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军语具有传递军事信息、展示科研发展、达成科学认知等功能,是军事科学研究问题的逻辑起点,军事科学研究提炼的思想精华,军事科学研究形成的“权利”“权力”,军事科学研究成果的优质品牌。军语在军事科学研究中具有独特的学术价值和应用价值。研究军语的上述学术价值,对于加强军事基础理论研究,为促进军事科学创新发展、加快提高打赢能力做出军语贡献,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军语;军事科学研究;学术价值
中图分类号:H83;E0文献标识码:ADOI:10.12339/j.issn.1673-8578.2024.04.011
Abstract: Military terminology have the functions of transmitting military information, displaying military science achievements, and reaching cognitive consensus. Moreover, military terminology is the logical starting point of military science research, the essence of thoughts refined by military science research, the “right” and “power” formed by military science research, and the highquality brand of military science research achievements. Considering the unique academic value and application value in military science research, the study of the above mentioned academic value of military terminology may have great importance in enhancing the military basic theories, improving the innovation of military scientific research, and accelerating the improvement of the military strength.
Keywords: military terminology ; military science research; academic value
“术语是各门学科所使用的专门用语。”[1] “没有术语就没有理论,没有理论就没有术语。”[2]同理,军语是军事学各门学科所使用的专门用语,是军事科学研究的构成要素,是对所研究军事理论问题的高度凝练,是传递科学信息、进行智力交流、寻求统一认知的主要手段,既属于军事基础理论研究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也体现军事科学研究的成就与贡献。可以说,军语离不开军事科学研究,军事科学研究也离不开军语,军语在军事科学研究中具有独特的学术价值和应用价值,鲜明呈现出军事科学的发展进步。因此,研究军语在军事科学研究中的独特学术价值,能够切实彰显军事科学研究中的军语特色,有利于充分发挥军语在军事科学研究中的重要作用,进而加强军事基础理论研究,为促进军事科学创新发展、加快提高打赢能力做出军语贡献。
1军语是军事科学研究问题的逻辑起点
逻辑起点是一个理论的起始范畴,往往以起始概念的形式来表现,是构成该理论研究对象的基本单位,其内涵贯穿理论研究发展全过程,其范畴有助于形成完整的科学理论体系[3]。“一个新理论的起点,最初的思想火花,往往是一种新的概念,……概念是理论和事物本身的核心。”[4]克劳塞维茨指出:“任何理论首先必须澄清杂乱的、可以说是混淆不清的概念和观念。只有对名称和概念有了共同的理解,才可能清楚而顺利地研究问题,才能同读者常常站在同一立足点上。”“如果不精确地确定它们的概念,就不可能透彻地理解它们的内在的规律和相互关系。”[5]概念是思维的工具,人们进行清晰思考和对象认知需建立在概念的基础之上,对于军事科学研究同样如此。军语是表达军事概念的语言形式,是军事科学研究的逻辑起点,开展军事科学研究,通常是从与所研究理论问题的基本军事概念和军语入手,对其加以恰当界定,诠释其内涵外延,概括其本质特征,并使之贯穿整个研究过程。如,1936年,毛泽东同志在研究中国革命战争的特点、规律以及战略战术原则时,在其所写《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著作的第一章“如何研究战争”中,就首先对“战争”这一核心军语进行了研究,并给其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战争——从有私有财产和有阶级以来就开始了的、用以解决阶级和阶级、民族和民族、国家和国家、政治集团和政治集团之间、在一定发展阶段上的矛盾的一种最高的斗争形式。”他开宗明义,对战争的起源和本质进行了科学概括。紧接着他强调:“不懂得它的情形,它的性质,它和它以外事情的关联,就不知道战争的规律,就不知道如何指导战争,就不能打胜仗。”[6]毛泽东同志以“战争”这一军语的使用作为起始标志,逐步地引入到在全文中系统地研究战争问题的基本观点和方法,进而阐明了有关正确指导中国革命战争的一系列根本问题,鲜明体现了其战争观和人民战争的战略战术思想。
