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韩国近代流行音乐是在日本和西方音乐的影响下,并在对韩国传统歌曲的重新挖掘和再认识的基础上产生和发展起来的。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的发展与当时媒体的发展密不可分。因此,中国流行音乐也要充分挖掘中国本土音乐资源,吸收国外流行音乐的精华,加强数字化音乐技术的利用和现代传播媒体的使用,以实现中国流行音乐的全面发展和繁荣。
[关键词]韩国;近代流行音乐;日本;发展流变;传播媒体
[中图分类号]J60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007(2024)04-049-07
[收稿日期]2023-09-20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西部项目《清代中国音乐文化对朝鲜朝的传播与影响研究》,项目编号:17ED234。
[作者简介]金星,朝鲜族,延边大学艺术学院音乐表演专业讲师,研究方向为流行音乐演唱。(延吉 133002)
流行音乐作为大众音乐的主要组成部分,越来越受到社会和年轻一代的关注和喜爱。其大众性特点是流行音乐不可抗拒的生命力源泉,贯穿于流行音乐发展的始终,反映了一个国家、地区或民族的样态和特质。流行音乐作为社会意识形态的表现之一,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歌词大多讲述普通人的故事而深受大众的喜爱。正是这种深入人心的独特魅力使得流行音乐成为了一种无法替代的文化形态。
韩国流行音乐迅速发展,已逐步迈向国际舞台并产生广泛的影响,而中国与韩国同处亚洲文化圈,彼此可以互鉴,因此探索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的产生和发展,可以为中国流行音乐的发展提供借鉴,助力中国流行音乐以及大众文化的蓬勃发展。
追溯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的发展轨迹可以发现,其产生和发展与日本帝国主义对韩国的强制占领、当时的社会历史和大众生活状况以及普遍的社会心理密切相关。在本研究中,韩国近代主要是指朝鲜半岛被日本帝国主义强占时期(1910—1945年)。韩国近代流行音乐就是在这个时期产生并蓬勃发展起来的。
一、通过日本接受西方流行音乐
韩国学界普遍认为,韩国近代流行音乐是在日本帝国主义强占时期产生的,因此常用“移植”和“日式”[1](15)这两个词来概括其特点。然而,通过追溯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的发展轨迹可以发现,虽然从曲作者、词作者、演唱者、演唱技巧、传播媒体等方面,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确实受到了日本不同程度的影响,但其主体仍然是韩国的而非日本的。因此,可以认为日本只是作为一个重要的他者,对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的产生和发展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关于“移植”,我们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解释:在日本帝国主义强占时期,韩国的校园歌曲是日本有意控制的产物,因此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而当时的流行音乐是由唱片公司根据经济逐利原则而发展起来的,因此其政治色彩相对较淡。尽管当时韩国的很多唱片公司是日本唱片公司在韩国的分支机构,但在日本开始对韩国的唱片公司进行普查之前,韩国近代流行音乐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自我生长的机会。在此期间,不同种类的韩国近代流行音乐也得到了滋生的机会。
