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回乡的必经之路。
可这条我走过无数遍的路,今天怎么有些不一样?那座红砖砌成的房子还是孤寂地立在那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它似乎被时间遗忘了。
我的记忆中没有这座房子的主人,在风雨与岁月的侵蚀下它早已破旧不堪,朱红的砖瓦也被时间抹去了光辉,倘若我捡起一颗石子往墙角扔去,定是会被盘踞在那儿的马蜂蛰上一下,我可得痛上好几天嘞!
路边的光景怎么也与我平常所见不同?一座座精致的小洋房错落于路边,这还是我记忆中那个饱经沧桑的村落吗?乡里乡外都是一排排的、郁郁葱葱的槐树,充满田园气息的坑洼泥地也换成了漆黑的沥青地。
怎么那棵老槐树也找不到了?从儿时就陪伴我的老槐树,最终也倒在了这个不断更迭的时代中。我时常会思考,变化着的是路吗?是乡村吗?是那棵饱经沧桑的老槐树吗?不,或许这些都不是答案。不是它变化得太快,而是我回来的太晚了吧。忙于在外求学的我,却忽略了乡村的变化。
它怕是埋怨恨着呢,怨走出乡村的青年无法一同带走它的灵魂;怨轻拂的微风无法吹走它对外界的向往。但它更是孤寂且欣喜的,柔情注视着嬉戏打闹的孩童,目送着渴望在外谋生的游子,经历着世俗的洗礼。
乡村没有嘴巴,它无法用语言讲诉自己的遭遇,可它又最会“诉说”,诉说着它与我再次重逢的喜悦,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槐树抽出的新枝,向人们展示着它穿上的新衣。
乡间的这条路很长,长到我用这一生都无法走完,它又很短,短到我八分钟便可离开;乡村很小,小到没有文人旅客为它赋上千古流传的佳句,它又很大,大到充斥着我整个童年。
若有一种能力能超脱世俗,我最想要的定然是与它对上几句话,饱经沧桑的它或许会传授我处世的经验吧,但更令我盼望的,便是它能留下最生动的回忆于我。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我不由得微微痴醉于乡村与我的对话。
沾染着油菜花儿清香的风,仿佛是乡村轻声的耳语;轻拂着塘面袭来凉爽的风,仿佛是乡村远古的回声。阳光笼罩的槐树下,波光摇曳,留下了我的影子;茅草屋被雨水伤透,不免会有人为它再铺上几层;温热的饭菜,呼唤着远离家乡的游子。是谁在耳边别上一朵向阳的喇叭花,栽在孩童梦中?
乡愁思绪,在这个“快餐文化”的时代,似乎显得格外脆弱,当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月光被遮蔽了,乡村的夜晚又黑了几分。塘面上那轮若影若现的月亮也收起了光芒,不再浸润塘边的青苔,我时常会想,这两者非得取舍不可吗?当然不用,时间会流逝,古老的时令节气却不会因此而消亡。大抵会有些不适应吧,但人们的生活仍会继续,他们仍会在这古老的土地上耕耘、收获,守护着他们心中的文化,倾听乡土的呼唤。
后来,我跨出这道门槛去翻阅“另一本大书”,看见了外面花花绿绿的大千世界,看到了繁华富贵,却始终忘不了那个从未消逝的乡村,曾拥抱我的一腔热血,来自我家乡鄂州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