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行数墨品深境 舒源通幽觅美音

2022年版课标将语文核心素养明确为文化自信、语言运用、思维能力、审美创造。这四方面是一个有机整体，不可分割，但在教学过程中，可以根据文本类型不同有所侧重。其中，审美创造对学生感受、理解、欣赏、表现、创造美的能力提出了要求，可见美育的地位日渐提升。曾担任北京大学校长的蔡元培在演讲中强调：“美育，是人的素质提升、人格成长当中极为重要的因素。”审美创造涉及的内容极广，但向来是小学语文教学的弱项。

学习古诗词是培养学生文化品位和审美情趣的重要手段。小学古诗词教学要善于挖掘其中丰富的美育因素，诱发学生情感，陶冶学生情操，为提高学生的审美创造能力提供动力源泉。

本文以《山居秋暝》教学为例，探究审美创造视角下小学古诗词的教学策略。

一、多次诵读，感受音韵美

从诗面看，《山居秋暝》是一首山水田园诗。诗人王维用细腻的笔触写出了秋雨放晴后山林的自然之美，读来清新飘逸，有开阔之感。《山居秋暝》是一首典型的五言律诗，在严格的格律要求下，自然形成了和谐的节奏；诗押“iu”韵，韵字“秋、流、舟、留”使诵读时有回环往复、余韵悠长的美感。在教学过程中，教师可以就《山居秋暝》的音韵特点，引导学生反复诵读，感受诗歌的音韵美。具体环节如下：

1.初读：由静静默读到单纯地读出声音。

2.朗读：字字落实，为生字标注拼音，按照拼音正确、流利地读。

3.朗诵：以汉语拼音的声调为依据，标注诗句的平仄，按照“平长仄短”的规律读出平仄。

4.诵读：读出平仄、节奏、重音，形成自己的诵读作品。

5.乐读：选择合适的音乐，声情并茂地诵读古诗。

多次诵读绝非无意义的重复，而是把静态抽象的文字转化为动态具象的语言实践活动。学生由文字到字义，由字义到文意，由表及里，逐层体会诗词的意趣、情趣、理趣。从默读到放声读，再到读出平仄，读准节奏，读出韵味，最后配上合适的音乐，逐渐进入诗人用文字建构的天地之中，在余音绕梁中感受古诗的音韵美，体会中华传统文化的底蕴所在。同时，在反复诵读的过程中，学生潜移默化地感受诗歌的意境美，触碰诗人的情感秘境，为后续的教学活动蓄势。

二、多首通读，理解意境美

古诗词在表情达意上有内敛、含蓄的特点。“含蓄者，意不泄露，语不穷尽。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其妙不外寄言。”清代沈祥龙如是说。要想深刻理解古诗的内涵，品出诗人的弦外之音，必须首先进入古诗的意境。意境是由一组风格相似的意象构成的环境，是虚无缥缈且捉摸不定的，是难以明说却又不言而喻的，往往需要读者具有一定的诗文素养。与其粉碎古诗的意象，肢解古诗的意境，不如引入有着同一意象、相似意境的古诗，使学生在通读的过程中理解诗人的深长意味。

“空”是王维诗作的一大特点。张法是这样评说的：“当人以无心的空灵去体味外景外物，那么，空境呈空，实境也空，静境呈静，动境也静。这空不是人为地把实境变为空境。那种非无心的空，乃是有意的执，乃是王维深知的‘空病’，‘空’成了他诗中一个不经意出现而又有暗示意义的重要词汇。”王维在古诗中将“空”字运用得炉火纯青，背后可见其心境之“空”。

要让学生理解上述意蕴未免太难，但教师可以从“空山”入手。在王维的诗作中，共有三首诗涉及“空山”，恰好都被编入教材当中。

鹿柴

王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山居秋暝

王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鸟鸣涧

王维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空山”真是空无一人的山吗？非也。就上述古诗而言，“空山”有多层含义：一指山中绿树成荫，遮掩了人们的活动痕迹；二指山雨初霁，万物一新，银光四散，天地生辉，呈现在诗人眼前的是一派空明洁净、熠熠生辉的灿烂图景；三指此地远离尘嚣，人迹罕至，有如世外桃源，遗世独立，又如洞天福地，给人愉悦之感。“空山”不仅写出了山景之美、山人之静，而且点出了“空山”背后诗人的心境。这是一种与世隔绝、超然物外、恬淡平和的心境。

在教学的过程中，教师可以前后勾连，回顾已学的《鹿柴》，初识未学的《鸟鸣涧》，结合《山居秋暝》的诗意，三首古诗互相观照，引领学生披文入境，体会山林之静、心境之空。

【教学片段1】

师：还记得我们四年级上学期所学的《鹿柴》吗？

（生背《鹿柴》）

师：这首诗里，诗人也写到了空山。“空山不见人”，又怎能闻到人语响？

生：人被山林挡住了。

师：但其实我们都知道，山里鸟叫、虫鸣、风吹、水流的声音交织，诗人写“但闻人语响”的目的在于——

生：表现环境的安静。

生：说明诗人心里很安静，所以他才能在深山里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师：你真会品诗。在五年级下学期，我们还将学到王维所写的《鸟鸣涧》。

