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源流分析框架下剧本娱乐活动政策议程探析

摘要：近年来，以密室逃脱、剧本杀等为代表的剧本娱乐活动行业规模不断扩大，相关管理政策进入决策议程。本文基于多源流分析框架，探究剧本娱乐活动的管理政策议程，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优化建议。

关键词：多源流理论；剧本娱乐活动；政策议程；协同管理

剧本娱乐活动是基于主题剧本，组织消费者通过角色扮演、逻辑推理等方式进行沉浸式体验的一种娱乐方式。目前，剧本娱乐活动的线下经营场所主要分为 “剧本杀”和 “密室逃脱”两类。“剧本杀”偏向剧情演绎，多名玩家扮演不同角色，还原故事剧情，找出案件真凶。“密室逃脱”偏向实景互动，玩家通过剧本和场景内的线索进行逻辑分析，逃离封闭式空间。

二者均在2010年前后兴起，伴随着 《明星大侦探》 《密室大逃脱》等综艺节目的播出，开启消费热潮。2019年前后，该行业爆发式增长，全国门店数均超过一万家，迅速走入公众视野。[1]

目前，国内对这一行业的相关研究大致分为三类：一是从传播学角度探讨 “剧本杀”内容对玩家和社会的影响；二是从法学角度对剧本所涉及的著作权问题展开讨论；三是从旅游学或社会学角度研究沉浸式体验经济在跨界合作、产业发展方面的可能。

本文采取多源流分析框架，关注剧本娱乐活动管理政策的决策议程，挖掘议程设置中的影响因素，探讨文娱新业态政策如何在产业促进和行业规范之间寻求平衡之道，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优化建议。

一、多源流分析框架及其在我国政策议程中的适用性

（一）多源流分析框架

多源流分析框架由美国学者约翰·W.金登提出，认为一个项目能够进入政策议程是受多种因素共同影响，在某一时刻形成合力作用的结果。在整个系统中存在三种源流：问题、政策、政治。问题源流是指问题如何被认知，如偶发事件、指标变化等。政策源流是指知识和观点积累的过程，如技术可行性、公众接受度等。政治源流包含国民情绪、利益集团的争夺行动、行政当局的变更三种因素。三源流独立运行，直至关键时间点汇合，开启 “机会之窗”。政策活动家趁机行动，推动问题进入政策议程。

作为理解政策议程的经典框架，多源流分析框架是公共政策过程分析中应用较广的工具，就议程的建立过程展开全方位探讨，通过问题、政策、政治三大源流划分，将纷乱庞杂的政策议程简单化、明晰化。

（二）多源流分析框架的适用性

多源流分析框架基于西方制度实践搭建，因此，在我国具体应用时需检查其适切性。

理论假设方面，多源流分析框架主要用于 “解释模糊性条件下的政策制定问题”。[2]受时间约束，政策制定者的注意力分配会对政策议程产生不同影响。作为新兴业态，剧本娱乐活动存在模糊性，载体和内容的复杂导致主管部门、监管对象难以界定。此外，政府在产业发展、疫情管控和规范管理中的抉择和衡量，也反映了政府注意力分配对政策议程的影响。

分析单位方面，多源流分析框架强调政策议程是多重因素综合推动的结果。在剧本娱乐活动管理政策的制定过程中，政府、公众、媒体、专家等多元行动者均有参与，共同影响政策议程的推进。

制度环境方面，多源流分析框架在政治制度上的假设与我国有根本性不同，如三源流的独立性、政策企业家的主动作用、政治流中的利益集团、行政当局变更等。而在中国，公众舆论和媒体关注等因素会对政策议程产生重要影响。党的意识形态更是我国政策议程设置中政治源流的关键。[3]

综上所述，多源流分析框架对剧本娱乐活动管理政策的决策议程有一定适用性。本文将在原有基础上，结合我国的制度环境进行修正，以期形成对剧本娱乐活动管理政策议程设置的系统探究。

