,并无惧色。那牛会说话,把头转向我,说:我只喜欢你,你给我唱段戏吧,要唱豫剧《抬花轿》,要不我就不听话。我答应了,抓起缰绳继续耕地,仿佛前面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梦境地之二:某座村庄。去一个喜欢过的女同学家,庭院干净整洁。桃木做成的书简,类似古文手札,正面是古文,反面为释文,两人依偎翻阅,偶或相视一笑。她知我心意,两人赤身村中行,如初生婴孩,目若无人。她家人都支持我们在一起,长相厮守。女孩长发,面如满月。两人一边行走,一边寻找僻静的角落,诸如谷仓、麦草垛、玉米秸秆堆成的“人”字架窝棚。雪花落下,纷纷扬扬,似有暖意。村庄安静,再无他人。醒来时,脑子里跳出两句,也不知成不成诗:总有人间好时节,朝如青丝暮成雪。

绮丽之约

梦境地:苏州,或类似绮丽之地。梦见在冰上行走,天地一片晶莹。其实是去参加一个同学会,很远,在苏州的某个地方,靠近河滩处。来者大多是老家同学,各自还是当年高中时的模样。酒兴正酣,被其中一个同学(多年居住在苏州)的哥哥叫走,这时参加聚会的高中同学变成了鲁迅文学院的同学,也有小时候的同学,皆风华正茂。

走到很远的一个地方,是另外的一条河。行走过程中可见湿地风景,野草、水洼、站在水中的鹮鸟,昂首向远处张望。河上有冰,冰下有招摇的水草。前面的人迤逦走过,我在后面。冰层很薄,需要提气,脚要轻抬轻放。透过薄薄的冰层,渐渐看到水中的更多事物,有虾与河蟹,有被冻住身体的鱼,仍保持游泳的姿势,有彩色的水草和散发着彩虹光芒的冰雪。走着走着,脚下的冰变成了水,不过仍然可以在上面提气行走。腿肚子没在水中,那些虾与河蟹和鱼也变得越来越大,甚至有一只跳跃起来,像视频中一只螃蟹趴伏在作为捕食者的老鹰脸上那样,紧扣在我的掌心。有些疼,但不能放松,怕一旦泄气人会沉下水去。好歹走过融化的河面,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穿过一座弯曲的小桥,就是一个宽阔的广场,有店铺,但很少看见行人。白雪挂满枝头,店铺温暖的灯光照亮雪,照亮冷寂的街道,屋顶、马路、小桥、河面,到处落满了雪,玉树琼花样。

贴地飞行

梦境地:某无名山区。终于做了一个会飞的梦,虽然醒来感觉很累,但心情很好。去领一个文学奖,颁奖地点在山下,用餐地点在山里,一处有着木头栅栏的农家乐小院。不知怎么穿了一条白色牛仔短裤,白鞋。想起宾馆房间还有长裤,因短裤有污渍想要去换。来到颁奖大厅。大厅里人满为患,到处是攒动的人头,就试着往里面挤,依稀可见舞台上有人影晃动。我等着念到自己的名字——一面心里却产生拒绝,本来已排演好了如何上台领奖,然后观看文艺节目,在房间换了衣服后就不想参加了。

听说餐厅要吃烤羊腿,可能是馋,也可能是不习惯人满为患的场景,决定一个人去山上看看。贴地飞行,很简单,张开双手,腿像尾翼,可以自动控制飞行方向。所见之处,有山石,有青松翠柏,偶尔可见一两处简陋的农家院落。上山后也很少看见行人,贴着山腰飞行,蜿蜒的山路就在身下。吃饭的时间尚早,餐厅里寥寥数人,只有三两个服务员在走动,摆放用餐的碗筷。看见一座苍老的寺庙,看见放牧的羊群,看见松涛阵阵的松林,空气新鲜。