（生读《鸟鸣涧》）

师：这首诗里也有一句诗用相同的方法表现了环境的宁静和诗人内心的安静，你认为是哪句诗？

生：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师：为什么呢？

生：因为诗人内心很安静，所以他才能听到桂花落下的声音。

师：你读懂了王维。我们再回过头来看《山居秋暝》。

（生读《山居秋暝》）

师：“空山”空吗？

生：不空。

师：“空”的是——

生：诗人的心。

三、多类联读，欣赏人格美

正如王崧舟老师所说，“诗格即人格”。从表面看，《山居秋暝》只是用“赋”的方法写山绘水，实则通篇比兴。诗人通过对山水的描绘寄情言志，耐人寻味。王维的人生大志也隐藏在字里行间。“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是诗人对无忧无虑的生活、勤劳淳朴的劳动人民的描绘；“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更反映了诗人对安静淳朴生活的向往，同时也反衬出他对肮脏官场的厌恶。但这向往与厌恶从何而来？如何让学生理解其根源？仅靠诗人简介就真的能让学生体会诗人的情志吗？

据《王右丞集笺注》《全唐文》《旧唐书》等文献记载，王维的思想可以以四十岁为界限分为两个时期。青年时期，王维心怀豪情、至情至性，用细腻的笔触描摹爱情，绘《红豆》之相思，同时他也用诗笔写亲情和友情，将思念寄托在登高与茱萸之中；四十岁后，则流连于山水之外，寄情于田园之间，沉迷于佛法禅理当中。

早期的王维也曾有过雄心壮志和远大抱负。本身多才多艺与盛唐气象鼓舞着王维建功立业，开创自己的一片天地。这个时期的作品是豪迈的，如《观猎》：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又如《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但入仕后所遭遇的坎坷及国家形势的衰败使王维的思想日趋成熟。“安史之乱”时期，王维被迫在安禄山的手下任伪官。唐肃宗平定叛乱之时，凭一首《闻逆贼凝碧池作乐》，加上时任刑部侍郎的弟弟王缙平反有功，王维保住了性命，后来官至尚书右丞。不同于大多数坎坷之人，王维在人生起落之时对清明政治、公义坚守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退隐之思由此萌发。在《终南别业》中，其自如自在的情状显露无遗：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王维一生寄情山水，出世之想多于入世之念。“空”字，既是王维通过心灵观察自然万物所得，亦是王维习佛修身养性的追索。其诗作中的禅思更是使王维在李白、杜甫的光环之下仍能脱颖而出，得到“诗佛”之誉的关键。

如果学生对王维只停留在其寄情山水而不明缘由，也不过一知半解，难以真正领会，进而欣赏王维的人格之美。因此，在教学的过程中，引入诗人不同时期的作品进行互文阅读，是帮助学生理解诗人、体悟诗情的重要手段。

【教学片段2】

师：考考你们的积累。王维被称作——

生：诗佛。

师：不错！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王维是个佛系的人。但他从小就这么“无欲无求”吗？来看看他青年时期的诗作。（出示《使至塞上》《观猎》《相思》）

（生读）

师：看，王维出塞，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生：壮阔、壮美。

师：王维写将军狩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你能读到诗人怎样的情？

生：他在表达自己的豪情壮志。

师：不仅有壮志豪情，王维还有细腻的一面。他把爱情落笔于玲珑红豆上，写出了绵绵的相思。是什么让这样一个有雄心抱负、渴望建功立业的热血青年渐渐“佛系”呢？看看他的人生经历。（出示王维的生平经历）

王维，公元701年，生于蒲州（今运城永济市）。开元九年（721年）中进士，任太乐丞，因伶人舞黄狮子受累，被贬为济州司仓参军。开元二十三年，张九龄执政，擢为右拾遗，次年迁监察御史，后奉命出塞，为凉州河西节度幕判官。此后半官半隐居。“安史之乱”被捕后被迫出任伪职，战乱平息后下狱。因被俘时曾作《凝碧池》抒发亡国之痛和思念朝廷之情，又因其弟王缙平反有功、请求削籍为兄赎罪，得宽宥，降为太子中允，后兼迁中书舍人，终尚书右丞。

师：来，读读他中年时期半官半隐的诗作吧。（出示《终南别业》《过香积寺》）

（生读）

师：一生起起落落，王维不曾消沉，正是因为他在禅思中找到了心灵的归处。

四、多种形式，创造个性美

2022年版课标强调跨学科学习。这一学习任务群拓宽了语文学习的边界，也为语文学习带来了更为丰富的活动形式。单纯地背诵古诗词仅仅是一种积累，未曾达到审美的层面，更无从落实创造的要求。学生从多次诵读一首诗，到读有相同意象、相似意境的多首诗，再到读诗人于不同时期创作的多类诗，在层层深入感受、理解、欣赏诗歌的音韵美、意境美和诗人的人格美的同时，也在不断生成自己的体会。从古人的审美角度来看，诗、书、画三位一体。此时教师可效仿古人，引导学生用图画、写话、书法、唱诵、戏剧等多种形式，留存学生独特的体会。在这个过程中，教师要帮助学生感受、想象、领悟诗歌的意象、意趣、意蕴、意境。感觉越鲜活具象越好，想象越丰富多样越好，领悟越真实具体越好。

当然，教师也要学会放手，适时“离场”，鼓励学生创造属于自己的个性化表达，不可把自己的体悟强塞给学生依样画瓢。同时也应考虑到现实因素，即学生的能力发展并不同步，最终呈现的表达作品质量不必统一标准，只要学生能够就诗而论、就人而议、就情而演，有所感受、有所领悟、有所抒发即可。

古诗词是我国传统文化长河中璀璨的明珠，古诗词讲求意象的唤醒、激活、建构、衍生、延伸……审美创造视角下的古诗词教学也应如此。教师应以2022年版课标为抓手，挖掘核心素养下古诗词课堂的新生机、新美感，使优秀传统文化在和美相生的课堂中焕发新的生命。■

（作者单位：广东东莞市樟木头镇中心小学）

责任编辑 杨壮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