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报刊与民国时期体育的近代化转向

【内容摘要】体育强国的建设正在加速推进，在体育深度转型的今天，理解我国早期体育近代化转变的生成过程，有助于为中国式现代化体育的发展提供经验借鉴与思想活力。本文以天津租界和《大公报》体育副刊为主要研究对象，结合《益世报》《北洋画报》等综合类报刊及《体育周报》《国术周刊》等体育类报刊，聚焦20世纪初天津租界内的体育近代化转向，试图较为系统地梳理和考察报刊与租界两者的关系，以及对体育近代化转向的生成意义，探寻媒介、体育与城市的互动关系。

【关键词】天津报刊；体育媒介；城市传播；体育近代化

租界作为西方资本主义世界殖民的空间产物，经过几十载的洗礼，租界如今在城市中多以历史保护街区的形式出现。具体到天津租界，不同于上海租界的庞杂，也不同于“东方芝加哥”汉口租界那般命途多舛。拥有“九国租界”的天津在民国时期发展相对平稳，西方列强按照各自的章程来建设与管理租界，西方的社会生活在天津地域逐步生成。随之，租界内的建筑景观与文化生态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多样性、丰富性和复杂性，并同步影响着天津文化观念的更新。

晚近以来，学界对于租界以及租界内报刊的研究多从城市公共建设、公共体系变迁等具象化部分，以及报刊的报道策略、内容的具象分析上展开，却鲜有学者将两者结合系统整理。至于租界与报刊的互动对推动我国早期体育近代化转向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故此，本文试图在梳理民国时期天津租界发展变化的同时，透过近代化的理论视角，窥视天津体育近代化转向发生的过程，以此探寻媒介、体育与城市的互动关系。提及到“体育近代化”，笔者认为需要将“体育”放到整个社会近代化转型的背景中去考察，该过程是“一个充满新与旧的相互碰撞，相互摩擦以及相互作用的过程，也是一个充满相互矛盾甚至是激烈冲突的过程。在发生质的飞跃之前，社会处在一种不显著的、潜在的变化过程之中”①，这一过程被称为社会的转型期。

因此，体育在这一过程中也是不断被推进，进而实现近代化转变。史学界关于近代化的定义有着很大的分歧，但“近代”是相对“传统”而言的，学者们普遍认为近代化表示向近代文明过渡的过程，有学者指出“近代化包含着人的知识结构、价值观念及行为方式的改变”②，本文在此基础上，将“体育”的转向界定为传统到现代、封建到开放的过程，也观照到其所涉及的结构、观念以及行为等多维度社会变革问题。

一、生成：天津租界的体育近代化转向

“九河下稍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关”，自古以来天津便是风水宝地。鸦片战争后，天津被迫开埠通商，因其地理位置特殊，自1860年起，英国、法国、美国等国家便开始在此设租界并实施“治外法权”，新型的社会文化与娱乐方式因此进入中国社会，天津近代体育也通过此路径不断碰撞、转变与生成。

首先是天津近代体育活动的开放化，“西方近代体育传入及发展，使得天津人较早地认识和接受了这种新鲜事物”③。学校体育课程的项目日益增多，融合多门类项目，成为当时学校体育的一种趋势。另外，民国时期天津已经开始展开各项体育赛事，1935年，以南开大学学生为骨干的中华足球队荣获“爱罗鼎杯”国际足球赛的冠军。同年8月，穆成宽参加由英国租界西人俱乐部主办的“万国游泳赛”，在100米仰泳及400米自由泳项目赢得冠军。此外，天津还先后承办了万国运动会、华北运动会等各类体育比赛，所设项目既覆盖了中国传统体育，如国术、冰嬉等，也包含当时西方新型体育项目，如球类、赛马等，形成了中西结合的包容化样态，呈现出多样化、开放化的体育发展图景。

