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生态文学之比较：差异与共通

汪民安主编的《文化研究关键词》中，生态文学被定义为蕴含浓厚生态思想的文学，它以生态整体主义为思想基础，以生态系统整体利益为最高价值的考察，表现自然与人之关系，探询生态危机之社会根源。在全球生态危机加剧的背景下，生态文学研究俨然成为全球瞩目的一大焦点。一般认为，生态文学正式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以蕾切尔·卡森（Rachel Carson，又译蕾切尔·卡逊）的《寂静的春天》为标志。生态文学兴起于美国，自传入中国以来发展迅速。尽管中国学者已取得一定成果，但现有研究存在系统性和深入性不足等问题。中美生态文学比较研究，有助于增进文化理解与交流，推动生态意识传播。有鉴于此，本文通过概述中美生态文学的发展历程，剖析中美生态思想的差异与共通之处，旨在揭示中美生态文学比较的启示与意义，为全球生态文学发展提供参考。

1 中美生态文学的发展历程

1.1 中国生态文学的发展脉络及特点

受西方生态文学思潮的深刻影响，中国作家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起，便开始了具有生态文学色彩的创作尝试。这一时期，张抗抗的小说《沙暴》、海子的诗歌《梭罗这人有脑子》等作品，虽未完全确立生态文学的独立地位，却已显露出对自然生态的深切关怀。进入20世纪90年代中期，中国生态文学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发展期，涌现出一批标志性作品，如哲夫的小说《黑雪》深刻揭露了环境污染的严峻现实，于坚的诗歌《那人站在河岸》则寄托了对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向往。这些作品不仅丰富了生态文学的内涵，也标志着中国生态文学逐步走向成熟。进入21世纪后，中国的生态文学更是取得了长足的发展。苇岸的“诗意栖居”散文系列、方敏的“生命状态系列小说”等作品，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刻的生态思考，赢得了广泛的赞誉。同时，生态文学创作呈现出多元化、繁荣化的态势，生态报告文学、生态小说、生态散文、生态诗歌等多种体裁的优秀作品层出不穷，共同构成了中国生态文学的璀璨星河。

随着生态文学创作实践的深入，生态批评理论建构也日益完善，研究力量不断壮大，形成了多个地域性研究重镇。这些研究不仅深入探讨了生态文学的理论基础、审美特征、社会价值等方面，还积极跨学科融合，展现出地域性、跨学科等特点，为中国生态文学的持续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学术支撑[1]。

1.2 美国生态文学的兴起与演变

美国生态文学兴起与独特历史和自然环境相关。19世纪，美国工业化致自然环境遭破坏，梭罗的《瓦尔登湖》成经典，其倡导简单生活、回归自然，批判现代文明，此阶段美国生态文学以自然主义风格表达对自然的热爱和对工业文明的批判[2]。严格意义上的生态文学出现于20世纪60年代 。1962年，美国女生物学家蕾切尔·卡森发表《寂静的春天》。该书的问世，标志着西方生态文学正式产生。《寂静的春天》强调科学与文学结合，凸显生态问题紧迫性和严重性，引发全球对环境问题关注。之后，美国巴利·洛佩兹的《北极梦》、安妮·迪拉德的《汀克河上的朝圣者》等纷纷问世。21世纪，美国生态文学呈多元化和全球化趋势，作家关注本土及全球生态危机，探讨人类命运，且与其他学科交叉融合，生态女性主义文学、生态批评理论等涌现，丰富了其内涵和表现形式。

2 中美生态思想的差异

2.1 文化根源的差异

2.1.1 哲学思想的影响

中国生态思想受道家 “道法自然”、儒家 “天人合一” 等传统哲学影响，强调人与自然和谐统一，表现出对自然的敬畏、对生态和谐的追求及对人类过度干预自然的反思。美国生态思想受西方哲学影响，虽批判人类中心主义，但理性思维仍有影响，作品更注重对自然的科学认知和理性分析，强调靠人类智慧和努力解决生态问题。