想着还是先回去吧,别耽误了领奖。只是忽然迷路,找不到下山的路径,虽然可以听见山下遥遥传来音响喇叭的声音。折返时不想再飞,可能因为太累,消耗了太多体力,就沿着幽寂的山林徒步行走。听见说话的声音,遇见几个上山的孩子,可能是那些农家院落里的孩子。问他们大厅里的活动有没有结束,他们说没有,也是上山来吃烤羊腿,但是找不到餐厅在哪儿。就给他们指了路;同时看见通向山下的路径。不想再徒步,准备起飞,站在一处悬崖上,张开双臂,像一片翩然的落叶向山下飞去。大厅外空无一人,会演还未结束。羊腿也未吃上,就醒了,怅然若失。

洪水来临

梦境地:村前那条河。洪水来袭,很多人站在村口桥头,眼看着河水上涨,淹没了河滩,淹没了庄稼。看见远处有片低洼地,有人在捕鱼,也是为了炫耀自己可以低空飞行,就贴着水面飞了过去。在低洼地带收起双臂,落下。地面开始下陷,水草、庄稼、泥土和捕鱼者,一起陷进水中。这时发小也在身边,一起向加固的河堤奔跑,一边跑一边听见河堤坍塌的声响,大块大块的泥土跌落在水中,声音很大。

沿着长长的河堤奔跑,沿途村子里的很多人走出村庄,向高处移动。河堤到处在塌陷,水中可见村里的旧物、农具和挣扎的牛羊,一些从水中湿淋淋上岸的人哭喊着向高处爬,在河堤上挤成一团。近处是另外一座村落,像是外婆家的那个村庄。和很多人一起挤进一户人家,有村民,也有领导模样的人,坐在一间阴暗低矮的房间里商讨逃跑计划,但最终没有形成任何决议。

加固大堤的地方已经有人落水,呼号声传来,让人惊悚。天色渐渐暗下来,而洪水依旧在上涨,有人提问说这么多人怎么做饭。很多人吵嚷着,手足无措,已经有人开始高价倒卖香烟和食物。这户人家的女主人穿着围裙,指着墙角的煤气罐说已经没有煤气了。这时有人在墙内架起木梯,朝涨水的地方看。一些人在人群中木梯下挤过来挤过去,天黑沉沉的,一位老者忧心忡忡地说,这几日天气预报还有大雨……

推倒重来

梦境地之一:老家。要在老家另盖一座新房,母亲也在(母亲已老去多年)。三哥固执地要把旧房推倒重建。旧房很难拆,二姐夫也在,还有一个村里的年轻人。我丈量了一下,大概可以建成宽度十八点二米的房屋,长度和原来一样不变。老院里的红薯窖坍塌,渗出水,一个孩子掉进去很快不见,但明确知其并没死亡。老院里有刺槐树和榆树,曾经办过一个幼儿园,园长是一个男青年。我一不小心,手机掉进红薯窖塌陷的地方,很着急,地下有水漫出,手机很快不见。姐夫试了一下,没有捞出,其他人毫不在意,也没人管。让村里的那个年轻人去找一个吸铁石来,我在原地用铁锹挖倒塌的红薯窖,但地面马上又合拢,很快就找不到红薯窖原来的位置。放吸铁石下去,不一会儿带上来一部手机,屏幕亮着,内心欢喜,拿在手里,却发现不是自己原来那部。手机变成年轻园长的尸体,很轻,很小,中空的样子。我说:还是把他放在老院的某处吧,又不占地方。但转念一想不对,因为要修盖新房,有诸多忌讳。很多人都在,商量如何尽快推倒老屋,风雨欲来,老屋的一面屋顶已经倒塌,用塑料布苫盖。其实我心中并不太想推倒老屋,留着至少还有一个念想,只是按照母亲和三哥的意愿行事。手机并未再次出现,隐约可以听见地下暗沟水流的声音,砖墙和地面上生出一层苍黄的苔藓,已经去世的二娘在墙外喊着谁的名字。