“概念是思维活动的起点,是构成其他思维形式的基本要素。只有借助概念,才能构成判断,进行推理。”[7] “任何一门科学,都是通过一定的概念和范畴来概述自己的研究成果,并且要通过这些概念和范畴建立完整的体系。”[8]因此,军事概念和军语是军事科学研究的基石。在军事科学研究中,必须掌握和运用辩证逻辑的思维方法,即运用概念、判断、推理、证明等逻辑思维手段对所研究的理论问题进行阐述和分析,揭示“是什么”“为什么”和“怎么办”,等等。而军事科学研究工作者在军事科学研究实践中也正是依据上述方法,从创立或诠释军事理论的相关军事概念和军语起步,按照提出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开展相关理论研究的。翻开通过军事科学研究形成的军事学术论文和军事学术著作可以看到,其中大多数通常都是首先从研究所研究对象、研究主题的内涵要义开始的,需要对相关核心军事概念做出明确、清晰的界定,说明其本质特征,通过军语的形式予以体现。
2军语是军事科学研究提炼的思想精华
术语是为表达思想服务的。有专家指出:“人类意识、文化发展与知识增长中的所有历史性变化都反映在语言的词汇系统中。”[9]“虽然术语对于思想来说保持不动,但实际上它是对思想有力的加强,是思想张力的最明显体现。”[10]军语是军事思想的载体和出口,是形成和表达军事思想的重要工具,蕴含着军事思想的精华,体现军事科学研究的成就与贡献。军语概括本质特征,是军事科学研究过程中思想精华提炼所形成的结晶,具有思想属性。成熟的军事思想,会造就相应的军语将其承载起来。如,“依法治军”这一军语反映了依照军事法律法规严格管理军队,进行国防和军队建设,提高国防和军队法治化建设水平的思想观点和我们党建军治军的基本方略,体现出尊法据理的法治思维。在此还需要指出的是,军事科学研究的创造力首先就表现在能够用新军语表达自己的新发现和新思想。如,1999年“超限战”新军语的提出,正是作者缘于参加1995年7月—1996年3月在东南沿海地区组织的诸军种、兵种联合作战演习(史称“东南沿海军事演习”),并基于近十年对军事问题的关注和思考。他们通过研究认为:“从此以后,战争将不再是原来的战争。”[11]“由于技术的大量发明和综合运用,金融战、新恐怖战等非传统战争与军事性的战争的组合,以及非国家组织和国家一道成为战争主体,使战争发生了重大变化,形成了一种全新形态的战争——‘超限战’。”[12]作者在深入研究已经发生的战争的基础上,展望未来战争的图景,提出了“超限战”这一新军语。
由于军语是军事科学研究提炼的思想精华,一方面,军语是军事科学研究过程中进行专业化学术交流的高效工具。有了这种工具,军事学术交流就会变得十分顺畅和有效。如,倘若没有“作战体系”这一军语,当表达作战体系之意时,就要做很多解释和描述,而且往往还不一定为人所接受和理解,进而难以对所研究或涉及的问题达成共识。另一方面,军语也成为构筑军事学相关学科的重要基石和推动学科创新发展的基础支撑。“对于任何学科而言,必须拥有一批义项单一、内涵精准、外延明确的术语,尤其是核心术语。”[13]军语承载的概念能够获取军事科学认知。“当我们探索一个新的领域时,通常需要新的术语。引入术语并借助正确的术语,是以科学的视角观察事物和现象、对客观世界进行认识和理解的前提与基础。”[14]
3军语是军事科学研究形成的“权利”“权力”
“话语是由一系列概念组成的。……人们通过一系列概念及其连接形成判断、推理,从而组成了话语,以阐述观察到的现象,表述主体的意见。”[15]军语是军事学术话语的精髓,是军事学术话语体系的基础和核心要素。军事学术话语所包含的概念、范畴、理论都要凭借军语来表达,军事学术话语体系是军事学术话语能力的重要支撑。而话语权是软实力的重要内容。学术话语权就是在学术领域中,一方面体现为“权利”即资格,指拥有“学术的创造更新权、意义赋予权和学术自主权”[16];另一方面,体现为“权力”即影响力,“表现在引领学术发展的趋向、决定学术议题的设置、左右学术评判的尺度、主导学术交流的态势等诸多方面”[17]。军语是争取军事话语权的“资本”。军语关系到军事学术话语权。军事学术话语权的提升,需要军语的支撑。提升军事学术话语权,必须充分重视军语。如,《孙子兵法》是中国传统兵学的经典之作,在世界军事理论界享有崇高的地位。孙子在论述战争指导艺术和军队建设等问题中独创了许多兵学术语,“而孙子军语正是在其概念体系范畴中扮演了中心地位和核心角色,从而成为后世兵学的圭臬和模范”[18],并体现在译本中,在世界各地广泛流传,为世界各国学者所关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又如,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由于战争形态的深刻变化,特别是针对信息化条件下作战双方体系与体系的对抗已成为战场对抗的基本特征,军事科学研究工作者经过深入研究,所推出的“体系破击战”军语,不仅在作战理论研究领域产生了重大学术影响,而且对我军为应对未来战争而确立的军队结构编成、武器装备和军事训练等产生了巨大影响,也引起了美军等外军对此的关注和重视。
