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表达、行动:三者协同之下的跨文化交往观涵养研究

2024-09-27 00:00:00赵立敏
教育传媒研究 2024年5期

【内容摘要】跨文化交流观的形成往往离不开一个国家的社会与历史文化的影响。长期以来,西方以自我为中心和以功利性为目的的跨文化交往观主导了世界的跨文化交流实践。文明交流与互鉴呼唤正确的跨文化交往观,本文着眼于内容—表达—行动,提出从文化自信、文化修辞和文化平台三位一体涵养正确的跨文化交往观,以此提升新闻与传播学人才的全球胜任能力。

【关键词】文化自信;新闻与传播;跨文化交往观

随着全球化的持续推进,对具有全球胜任力人才的需求变得越来越紧迫,全球胜任力便成为了一种越来越受重视的能力。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2017年发布的“PISA(国际学生评估项目)全球胜任力框架”,全球胜任力是指能够分析当地、全球和跨文化的问题,理解和欣赏他人的观点和世界观,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进行开放、得体和有效的互动,以及为集体福祉和可持续发展采取行动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又必须建立在正确的跨文化交往观念前提之上。

一、两个常见误区:自我中心型与功利型跨文化交往观

跨文化交往观是在一定的社会条件和结构之中缓慢形成的,它萌芽于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文化,存在于一代又一代人累积而成的经验之中。故而一个人的跨文化交往观的塑造虽然受到个人主观意志的影响,但是离不开特定的社会和历史文化的形塑。这样的跨文化交往观也可能背负沉重的历史负荷,容易产生两种常见的误区:

一是自我中心型跨文化交往观。这种跨文化交往观一方面源自于一个人的主观性,每一个人都容易形成以自我为中心而把被观察者进行对象化、客观化的倾向。别人成为被我凝视和打量的“他者”,被我所“定义”;另一方面,这种跨文化交往观还源于种族中心主义、文化中心主义等群体优越心理的影响,往往习惯于以自己的种族属性、文化价值、语言概念和话语系统作为标准去评判对方。在这种自我中心的跨文化交往观指引下,就很容易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心理,形成一种不对等的二分法来看待世界,导致把世界分成“我与他”“我们与他们”“文明与野蛮”“先进与落后”“道义与非道义”“强大与弱小”“优秀与拙劣”“敌人与朋友”等,①在这种自我中心主义的长期浸染之下,总是习惯于把自己定义为强大、文明、道义的一方,他者则被定义为弱小、野蛮、非道义的一方,故而弱小、野蛮、非道义的一方就必须接受批判、教育和洗礼,必须无条件接受文明、强大、道义的一方的规训,才能免于堕落,走上正途。这种二分法往往看不到自身的不足,做不到以同情心和同理心去看待对方的他者特性,对他者的自足的差异性采取了一种完全漠视或贬低的态度。事实上,这种跨文化交流观广泛存在于不同国家的历史和文明发展之中,造成了不同文明的撕裂与冲突。在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时期,不少西方国家总是以种族中心主义和文化中心主义作为实施殖民和侵略的华丽修饰,把自己的掠夺行径堂而皇之地说成是一种对“落后”与“野蛮”民族的“拯救”行动。直至今天,在经济差异、军事差异悬殊的跨国交往中,自我中心主义的跨文化交往观依然盛行。

二是功利型跨文化交往观。如果说自我中心的跨文化交往观往往假借“道义”为制高点,那么功利型跨文化交往观则直接是以或隐或显的利益诉求为目标,具体表现为:忽视交往的交互性与对等性,仅仅把交往当成一种影响、劝服、同化,把对方当成被说服、被改变的对象,总是希望把自己的价值观或意识形态强加在对方之上。或者把交往当成一种单方面的自我展示或竞争行为,于是对自己过度装饰,自我炫耀,自说自话,片面呈现,对他者则不断施压、索取,陷入追求利益的零和博弈行为框架之中,这种带有很强的功利性或指向性的“交往”往往被人怀疑为动机不纯、另有企图。正确的交往不是要从对方那里获得什么利益,不是去影响、同化、驯服,而是彼此聆听、理解、尊重。也许,不去试图改变什么,而是彼此辉映各自的光芒,反而更容易打动对方。