韩国近代流行音乐是在西方音乐、日本音乐和韩国传统音乐相互竞争和共存的过程中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韩国流行音乐受到日本演歌的影响,但不能简单地认为韩国近代流行音乐是日本音乐的“移植”。[2](192)从流行音乐的创作者可以看出,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的主体仍然是韩国,因为当时韩国流行音乐的词作者和歌手都是韩国人。尽管参与到韩国流行音乐的作曲、编曲的日本人比较多,但多数为音乐大学出身或军乐队等乐队出身,所学专业大多是西方音乐,并未导致韩国流行音乐带有“移植”性。从某种意义上说,当时韩国和日本的音乐文化交流是双向的。《幽静的长安》等部分韩国流行歌曲由日本歌手翻唱后深受日本大众的喜爱。虽然当时不少韩国流行音乐唱片是在日本录制的,但各唱片公司oGA+odQ/6dgbu4BTxhA39w==的文艺部长依然是由韩国人担任,负责遴选歌手、作词、作曲、编曲、选取原创朝鲜音乐和剧本等方面的工作。此外,文艺部还负责安排歌手的排练、培养、预算编制、月报的编辑、宣传方案的制定、监督和检查等工作。各唱片公司的文艺部和文艺部长积极与大众沟通,以了解大众的音乐喜好和趋向。
关于“日式”风格可以这样理解:当时的韩国流行音乐除了“特劳特”a之外,还有新民谣、漫谣、爵士音乐等其他种类,但部分韩国学者却把“特劳特”当作当时韩国流行音乐的全部,并因“特劳特”的“日式”风格从整体上否定当时韩国的流行音乐。其理由是日本的五音阶ABCEF被直接搬用到韩国的“特劳特”音乐上。虽然韩国的“特劳特”的确与日本的“演歌”有相似之处,但这并不能成为“特劳特”带有“日式”风格而加以否定的理由。[2](281)流行音乐是歌曲和歌词的结合体,因此不仅要关注流行音乐的歌曲,也要关注其歌词。韩国的“特劳特”作为当时风靡韩国社会的流行音乐,歌词是由韩国的词作者编写的韩国语歌词,因此切实反映了当时在日本帝国主义统治下韩国大众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长期受到韩国大众的喜爱。
音乐要素包括音阶、节奏、旋律、和声等,其中音阶是构成音乐的基本要素之一。然而,我们不能单纯地根据音阶来判断音乐的特点。日本的ABCEF音阶是日本国内固有的音乐与西方音乐相结合的产物,后来被搬用到韩国成为“特劳特”音乐的音阶。因此,韩国的“特劳特”并不能被简单地视为“日式”风格的音乐,因为其歌词及歌曲主题反映的是当时韩国社会文化和历史背景。将“特劳特”简单地视为“日式”风格音乐是不合理的。
总而言之,韩国近代流行音乐是韩国人通过日本接受了西方流行音乐而形成的韩国人自己的流行音乐。
二、对韩国传统歌曲的重新挖掘和再认识
在韩国进入近代以后,大众媒体如留声机、收音机的出现,给整个音乐文化带来了深刻的变革,这些变革也经常伴随着内容的改变。当然,传统歌曲文本变化的原因不止是媒体变化,还有历史背景、文本形式、受众以及作者等多种因素综合影响了传统歌曲、歌词的变化。尽管如此,大众媒体的出现对于传统歌曲文本变化起到了重要作用。
(一)传统歌曲的传播媒介:演出或歌本
在20世纪初,留声机唱片尚未普及,人们只能通过演出或歌本的形式欣赏传统歌曲。当时深受大众喜爱并具有代表性的传统歌曲主要有杂歌和民谣,这种现象一直延续到留声机唱片出现后。留声机唱片出现伊始,唱片上收录的歌曲仍然以杂歌和民谣为主。小丑、艺妓等职业歌手在“甲午改革”后逐渐获得了受众的认可。当时的受众不仅听歌曲,还收藏歌本。当时出版的歌本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人们对歌曲的喜爱程度。统计数据表明,20世纪初出版了15册歌本,20年代出版了8册,而到了30年代,只出版了1册歌本,说明传统歌曲以歌本形式流传的方式已逐渐退出历史舞台。[3](18-19)
