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本文以改编自新疆女作家李娟同名散文集的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为研究对象,认为该剧从细节真实和艺术真实两方面关注女性的主体意识觉醒与成长,通过冲破性别桎梏的“他者”叙事,在细腻展示了女性视域下阿勒泰日常生活中人与自然、各民族之间和谐共生的质朴交往与诗意生存的同时,没有回避现代化进程中的新旧观念冲突与更替以及人际交往中的代际矛盾、文化误读与性别固化,大时代的发展机遇里蕴藏着思想观念转型的阵痛,女性视域中的诗意生存背后是粗粝艰苦的生活条件、城乡差距的两难取舍和人们惶惑、痛苦、无奈的情感蜕变。
【关键词】《我的阿勒泰》;电视剧;时代女性;主体意识;诗意生存
电视剧《我的阿勒泰》改编自新疆女作家李娟的同名散文集并由导演滕丛丛执导。作为一部小体量的8集迷你剧,却容纳了丰富的主题和真实人生的书写。作家李娟轻盈灵动的文字经女导演滕丛丛的改编与执导,在荧屏上呈现出的阿勒泰整体节奏缓慢而轻盈,美轮美奂的远景包含着近景中的人间烟火;配合音乐的大量空镜,舒缓推进,让人身心放松;影像画面独具质感,仿佛每一帧都蕴含着诗意。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以风景的堆叠和生活场面的交织,将“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凝结成了统一而连贯的“阿勒泰的炽焰”。同时,它也因其“慢节奏、小场面、弱冲突”的叙事手法,为今年的影视剧市场注入了一股全新的力量,该剧的成功也为今后散文作品的影视化提供了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
一、时代女性的主体意识觉醒:大美阿勒泰的心灵探险
由女性导演执导和女性群体为主角的影视作品是当代我国国产影视类型中的重要叙事题材,承载着女性意识觉醒和女性主体建构的时代性表达。在男女主体性的发展过程中,当代女性的主体性一直处于“男女都一样”的尴尬历史地位中。女性的主体意识的觉醒一直被不断地提及,但其往往会借助男性话语系统叙述自我,例如女医生、女司机、女强人等,这种刻意借助“第二性”的叙述话语,不仅边缘化、模糊化了女性主体的位置,同样也使得女性主体只能在喑哑模糊中发出自己微弱的声音。性别并非天生,是在一定的历史和文化背景中建构起来的。特别是在以男性主导的社会中,男女的差异性是主流意识形态合法化的外在表现。因此,追求性别的平等一直是当代女性的性别课题。在艺术题材的表现中,对女性主体的建构,往往通过主观个人的成长经历和对客观世界的探索二者合力进行塑造。优秀的影视作品在呈现女性题材时,导演会透过镜头语言,以个体成长、爱情、友情等日常主题凸显女性寻找自我之旅。《我的阿勒泰》作为一部立足于女性视角切入的电视剧,在展现女性的个体主体觉醒和与客观世界之关联方面,具有重要的历史性的书写意义。
剧中对女性主观自我和与客观世界之联系的书写是透过李文秀开展的。怀揣作家梦的李文秀处处碰壁。在大城市工作的李文秀不仅碰到了霸凌她的同事,并在失意时在看似友善实则“伪善”的高晓亮身上见识了人性的黑暗面。最终,文秀只能离开那座不接纳她的城市,回到有妈妈和奶奶的家乡——去爱、去生活、去受伤。被迫回到家乡的文秀主动帮妈妈要账,结果钱没有要到,倒是把牧场的人都得罪遍了。语言不通,不了解牧场牧民的生活习惯,因此总是闹出笑话;她在集市陪着头脑不清的奶奶,却因为给编辑写信投稿,把奶奶弄丢了;她很大胆,不怕得罪村里人人都惧怕的苏力坦。这个平凡的女孩在阿勒泰就像一个闯入者,她没有融入自己的家乡,还想着改变这里。刚来到阿勒泰的她,整颗心还留在文化之都的北京。可以说,剧集的前半段,从寻梦失败到“陌生”的闯入者,其背后折射出的是电视剧的主创团队对女性生存的现实关切。自从20世纪初,易卜生戏剧《玩偶之家》传入中国,“娜拉出走”就成为女性主体意识觉醒的代名词。但是,女性“出走之后”或曰“觉醒之后”,要面对的一系列困境却鲜少提及。在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中,文秀由乌鲁木齐至阿勒泰的“出走”后,所面对的城市/乡村二元对立下的观念冲击、思想碰撞、生活方式的转变,是当代女性“追梦”之旅的隐喻,也侧面反映了女性追寻自我的不易。