二、从内容、表达和行动三者协同中涵养正确的跨文化交往观

要树立正确的跨文化交往观,先要弄清楚什么才是对的跨文化交往观,如前所述,以自我为中心的或以功利性为目的的跨文化交往观都是错误的。早在2014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发表了具有历史意义、被国际舆论称为“新文明观”和“文明宣言”的演讲,系统地提出文明交流与互鉴的思想。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明交流互鉴应该是对等的、平等的,应该是多元的、多向的,而不应该是强制的、强迫的,不应该是单一的、单向的。”②简而言之,好的跨文化交往应该建立在平等、相互、多元的基础上,并由交流走向融合和进步。这种跨文化交往观的培养,需要在内容、表达和行动三条路径上同时发力,其中,内容是指对自我与他者文化的理解、同情,这是跨文化交往观形成的基础;表达主要指修辞,是跨文化观念的呈现方式;行动指平台的搭建,主要是在技术的运用和媒体的实践上,构成跨文化交往观传播的阵地。

(一)理解自我和理解他者是跨文化交往观的形成根基

正确理解自己和理解他者,了解彼此的同与异,是树立跨文化观念的基石和前提。一是要明确自己之所是的主体性(我是谁),二是要了解生成文化的社会土壤和历史过程(我从哪里来),三是要有文化发展的方向和目标(我要到哪里去)。不少学者还强调跨文化交往中自身文化的表达与传播,例如,强调讲好三类中国故事——“传统的中国”故事、“现代的中国”故事、“世界的中国”故事。③“传统的中国”故事主要包括中华文明形成、发展的历史人文;“现代的中国”故事主要包括中国的改革开放、城镇化、乡村振兴等现代化建设并走向共同富裕;“世界的中国”故事则主要包括中国如何融入世界并与世界展开对话与合作。中华文化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包含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三种文化共同彰显了中华文明的五个突出特性: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总而言之,对中华文化的深入了解是每一个中国人跨文化交往观念形成的前提和出发点。如果一个人缺乏对自己文化的了解,那么跨文化交往观就会是无力的、片面的。而缺乏对他者文化的尊重,也会导致同样的问题。

同样西方文化也有自己的传统和特性,从基督教宗教文化到文艺复兴再到近现代商业文明,只有深入了解西方文化,把握不同文化的他者特性,才能在不同文化碰撞和交汇之中从容应对、游刃自如。正如有学者指出,“理解自我”和“理解他者”是跨文化传播意识的两个面向,也是进行跨文化叙事、提升跨文化素养的两个基本要求。④

(二)平衡全球和地方的话语修辞是跨文化交往观念的表达方式

跨文化交往行为也是一种传播行为,通过在彼此的交往中学习、互鉴,求得共存与进步。在交往与沟通中,首先,要清楚“交往什么”,即交往的内容。既然了解自我与他者是跨文化交往观赖以形成的基石,那么我们的跨文化交往首先就是要深刻挖掘、阐释和弘扬我们赖以生存的中华文化;其次,我们还要思考“怎么交往”的问题,这其中涉及在交往中“怎么说”的问题,即表达问题,也就是跨文化修辞问题。对此,有学者提出以“元叙事”的修辞模式来进行跨文化沟通。⑤还有学者提出要处理好内容、表达、行动的三组关系以及集合与融合的两组关系,既要实现内涵本身与呈现方式之间的平衡,又要注重注入内容的时代内涵。⑥还有学者试图从全球与地方的关系中寻找一种跨文化交往话语修辞的平衡方式,在美国社会学家罗兰·罗伯森(Roland Robertson)提出的“glocalization”(全球在地化)⑦概念的影响之下,学者提出了“全球视野,地方叙事”“全球伦理,地方情感”“全球价值,地方文化”“全球性转向,地方性表达”的“全球—地方”话语双轨方案,⑧主张结合全球与地方、世界与本土的双重属性进行跨文化修辞。我们可以根据话语开放的程度,将话语价值与话语修辞按照全球与地方搭配的标准,构成四种跨文化修辞模式。

1.全球价值—全球修辞:主张一种彻底的全球化,以具有通约性的普适主义价值作为话语的内在价值,同时使用一种通用的全球性话语修辞方式予以表达。

2.全球价值—地方修辞:认为最好的全球化便是本土化,以具有通约性的普适主义价值作为话语的内在价值,但是根据不同地方的差异性,选择当地的语言、元素、符号、场景、风俗进行话语修辞。