二、“剧本娱乐”政策的多源流分析

作为文娱新业态之一，剧本娱乐活动以多元化内容和沉浸式体验满足了年轻人的精神文化需求，一度跻身年轻人文化消费的首选，是当之无愧的激发内需潜力的产业新秀。但市场规模持续扩大的同时，消费者年轻化、部分剧本内容追求猎奇、新业态管理缺位等隐患也日益凸显。

（一）问题源流

1.指标变化：爆发式增长的行业规模

根据艾媒咨询公开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剧本杀行业的市场规模达170.2亿元，预计到2025年将增至448.1亿元。”[4]“密室逃脱行业预计2026年市场规模将达175.9亿元。”[5]

由上述数据可以看出，剧本娱乐活动行业规模增长迅猛，是不容忽视的文娱新业态。文化和旅游部、国务院分别在2020、2021、2022年发布多个政策文件，对剧本娱乐活动相关 “沉浸式”新业态提出了加强全流程审核、加快标准化建设等政策指导方向 （详见表1）。

2.焦点事件

伴随行业的迅猛发展，剧本娱乐活动的诸多问题也逐步浮出水面：部分店家为营造恐怖气氛，过度渲染封建迷信；为吸引眼球，剧本日益猎奇化、低俗化；诱发未成年人沉迷；过度刺激，引发精神异常等负面新闻频现，所引发的连锁社会不良效应，尤其是对未成年人身心发展的不良影响愈发突出。在一连串焦点事件的推动下，剧本娱乐活动议题成功引起官方注意，政府开始探索对剧本娱乐行业进行规范化治理。

（二）政策源流

在政策源流中，通常是由专家学者提出政策建议，供决策者参考并转化为政策方案。然而，剧本娱乐活动虽在内容和载体方面多有创新，但仍归属于线下娱乐行业，并非毫无前例可依的全新命题。因此，在分析政策源流时，会发现为解决行业实际问题，部分实践走在了政策之前。地方政府经验成为政策源流的重要组成。此外，由于政体不同，人大代表在两会的提案和建议也应当被纳入政策源流的范围。

1.先专家后政府，政策建议逐步成熟

2019年—2021年，在有关密室逃脱、剧本杀的报道中，记者往往邀请专家进行采访，就相关事件对剧本娱乐活动的管理政策给出建议，如明确主管职责、加强内容审核和主体规范、建立分级管理制度、各部门协同管理等。

具备广泛的讨论基础后，2022年全国两会期间，多位全国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就剧本娱乐活动的管理议题提出建议，内容涉及 “行业协会引领”“内容审查”“消防安全”“剧本版权保护机制”“未成年人保护规范”等多方面。政策建议由此从围绕事件转变为行业规范。

2.地方率先探索，总结治理模式建议

在机会之窗开启前，基层政府需要就现有规范对事件进行处理。处理过程中能够积累大量调研实践经验，供上级政府作决策参考。

在剧本娱乐活动管理的政策议程中，针对行业内未成年人保护机制完全空白的现象，上海市闵行区检察院自2021年8月起展开相关调研，与文旅部门、消防部门妥善对接，完善治理模式和实施办法。2021年11月，上海市文旅局发布 《上海市密室剧本杀内容备案管理规定 （征求意见稿）》后，闵行区通过研讨会等形式推进了未成年人保护方面的相关建议，其治理经验为上级政府吸收借鉴，纳入后续发布的 《暂行规定》。

（三）政治源流

1.民众意见

借由媒体和新闻引发的公众舆论，可以直观看出民众的态度，帮助政府判断议题是否该进入政策议程。

就剧本娱乐活动而言，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与中国文化娱乐行业协会联合调查了近9 000名青少年，“发现79.3%的青少年对‘密室逃脱’‘剧本杀’有所了解，65.2%的人表示喜爱”，[6]且年龄越低，越偏爱恐怖类主题。

2022年9月22日，《新华全媒+｜变味的 “剧本杀”》一文曝光了涉及不良内容的剧本杀乱象，也引发了后续舆论爆点。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网络全平台传播的相关舆情信息数量就高达57 046篇”。[7]