电视剧《我的阿勒泰》的开头有一处特写的镜头,文秀在决定返回阿勒泰之前,她在旁听的学校走廊上扶正了歪斜的伍尔夫的肖像。早在1929年,英国女作家伍尔夫就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强调:“(女人)要想写小说或诗歌,必须有五百英镑的年金和一间带锁的房间。”物质基础某种程度上决定了精神延展的程度,是女性写作不可或缺的底气。女性的物质生活必然会对创作产生十分重要的影响,心智的成熟同样依赖物质条件。实现财富自由的女性不需要再为“碎银几两”疲于奔命,在此基础上,女性才拥有大量闲暇的时间进行自由思考。在乌鲁木齐时,文秀非常窘迫,作为服务员的她笨手笨脚,为了赚钱养活自己,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和创作。回到阿勒泰后,李文秀首先通过要债的环节,强化了“金钱”即物质对写作的重要性,她要把要到的欠款全部用于自己写作的经费。而作为彩虹布拉克唯一一家小卖部,其收入完全可以覆盖李文秀的日常生活开支,因此文秀才可以在闲暇之余思考和创作。
源自伍尔夫的女性主义思想,“一间自己的房间”所标榜的女性独立,是指女性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从事写作;因为被束缚于起居室的女性,是无法进行连续创作的,女性的创作不仅要追求物质条件的独立,同时也要追求精神空间的独立。在《我的阿勒泰》中,导演设置了一个片段来表现“一间自己的房间”的重要性。在剧集第三集中,用极短的镜头勾勒了一个极有天赋的来自乌鲁木齐的女作家放弃写作的故事,作为李文秀的对照组,二者都有写作的梦想,不同的是这位极有天赋的女性放弃了写作,选择回归家庭,她对着编辑颇为无奈地说:“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相夫教子,我们家有三个小孩,平时真的很忙,没有自己的时间……”长久以来,作为妻子、母亲以及儿媳,在家庭中女性留给自己的时间、空间以及话语都是次要的、夹缝中的和“第二性”的。在这里写作是一项具有象征意义的活动,只有女性有了独立的时间和空间,才能够拥有完整的话语权。这个“房间”同样也包括被平等地尊重、不被“凝视”和不被性别权力意志左右,“房间”承载灵魂上的独立和自由。李文秀的写作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她在高中阶段辍学,身处社会底层,却怀揣着成为一名作家的梦想。和她同样境遇的服务生同事,认为他们同属一个阶层,就应该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因此他们嘲笑李文秀在做没用的白日梦。回到家乡后,淳朴、非现代的自然区域为李文秀的写作筑就了一个天然的规避凝视和恶意的场域。一方面,阿勒泰流动的风景和多样的文化色彩拓展了文秀的精神空间;另一方面,李文秀在大城市中的紧张和疲惫的气质在归家的途中被松弛感所替代,舒缓的慢节奏生活,让文秀在人与人、人与自然亲近的过程中感受到最纯真和朴实的精神回哺。
当代影视剧中女性主体意识的建构也观照着与他者的交往和社会联系。在《我的阿勒泰》中,回归阿勒泰后的“亲情、爱情与友情”三重情感书写体验,对应了李文秀独立人格和气质的塑造过程。李文秀的母亲张凤侠性格要强、勇敢坚毅,是一个有侠气又有着强大“气场”的草原女性。她过往的生活经历以及先天的性格禀赋,使她彰显出一种不同于传统性别刻板特征下的“双性气质”。一方面,张凤侠每天嬉笑怒骂、说粗话和周围的哈萨克邻居打成一片,晚上喝完酒倒头就睡,既粗粝又豪迈;另一方面,她又兼有细腻的情感,毫不遮掩地流露出对丈夫的思念之情。“性别的双性化,绝非一般的带有否定和扭曲的所谓‘不男不女’的同义词,而是指一个人同时具有较多的男性气质和较多的女性气质的人格(心理)特征。”①家庭环境会直接影响孩童的性格形成和人格培养,张凤侠从不把女儿当作自己的附属品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她,而是给予她足够的尊重和选择权、正因如此,李文秀在和张凤侠日常的平等对话和交流中,独立的人格得到了培养。
