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发展新质生产力是我国培育和增强经济发展新动能、新优势的重要着力点,而高水平对外开放可以为新质生产力的培育和发展,提供有力支持,发挥推动作用。高水平对外开放通过竞争完善创新激励机制、技术融合与再创造机制、创新要素跨境配置机制和人力资本迭代赋能机制,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与此同时,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重塑下新质生产力面临脱钩挑战、服务贸易结构性失衡的系统性制约与转型需求、制度型开放的深化瓶颈与新质生产力的制度协调难题,以及复合型高端人才匮乏对新质生产力跃升的阻滞效应等重大挑战。高水平开放更好赋能新质生产力发展,需要增强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实现新质生产力需求的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深化服务贸易市场准入与改革,驱动新质生产力结构性转型;构建国际化制度创新生态,提升新质生产力的全球竞争力;打造高水平开放型人才体系,增强新质生产力的创新驱动力。
[关键词] 高水平对外开放 新质生产力 制度型开放 创新
[中图分类号] F74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6623(2024)05-0018-08
[基金项目]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专项项目:数字化变革、数据要素化与经济高质量发展(72141305);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面向共同富裕的公共服务普惠供给技术及应用(2022YFF0902000);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新发展格局下数字产业链发展战略研究(21JZD022)。
[作者简介] 黄先海,浙江大学副校长,浙江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开放经济、数字经济;虞柳明,中共浙江省委党校工商管理教研部讲师,研究方向:国际贸易、数字经济。
在当前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中,经济全球化面临诸多挑战和逆流。然而,中国始终如一地坚持对外开放基本国策,积极扮演全球化的引领者和重要贡献者角色。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明确强调,“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开放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鲜明标识”。高水平对外开放不仅推动了中国与世界的互联互通,还促进了国内外经济的共同繁荣。借助超大规模市场的独特优势,通过深化国际合作,中国逐步提高开放能力,致力于构建更高层次的开放型经济体制。在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对外开放过程中,中国已经放宽了市场准入,缩短了外资准入负面清单,并设立了22个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海南自由贸易港,成功举办六届进博会,推动了《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正式生效实施,并积极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取得新的进展(杨长湧,2024)。
2024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届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中对发展新质生产力作了重要论述,指出“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高水平对外开放增强了中国与世界各国的合作与竞争,能够更广泛地吸收和融合国际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推动国内制度改革和创新,形成与国际接轨的营商环境,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了多维度的支持和动力。
中国高水平对外开放正在全面推进,各领域、各层面都在加快步伐。高水平对外开放如何赋能新质生产力的发展?这个问题实质上包含了以下几个细分的探究点:一是高水平对外开放与新质生产力之间的赋能逻辑是什么?二是我国当前在高水平对外开放赋能新质生产力方面面临的主要瓶颈有哪些?三是从培育新质生产力的角度出发,如何进一步提升对外开放的水平?本文试图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和探讨。
一、高水平对外开放赋能新质
生产力发展的逻辑