其次是关于体育基础设施与活动场地，这是一切体育活动开展的基本条件。天津体育事业的发展依赖于不同体育场所的建设。租界俱乐部、学校体育场地的形成以及固定场馆的构建是天津早期体育近代化转向的首要生成路径。租界俱乐部建筑是当时的来华外国人在我国境内开展娱乐活动的主要场所，体育项目本身具有一定的娱乐属性，故而“英国球场”“万国赛马场”“英商赛马场”“天津意商运动场”等多样化运动场所在天津租界内逐步形成。甚至民园广场这样的大型综合性活动场所，也在这一时期初具雏形，并在天津的体育发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最后，体育思想内涵的近代化转向是考察天津体育近代化进程的重要部分。进入近代之前，清政权以“天朝上国”自诩，以“天之子”和“天下共主”自居，而1840年鸦片战争强制打开中国国门，天津被迫开埠后，体育思想及体育活动深受国家发展形势与西方体育宣传的影响。面临国家生死存亡的问题，晚清时期的中国体育与“救亡图存”的时代命题直接相连，国人以“体育强兵、强种、强国”为中心理念，将体育视为强身健体、救国家于水火的关键方式。随着各租界俱乐部的建立，多样化的体育活动被带入中国，国人了解到新兴体育活动并自发组织、参与各项活动，逐渐让更多的新式体育项目扎根中华大地。在这一过程中，天津文人志士对体育的本质也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实用主义、自然主义等体育思想催生了时人对体育用途与发展的新见解。健身、娱乐、竞技等体育观念慢慢形成，以人为中心的思想在体育领域逐渐显现。

何以天津能呈现出这样的体育转变？究其原因，除了天然的地缘环境因素外，其租界的形成对体育的转向造成了多方面影响。天津体育近代化转向的背后是租界空间所提供的特殊地域价值，文人志士在此空间内直抒胸臆，租界实际上为天津提供了一个中西融合交流的平台，使得近代体育得以在天津传播和发展，同时提供了相对自由的环境，引入了新颖的体育观念。

二、表征：天津报刊形态与内容探析

作为近代中国最早对外开放的城市之一，民国时期天津的发展领先于中国多数城市，报刊作为城市文化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民国时已经相对完备化、体系化。那么，天津的社会结构和空间对天津民国报刊的体育呈现有什么特殊意义？天津的报刊又呈现出什么样的体育媒介景观？

进入20世纪后，随着清政府被推翻，天津的办报事业迎来了相对的自由。作为信息传播与交流的载体——报刊，在这个城市也随之愈发繁荣，截至1928年，天津的报刊已经形成了相对完备的市场，以下是当时天津部分具有影响力的报刊（表1）。

经过一批批报人的不断努力，新闻理念的步步更新，此时天津呈现出几近成熟的报刊形态。在此环境下，“体育”通过报刊进行知识传递与思维更新就变得愈发顺利。在综合类报刊中常常见到关于体育新闻的报道，报刊会划分出“体育界”“运动消息”等体育板块，甚至设立专门的体育副刊，记录与推动当时的体育近代化转向。除这些综合类报刊外，天津在民国时期甚至还出现了专业的体育报刊，进一步表明体育事业在津的蓬勃发展和受关注度之高，表2是对民国时期几份重要的天津体育报刊的统计。

租界的特殊环境为天津体育的发展提供了客观动力，不同报刊的内容记载了天津乃至全国体育的变迁过程，是从体育变化窥探体育近代化转向的合理依据。在特定的租界环境下，有特殊的媒介优势以及经济支撑，报刊较早地形成了独立的报道体系以及报道风格。在某一历史时段，拥有支配权的社会机构往往可以依据自身需要决定表征的内容和形式。④《大公报》作为20世纪天津社会的重要“记录者”，记录了天津社会变迁的同时，也将体育的发展进程囊括其中。整体而言，当时《大公报》体育副刊对体育的报道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特点。

第一，报刊内容涉及中西结合的多元体育项目。早期《大公报》对于体育领域报道篇幅较短，租界报刊也多是涉及政治军事要闻、地方性新闻、公告、广告及少部分奇闻轶事。体育报道中呈现出的体育项目较为单一，球类项目以及赛马等是随着列强入侵，租界形成后西方文化传入的产物。而且在“尚武精神”的影响下，“兵式体操”成了早期中国体育报道的重点，如《大公报》提出，“柔软体操宜加入拳脚，意为体操以兵式为尚，必身体、手足活泼方能步伐整齐……练耳、练目、练胆、练气养其尚武精神，且有益卫生。”⑤而且在地方新闻中还常常报道关于体操会、小学合操等关于体操及兵操的报道。但到了民国时期，《大公报》的报道面明显更广，如图1所见，民国时期《大公报·体育》对于体育活动的报道已经涉及多个种类，大致可以分为：田径运动、球类运动、季节性运动、体操及武术、游泳、其他运动。其中占比最高的是球类运动，达到34.5%，且涉及篮球、足球、棒球、网球、台球等多种球类。以排球项目为例，《大公报·体育》对排球的历史、排球在天津的历史、排球在体育上的特点、男女可否比赛排球、中国小学校能否采取排球游戏等内容进行叙述，将一种运动的起源发展与未来走向传递给更多中国人民。民国时期的体育项目种类更加系统化、丰富化。《大公报》对于新型体育项目的报道，使得西方体育走入国人视野，引导国人逐渐接受先进的体育观念，从而参与到体育运动中以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