毫无疑问,爱情是文艺作品的永恒主题。《我的阿勒泰》从李文秀和巴太的恋爱关系的双视角中切入,以平缓的节奏、细腻的语言和青涩的肢体动作还原了青年恋人的恋爱心理过程。在《我的阿勒泰》中,当巴太的哥哥去世后,传承家族的责任重担压倒了他,梦想和现实的抉择让他窒息。而潇洒自如的母亲,让李文秀拥有了超脱同龄人的理智和清醒,但她也有着属于作家的天生敏感和自卑情绪,她时常陷于情绪内耗中。文秀的自由和独立是巴太成长环境所缺失的,而巴太的豁达和洒脱是敏感的文秀所不具备的,人往往会遗憾于自己所缺乏的品质,正因如此,二人才能够相互吸引。好的爱情强调情感的自由和个人的满足,强调个体之间的感情吸引和情感共鸣。就像剧中的台词“我喜欢你的意思是我看见了你”一样,在亲密关系中,最重要的是“我看见了你”,文秀通过踏雪窥探到巴太的志向;而巴太为文秀找桦树皮写作,看到的是文秀为梦想的坚持。在电视剧结尾,巴太迫不得已射杀踏雪也传递了健康的分手观念,爱情不是让人陷入矛盾而是成长。而在这段感情中,李文秀并没有沦为情感的附庸,她时刻谨记回到故乡的初衷是为了写作。
在目前的国产影视剧中,为了迎合女性消费市场,传统的被迫等待的“傻白甜”题材的影视剧已经逐步转向为凸显女性独立、坚强的“大女主”类型剧。从最早的现象级“爆剧”《美人心计》开始,每年国产的影视剧都会出现几部标榜女性独立的“大女主”影视剧。譬如《如懿传》《楚乔传》《那年花开月正圆》等具有代表性、收视率较高的影视剧,虽然都披着“大女主”的外衣,实际上内容还是离不开庸俗的“多角恋”情节套路,女主的成长史湮灭在格局狭窄的“玛丽苏”剧情中。之所以说《我的阿勒泰》中的情感是健康且良性的,主要是因为它突破了“爱情大过天”的传统影视剧套路。在剧集中,文秀的留下还是离开——她的每一次人生选择都是基于个人的写作梦想或者说人生目标,而不是为了“依附于”某人。她依靠自己的独立写作,既实现了“养活自己”的生活目标又实现了她的精神追求,借助文学书写使个人的精神空间不断拓展、生活不断改善。在剧集的最后一幕,李文秀的微笑释然是分手后成长的再次出发,观察他者、观察自我,只有先满足自我的主体性,才能够搭建坚实的社交和情感。
著名学者乐黛云认为,女性意识包括社会、自然、文化三个层面,即从社会阶级结构看女性所受的压迫及反抗压迫中的觉醒;从女性生理层面研究女性自我;从女性视角出发,探讨男性主流文化之外的女性“边缘文化”。②在传统的叙事呈现中,友谊具有强烈的“第一性”特征,因此作为“第二性”的女性友谊往往伴随着非严肃化的呈现。在现当代女性文学和众多影视作品中,“姐妹情谊”并不是一个非常严谨的学术性定义,而是倾向于反映女性间的相互理解、彼此支持的情感关系以及潜藏在背后的女性自身意识觉醒与自身精神价值追求。③近年来,“女性联盟”逐渐成为影视创作的热门主题,“女性共同体”逐渐成为一种类型元素,融入主流的影视叙事创作中。在影视叙事中,女性会基于某种共识而形成坚不可摧的友谊共同体,在被建构的“第二性”先天劣势的条件下,通过情感的表露和相互依赖来强化女性的“她”力量。“女性友谊”是女性意识发展和心灵完备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我的阿勒泰》中,文秀和托肯、库兰的友谊让人印象深刻。托肯是巴太的嫂子,她的第一次婚姻非常失败,丈夫嗜酒成性,最终惨死在风雪中。她想要改嫁,却一直受到公公阻拦。但重重困难都没有打倒她,她依旧坚持初心为了爱情和给儿女良好的教育,高喊“我要改嫁”。在剧中,托肯的心愿很简单,她想要一块搓衣板,她的丈夫、小叔子巴太都没有关注到托肯的需求,对托肯来说搓衣板代表的是她在婚姻生活中能否获得存在感和珍视的佐证。最后,只有同为女性的文秀看到了托肯的需求和困境,她借给了托肯一块搓衣板。在剧中,托肯、文秀、库兰三位女性好友始终互相信赖、互相欣赏。