1907年开始销售的商业唱片逐渐走向顶峰,20世纪30年代被誉为留声机的黄金时代和唱片公司之间的竞争时代。由此,人们通过留声机唱片欣赏歌曲成为普遍现象,逐渐取代了利用歌本了解歌曲的方式。从歌本到留声机唱片的媒体转变催生出了新的声音,人们从留声机里听到的是与自然音截然不同的前所未有的机械音,是具有魅力的“近代声音”。留声机唱片的出现使音乐走进了大众生活,听众可以根据个人口味选择收听传统歌曲、流行歌曲或西方古典音乐,如此便形成了不同的受众阶层。随着留声机唱片的出现和20世纪30年代流行歌曲的兴起,传统歌曲逐渐走向了低谷。
(二)传统歌曲继续存活的新路径:多种形式音乐的混声化
20世纪30年代,随着留声机唱片开始普及,并且收录了越来越多的传统歌曲,人们逐渐开始通过听觉来享受传统歌曲,形成了歌本和留声机唱片共存的局面。留声机唱片已成为主要的传统歌曲传播媒介,并且视觉(歌词)和听觉(歌曲)两种形式结合在留声机唱片上。这也是留声机唱片之所以取代歌本的主要原因。然而,在与流行歌曲的竞争和共存中,韩国音乐界不断探索传统歌曲继续存活的新路径,如传统歌曲通过与西方乐器或日本乐器伴奏的相遇和二重奏的形式,不断寻求自我发展和存活的路径。其中,新民谣作为从传统歌曲到流行歌曲演变过程的典型案例,显示出多种形式的音乐混声化探索,成为传统歌曲生存发展的重要途径。在此过程中,一部分传统歌曲得以继续存活,而另一些则逐渐消失。可见,传统歌曲为了生存和发展不断寻求改变,而媒体形式的转变则催生了人们对传统歌曲的新的欣赏方式和体验方式。
(三)传统歌曲的传承:留声机唱片的发行
根据《韩国留声机唱片总目录》[4](7)和《留声机唱片总览资料集》[5](5)的数据,1945年以前韩国共发售了约6000首留声机唱片,其中流行歌曲占了3724首,传统歌曲占了2276首。在当时的六大唱片公司中,杂歌、盘索里和民谣是受欢迎度较高的传统歌曲种类。此外,同时收录于歌本和唱片中超过10次的27首歌曲,如《鸟打铃》《赤壁歌》和《燕子歌》等,在当时仍然具有较高的人气。[1](286-288)然而,并非所有传统歌曲都能够在唱片市场上生存下来,一些因歌词不够受欢迎而逐渐失去市场。总之,留声机唱片的出现改变了人们对传统歌曲的欣赏方式,同时也促进了歌曲在市场上的传播、传承和发展。
唱片的销售量直接关系到唱片公司的利润,因此唱片公司会优先选择受众率高的曲目收录到唱片上,所以唱片市场上的歌曲普遍受欢迎。由于当时首尔最大的唱片市场,因此唱片的拥有者大多数也是居住在首尔。分析唱片上收录的歌曲、歌词可知,过去收录到歌本上的传统歌曲、歌词表达情感较为直接,但收录到唱片上的歌曲、歌词则更为婉转。从传统歌曲发展而来的新民谣与传统歌曲最大的区别在于,新民谣有确定的作曲者和作词者,而传统歌曲则没有;新民谣歌词节的概念更加明确,押韵的字数也相对更多。总之,自从留声机唱片出现,传统歌曲逐渐转变为流行歌曲,新民谣就是其典型代表。
(四)传统歌曲的演变:流行歌曲《阿里郎》
众所周知,《阿里郎》就像活生生的有机体不断变化和再生。它从土俗民谣出发,经历了传统歌曲和流行歌曲的发展过程,不断地变身和演变,展现出更加多姿多彩的面貌,一直发展到今天。作为一种流行歌曲,《阿里郎》是作曲者和作词者根据演唱者的条件和情况来量身定制的歌曲,同时也是从传统歌曲发展而来的,因此它与传统的《阿里郎》虽在曲种、作曲和作词等方面有所不同,但是也有相似之处。可以说,《阿里郎》作为一种流行歌曲是传统《阿里郎》反复变化的产物。
1.传统音乐和西方音乐的混声伴奏
留声机的问世对音乐的生产和消费产生了重大影响,使得音乐的大量生产和大量消费成为可能,流行音乐也由此得以产生。在留声机唱片上收录的传统《阿里郎》共有59首曲目,而作为流行歌曲的《阿里郎》则有53首曲目。其中有一些曲目虽然标记为传统歌曲,但是有确定的作曲者和作词者,或者有补词或编曲的标记。传统《阿里郎》的伴奏通常是大琴、奚琴、长鼓等,而流行歌曲《阿里郎》唱片则主要采用管弦乐伴奏录音。