第二，实践证明，一切体育思想与文化都在实时更新，在学习西方体育的过程中，国人逐渐认识到体育运动要讲求科学，训练要总结技巧，才能更加有效。《大公报·体育》以文字为体育发展助力，呈现多元化体育项目的同时，积极主动地传播各类体育项目的训练技巧与运动员的心得体会，对竞走、武术、短跑、水上运动、自行车、溜冰、台球、网球、足球、篮球等不同种类运动的练习方法进行解读，对中外运动名家的经验进行详细介绍，大致可以分为自述与采访以及科普文章等类型的文章。例如：田径比赛作为报道的重点，在其训练技巧上的研究成果也受到国内关注。西方科学家通过各种实验证明“跑员从脑神经听见枪声，传到肌肉而发脚，至少需要十分之一秒。跑六十码时最快速度为七秒又百分之五六。最后十码最快，需时百分之九十九至百秒……跑员在赛跑是受着空气的阻力，跑的愈快，阻力愈大。而一个人在十秒以内跑百码，与举起他自己身体重量一百尺的工作相等，所耗的力等于九匹马力”。希尔则通过探究指出，赛跑时肌肉会产生大量乳酸，这种现象会影响运动员的赛跑速率。⑥

第三，报刊不局限于体育本身，会覆盖多重社会问题。“所谓体育教育者，每校聘请一位军国民式体操教员，或退伍的下级军官担任体育教育。每逢上体育训练课的时候，那位体操教员，便拿出训练兵的态度，严厉叫几声‘立正’‘稍息’‘齐步走’，高了兴，才叫学生们，作十人竞走，或捉迷藏的游戏。如此的体育训练，学生们不变成呆子已经是万幸了，什么体育兴趣，或适宜的体育效果，简直梦想不到。”⑦

这是大公报关于体育教育现状的描述，“体育”在20世纪的天津报刊中不仅仅是体育赛事消息的简单传递，其本身涉及了多重的社会问题，于是报人们对跨维度的体育问题进行阐述与分析，试图通过报刊这一重要媒介找到合理的解决方案，在《大公报·体育》中我们便可看到体育所涉及多元、多维、多变的体育问题。

首先是针对业余体育的问题。“体育普及”是经历史检验的必然发展趋势，在《大公报》的报道中，不论涉及公共体育场的建设问题，还是业余运动的介绍问题，本质都是社会体育的普及问题。其次是关于女子体育的问题，《大公报》历来关注女子体育的发展问题，体育副刊也认为发展女子体育就要从旧的、落后的女子审美观里解放出来，形成先进的、科学的女子健康理念。女性自身的认知是改变的首要条件，“女子本身应该知道孱弱与疾病可以减少人生的趣味，就自己可能的范围中，养成活跃的精神，强健的身体，不但能为自己免病痛，而且可以为社会多尽力。”⑧最后是涉及体育教育的问题，孩童、青少年等体育教育问题被不断提及，有文章指出：“无论做什么事，‘兴趣’是惟一‘动力’，没有兴趣，而纯出于勉强，充其量也不过是敷衍了事。”⑨提倡体育运动应该有具体的方案，设法引起青年对于运动的兴趣，不应只是写篇文章来发挥运动的效益。

三、追求：体育近代化视角下的报刊作用

如果说，此时天津体育事业的发展为报刊的报道提供了丰富多元的内容，那么报刊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当时体育的深度转型，让“体育”成为城市进步与国家发展的重要力量。