当《小时代》系列的“时代姐妹花”、《欢乐颂》的“五美”、《二十不惑》《三十而已》的“闺蜜团”还在通过“女性同盟”的争执和“丑化”其他女性来吸引观众驻足时,《我的阿勒泰》中流动的“4K”风景下,文秀、托肯、库兰三人镜像般的浪漫友情打造了一种全新的女性友谊。三人参加舞会的情节成为女性友谊诗意化呈现的标志性事件,当穿着库兰裙子的文秀蹦蹦跳跳走进舞会,可爱的托肯拉着文秀去看新娘婚纱,女性之间淳朴的友谊和情感跃然于观众视野。舞会上,文秀误会了库兰和巴太的关系后,也只是在舞会上用肆意张狂的舞蹈发泄心中的“醋意”,与传统影视剧中的“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大相径庭。舒适的女性友谊的呈现,体现出的是剧集《我的阿勒泰》对“第二性”生存的哲思,女性并非男性视角中被动欣赏的对象,女性之间产生联系的交互点应该是基于共同扶持、启发以及成长的角度,在彼此关照中获得自足的情感满足。
二、时代女性的主体意识成长:大美阿勒泰的生命充实
从陆机《文赋》中的“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到刘勰提出的“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作为我国诗赋的变体,散文一直都“偏重于生命的体验、心灵的感悟和性灵的抒发”。④日常生活在李娟的散文创作中具有重要的意义,她的大多数作品都是以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与自然亲近交往等日常生活作为主要表现内容,通过对日常生活的呈现,以最细腻的笔调触及生命最深处真、善、美的美好体验,从而传递出对身体与心灵诗意栖居的双重思考。阿格妮丝认为:“人降生于一个独立于他而存在的世界中。这一世界对他表现为既成事实。”⑤从个体生存的角度来看,人类一般总是在被动地适应客观环境,在“习得过程”中掌握与世界的联系,因此日常生活是人维系生存的安全感和自在价值的来源。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日常生活所具有的“当下、重复、庸常”,往往也会抑制个性的发展和诗性创造力的生成。李娟的散文既兼顾了人与客观环境的直接发生关联的生存性描写,又在写作中挖掘出全新的质素,立足于文学的“诗性”表现手法,追问平凡、真实生活背后的哲思、探索生活的质感和生命的激情,最终达到超越日常生活而表现现代性的人文关怀。影视作品相较于传统的文学艺术能够更加直观地表现我们的日常生活。因此,自从电影诞生以来,影像作品一直都是浸润人类心灵、感受生活美学的重要审美来源。在《我的阿勒泰》剧集中,导演将李娟散文中细碎的生活片段串联成了悠扬的生活诗歌,在多重的女性视域下呈现出阿勒泰充盈的诗性生活。
著名女作家王安忆曾说:“知识是软弱的,生活才是结实的,那谁来扮演知识,谁来扮演生活呢?我觉得还是女性扮演生活的好。我觉得男性扮演生活没有女性那种美感。”⑥剧中的“高光时刻”之一是第三集开头当地妇女在大众浴室洗澡的情景。不同年龄段的女性聚在一起,淋浴、搓背、洗衣、哼唱、嬉笑,水雾氤氲缭绕。李文秀看向这一切,目光晶莹。整个段落充盈着母性的光辉,毫无常见的男性化镜头语言的“凝视”。正如李娟原著中所描写的:“我亲眼看到,那水花并不是触着她的身体才溅开去,而是触着了她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才溅开去。”⑦这么具有生活气息的普通场景,在导演的镜头里呈现的却是回旋的歌声和“神性”的光影,澡堂里水汽弥漫、水声哗哗,水流从头顶到脚背,只有纯粹的洁净。在导演的镜头下拍出了从洗澡到生命的舒展,在朦胧又厚重的画面中,暖黄色的灯光下映射出了女性独有的光辉。
同时,她们的女性美也表现在日常生活中的气质和神韵。除了大城市归来的文秀,剧中的人物都有着黝黑、粗糙的皮肤,这是新疆阿勒泰独特的自然气候给予当地人民深深的烙印。剧中,张凤侠经常梳着两条大大的黑色麻花辫,穿着适合干活的衣裤。托肯常年穿着特色的民族服饰,戴着红色头巾,一双乌黑圆溜的大眼睛充满了对世界的热爱。而文秀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穿着具有文艺气息的粗布长裙和毛衣,走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在大屏幕的高清镜头下,演员眼角的细纹、红血丝和干裂的嘴唇、皮肤的斑点都和当下主流市场中的“白幼瘦”审美格格不入,却让审美疲劳的观众在剧中看到了生动、具体而充满故事感的女性。导演抛弃了国产电视剧中常用的美颜、滤镜,这种“真实”的审美意识使得剧中的女性闪耀着原始、淳朴的生命美。