2.1.2 文化传统的体现

在中国，中医“天人相应”观念及传统艺术对自然的描绘等影响中国生态文学，如中医强调人体与自然关系，传统艺术展现自然美，为生态文学提供资源。在美国，早期拓荒文化的征服自然观念导致过度开发，后随生态危机加剧，文化学者审视文化与自然关系提出新理念，对美国生态文学有影响。

2.2 主题侧重点的不同

2.2.1 中国生态文学常见主题

赞美自然之美：中国生态文学常常通过对自然山水、田园风光的描绘，表达对自然之美的赞美和热爱。

生态和谐的追求：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倡导生态平衡和可持续发展。

生态伦理的思考：反思人类对自然的责任和义务，探讨生态伦理道德问题。

传统文化与生态保护：挖掘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智慧，将其与现代生态保护理念相结合。

2.2.2 美国生态文学的典型主题

荒野保护：美国生态文学对荒野有着特殊的情感，强调荒野的价值和保护荒野的重要性。

环境正义：关注环境问题对不同社会群体的影响，尤其是弱势群体在环境问题中的遭遇，呼吁环境正义。

生态危机的警示：通过对生态危机的描写，警示人们关注环境问题，采取行动保护自然。

个人与自然的关系：探讨个人在自然中的角色和责任，强调个人的生态意识和行动对自然的影响。

2.3 表现形式与艺术手法的区别

2.3.1 语言风格和叙事方式

中国生态文学的语言风格往往较为优美、含蓄，注重意境的营造。叙事方式多采用线性叙事或散点叙事，以细腻的笔触描绘自然景观和人物情感。

美国生态文学的语言风格则更加直接、有力，注重对事实的陈述和问题的分析。叙事方式较为多样化，包括第一人称叙事、第三人称叙事等，同时也常采用调查报告、回忆录等形式。

2.3.2 象征、隐喻等手法的运用

中国生态文学中常常运用象征、隐喻等手法，将自然景物赋予深刻的寓意，以表达作者对生态问题的思考和感悟。例如，以梅花象征坚韧不拔的品质，以山水象征自然的博大和神秘。美国生态文学也会运用象征、隐喻等手法，但相对来说更加注重对具体事物的象征意义的阐释和分析。例如，以狼象征荒野的生命力，以河流象征生命的流动和延续。

3 中美生态思想的共通之处

3.1 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共同关注

中美生态思想有共同之处。对自然美的描绘与赞美方面，两国作品常以生动笔触展现自然之美。中国生态文学有对壮丽山河、秀丽田园的刻画，如王维山水诗呈现宁静致远之美；美国生态文学则赞美北美大陆的森林、山脉和河流，像约翰·缪尔笔下的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充满对自然美的惊叹与热爱。这种描绘唤起人们对自然的珍惜保护之情。对生态破坏的批判与反思方面，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发展，生态遭严重破坏，两国生态文学都进行深刻批判。中国有作品谴责过度开发资源和污染环境等行为，如《淮河的警告》；美国蕾切尔·卡森的《寂静的春天》是批判化学农药破坏生态的经典，提醒人们认识人类活动负面影响，反思行为，寻求可持续发展之路。

3.2 相似的价值取向

中美生态思想都强调人与自然的密切关系，倡导生态平衡与和谐共生。中国传统文化注重“天人合一”，提倡人类尊重和顺应自然，实现和谐相处。美国生态文学作品，如奥尔多·利奥波德的《沙乡年鉴》，推崇“土地伦理”，要求人类从多个方面去认识和尊重自然，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中美生态文学普遍认为人类应对生态危机负起责任。中国文学，如徐刚的《伐木者，醒来！》，号召保护森林；美国文学，如爱德华·艾比的《沙漠独居者》，鼓励担当环保责任，促进环保意识与行动。这些作品共同引领人们朝向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谋求人与自然共生的和谐未来。