从流行歌曲《阿里郎》唱片的发售量来看,1930年只有2首,1931年也只有2首,但从1932年开始逐年增多,特别是自1933年起有明显增长,到1935年至1937年达到了顶峰。其中,新民谣《阿里郎》的发售量最大,说明随着新民谣的兴起,流行歌曲《阿里郎》的变奏也逐渐增多。可以说,20世纪30年代是《阿里郎》变奏的高峰期。[1](309)相关资料显示,流行歌曲《阿里郎》在不同版本中呈现出多变的音乐风格。其中,当代爵士歌手李福本演唱的版本标记为爵士民谣,意味着当时已经有了民谣与爵士音乐的混声。同时,标记为舞曲的新《阿里郎》则是一种伴随着来自巴黎的爵士乐队伴奏演唱录音的版本。另外,哥伦比亚公司发售的《阿里郎》唱片则采用了西方吉他和日本传统木管乐器的伴奏演唱录音。此外,有一些版本采用了伽倻琴重唱《阿里郎》和笛子伴奏的《阿里郎》。总的来说,流行歌曲《阿里郎》主要以管弦乐伴奏为主,但也有部分流行歌曲《阿里郎》的间奏部分加上笛子,以实现西方乐器和传统乐器混声的效果。这说明在韩国近代存在着西方音乐和传统音乐混声的多种尝试。
2.运用传统《阿里郎》素材
在53首流行歌曲《阿里郎》中,能找到音频资源的有19首,能够找到歌词的有31首。其中,有44首歌曲的标题中带有“阿里郎”一词,其余9首歌曲则在歌词中带有“阿里郎”或者借用了《阿里郎》的副歌。这44首标题中带有“阿里郎”一词的歌曲无一例外都在歌词中带有“阿里郎”或者借用了《阿里郎》的副歌。[1](311)下面对不同情况进行详细分析:第一种情况:歌词中带“阿里郎”或借用《阿里郎》副歌。根据留声机唱片歌词集,只有《金牛打铃》(금송아지타령)、《姑娘小伙》(처녀총각)和《春姑娘春小伙》(봄총각봄처녀)3首歌曲在歌词中带有“阿里郎”。分析《金牛打铃》歌词中“阿里郎”的作用可知,它在歌曲中具有加强音乐性的作用,其中使用的是“阿里郎风”来增添曲目韵味。分析用在《姑娘小伙》和《春姑娘春小伙》中的“阿里郎”可知,歌曲中的“阿里郎”指的是《阿里郎》这首歌曲,起到了表现迎接春天的青春男女激动的心情和兴奋状态的作用。歌中出现另外一种歌可以起到使听众一边听着歌曲,另一边想象《阿里郎》的意境,进而进一步强化了听觉感受。随着受众听觉感受的强化,歌曲的音乐性也更加丰富。借用《阿里郎》副歌的歌曲有《舂米媳妇之歌》《新二八青春》《春梦》等6首。这些歌曲有些是直接借用副歌的一部分,有些则是借用更长的部分,还有的是《阿里郎》副歌的变奏。使用《阿里郎》副歌也是区分歌曲种类的标志。“特劳特”等同时期流行的歌曲没有副歌,只是通过歌词传达意图,而新民谣则通过借用已有民谣的副歌明确了自身的曲种或风格。
第二种情况:题目上带“阿里郎”字眼的歌曲。题目上带“阿里郎”字眼的歌曲共有44首,意味着这些歌曲基本上从创作伊始就把原有的《阿里郎》作为基础,是一种对传统《阿里郎》的再现。其中,标记为民谣的与有作曲者和作词者标记的新民谣《阿里郎》共有20首,“特劳特”《阿里郎》也有20首。这说明当时流行歌曲《阿里郎》的变奏活动开展得比较活跃。
对流行歌曲《阿里郎》的研究发现,其歌词通常采用开放式结构,能够有效调节歌词长度。唱片上收录的歌曲一般由三段构成,每首歌曲约为3分钟时长。蔡奎叶(蔡东元)是20世纪30年代人气最高的流行歌手之一,他谱写了韩国当代流行音乐史辉煌的一页。由于受众率太高,蔡奎叶1932年和1933年演唱的3首《阿里郎》因所谓的治安原因被日本人禁止演唱。实际上,蔡奎叶演唱的《阿里郎》歌词表现了人生的喜怒哀乐,歌词中采用多次反复或反义对句的手法起到了强化作用。流行歌曲《阿里郎》在不同情境中成为喜悦的歌、哀伤的歌、安慰或定心的歌。虽然流行歌曲《阿里郎》失去了原民谣《阿里郎》的时代性,但通过继承和变奏使《阿里郎》成为民族歌曲。《阿里郎》的流动性恰是《阿里郎》的本质属性,如今《阿里郎》的流动、变化仍处在现在进行中。