由于军语是军事学术话语权的重要标志。在军事科学研究过程中,就需要提高学术话语权意识,通过拓展军事科学研究深度,提升军事科学研究水平,为现有军事概念注入新的内涵,或原创有概括力和解释力的全新军事概念,使老军事概念的新内涵和新军事概念为学界所接受并产生影响、发挥作用,形成话语权并加以传播,为努力达致军事学术话语权制高点做贡献。
4军语是军事科学研究成果的优质品牌
军语具有权威性、规范性。就每一个军语词条而言,其编纂要遵循严格的政治标准、学术标准、技术标准,需要按照“准确、简明、规范、统一”的要求撰写,通过初审、汇审、总审、终审等完善的审稿工作程序,经过专项检查和编辑加工等。因此可以说,每一个军语词条都有准确、规范的意义,并且是经过层层严格把关,甚至有时是激烈争论后产生的。就每一部军语而言,坚持质量第一,打造军语品牌是我军军语编纂一以贯之的做法。几十年来,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编纂过程中,全军各有关单位始终牢固树立质量第一的意识,把质量要求贯彻到编纂工作的全过程和各个领域、各个环节,精心组织、精心撰写、精心编审、精心出版,潜心磨砺,千锤百炼,把《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逐步打造成为享誉全军的优质科研品牌。如,在1997年版《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编纂过程中,该版《军语》编纂工作领导小组主要负责人明确提出:“编纂新版《军语》是件很重要的工作”“提高《军语》的质量主要是‘三准一精’。一是收词要准;二是分类要准;三是词义定性(定义)要准,即每个军事用语的本质含义要说准;四是词义的解释(释文)要精”[19]。编纂课题组在编纂工作中积极贯彻落实了上述要求。又如,在2011年版《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编纂过程中,全军各编纂单位认真贯彻军委的决策指示,严格执行全军军语管委会确定的工作方针和编纂原则,通过严密的组织协调、完善的编纂程序、成套的规章制度,以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齐心协力、精心编纂,有效确保了编纂工作的质量和水平。缘于高标准、严要求和切实努力,1997年版、2011年版《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分别获得了全军军事科研成果特等奖和军事科学院军事科学优秀成果奖特别奖的殊荣。
由于拥有权威性、规范性的学术品牌价值,军语成为军事科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参考依据。换句话说,科学的军事思维活动正是需要借助权威性、规范性的军语才得以顺畅高效进行。如在军事科学研究过程中,大家在为某一个问题争论不休时,往往会不约而同地想到:看一看军语是怎么解释的,以此把军语作为“仲裁”和统一认知的重要依据。又如,军事科学研究工作者在撰写有关学术文章、学术著作时,也会时常查阅与所研究问题相关的军语释义,作为阐释问题的重要参考和研究成果中必不可少的内容;有些研究工作者在研究过程中还会借助军语的启发引导,推出具有创新意义的思想观点和理论。
从军语在军事科学研究中的独特学术研究价值中可以看出,任何一门科学都包含着术语,科学思想是由科学事实和一系列术语构成的。术语是研究问题的基石,在科学研究过程中,需要“透过术语看科学”,不断加强基础理论研究,充分发挥术语传递科学信息、展示科研发展、达成科学认知的作用,以在推动新时代科技创新发展过程中做出术语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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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鲁(1962—),男,军事科学院军事法制研究院研究员。中国辞书学会理事。长期从事军语的编纂、研究、管理工作。具体组织现行《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编纂,参与组织军兵种和专业军语、军事科学学科名词集的编纂。参与主编《军语概论》,著有《军事术语规范化研究》《军语学习使用读本》等。所参与完成的军语成果先后荣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优秀成果奖、军队科技进步奖和军事科学院军事科学优秀成果奖。通信方式:yanglujk@163.com。
收稿日期:2024-04-14修回日期:2024-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