新质生产力与高水平对外开放具有逻辑一致性。高水平对外开放是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引擎。深入探讨高水平对外开放如何赋能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分析其中的关键功能与机制,能为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系统思维与战略指引。
(一)高水平对外开放赋能新质生产力的三大功能
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高水平对外开放不仅是国家发展的重要战略,也是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关键途径。其通过汇聚全球的创新资源和要素,培育新兴产业,推动高科技领域的发展,同时探索和实践新业态与新模式。因此,明确和把握高水平对外开放,对培育和壮大新质生产力的三大功能至关重要。
1. 以深化外商投资改革推动新质生产力的创新深化
发展新质生产力不仅需要充分发挥创新的主导作用,也需要坚实的高科技产业基础作为载体支撑。全球科技合作与要素流动推动新产业发展是必然趋势,将实现经济新旧动能转换。高水平对外开放要求深化外商投资改革,重视从注重吸引外资的数量向提升外资质量的转变,特别是从传统产业向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等新制造产业转变(刘志彪,2024),吸纳各类先进的创新要素支持新质生产力创新发展。中国依托稳定优越的政策环境和全球最为完整的产业体系,为外商投资提供了高效率、高可靠性的产业配套体系。完善的基础设施、丰富的人才资源与创新应用场景,大大降低了市场壁垒,为外商在新技术、新产业和新业态等领域的投资创造了良好的条件。2023年,中国实际利用外资超过1.1万亿元人民币,高技术产业引资占比达到37.4%,同比增长1.3个百分点,显示出外资结构的持续优化。外资企业在中国的布局不再局限于产品生产,而是扩展到研发设计等各个环节。外资研发中心也从过去以服务本地市场的应用技术研究,向承担全球研发核心技术的基础性研究转变。通过更高水平对外开放,外资企业参与中国的产业升级,不仅能够拓展业务范围,实现销售增长,还能从传统的劳动密集型工厂升级为全球领先的“超级工厂”,优化全球供应链格局和全球制造业的分工布局,推动传统产业的创新升级,同时引导新兴产业的创新进程,为新质生产力的全面提升提供新动能。中国企业基于创新、技术进步和知识应用的外溢效应,推动了由知识技术和数据驱动的新质生产力发展。
2. 以深化外贸体制改革推动新质生产力的效率增进
新质生产力具有高效能的特征,外贸新业态、新模式将成为新质生产力的重要引擎,使得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中定位在更加有利的位置。推动深化外贸体制改革不仅体现在贸易便利化程度的提升,更体现在贸易结构的优化升级。随着货物贸易比重的收缩和服务业的扩张,生产性服务业的重要性日益凸显。这一领域镶嵌在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中,对全球产业链具有重大控制性影响。服务业在成为生产力关键组成部分的同时,也反作用于社会分工,新质生产力的发展需要新服务的支持,特别是那些能够深化分工合作、细化外包服务的生产性服务业。专业化的外包服务不仅有助于降低企业成本,还能提升全要素生产率。中国政府不仅鼓励服务企业积极进行海外扩张,还提出全面实施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的措施,以推动电信、互联网、教育、文化和医疗等重要服务领域的进一步开放。这些领域正是跨国公司最为迫切要求开放的部分。国务院发布的国函〔2024〕110号文件,同意在沈阳等六个副省级城市开展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标志着中国在服务业扩大开放方面迈出了重要一步。更宽领域的市场开放,有利于促进国内服务业的提质升级,增强全球优质要素配置能力,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符合新质生产力的“高效能”特征。随着第三产业实际使用外资金额占比的显著提升,从2012年的55.2%增至2022年的69.6%,生产性服务业外资的大幅增长对技术创新、服务型制造和数字经济的发展起到了关键作用。这表明,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与新质生产关系的形成,包括与服务业和服务贸易之间的协调及相互适应,能吸引更多高端生产性服务业外资,推动新质生产力向更高效、更智能、更可持续的方向发展。
3. 以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推动新质生产力的生态优化