梦境地之二:老家附近的一个集市上。外出返乡,去集市上看社戏,快要结束时,忘记车放在哪里。出家门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看完戏赶紧回家(梦中母亲仍在世)。去了一个地方,应该是当年上高中时的地方,人山人海,前面有大坡,坡上有房屋与人家,很多株巨大的老刺槐树,遮天蔽日,裸露着铁青色的根节。天空铅灰色,似有云团涌动。唱戏的地方是一个类似操场的打麦场。曲终人散,地上散落爆竹皮、瓜子皮和火腿肠的包衣,一地零乱。这时才想起来车放在了哪里——应该在一株弯曲的大槐树下,去找,但是连影子也没有。又想着可能停在集市上的某处。来时集市上还空无一人,这时已经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群,身着古时的装扮,藏青色长袍,戴头巾,甩着大袖在集市上走来走去。有卖水煎包的,卖作料的,牵着一群羊来卖的,还有卖羊汤的,空地上支起一口大铁锅,冒着浓浓的香气。吆喝声此起彼伏。还是没有看见车的踪迹,看了一眼手机,几乎没电,心里不免着急,充电器放在车上了。

找到村前,一大片空地,田野上有残存的玉米秆,像是冷寂的秋天。远处有冒着黑烟的高高的烟囱,像是一家排放废气废水的化工厂。一座院子里走出来两三位老者,头戴棉帽,袖着手,向冒着浓烟的烟囱看。此时又忘记唱社戏的地点,问其中一位老者,说在镇政府大院前。致谢,却发现又渴又累。从一个院子里走出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年人,面带狡黠,说车找不到了可以买他的自行车代步。自行车是新的,飞鸽牌,给了中年人五百六十元,骑上自行车就走。这时找车已不重要,想着是返乡看望母亲的,而家的方向好像已经迷失。骑着那辆刚买的自行车,沿着乡间小路,沿着一条干涸的沟渠回家。不远处的烟囱,仍然冒出滚滚浓烟,只有身下的自行车是崭新的,其他皆破败而苍凉。骑上一条两旁有高大白杨树的大路,仍不知道家在何方……

梦出埃及

梦境地:某建筑工地。遇见一熟人,说去某个建筑工地,可以做一段时间工,顺便可以带上几个工人。好像是什么仓库重地,不甚明朗。建筑空间很大,可以储藏很多东西,前面有一面大湖,风吹来,湖水泛起涟漪。

时间为春节之后的某天,我带着行李比别人先到一步。工地上出来两三人,一个大胡子壮汉,另外两个瘦削单薄。其中一人在外面捉了野鸡回来,说要改善伙食,把去毛的野鸡放在火炉上烧烤,弥漫出一股刺鼻的焦香。我在一间工棚里往老家打电话,找同村人小甲和小乙,还有邻村另外一人,让他们一起来工地打工。不几时三人到,乘坐绿皮火车(夜晚读蒂姆·高特罗的一篇小说,里面有一列火车冲出轨道的情节)。三个人一起来到工地,把行李放在工棚里。我从仓库出来,帮他们安排吃住的地方。一个陌生工头在一片刚打好地基的空地上用脚丈量,到处是土坑和挖出来的泥土。工头说这里(未来建成的房屋)一月房租一千,那里一月一千,心中狐疑:工人刚到,房子尚未盖好,为何就要房租?想着以后要慢慢弄清楚,不能不明不白给人占了便宜。很快开始出工,我爬上一个形似穹顶的屋顶,屋顶水泥覆盖,十分光滑。需要在光滑的水泥面上铺排一些竹板或苇箔,再进行二次水泥浇筑。

我和另外一个工人在屋顶位置,下面有人往上传递木板或苇箔。刚干了一会儿,听见下面传来吵嚷声。是外村人黄某协同另外一人,与我们村小甲、小乙起了争执。恍惚听清争斗的原因,是那两个人欺生,安排小甲和小乙干重活,他们自己干轻活。怕小甲和小乙不知深浅打出事来(其时两个人已经抄起家伙向另外两人冲去),因身在屋顶,只能大声呵斥。小甲和小乙面有难色,做委屈状,一边跑一边向我哭诉,躲避另外两人的追打。赶紧从穹顶上滑下来,心想我带人来是因为他们善良能干,绝不能受人欺侮,有事情可以冲我来,若引起更大的冲突,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能让同村人受辱。(晚间看电影《法老与众神》,有摩西带领希伯来人出埃及、过红海的场景。)背景阴暗,远处有风潮涌来,一如摩西被拉美西斯追至红海,进退两难,只能奋起抗争,而此时,远处正浪涛连天。

责任编辑: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