（一）追求“体育”内涵的外延：开放化、平权化、独立化

随着体育形式的逐步多样和体育文化的渐趋繁荣，不少报刊的报道内容不再局限于体育活动与体育赛事本身，还开始涉及文化、习俗、地理、生活等更加开放化的维度。例如报道学校体育赛事，“体育”让不同地区的学校一次次交流，在赛事中建立起多元化关系网络与情感连接，体育的互动属性也呈现于报刊媒介的视野之内。另有《体育周报》中《体育与中国》一文便提及人们开始“注意饮食起居的健康”，中国现在“体育的场所”增多，“体育项目和种类”也愈发增加，人们开始喜爱运动，“不会消磨于不正常的消遣，大多数都是跑向运动场”，⑩体格自然日益坚强，这些现象都与天津多样报刊持续提倡、鼓动与宣传密不可分。

其次是追求体育走向“平权化”，让体育从“少数竞技”走向“平民大众”。1928年，《大公报》率先从禁锢的体育思想中解放出来，极力倡导社会体育，虽说倡导的体育运动与体育内容发生了一定变化，但根本目的还是在于强身健体以求国家强大。正如《大公报·体育》中所言，“提倡体育的目的，固然是要使一般人的身体强健，不必争各个人的技术之短长。”《北洋画报》曾经特别发文指出“普及民众体育，俾养成全体国民的健全体魄”，国人的精神才能日益增长，社会的发展动力才能愈发充足，国家的近代化才能顺利转型。体育要走向“平权化”，新型体育项目不仅仅是精英群体的娱乐游戏，也要成为普通人群的日常生活。

“我国同胞，号称四万万，四万万中有多少健全者？思想脑力不健全者固多，精神体力不健全者亦复不少，处此天演时代，国民智力不足，固足以亡国，国民体力不健又岂能争存？今日国中不乏梁栋之才，抱匡时救世之心，惜对于体育训练太差，致体力与精神俱弱，偶一努力，非病即死，此全国有识者所深痛心而引为借镜者也！不观欧美人士，中年以后，正是有为之时，故人民不必四万万，而国势之兴盛，如日之升！”

由上述文字可以看出，当时的报刊认为我国国民“孱弱多病”，不是仅仅培养几个能够参加国际比赛的运动员就能解决问题，而是需要国民身体素质的整体提高，因此报刊倡导将“体育”拓展至全体国民，以期“国势之兴盛，如日之升”。

最后是报刊倡导体育发展走向“独立化”，追求体育从“附属研究”走向专业“学科建设”。例如《大公报·体育》中《南京教育会议中之全国体育决议案》一文刊登了加强体育建设的具体执行方案，“须规定各级学校体育课程，各级学校整个的体育课程，须延请专家，详细规定，在主持学校者，决不可视体育为一种例行的功课，当令学生视训练身体，如吃饭一般，不可一日或缺。”学校体育课应包含多样化的运动项目，如自行车、国技等，并设置民用体育场与体育指导员，并提到了关于设置“体育课”与体育场建设的细则问题，试图倡导体育的普及化与专业化。

除此之外，对于中国体育该发展至何处，不少报刊也进行了多元化观点呈现。特别是20世纪30年代我国掀起的“土”“洋”体育之争的辩论，这场辩论是多元文化的碰撞，也是特定历史时代的产物。在对于体育应当如何发展的讨论中，虽然不同的报人群体起初有强烈的个人论点，但在互动交流中，大部分报刊逐渐走向中性、客观的视角，认为在发展西方篮球、足球、棒球、网球、赛马、游泳等新式项目的同时，我国传统的体育项目也有其存在的意义。武术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它更是中华文化的一种象征符号，是中国传统体育的现代化标识，因此应当多元开放，创造适于多样体育项目发展的包容环境，让我国传统的体育项目也有其发展空间。

（二）“想象”景观的打造：物质与精神层面的双向探索

报刊通过将文字、图片等各种标识符号进行汇聚，形成了对于社会景观的“想象”，而对体育的“想象”就是当时文人志士对社会改造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样的媒介建构下，形成了对体育领域“物质”与“精神”层面的两种景观想象，凝聚着他们对于体育近代化转向的现实追求。