发展新质生产力需要一个开放、包容、竞争的市场环境,制度型开放通过完善市场规则制度体系,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良好的土壤。中国不断调整和完善国内相关政策法规,以适应与引领国际经贸规则的新变化、新趋势。根据中国贸促会发布的《2024年第二季度中国外资营商环境调研报告》,超过九成的受访外资企业对中国的营商环境表示满意,体现了中国在制度型开放方面取得的显著进展。通过深化规则标准对接机制和贸易投资机制,中国打破了阻碍要素自由流动的体制机制,推动人才、知识、技术、管理和数据等要素的便捷化流动、网络化共享与系统化整合,促进企业各要素都流动起来,能够有效地将国内生产要素与国际先进技术相结合,重塑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这种开放促进了贸易便利化,带来了更便捷、更高效的贸易政策和更简洁的准入负面清单政策,显著增加了对外贸易和投资规模,从而优化了开放合作环境。制度型开放还有助于培育新的业态,拓展绿色发展、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等新领域的合作,为经济增长培育新的增长点。良好的制度环境能够增强知识溢出效应,为创新能力集聚提供良好生态,加速新质生产力培育进程。
(二)高水平对外开放赋能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四大机制
高水平对外开放通过多重机制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从理论视角明晰高水平对外开放推进新质生产力发展的机制,有助于更好理解开放经济与生产力之间的内在关系。
1. 创新激励机制
高水平对外开放通过竞争完善创新机制,为中国企业提供创新的外部压力和动力,推动企业不断追求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从而促进新质生产力的发展。首先,高水平对外开放可能会使更多国际优秀企业进入并导致国际竞争加剧,加大市场竞争强度。这种竞争激发了国内企业的创新动力,加速知识的流动与共享。企业为了获得竞争优势,加大研发力度,提高技术水平和产品附加价值,实现颠覆性的科技创新(邱斌 等,2024)。其次,制度型开放促使国内规则、规制、标准与国际先进水平对标,倒逼企业重视研发和创新,嵌入全球价值链(张二震 等,2023)。国内企业需要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开展智能化、绿色化、高端化的贸易活动,更好地融入国际市场。再次,国际竞争有利于促进国内企业建立多元化、现代化的管理制度和运行机制,为创新活动提供有力的制度保障。通过参与国际市场竞争和合作,企业积极引进国际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拓宽资源获取渠道,加强与国际同行业的交流与合作,共同推动行业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随着产业结构的升级,高能耗、高污染、低附加值的企业逐渐被淘汰,专业化领域的规模回报增加,产生长期的增长效应,推动高质量的新质生产力的培育。复次,内外贸一体化和两个市场的互动,为国内企业提供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依托国内大循环强化原始创新能力,通过国际循环虹吸全球创新要素培育再创新能力,形成更强大的贸易优势,促进全球价值链的延伸和攀升,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
2. 技术融合与再创造机制
高水平对外开放建立和完善技术转移渠道,为技术的引进和扩散提供便利,为中国企业借鉴和学习高科技含量的生产技术提供了平台。首先,外资企业在中国的经济发展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它们带来了资金、技术和先进的管理经验。这些要素和知识通过技术溢出效应和“干中学”效应,能够使中国企业在短时间内吸收和应用前沿技术,加速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的提升,促进中国企业生产力的迅速提升。其次,中国企业加强了与国外企业的技术合作。通过技术互动、技术转移、技术吸收和技术创新的循环,中国企业能够充分学习和利用生产效应带来的正外部性,提高生产能力和效率,同时减少资源和能源的浪费。这为中国的产业升级和经济转型提供了坚实的技术支撑。高科技的技术扩散和溢出效应,将极大促进具有高科技特征的新质生产力形成。再次,通过获取前沿科技创新技术并开展二次创新,中国企业能够吸收发达国家的先进生产力,并形成自主创新后的新质生产力。技术创新在实现商业化和产业化后,将在商品市场形成新业态,为国际贸易和生产活动带来新的增长点,并培育出国际竞争新优势。利用先进技术提升生产方式和效率,不仅能为传统产业注入新活力,还能有效推动新兴产业的突破与创新。复次,高水平对外开放促进的技术扩散机制能够有效促进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为中国企业提供创新的外部压力和动力,推动企业不断追求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成为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途径。
3. 创新要素跨境配置机制