三、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的发展与当时媒体的发展密不可分
流行音乐的发展与媒体的发展息息相关。回顾自1907年韩国发行第一张唱片到1945年日本殖民统治结束期间,可以看出唱片的制作技术逐渐提高,从仅录制一面的平圆655305b798945fcc1a9fc40edca555f6d97dcbff280387027996d09afe7cec95盘,发展到利用麦克风和电扩音录制双面唱片,再到利用电录音技术制作留声机唱片。媒体的每一次变化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流行歌曲的发展。流行音乐是文学和音乐相结合而形成的艺术,主要以歌词和乐曲为表现形式。本部分主要从文学层面分析几种流行音乐在日本帝国主义强占时期随着留声机唱片的出现而演变的原因。
留声机唱片歌词集中收录了多种类型的流行歌曲,大致可分为7类:盘索里、杂歌、民谣、新民谣、“特劳特”、漫谣、爵士歌曲等。尽管当时流行歌曲的分类不够清晰,但大部分歌曲可归类到上述7类之中。流行音乐是由个人作者创作,并以3分钟的唱片播放时间为准创作的歌曲。其中,“特劳特”是受日本“演歌”影响而产生的流行歌曲;新民谣则是由原有民谣演变而来的流行歌曲;漫谣属于一种戏剧,如以相声的内容为歌词而编制的流行歌曲;爵士歌曲则是受西方影响产生的流行歌曲。
(一)“特劳特”
虽然“特劳特”的风格和日本的“演歌”很相似,但它是由韩国人作曲,用韩国语来作词的流行歌曲,它在韩国社会中很受欢迎并保持了长久的流行。之所以具有强有力而持久的生命力,是因为它反映了韩国大众的生活,与韩国人的心理和情趣相符合。“特劳特”歌手如太振儿、宋大宽、雪云道等几十年来一直备受人们追捧,许多20世纪30年代的“特劳特”歌曲至今仍被人们铭记并广泛传唱。人们唱“特劳特”并不是因为他们在回忆过去,而是在利用“特劳特”来表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既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寄托和慰藉,也是为了表达对故乡的思念和对爱的渴望。随着机械音的出现和留声机唱片的出现,“特劳特”被赋予了现代性,加之“特劳特”固有的魅力,到目前为止“特劳特”仍受到大众的喜爱。“特劳特”在二战结束后继续发展演化,借鉴了西方的长调音阶、节奏、和声,吸收了迪斯科、桑巴的明快感。随着媒体的发展,“特劳特”的唱法也发生了新的变化。过去“特劳特”的唱法是利用柔细的颤音、假声较多,但目前“特劳特”的唱法更加趋向于技巧的简单化和高声呐喊。这种唱法的变化说明,当时的“特劳特”受到西方音乐风格的影响较大;高声呐喊的唱法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成是当时韩国大众在日本帝国主义统治下压抑心情的一种发泄。“特劳特”目前的唱法和歌曲形式与过去不尽相同,但它始终是一种具有大众性、现代性和主体性的韩国近代流行音乐。
(二)新民谣
新民谣作为韩国流行歌曲的一种,诞生于20世纪30年代。顾名思义,新民谣是指相对于地方土俗民谣而言的新型民谣。随着留声机唱片的出现,新民谣也随之诞生。新民谣的特点是:在制作过程上,有确定的曲作者和词作者;在文学层面上,弱化乡土性,强调现代化;在传播方式上,则利用留声机或有线广播等形式进行短暂传播,更注重听觉体验。
从生产者和受众者的关系上看,两者之间存在沟通和对话。新民谣的曲作者和词作者是高层次的专业人士。从新民谣和“特劳特”创作中脱颖而出的有朴英浩、赵明岩、金东焕、李河润、刘道顺等词作家和洪兰波、李勇俊等作曲家,他们都是高层次专业人士。尽管这些专业人士的身份并不能保证作品的艺术性和民族性,但至少可以确定他们是全力以赴投入创作活动的,而非只追求商业性和大众性。