近年来,《鸡毛飞上天》《大江大河》《山海情》《幸福到万家》等众多现实主义题材的影视剧好评不断,越来越注重女性角色的生活实践能力的书写,例如市井小民骆玉珠(《鸡毛飞上天》)的“商业帝国”史、贫苦乡妇水花(《山海情》)的“种植财富史”等。在残酷的日常生活条件下,国产剧的女性选择“人定胜天”,在不断地适应日常生活中,磨砺出坚韧的精神。在《我的阿勒泰》中,张凤侠“精明”却不世故,“小卖部”在剧集中不仅是一个商品售卖交易的场合,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日常生活的呈现空间。在这个空间中,张凤侠用带有“人情世故”的记账手法,精明机敏地游走在以男人为主的生意场中,古道热肠地为每一位需要的邻居提供帮助,经营着她的生活哲学。托肯在边缘化的生活状态中仍然不失生活的动力,干净整洁的衣物、懂事知礼的儿女,乐观向上地感染着身边的每个人,以哈萨克妇女的智慧在家长里短中寻找自我的平衡之道。
在《我的阿勒泰》中,导演善用细节表现寻常小事中的诗性美,通过实景、实地的取材拍摄,增强剧集的真实感和记录感。
首先,哈萨克非遗文化的细节刻画。导演用多处镜头,忠实记录了哈萨克族的非遗元素。譬如,张凤侠邀请奶奶和邻居观看“石头电视”时,哈萨克妇女手中拿的刺绣是哈萨克毡绣,于2008年入选我国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剧中哈萨克族民俗婚礼和哈萨克族的民族舞蹈“黑走马”均入选我国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剧中一闪而过的镜头,一位哈萨克族民间艺人用冬不拉演奏传统的哈萨克族民俗戏剧“沃尔铁克”,也叫“木偶山羊舞”,是阿勒泰地区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非遗“是一种民族文化象征,它往往蕴含着一个民族传统文化最精髓的根源,保留着民族文化身份的认同感 ,传承着代表民族文化身份的原生态的生活习俗、行为规范,承载着一个民族特有的心理价值观念和思维模式,它随着历史的发展不断发展和升华,但同时又保持着民族文化精神的真谛”。⑧因此,当剧中细节处的非遗元素和观众目光“邂逅”时,这些蕴含着特定文化意蕴的非遗会激发出观众心中的自豪感和民族认同感,从而唤醒民族文化记忆。
其次,历史感的还原。散文集《我的阿勒泰》按照时间顺序,收录了从1998年至2009年李娟的数篇散文。在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中,导演忠实于原著,在极力还原真实的社会环境的大背景下,也从细微之处入手,还原真实的生活“记忆”。例如,居住的房屋、小卖部的布局、浴室、饭店的装潢、火车站的场景,抑或是李文秀眼镜的款式、使用的作文纸和钢笔、网吧的老式台式电脑等都被赋予了极强的年代感。皮亚杰的发生学认为,一定精神文化现象的产生总与主体所接触的客体条件有关。⑨人自出生之日起就离不开家庭和社会的影响,《我的阿勒泰》中李娟所接触的客观世界是她写作的灵感来源,反映在文学艺术作品中,则是承担着记忆和时间的精神文化现象。而影像化的《我的阿勒泰》与散文形成互文关系以“跨媒介”的形式,通过镜头再现了“那代人”独特的生活体验,在导演镜头下的普通生活物品,既兼有时间符码的意义,又能够勾起观众的“怀旧”情怀,让观众在“回忆”中延续对过去的记忆,回望千禧年的日常生活,在快节奏的生活中舒缓身心。