高水平对外开放通过创新要素的跨境配置机制,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强劲的驱动力和持续的支持。首先,该机制有效促进了创新要素在全球范围内的高效流动与共享,使得劳动力、资本、数据、知识、管理等要素能够在全球市场机制的引导下,实现跨境便捷流动、网络化共享、系统化整合与协同开发(黄先海 等,2019),大幅提升要素配置效率,进而推动全要素生产率的持续提升,为新质生产力的跃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创新要素跨境优化配置为先进优质生产要素向新质生产力的顺畅流动,创造了有利的环境。其次,高水平对外开放通过推动供应链、产业链与创新链的国际合作,加速全球范围内优质创新要素的整合与高效利用。通过深化国际创新要素共享、协同创新与技术交流,企业能够在全球范围内汲取先进技术与创新成果,形成可持续发展的核心驱动力。这种国际合作不仅加速了技术的快速迭代与创新成果的转化,还显著提升了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和市场适应性,从而进一步推动新质生产力的培育与壮大。再次,高水平对外开放通过建立多元化投入和高效运行的创新机制,鼓励前沿科技与产业领域的探索,极大丰富了劳动对象的种类与形态,拓展了生产的新边界。这一跨境配置过程中的持续创新,不仅提升了整体生产力水平,更为高效能的新质生产力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4. 人力资本迭代赋能机制
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依赖于能够有效运用现代技术并具备知识快速迭代能力的劳动者。高水平对外开放通过人力资本的迭代赋能机制,在技术与知识溢出、国际交流与合作以及教育培训国际化等方面显著提升人力资本的质量,助力新质生产力的发展。首先,高水平对外开放通过技术与知识的溢出效应,推动本土人力资本的持续迭代升级。外资企业不仅直接雇用本地员工,还通过企业内部的培训机制,系统性地提升员工的专业技能与管理能力。V9D1+W40gqpA5lA4t50Wodht/fjWJRnaANwT0P0B/ww=跨国公司在中国设立研发中心或生产基地时,往往会提供符合全球标准的培训,以确保本地员工能够掌握先进技术。这种内部培训不仅增强了员工的个体能力,还通过行业内的溢出效应,推动整个行业人力资本的迭代升级。其次,高水平对外开放通过国际交流与合作,促进了全球人才的流动与集聚。顶尖的科学家、工程师和管理人才更容易被吸引到国内,他们不仅带来了先进的专业技能,还引入了全球领先的科研方法与管理模式,推动新技术和新理念的传播,从而进一步提升新质生产力的层次。再次,高水平对外开放通常伴随着教育领域的国际化,通过与国际知名教育机构的合作,国内教育体系能够引入先进的教育理念与教学方法,培养具备全球视野和创新能力的高素质人才,进一步强化人力资本的迭代赋能机制,助力新质生产力的持续发展。
二、高水平对外开放赋能新质
生产力发展面临的挑战
我国高水平开放取得了较大的进展,但仍面临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重组、服务贸易结构性失衡、制度型开放尚待深化及复合型高端新质人才匮乏等重大挑战,成为赋能新质生产力发展的掣肘。
1. 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重塑中出现的脱钩断链挑战
在全球地缘政治博弈加剧的背景下,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正在经历深刻调整,我国新质生产力发展面临的脱钩断链挑战日益凸显,这对高水平对外开放和新质生产力的形成和发展构成了严峻的挑战。首先,一些发达国家加大对中国的技术和贸易制裁,也使得其他国家开始阻断中国的转运和其他规避惩罚性措施的努力。2023年,中美两国双边货物进出口额为6644.51亿美元,同比下降11.6%,这一数据反映出中美贸易摩擦对双边贸易的负面影响。其次,逆全球化的驱动力已经从经济层面扩张到非经济因素,产业链供应链成为地缘政治竞争的工具,这加剧了全球贸易的不确定性。美西方通过技术封锁、出口限制、制裁清单等手段,试图遏制我国在芯片、5G、人工智能等高科技领域的发展,霸占产业链供应链的绝对主导权,抑制我国新质生产力的培育。再次,中美贸易摩擦和全球供应链重组的影响下,这种不确定性促使部分外资企业重新评估其全球供应链布局,并选择将部分生产线迁出中国,以规避关税和其他政策风险。部分跨国企业开始将生产基地从中国转移到其他国家,如东南亚的越南、泰国等。这种转移不仅涉及劳动密集型产业,也包括技术含量较高的产业,如半导体制造,给我国产业链的完整性和稳定性带来了压力。与此同时,外资企业的外迁往往带动相关配套企业的跟随外迁,可能导致国内技术和资本的流失。这些企业往往掌握着特定领域的技术和生产能力,其外迁可能导致国内相关技术的停滞或流失,影响国内投资的吸引力,进一步加剧资本外流。
2. 服务贸易结构性失衡的系统性制约与转型需求