新民谣的作词家和作曲家们旨在在大众生活情感和本土民谣中寻找到“朝鲜”独有的风格,并还原纯粹的“朝鲜魂”。这种追求自然引发了他们对地方土俗民谣的关注,并在其基础上创作出新民谣。与其他大众艺术一样,新民谣必然带有商业性和大众性的元素,而这个元素与艺术性之间是一个摇摆的过程。如果只追求艺术性,可能会疏忽与大众的沟通;反之,如果只追求商业性乃至大众性,作品的质量就会降低或失去受众。新民谣是作曲家和作词家借用民谣的传统元素,并按照大众的喜好再创作的流行音乐。如果不进行进一步改革创新,就不会吸引到已经接触过大量民谣唱片的受众。因此,他们抛弃了土俗民谣中的方言,基于能够收录到唱片的3分钟时长,分节进行创作,录制唱片并发行。此举被追求自我和民族性的广大受众所喜爱。新民谣之所以能够吸引观众,是因为它符合韩国大众追求自我和本土性的情感。新民谣是一种具有独特语法样式的流行歌曲,是经过大量实验的流行音乐的过渡期产物。然而,在20世纪40年代的流行歌曲的受难期,以及50年代和60年代在大众意识水平和在西方华丽音乐的影响下,新民谣逐渐被边缘化。但新民谣作为本土文化的再生和复兴,具有积极意义。
(三)漫谣
漫谣是一种具有相声性质的歌曲,可以独立演唱或插入相声表演中演唱。其主要特点是通过讽刺、幽默等方式,警示人们摆脱愚昧,启迪人们追求积极向上的生活。《媳妇请开大门》是一首经典的戏曲歌谣,通过一对夫妇的对话来展示丈夫因晚归而请求妻子开门的故事情节。这首歌谣由歌手金海松独自演唱,但歌词内容是由夫妇对话构成的。夫妻之间的对话内容充满了幽默和讽刺,例如晚归的丈夫请求开门哄妻子说等涨工资买花柳镜台,妻子表现出不轻易被哄骗的态度。这种对话秉持着漫谣的特点,既有笑点又有思想深度和理性升华,并且能够引起听众的共鸣和思考。在演唱方面,它有时候会由两个人共同演唱,增加表演的趣味性和互动性。由于留声机唱片的出现,原来只通过舞台表演和歌本才能欣赏的漫谣逐渐成为根据个人喜好有选择地多次反复地欣赏,真正意义上实现了流行音乐的本质特点之一——大众性。
(四)爵士歌曲
20世纪上半叶,大量的西方爵士歌曲涌入韩国,其中并不仅限于纯粹的爵士歌曲,还包括在美国广泛流行的各种音乐、法国的流行歌曲、拉丁音乐以及模仿西方爵士歌曲创作的韩国流行歌曲。爵士歌曲的重要性在于它与西方流行音乐的流入和收容密切相关。韩国爵士乐不仅吸收了西方音乐的创新元素,而且融入了韩国传统音乐元素,最终形成了独特的韩国爵士乐风格。[2](97)爵士歌曲的流入、流行以及在韩国的发展均与留声机唱片的出现息息相关。
根据唱片上的歌词和标记着爵士歌曲、舞蹈音乐、伦巴、布鲁斯曲目等史料可知,韩国流行歌曲中爵士歌曲占比最高。爵士歌曲与其他种类的流行歌曲存在明显的差异。据相关史料记载,20世纪20年代中期,大量的爵士歌曲涌入韩国,并广受大众喜爱,甚至出现了“韩国爵士乐队”。于20世纪20年代末期蔓延的爵士歌曲热潮与都市的享乐要素相遇,使爵士歌曲的人气高涨。这种音乐进入都市地区,成为当时摩登女孩和摩登男孩们追逐享乐的重要元素之一。爵士歌曲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甚至是新音乐,它承载着当时社会的最新元素,是一种反映时代精神的音乐。“韩国爵士乐队”的成员洪兰波强调爵士歌曲是“新艺术”乃至“新音乐”。他认为爵士歌曲是在西方音乐的基础上,凝聚“朝鲜人”心的音乐,是“新朝鲜音乐”。因此,爵士歌曲对于韩国流行音乐的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