最后,对日常生活中的感伤情怀的细节刻画。英国诗人雪莱说,“最甜美的诗歌就是那些诉说最忧伤的思想的。”日常生活的空间是广阔的,人的情感也是多样复杂的。在剧集中,人物的饱满也体现在对痛苦、失望、哀伤、悲悯等的情绪书写。张凤侠思念亡夫时微微湿润的眼角、李文秀遭到霸凌和言语欺辱时表面的慌乱和内心的无助、巴太射杀踏雪后痛苦的嘶吼、苏力坦被迫远离传统生活方式,言语的无措和表情的悲恸……在导演的镜头下,演员用真实、质感的演技演出了爱人离世、梦想迷茫、抉择苦痛、人生幻灭后的感伤情绪。感伤不是悲观和自暴自弃,波斯彼洛夫认为“爱与悲哀乃同根所生”⑩,感伤背后是对生活更强烈的爱。因此,张凤侠在仙女湾告别亡夫后,是继续大胆地“爱”;李文秀在找到“一间自己的屋子后”说道,“我正是这样慢慢地写啊写啊,才成为此刻的自己”;在青岛工作几年后,巴太终于放下心结,回到了彩虹布拉克和父亲、爱人和解;固执的苏力坦决心卖掉一半的牛羊,坚守自己的生活方式,尊重不同代际人选择的生活方式。感伤尽管与完满相悖,但它背后折射的是人的情感的丰富性、复杂性。美好诗意的生活是人类普遍追求的,但不完美的“眼泪”也是情感宣泄和净化灵魂所必须的,在直面生活悲恸后还能有继续出发的勇气,才是感伤背后的诗性美的价值所在。
三、直面现实的艺术细节:大美阿勒泰的吐故纳新
近年来,以反映新疆少数民族生活为叙事题材的影视作品发展迅速,一批颇具社会影响力的新疆少数民族题材影视作品相继问世,丰富了我国当代文化的构成。《我的阿勒泰》的英文名为“To the Wonder”,意为通往仙境、通向奇迹的旅程。剧集并非着重书写乌托邦式的田园牧歌生活,而是在描绘闪亮的生活和淳朴的人性时,直面人生隐秘的苦与痛。李文秀追寻梦想之旅的艰难,巴太深陷在与父亲抗争的漩涡中游移不定,张凤侠与亡夫、高晓亮的情感羁绊,守寡的托肯和世俗抗争的无力等,这些人物的命运困境又和现代化进程下的文明冲突相互扭结在一起。民俗学认为:“人类的文化体系是围绕着三个对立面发展起来的:自然、他人和自我。因此,文化在结构上可以划分为物质、制度、精神三个层面。”民间文化与习俗都是从人类生存需要的角度建立起来的,新疆地区的哈萨克族在长期的历史生活和自然环境的友好互动中形成了自给自足的“游牧式”生活和游牧文明,其传统生活方式所蕴含的文化哲理包含着深厚的人文价值和生态价值,随着现代工业文明的冲击,人们的价值观念也在发生着剧变。在新旧观念的冲突与更替下,人际的交往矛盾、文化误读、性别固化与思想转型的阵痛相互纠葛,以哈萨克牧民巴太一家为代表,剧中展现了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冲突和交融过程中传统文化结构在物质、制度、精神三个层面的转变。
阿勒泰地区地处亚洲大陆腹地,具有山区、沙漠、平原和丘陵多种地貌特征,其中山区约占其中的80%。早在公元前二世纪哈萨克族就来到了新疆伊犁河附近定居,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长达半年的冬季和贫瘠的土地,使得哈萨克族一直过着游牧生活。传统的文明秩序是男性本位的,哈萨克的游牧文化在观念层面上的独特之处主要体现在对“物”的信仰上。因此,哈萨克族独属于男性的刀、猎枪、马、鹰……都被打上了文化“性征”的标志。迟子建认为:“人类文明的进程,总是以一些原始生活的永久消失和民间艺术的流失做代价的。”在剧中,苏力坦是哈萨克族传统文化的代言人,最能够代表以男性本位为主的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碰撞下“物”信仰的剥离、性别固化下的迷茫和自我认知的迷失。苏力坦首次出场是在车站过安检时,随身携带的小刀就被没收了,他一怒之下只能转身,牵着马走回了草原。而在草原上,苏力坦所坚守的传统正在逐渐离他远去,他私藏枪支、强迫巴太放牧、反对托肯改嫁,就算改嫁也不能带走孩子,甚至希望巴太娶了嫂子托肯。从弗洛伊德提出男性普遍的“阉割焦虑”后,“阉割”已成为超越生物学维度上的普遍的一种文化心理,正因如此“阉割焦虑”导致儿子离心、孙女烫伤。“阉割与伤口,这二者之间的对立与依存便成为人类认识自身的一个重要起点。”苏力坦与刀、猎枪、鹰等分割,一是代表了与传统牧民“适宜”生活的割离,苏力坦必须面对的是需要寻找一种新的替代物与狼群(自然)作斗争,他习惯的传统的生活方式必然会受到颠覆,未知的恐惧会让苏力坦的牧民身份认同产生游移,因此他才会固执地坚守一切;二是哈萨克传统文化符码与男性牧民的至高无上的传统秩序和民族信仰的延续相关联,当现代文明与传统的哈萨克文明产生冲突时,这种父权文化的统治必然会受到挑战,民族文化身份的失落以及传统文明沦陷的焦虑,使得《我的阿勒泰》在书写传统—现代的冲突与交融时具有极大的张力。