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一部分直接立足于新服务和新业态发展,另外一部分依靠的新制造也离不开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当前我国服务贸易结构性失衡问题依然突出,这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新质生产力的形成和发展。首先,我国服务贸易与货物贸易之间存在发展不平衡(付鑫 等,2022)问题。世界贸易组织数据显示,2023年,全球服务贸易与货物贸易的比值为0.32,而我国同期的这一比值仅为0.16,显示出我国服务贸易与全球水平相比仍存在一定差距。其次,尽管我国服务业开放程度在逐步提高,但仍面临外资准入限制、竞争障碍、监管透明度低等问题,导致服务业诸多领域未能形成有效竞争,服务贸易创新发展动力不足。特别是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对外资的准入限制较多,与发达国家存在较大差距,严重影响了服务贸易和服务业的创新发展。再次,企业在服务贸易中遭遇的行政审批手续繁杂,审批流程的透明度程度不高。这些问题导致了对外企的审批条件显得严苛,审批所需材料繁多,耗时漫长。这种低效率的审批流程不仅降低了跨国企业的运营效率,也削弱了其参与中国市场的积极性。复次,当前我国服务业规模化、专业化、标准化、品牌化程度相对偏低,缺乏具有广泛认可度和国际影响力的知名服务企业。企业国际化程度偏低,与全球著名跨国公司国际化经营水平存在较大差距,海外营收占总营收的比重较低,高端服务业的技术和服务模式创新相对落后。
3. 制度型开放的深化瓶颈与新质生产力的制度协调难题
制度型开放不充分,已经成为制约我国新质生产力培育的重要因素。首先,制度与国际规则的对接不充分。尽管中国在制度型开放方面已经做出了积极努力,但部分国内制度与国际通行规则之间仍存在一定的差距。某些法律法规和监管标准尚未完全与国际标准接轨,这使得国际投资者在进入中国市场时面临不确定性,影响了中国与国际经济体系的深度融合。其次,市场化制度改革步伐减缓,不仅导致了要素配置效率低下,也使得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不足,直接制约了外资的进入,并限制了制度型开放的深度和广度。再次,制度型开放涉及深层次的利益调整。政府、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之间存在利益博弈。内部利益的协调难度,增加了制度型开放的复杂性。复次,制度型开放存在区域间不平衡,地方政府在政策落实、行政审批效率、市场监管等方面仍存在较大差异。这种区域间的不平衡使得部分地区的营商环境仍不尽如人意,限制了外资企业的市场准入和扩展(张明和张哲,2023)。
4. 复合型高端人才匮乏对新质生产力跃升的阻滞效应
开放本身并不能自动导致发展中国家生产力的提升。发展中国家需要提高人力资本并鼓励开发最适合其技能组合的技术。因此,通过高水平对外开放赋能新质生产力的形成,需要充分激活人才这一最活跃、最具决定性的能动主体。我国在开放领域面临人才短缺问题,特别是在知识密集型、技术密集型、高附加值和以数据、数字为主要内容与载体的服务贸易领域。具备全球化视野、熟悉贸易规则的专业技能高端人才严重不足,成为制约我国国际贸易企业向全球价值链高端攀升的瓶颈。首先,承接管理离岸服务外包的中高级经营管理人才十分匮乏,而一般的技术人才过剩现象屡见不鲜。随着数字贸易、绿色贸易等贸易新业态的快速发展,相关行业对高质量、国际化人才的需求日益增强。其次,现有人才知识结构单一,有外语能力的可能缺乏国际投资知识,懂经济金融的可能缺乏对相关文化认同、政治格局的认知,这对国际产能合作、国际商务谈判以及国际市场开拓造成了阻碍。这种由于技能上不符合市场化需求的不匹配属于结构性问题。再次,复合型人才的缺乏直接影响了科技与知识密集型服务的发展,使得原有不平衡的贸易结构进一步恶化。特别是服务贸易人员缺乏相应的知识储备,难以满足现代服务业实现跨区域发展的需要,这对我国的服务贸易发展和引进外资都是不利的。
三、高水平对外开放赋能新质
生产力发展的路径选择
中国的开放不仅有利于自身发展,也推动了全球形成多元稳定的国际经贸关系和经济格局。以开放促改革,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注入强劲动力。
(一)在深化国际科技创新合作中,增强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努力实现新质生产力要求的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
为应对全球地缘政治风险和贸易摩擦,要全方位加强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加快形成与新质生产力发展相适应的产业链供应链布局。首先,深化国际科技创新合作,积极主动融入全球科技创新网络。加快落实有意进一步加大在华投资的外企项目和引进大量优质技术。加大对外商投资产业目录中先进制造、高新技术、节能环保等领域的支持力度,以促进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其次,中国跨国企业应继续参与和主导更多国际生产网络和产业集群,积极与各市场主体和科研机构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构筑一个安全稳定、畅通高效、开放包容、互利共赢的产业链供应链体系,深度参与全球产业治理,链接更多优质全球科技创新资源,实现新技术转化为新质生产力的应用过程。“专精特新”中小企业聚焦主业细分领域,与国外高精尖企业就技术创新合作、新产品研发、新生产线和产业链构建达成深度合作,为新质生产力创造更多发展新机遇。再次,加强国际供应链合作,持续加强对数智化技术的创新应用,发挥数字赋能优势,培育供应链创造力,推动中西部地区融入国际供应链合作和全球产业分工体系,加快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复次,促进创新要素更大范围、更便利地跨境流动,形成新质生产力集聚效应,鼓励原创性创新、颠覆性科技创新、既有研究领域的突破式创新以及细分创新,提升本土企业的创新能力,增强中国在核心技术和产品上自主可控,更好地应对全球市场的不确定性,构建稳定、高效的全球供应链网络。