随着20世纪30年代中期唱片业的蓬勃发展,爵士歌曲发售量逐步增高,1935至1937年间达到最高峰。西方爵士歌曲之所以成为当时韩国流行歌曲的主要类型是因为受到电影产业的影响,特别是美国电影的影响。[6](319)电影鼓励人们享受西方流行音乐,培养了韩国人对爵士歌曲的兴趣。爵士歌曲的创作由当时的文艺部承担,意味着作词由多个人合作完成。据资料显示,爵士歌曲作曲家的名单中有部分日本人和西方人。从歌手的角度来看,韩国作曲家金海松和孙木仁演唱了大量爵士歌曲,但李福本演唱的爵士歌曲最多,是一位知名的爵士歌手。爵士歌曲的编曲中,许多日本人参与了编曲,表明当时韩国的流行音乐同时受到了日本流行音乐的影响。尽管许多日本人参与了爵士歌曲的编曲,但他们的音乐风格和背景都是经典音乐和爵士音乐。从音乐的角度来看,当时韩国的爵士歌曲基本上是西方音乐加上韩国传统音乐和日本音乐的要素。可见,以美国为中心的音乐产业化浪潮的出现,对当时韩国和日本流行音乐发展产生了影响。初期的爵士歌曲主要是翻唱歌曲,但后来出现了新创作的爵士歌曲。因此,在当时的韩国,翻唱美国及日本的爵士歌曲和创作爵士歌曲并存。
总之,韩国近代流行音乐是韩国音乐人和广大受众通过日本接受西方流行音乐,并与国内各种形式的传统音乐的共存、竞争中共同创造的。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的发展过程一般是由土俗歌谣发展为通俗歌曲,再由通俗歌曲发展为流行歌曲。然而,韩国近代流行音乐在某一段时期内也存在与土俗歌谣、通俗歌曲、流行歌曲共存的状态,然后其中的一种类型逐渐占优势而其他种类逐渐衰落,并呈现出多种类型歌曲之间相互影响的状态。韩国近代流行音乐是在韩国传统音乐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有的传统音乐也可以被视为当时的流行音乐,但与文中的流行音乐存在着明显的差异。韩国流行音乐的每一步发展均与传播媒体的发展密不可分。
四、对中国流行音乐发展的启示
流行音乐作为大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映了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然而,流行音乐离不开其时代和社会发展背景、国情和人民群众的生存状态。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的发展流变对中国流行音乐的发展具有以下几点启示:首先,要充分挖掘中国本土音乐资源,实现流行音乐的本土化。韩国近代流行音乐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在挖掘传统音乐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中国自身拥有丰富的本土音乐文化资源,应充分挖掘少数民族音乐的资源和各地方音乐的资源,并尝试流行音乐和民族因素、地方因素的融合,以及与中国传统音乐和流行音乐的融合。
其次,要在本土化的基础上吸收国外流行音乐的精华。流行音乐作为一种精神文化产品,需要在沟通交流中得到进一步发展和完善。中国流行音乐的创作和表演及传播和欣赏应采用开放模式,面向世界,吸收国外流行音乐的精华,做到不断“升级”,才能适应日益增长的广大受众者的审美需求。
最后,要适应时代的发展,加强数字化音乐技术的利用和现代传播媒体的使用。流行音乐的发展与音乐技术的发展及媒体的发展密切相关。要利用数字化音乐技术,尤其是AI技术不断完善流行音乐的听觉、视觉感受,并深入分析掌握各种流行音乐平台的受众利用率和受众曲目的变化趋势,充分利用相关传播平台。
参考文献:
[1][韩]张攸汀:《近代大众歌谣的持续和变貌》,首尔:小明出版社,2013年。
[2][韩]张攸汀:《哥哥是风流人物——从大众歌谣的视角看近代风景》,首尔:民音出版社,2006年。
[3][韩]郑载浩:《韩国俗歌全集(第6卷)》,首尔:多云泉出版社,2002年。
[4][韩]裴然亨:《韩国留声机唱片总目录》,首尔:民俗园,1998年。
[5][韩]金占道:《留声机唱片总览资料集》,首尔:新国唱片出版社,2000年。
[6] [韩]柳善英:韩国大众文化的近代化构成过程研究——以朝鲜后期到日帝时代为中心,高丽大学博士学位论文,1992年。
[责任编辑 张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