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生花

2024-10-08 00:00:00朱佳欣
美文 2024年20期

似跌入了一条虚幻的长河,破碎的光影浮动,朦胧得像浸了一层水雾。一切都太突然,可携着血腥气的子弹已然瞄准人类的心脏,只待一个契机,便要发之于外。我挣扎着努力伸出手——只触得一片湿漉漉的泥泞……

鲜嫩嫩的粉红散落于枝桠,星星点点,又带着几缕白云的飘逸,像极了暮色中波光粼粼的江面。几只白鹭停在江心洲上,支着细长的腿,埋头于柔软的翎羽中,染上几点困倦。老渡口边,一条渔船在水波中轻柔地摇曳,船夫坐在船头,仿佛回到梦中妈妈的摇篮里。

彼时,湿热的手感仍萦绕在指间,于斑驳树影中,再灌得风声入耳,诉不尽悠久时光里的眷恋与不舍。

她整个身子皆被浸染在银白月华中,和蔼柔和的眸色亦如往昔,仍盛着清浅的笑意,眼角的纹路像是初绽的花,又勾着春日的水波,被月光捻得纤韧干净。仿佛还有粗糙的皮肤带着点温度拂过我的面颊,不真实到像是有水汽氤氲着漫开。

我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就像鸟儿向天空张开了翅膀:“阿婆!阿婆!”

她嗫嚅着,竟是未言,只是用一双温暖的臂膀紧拥我入怀——

“囡囡,真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

被风吹起的白色衣袂在月色中鼓荡,像乘雾远航的白帆,茕茕踽踽,却难掩微弱的光。

在不远的未知的前方…… 二

碎片。无尽的时光碎片于冷空气中飘飞,窒息着陷落,无视黑暗与黎明。烧灼,是光黯淡失了色彩,入目皆为冷寂的灰白……

“阿婆!”似情绪积压太久,再待爆发就已耗费掉她所有气力。

只有空寂,或又不是。

他们像野兽一样疯了似的推挤着,在狭小逼仄的土地上,女人的尖叫,男人狠毒的咒骂,孩子们张皇失措的啼哭混成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挣扎着走出,再不顾一切地冲撞过来,撕裂出最原始残暴的世界—— 它凝视着一切,糅杂血与疯狂。

黏腻的发丝紧紧贴在女孩灰扑扑的脸颊,像折翼的蝶,在硝烟中零落飞旋,再被焰火无情地碾个粉碎。

硝烟肆意弥漫,连卷起的尘埃都带着腥甜的铁锈味。黑洞洞的枪口向下,再纯挚的笑颜也会染上血腥,曾经恬淡自适的美好岁月不过是水中泡沫。就是把个人悲欢整个砸进去,也惊不起一点水花。

她痛苦地抱着脑袋,呜咽着,又努力将自身蜷缩起来。她想起也是这样的月色,阿婆亲昵地拉起她的手,踱步于乡土的角角落落;想起湿润空气中泥土的芬芳,飞扬在草埂间的欢快笑意;想起随烟雨行舟,风声中残存的叮咛……丝丝缕缕,即使是刹那欢愉。

带着挣脱一切的力量,她一边踉跄前行,一边重整旗鼓,执拗于远方,哪怕前路是未知的彷徨。

“嘭!”凄厉中撕扯着绝望。

执掌命运的神明啊,它处于云巅之上,它在阳光之下……

“你的愿望是什么?”是土地尘封的低语。

“如果可以……我期待着长大。”

“仅是这样吗?”带着沧桑,依旧有光。

“或许,我真正想要的是一只可以飞遍世界的和平鸽。”

……

所幸活着的花,它有一万种开法。

枯木逢春,漫卷的绿意裹挟遍野。繁花也许短暂,可它无畏寒风,攀着废墟肆意生长。岁月流芳,那是任天再高也掩不了的热烈。

光影之下,有千千万万的虚幻,是于血色中不曾泯灭的炽热和永远不弯的脊梁——

和平不掺假,我以枯骨吻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