美国学者马泰·卡林内斯库认为,现代性是“线性不可逆的、无法阻止地流逝的历史性时间意识的框架中”。因此,在不可逆的现代化的浪潮中,传统文明秩序冲击下的男性在自适应和身份的认同中呈现出了迷茫、痛苦和无所适从的诸多面孔。然而,在民族文化内部长期处于“第二性”的女性,所感受到的文化失落的焦虑会相对较轻。以托肯“改嫁”事件来说,从苏力坦的角度,这是家庭的解离,是对他一家之主权力的挑战,更是对以男性为尊的家庭的背叛,所以托肯代表的是威胁性的文化力量。对托肯来说,“改嫁”是顺应时代变化和发展,“改嫁”代表的是她个人由“向外求”到“向内寻”的转变,是一种救赎性的力量。无论“搓衣板”还是新的情感,托肯都尽可能地以自己的方式寻找出路。托肯“改嫁”的原动力是对儿女的教育问题的担忧,传统的游牧生活居无定所,想要接受现代教育,托肯就必须向传统的观念发起挑战。在《我的阿勒泰》中,托肯的自我意识觉醒这一系列过程中背后所隐含的是,作为“他者”的女性在与传统文明剥离中所面对的困境,以及传统与现代交锋下的性别博弈。因此,无论出于对父权的反抗,还是未来孩子的发展,“现代化”对托肯这个长久处于边缘的女性来说都是一个绝佳的机遇,与旧传统的“殉道者”苏力坦相互映射。
不同民族有不同的习俗禁忌传统,民俗禁忌是一个民族在长久的生活中演化形成的文化现象。各民族的习俗禁忌往往源远流长,渗透于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婚丧嫁娶到衣食住行等,都对本民族人民的言行产生一定程度的限制。习俗禁忌在民俗文化的制度层面起到了保护生态自然、维护民族发展和规范人民思想道德的重要作用。哈萨克族有个传统,如果不还掉死者生前欠的钱,死者就无法安息。所以,文秀向死去周年的木拉提家人催债时,他们一家人有非常强烈的羞耻和恐慌感。以文秀的视角,这仅仅只是简单的催债行为,但对于托肯一家,这关乎了木拉提的灵魂能否安息和家人脸面的问题。剧中,当李文秀认为哈萨克族的传统不合理,试图劝说张凤侠去帮助托肯时,张凤侠说:“他们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自己跟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你可以不赞同他们,但是你不可以居高临下地改变他们。”而最终在没有张凤侠的帮助下,托肯也争取到了“改嫁”的权利。不同民族之间,有着不同的文化风俗,而文化碰撞和交流背后的“误读”是无法避免的。正因如此,剧集试图通过张凤侠之口,说明唯有在尊重各自文化发展规律的前提下,才能够正视双方的差异。
哈萨克族有很强的自然保护意识,在《我的阿勒泰》中,牧民每年的“转场”是为了更好地维护“整体性”的生态平衡,牧民按气候的寒暖、地形的坡向、牧草的情况,实行转季放牧,分成四季牧场,轮流利用,这样能最大限度地减少牲畜对草原的破坏。在剧中,作为自然的侵入者,高晓亮身上所代表的是城市中精明的算计,他趁奶奶生病鼓动张凤侠回城市赚钱,用金钱蛊惑原住民挖虫草,为满足私欲而不择手段。这种对自然环境的破坏,与哈萨克牧民为保护环境不辞辛苦四季“转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现代文明的入侵不仅破坏了孕育生命的自然,同时也让坚守本民族文化传统的个体丧失了生存的空间。在剧中,高晓亮和李文秀也是对照组,他们是现代文明的代表和传统文明的“闯入者”。李文秀在不断的生活体验中,看到了现代文明秩序和传统文明交锋下的痛与泪、笑与乐,因此她隐喻的是“现代文明”的包容、积极、自适应的一面;而高晓亮隐喻的是现代文明狡黠、精明的一面,当其潜入传统的生活秩序时,对传统所产生的毁灭性打击,使现代文明反而成为传统民族生存的威胁。