可见，未成年人对于密室逃脱、剧本杀等剧本娱乐活动具有较高的参与热情和消费积极性，这也因此赋予了该议题具有较高的敏感度和关注度。

2.政府注意力分配

不可否认，加强对剧本内容和实施未成年人保护机制的管理，会限制消费者的参与热情和客群的拓展。剧本娱乐活动载体复杂，涉及多个方面，如何确定主管部门、如何划定监管对象、如何在促进发展与消除隐患之间合理分配注意力，种种问题都影响着政策议程的推进。

另外，从时间角度来看，2019年，剧本娱乐行业爆发增长后不久，全国就经历了新冠疫情。随后的两三年时间里，政府将注意力更多地分配给了疫情防控工作。此期间文旅部门也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研判疫情形势、规范场所防控措施上，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剧本娱乐活动政策议程的进度。

3.执政理念及意识形态

我国的政治体制与西方有较大不同，党的执政理念对政策议程起着决定性作用。剧本娱乐活动天然具有强内容属性和文化感染力，又广受未成年人欢迎。加强剧本娱乐内容管理，规避不良信息借此传播是我国执政理念和意识形态的必然要求。从这一方面来看，政治源流在政策议程中占主导地位。

（四）机会之窗

剧本娱乐管理的政策议程大致分为两个阶段。最早启动的是问题源流。在指标和焦点事件的推动下，2021年11月9日，上海文化和旅游局发布了 《上海市密室剧本杀内容备案管理规定 （征求意见稿）》。2022年1月，正式出台了 《上海市密室剧本杀内容管理暂行规定》，这是国内首部密室剧本杀备案管理规定，确定了文旅部门的主管责任，明确了剧本娱乐经营场所为主要监管对象。

经过全国两会代表的建议和提案，民众讨论日益热烈，政策源流、问题源流和政治源流彼此促进，合力推动了机会之窗开启。2022年6月，文化和旅游部等五部门联合发布 《关于加强剧本娱乐经营场所管理的通知》，进一步划定了各政府部门负责的部分和加强协同管理的要求。此后，各地政府加快步伐，纷纷出台相关政策，政策议程的机会之窗完全打开 （详见表2）。

三、结束语

剧本娱乐管理的政策议程在三大源流的交织推动下，经历了地方总结经验、中央发文指导、地方实施治理的过程，解决了行业管理缺位、监管对象多元、保护机制不完善等问题。

由于政治源流主导议程设置，政策源流也受到了政府注意力分配的影响，主要聚焦社会反馈较多和实践中的规范问题。对于从前端出版到末端审查的行业闭环管理链条、行业自律标准的建立、优质内容的支持促进等问题较少提及，仍有待在政策过渡后的下一阶段，结合更多不同的政策工具，通过行业协会、专业媒体、志愿组织等多元主体的协同治理，来得到进一步的完善。

参考文献：

[1] 马梅，丁纪.作为文化传播和消费的剧本杀游戏：基于玩家的考察[J].现代出版，2022（02）：89-98.

[2] [美]萨巴蒂尔.政策理论过程[M].彭宗超，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94-96.

[3] 文宏，崔铁.中国决策情境下的多源流模型及其优化研究[J].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6（05）：12-19.

[4] 艾媒咨询.2022-2023年中国剧本杀行业发展现状及消费行为调研分析报告[EB/OL].[2022-07-28].https：//mp.weixin.qq.com/s/Jm0dBEaxUGhTKBLw2cDX_Q.

[5] 艾媒咨询.2022-2023年中国密室逃脱行业发展及消费洞察分析报告[EB/OL].[2022-06-06].https：//mp.weixin.qq.com/s/ 0PHlFFcGXqKpWz2z4Nvdmw.

[6] 光明日报.新兴娱乐方式快速发展或给青少年带来社交、安全等风险[EB/OL].[2022-01-11].http：//ent.people.com.cn/n1/ 2022/0111/c1012-32328508.html.

[7] 文旅中国.舆情关注：变味的 “剧本杀”引发担忧[EB/OL].[2021-09-23].https：//rmh.pdnews.cn/Pc/ArtInfoApi/article？id=236403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