在物质层面，当时的报刊不止一次倡导建设“公共体育空间”，追求体育基础设施的建设。实现体育的近代化发展，单单空泛地去谈多参加体育活动与多进行体育训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到哪去练”是民国体育面临的一大难题。《大公报》的报人为业余运动之普及与进步提议时，明确指出：“第一，希望体育家努力规划公共体育场之设立。第二，希望各种同乐会工会等作速要求工作时间之规定，并希望研究社会问题与负有立法责任之人士予以同情之援助与提倡。第三……勿再温习幼稚工作，而对于业余运动应极力提倡。”并且报刊对于怎么建设公共体育场也进行了合理的“想象”与“建构”，《公共体育场问题——怎样筹设天津公共体育场》一文便提到：“古人说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是工场问题，已经解决了以后，研究工具问题的话。要是不然，一定会说‘工欲成其事，必先有其场’。”另外，报刊在报道综合建筑中也提到了包含在内的体育空间。综合现代化空间的建设包含了体育的场馆，例如《北洋画报》记录了天津劝业场“在法租界新建九层大楼，系由著名法国工程师永和营造公司绘图监造，井井工部居签字认可，全楼纯用洋灰铁筋筑成。场内分营业娱乐两大部分”。在“娱乐”空间内，建造球房以供人们锻炼娱乐，并且也记载了“运动场之建造”的概况与进展。这些报道从现状分析、对策提出、工程记录等多个维度建构起对于近代体育空间走向的想象，将对于城市体育近代化发展的期待隐喻其中。

在精神层面，媒介对于体育建构起了关于“程序化”与“繁荣化”的景观想象。在追求这两点的实现上，首先要反对封建迂腐的体育制度，拒绝“闭关锁国”的交流状态。《大公报》在多次关于教育会议的决案报道中，都提及了关于体育教育制度改进的问题，《六项运动俱乐部》中也提到关于六项田径运动训练俱乐部的具体执行方案，不止一次提及“体育课”以及与“国民政府”沟通等问题，呼吁将体育上升至国家制度化发展的层面。

另外，民国时期已经出现了一批优秀的运动员，报刊通过建构他们的光辉形象，实现对体育繁荣发展的构思与想象。拿女性运动员举例子，《北洋画报》提出了与几十年前相同的疑问，女性群体用“奄奄一息”的身体去和他国运动员身强体壮的躯体进行同场竞技，怎么会不输呢？报刊极力倡导我国体育的创新发展，人们对于现代体育的认识也从竞技体育、学校体育发展到大众体育。不论对于何种体育活动或者某项体育行为的倡导，背后都蕴含了对于陈旧体育观念的颠覆，以及新型的体育思想的建构。

四、互动：租界与报刊交织介入体育实践

由上文所知，租界报刊不仅是民国体育发展的重要资料记录者，其在媒介实践中也介入了民国时期体育近代化转向的历史进程。

（一）天津历史租界——地域体育的近代生成

天津租界的地域特点十分鲜明，其长期维持“华洋分居”的格局，没有走向“华洋杂处”，这对天津租界的文化形成和发展产生了决定性作用。天津的报刊正是作为不同租界内的“基础设施”，为城市发展与建设提供直接的“使用工具”，“体育”的近代化理念即在这个多元化人口组成的空间内被不断更新、讨论与重构。

在报刊媒介与天津租界空间的互动中，“情感”是这一过程的重要连接点。在《大公报·体育》的报道中，常常出现第一人称的自述性文章，有作者提到自己“小学时期、中学时期、大学时期”不同的体育运动经历来阐述运动对于人生的意义。虽然其具有个案化的特征，但是第一人称叙事的首要作用便是增强了文章的“亲身体验感”，读者很容易在这样的故事化文字下找到观点的共鸣。文中提及“工愁多病的才子”“弱不胜衣的佳人”“白面书生”“斯文君子”这类说法还是广为流传，且有颇多年轻人在效仿，实在可笑。利用文字标签符号与情感反应，让读者脑海中一下子便呈现出日常生活中相关的画面。“勤奋努力的考试日日卧床不起，会吟诗作画，但不胜武力……”这样的情感共鸣是报刊介入实践的第一连接点。虽说新闻报道不能掺杂报人的价值取向，要保持中立性，但在构建文章脉络形成观点表达的过程中，情感态度也隐含在了“行文框架”内。另外，报刊的观点不会自己自动落地生根，而需要一定的社会桥梁从“理念”走向“实践”。一批批文人志士积极献策，“天津体育协进会”便是他们汇聚一堂的场所，是报刊思想落实的主要执行机构之一。

随着体育活动的多元化发展与地域体育组织的更新，形成天津地域体育组织是体育近代化发展的必然产物。“天津市体育协进会”成立的直接原因是1927年第八届远东运动会中，国人展现出的与他国存在的巨大体育发展差距，让天津体育发展的积极倡导者大失所望，因此欲成立专业体育组织机构，以谋体育之普及与进步。