3.3 跨文化交流中的相互影响

中美生态思想在发展过程中相互影响，促进了生态文学的全球化发展。随着全球化的推进，中美两国的生态文学作品在国际上得到了更广泛的传播和交流。中国的生态文学作品中，吸收了一些美国生态文学的创作理念和方法，如对自然科学知识的运用、对环境问题的深入分析等。同时，美国生态文学也受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生态思想的影响，一些美国作家开始关注中国传统哲学中的生态智慧，如道家的“道法自然”等思想。这种跨文化交流不仅丰富了中美生态文学的内涵，也为全球生态文学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动力和启示。

4 中美生态文学比较的启示与意义

4.1 对本国生态文学发展的启示

中国生态文学发展的启示：通过与美国生态文学的比较，中国生态文学可以借鉴美国生态文学在表现形式和艺术手法上的多样性。例如，学习美国生态文学中对科学知识的巧妙运用，以增强作品的说服力和专业性；同时，也可以借鉴美国生态文学在叙事方式上的创新，如采用第一人称视角或回忆录的形式，使作品更具感染力和真实性。此外，中国生态文学还可以从美国生态文学对荒野保护、环境正义等主题的关注中获得启发，拓展自身的主题范围，更加深入地探讨生态问题与社会公平、人类价值观等方面的关系。

美国生态文学发展的启示：美国生态文学可以从中国生态文学中汲取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智慧。例如，学习中国传统哲学中“天人合一”的思想，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以丰富美国生态文学的哲学内涵；同时，美国生态文学也可以借鉴中国生态文学对自然美的细腻描绘和对生态伦理的深刻思考，提升作品的审美价值和思想深度。此外，美国生态文学还可以通过与中国生态文学的交流，了解中国在生态保护方面的实践经验和成功案例，为美国的生态保护工作提供参考。

4.2 在全球生态保护与文化交流中的作用

促进全球生态保护意识的提高：中美生态文学的比较可以让人们更加深入地了解不同国家在生态问题上的关注焦点和解决思路，从而促进全球生态保护意识的提高。通过阅读中美两国的生态文学作品，人们可以认识到生态问题的全球性和紧迫性，以及各国在生态保护方面的共同责任。这种认识有助于激发人们的环保行动，推动全球生态保护事业的发展。

推动文化交流与融合：中美生态文学的比较也是一种文化交流与融合的过程。通过比较两国的生态文学作品，人们可以了解不同文化背景下人们对自然的认知和态度，促进文化之间的相互理解和尊重。同时，中美生态文学的交流也可以为全球文化的多样性发展做出贡献，丰富人类的文化宝库。

为全球生态治理提供文学视角：中美生态文学作品中所反映的生态问题和解决方案，可以为全球生态治理提供文学视角。文学作品往往能够以生动的形象和感人的故事，引发人们对生态问题的深刻思考，从而为政策制定者和社会公众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例如，中美生态文学作品中对环境正义、生态平衡等问题的探讨，可以为全球生态治理提供有益的参考和借鉴。

5 结语

在全球生态危机加剧的背景下，中美生态文学虽根植于不同土壤，但都具有敬畏自然、保护环境的深切关怀。两者在主题、表现手法上各具特色，但共同肩负着推动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使命。这种共同的追求为跨文化交流与合作提供了坚实的基础，预示着未来中美生态文学将进一步加强交流互鉴，携手为全球生态环境保护贡献力量，共同守护我们唯一的地球家园。

引用

[1] 梁艳.中国当代生态文学发展脉络研究[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2）：135-140.

[2] 浦立昕.梭罗的生态文学与中国儒家思想的交互研究——中美文化交互影响的个案研究[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20，36（9）：29-31.

作者简介：刘宁（1979—），女，山东临沂人，硕士研究生，副教授，就职于辽宁对外经贸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