(二)深化服务贸易市场准入与改革,驱动新质生产力结构性转型
高水平对外开放要求提升服务贸易的质量和竞争力,并更好地融入全球经济体系。首先,逐步放宽服务业的外商投资限制,打造服务产业和服务贸易的创新发展链条、协同发展集群和开放发展生态,从而推动国内服务业的升级与国际化。其次,依托自由贸易试验区、海南自由贸易港、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等多层次平台载体,推动服务业制度型开放的差异化探索。借助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加强与周边国家和新兴市场的合作,扩大服务贸易的市场覆盖面和国际影响力。再次,以服务贸易开放促服务业改革,培育和发展现代服务业,吸引更多高附加值的服务业态进入市场,增强服务贸易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复次,提升数字化水平,积极参与全球数字经济治理,促进数字经济的跨境融合和服务贸易,增强中国在全球数字服务贸易中的竞争力。通过这种开放,服务贸易将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新引擎和强支撑,有助于提升中国应对国际贸易摩擦和风险的能力,为新质生产力发展提供持续动力。
(三)构建国际化制度创新生态,提升新质生产力的全球竞争力
营造法治化、国际化、便利化的国际一流营商环境,是推动新质生产力创新发展的关键土壤。制度型开放是中国深化高水平对外开放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涉及规则、标准、管理和制度的国际化和优化。首先,主动对标CPTPP、DEPA、CAI等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完善产权保护、市场准入、公平竞争等市场经济基础制度。一方面,不断扩大市场准入范围,确保外资企业享有国民待遇,吸引更多高质量外资,提升外资在高端制造业、现代服务业等领域的参与度。另一方面,加强对外商投资的服务保障,强化知识产权保护,以切实维护在华外资企业的合法权益。外商投资产业目录的修订工作应与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紧密结合,提高政策的精准性和有效性。其次,通过“制度创新+产业创新+新质生产力创新”的联动机制,鼓励和大力支持制度创新。积极探索并建立制度创新的容错纠错机制,在推动贸易投资管理体制改革时,平衡好改革带来的利益与潜在风险,加速形成高端制造业、现代服务业与高水平对外开放的良性循环,确保改革成果能够最大化地转化为经济发展的驱动力。再次,通过制度型开放积极参与国际经济规则的制定,推动国内标准与国际标准的对接,将中国在制度创新方面的经验和新模式向全球推广。在人工智能、下一代移动通信、量子科技、无人驾驶等未来产业领域,争取掌握国际技术标准制定的主导权。这不仅有助于提升中国在全球创新版图中的话语权,也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国际技术支持。
(四)打造高水平开放型人才体系,增强新质生产力的创新驱动力
高水平对外开放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关键,在于人才要素的有力支撑。首先,优化人才培养模式,推动产学研结合,培养具有实际操作能力的国际型创新人才。加大对现代服务业、先进制造业和数字经济领域人才的教育和培训力度,特别是培养具备国际视野和专业技能的人才,以适应高水平对外开放的需求。其次,搭建自主创新平台,加强跨领域、跨学科的复合型人才培养。通过建立面向全球的创新平台,培养出适应国际竞争环境的创新型研究人才、高水平应用人才和复合型商业人才。再次,吸引和集聚国际顶尖人才,也是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一环。为此,须实施更加便利的外籍高层次人才出入境、长短期居留、创新创业、社会保障等政策,逐步放宽境外人才在专业领域的从业限制,并建立国际职业资格证书认可清单制度。这些举措将极大增强我国在全球人才竞争中的吸引力,集聚更多国际高端人才,推动技术和管理水平的全面提升。复次,为确保人才的持续发展和贡献,必须建立完善的支持机制,为人才参与基础研究、应用基础研究与技术创新的融合发展提供全方位的支持,构建鼓励创新的良性生态。同时,完善以增加知识价值为导向的分配机制,以激发人才的创新潜力和创造活力,从而持续为新质生产力提供强大的智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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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powering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through High-level