报刊记录了体育协进会的成立与要完成的任务，让天津地域体育实践愈发有章可循，地域体育的近代化转向持续生成，后期报刊与“天津体育促进会”共同为天津体育事业发展作出了许多贡献。

（二）体育公共空间——文人志士与媒介碰撞

空间景观是通过多维互动与演绎而形成的，在“意义共享、情感互移”的传播场域中，通过意义传递与价值内化完成文化思想的共鸣与互通。而民国时期体育公共空间的形成离不开当时先进文人志士的大声疾呼，这个过程自然也少不了媒介的碰撞，不同的报刊呈现出不同的观点，体育近代化的转向正是在这种讨论与交流中被逐渐建构而成。这其中，《大公报》《益世报》等报刊在提倡新兴体育思想、传递近代体育观念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大公报》《申报》等中文类租界报刊介入了我国体育话语公共空间的生成，同时租界英文报刊呈现出跨国性、多国竞争等特点，为报刊舆论场注入不同国家、地区的多元话语和观点，在一定程度上延伸了我国体育近代化公共空间的话语边界。

在租界这个相对“自由”的空间内，还有部分有识之士尝试开展团体性体育活动。民国天津报刊记载中关于教会的体育活动颇多，如1902年起，由天津基督教青年会发起与众多教会学校合办天津城市校际体育运动会，名为“天津青年会运动会”，共记载举办21届（1923年因故停办一届），从1914年的第11届起更名为“天津学校联合运动会”。诸如此类教会体育活动利用租界报刊进行报道宣传，催生了新型的地域体育样态，使得天津早期体育发展呈现出近代性特征，成为汇聚本土体育与外来体育的转型窗口。另外，在《大公报》本埠专栏中常常会见到对于地域性体育组织——天津体育社的报道，诸如体育社“添练武术”“练习合操”等内容。这些体育发展的“共同体”不仅仅是租界环境内的自然产物，也是报刊作为大众媒介推动下形成的特殊产物。天津租界内的报刊记录了天津体育近代化转向的过程，从多元化体育活动的组织到体育群体的汇聚，媒介发挥的不仅是记录，更是参与和促进的作用，其对于实现“体育救国”的近代化转向起到了建设性作用，使得更多国人参与到体育实践中来，完成租界报刊到大众实践的行动联结。

五、结语

天津租界为体育近代化提供了“相对自由”的空间，使得区域内体育“优先发展”并逐渐影响其他地区，形成了多元化、开放化、中西融合的体育发展局面。《大公报》等报刊通过报道体育活动、形成舆论、参与实践，勾连了天津体育的景观想象与现实，在记录与传递信息的同时，推动了体育话语公共空间的生成，并在一定程度上介入了体育发展实践。其内容反映了时代的复杂关系和社会矛盾，展现了新兴阶层对现代体育的想象，揭示了体育背后本土与西方的复杂关系。

另外，笔者试图类比其他租界与代表报刊的体育内容，比如上海与《申报》、广州与《广州民国日报》等，发现这些媒介同样与租界存在一定程度的互动，并且观照体育近代变迁活动，呈现出与天津及租界内报刊相似的关联特征，但可能还缺乏进一步的资料印证与研究。总体而言，本文认为体育作为一种城市进步的特征，被大众媒介记录，同时报道又反过来推动了体育的近代化转向，让“体育”成为城市进步与国家发展的重要力量。租界、报刊在特殊的环境下交织互动，体育内涵不断被丰富、被更新，体育的近代化转向也在这样的场域内逐步显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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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常永志：《20世纪早期天津的体育运动会》，天津师范大学2009年硕士论文。

④王晓路：《表征理论与美国少数族裔书写》，《南开学报》2005年第4期。

⑤《体操宜加拳脚》，《大公报》1908年6月11日。

⑥李自重：《体育与生理之关系》，《大公报》1928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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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惠、戴海波：《记忆·情感·信仰：仪式性文化节目构建政治认同的实践图景——以〈闪亮的坐标〉为例》，《教育传媒研究》2022年第1期。

【责任编辑：韩勇】

*本文系2022年度教育部产学合作协同育人项目“北京体育文化的国际传播：建设方向与实践路径”（项目编号：221002700033927）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