从物质层面出发,游牧经济是游牧民族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主动适应自然而形成的经济类型,是游牧民族的智慧结晶。物质层面的民俗传统不仅是人类改造自然的文化成果,同时也是草场生态下的文化物质载体。在散文集《我的阿勒泰》中,李娟记录了这样一条哈萨克古老的习俗:尽量不食用野生动物和鸟禽,只以自己饲养的牛羊、自己生产的乳制品,以及这些东西的交换物为食物。剧中,张凤侠想要跟当地的牧民买羊,砍了半天价,价格依然没谈拢。热情的哈萨克牧民招呼她留宿一晚,让她没想到的是,牧民直接把羊宰了招待她,哈萨克牧民说他们有一句谚语:“哈萨克家庭的财产,有一半是留给客人的。”在当今大时代的冲击下,哈萨克牧民依然保留了这种淳朴的热情好客的习俗。在特定的游牧环境中形成的生活方式,是哈萨克族先民与草原环境良性互动的结果,游牧的生活方式使得他们的人口保持着总量以及流动性。由于要经常“转场”,所以他们奉行节俭、朴素的生活方式,每当开始“转场”,每家每户都用骆驼和马匹驮着生活物资和财产,到水草丰茂的地方安营驻家。在剧中,张凤侠一家随着苏力坦从仙女湾来到“夏牧场”做小卖部生意,除了用以售卖的商品,剩下的均为她们的生活用品,融入哈萨克牧民生活的张凤侠一家,也适应了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荀子主张“制天命而用之”,强调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作用,从而改造自然、战胜自然。“游牧式”的经济结构和淳朴的经济观正是这种顺应自然而生的生活方式。与其说张凤侠是为了赚钱而融入了哈萨克族的生活,不如说张凤侠是通过“身体力行”向观众传递出了一种朴素的生存哲学观,那便是“世界就在手边,躺倒就是睡眠,嘴里吃的是食物,身上裹的是衣服”。生活不是既定的轨道,而是像旷野一样四处都是出口。
四、结语:大时代中的女性视角和诗意思考
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优秀的文艺作品往往能够引领正向的社会风气。当下随着消费主义蔓延,“商品拜物教”的侵入,已经逐渐消解了高雅文化带给人们的精神愉悦和满足。过分重视大众文化所带来的审美快感,导致当代人越来越感受不到由日常生活中的诗意美,过度娱乐化、低俗化的影视文艺作品,将“艺术与人生”的关系剥离、淡化、错位甚至倒置——将“为人生”庸俗化、低俗化、恶俗化,甚至将其盗换成“为金钱而艺术”。从这个角度出发,文艺对人的价值引领功能便会丧失。《我的阿勒泰》的出现,为当下喧哗骚动的影视圈注入了一股甘泉,好的文艺作品带来的余韵和思考值得深挖。
“优秀的影视作品往往能引领社会风气、引导大众反思,应当看到,男性作为‘第一性’的威严依然存在,女性被物化、边缘化的困EQkqw9YFZ29zR+rHHWvKHM7/EkbQUaYrYLn0YQfm4Jw=境也未能完全破解,女性声音依然需要持续发出和被倾听。”该剧从细节真实和艺术真实两方面关注女性的主体意识觉醒与成长,通过冲破性别桎梏的“他者”叙事,细腻展示女性视域下阿勒泰日常生活中人与自然、各民族之间和谐共生的质朴交往与诗意生存。同时,该剧没有回避现代化进程中的新旧观念冲突与更替,以及人际交往中的代际矛盾、文化误读与性别固化,大时代的发展机遇里蕴藏着思想观念转型的阵痛,女性视域中的诗意生存背后是粗粝艰苦的生活条件、城乡差距的两难取舍和人们惶惑、痛苦、无奈的情感蜕变。
可以说,人们借助电视剧《我的阿勒泰》做了一场关于彩虹布拉克的美好大梦。梦醒之后,可贵的是回味和反思,通过李文秀在城市中的迷茫、失落和回到家乡找到自我的故事,追问的是年轻人应该寻求什么样的生活。青年男女青涩的感情背后是不同民族的交往和碰撞,是爱情的本质与激情的流动。剧集取景是大美的阿勒泰,但令人深思的却是在现代城市景观生活之外,是否存在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山水田园牧歌式风景生活?具象化、新型的生态文明图景究竟有哪些模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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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林】
*本文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社科合作基金项目“导致各民族‘交’而未‘融’、‘融’而不‘深’的主要因素研究”(项目编号:24XSYT06)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