Opening-up: Logic, Bottlenecks and Pathways
Huang Xianhai, Yu Liuming
(Zhejiang University; Zhejiang Provincial Party School of the CPC, Hangzhou, Zhejiang 311121)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is a crucial focus for China to cultivate and strengthen new driec56308d4b7c4585388f5c37fa3ff2663b027bf5dd52c4a2afa8bda295da822fvers and advantages for economic development. High-level opening-up to the outside world can provide powerful support and impetus for the culti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Through competition-driven innovation incentive mechanisms, technology integration and recreation mechanisms, cross-border allocation mechanisms for innovative elements, and human capital iterative empowerment mechanisms, high-level opening-up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Meanwhile, amidst the restructuring of global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s,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face significant challenges such as decoupling risks, structural imbalances and transformation needs in service trade, bottlenecks in deepening institutional opening-up and institutional coordination issues for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as well as the hindrance effect of a scarcity of composite high-end talents on the leapfrog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To better empower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through high-level opening-up, it is necessary to optimize the resilience of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s to achieve independent and controllable control over key core technologies demanded by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deepen market access and reforms in service trade to drive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build an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al innovation ecosystem to enhance the global competitiveness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create a high-level talent system for opening-up to enhance the innovation-driven force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Key words: High-level Opening-up;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Institutional Opening-up; Innovation
(收稿日期:2024-08-26 责任编辑:罗建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