3.地方价值—全球修辞:在全球化浪潮不可避免之下,与其独善其身,不如主动拥抱。主张以地方独特的价值作为话语的内在价值,却用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传递这种价值的独特性,从而引起世界对异域风情和他者特性的好奇与关注,正所谓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4.地方价值—地方修辞:认为地方独特的价值只能通过地方化的元素和符号才能够呈现出来,而全球化只会造成同质化和空心化,常见于反全球化或逆全球化的话语体系之中。相对而言,这是一种最为保守的话语表达方式。

这四种话语修辞模式无所谓优劣之分,只有依具体情境和不同条件有合不合适之别,它要求我们在跨文化交往话语修辞中充分考虑全球化、在地化与本土化三者的关系,寻求一种内在价值和表达方式的平衡。

(三)基于媒介和技术的交往平台是跨文化交往观念的传播阵地

构建跨文化交往平台,形成全球化媒介话语权,是提升跨文化交往能力的主阵地。在中西方媒体都在传递各自的跨文化交往观念和话语的博弈中,我们要着力提升媒介话语的吸引力、传播力、影响力和公信力。要摸清楚西方媒体的话语框架特点,坚持以文明交流与互鉴为指导原则,寻求消解西方媒体冲突式话语的解决之道。此外,媒体还要注重创新国际传播的方式,利用新技术,例如5G、大数据、云计算、VR、AR等进行精准传播。⑨在传播的过程中,注意分层级、分域、分时、分众等多维度提供不同媒介话语,通过全媒体传播,使用多种传播形式,提升国际传播的精准性、亲和性和时效性。媒体还要以内容为基石,以技术为驱动,积极搭建传播平台,拓宽传播渠道,利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注意不同舆论场或意见场的分化,实行整体布局,各点击破,做好传播的统筹、联动工作。

三、新闻与传播学人才培养中的跨文化交往观涵养

回归到新闻与传播学人才培养上,应该如何培养正确的跨文化交往观呢?笔者认为,首先,在课程教学上,必须构建专门的课程体系。尽管目前有专门的跨文化传播或国际传播课程,然而现有的课程还显零散、割裂,未能形成一个相辅相成的课程体系。例如,跨文化交流的前提应是对中华文化要有深刻的了解,所以相关的中国传统文化和历史的课程必须作为辅助。此外,我们还应该对世界各国文化有所了解,所以必须有关于世界文化与历史的相关课程配套,现有的国际化传媒人才的培养还停留在:一是局限于语言教育,二是局限于专门的国际传播类专业,三是课程设置“强文字弱技术”,⑩故而应在课程体系的设置上拓宽其课程体系的广度和深度,例如,通过“融合式课程”“大课程”“辅助性课程”以及采用新技术和新教学方法,涵养新闻与传播学子的跨文化交往观。

其次,应该在具体的知识体系中进一步融入跨文化交往理念。除了专门的课程体系外,那些看似不相关的课程都可能涉及跨文化交流问题,例如,新闻学的知识架构中涉及国际新闻、国际传播的问题,广告学的知识构架中涉及国际品牌的跨文化传播问题,新媒体的知识架构中涉及国外新媒体的发展、应用和国外受众的使用、传播等问题,所以跨文化交流观必须融入到这些知识体系之中,或隐或显,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地发挥作用。

再次,新闻与传播学的教学应尽可能打开格局,以全球为视野,面向国际,努力打造跨国交流的实践平台,拥抱新技术,让新闻传播学子切身投入到跨文化交流实践之中,从而为新闻与传播学子提供更多的跨文化交流机会,实现跨文化交流观念与行动的结合。作为高校新闻传播学院,应拓宽与其他国家高校的交流平台,构建长效的沟通交流机制,通过合作办学、跨国讲学、跨国会议、交换生等交往形式,同时利用新技术,充分利用AR、VR等形式,搭建线上平台,推进国际合作,通过视频连线、语音交流、AI等创新手段扩大跨文化交流的广度与深度。

参考文献:

①施旭:《文化话语研究:探索中国的理论、方法与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22年版,第8-10页。

②习近平:《深化文明交流互鉴,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新华社网站,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leaders/2019-05/15/c_1124497022.htm,2019年5月15日。

③王义桅:《海殇:欧洲文明启示录》,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1-22页。

④陆洪磊、杨鹏成:《国际报道的“驯化”挑战与国际记者跨文化素养提升》,《教育传媒研究》2023年第4期。

⑤陈先红:《讲好中国故事元叙事传播战略研究》,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89页。

⑥刘俊、翁旭东:《当“极新”爱上“极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何以吸引年轻人?》,《文汇报》2024年2月7日。

⑦Roland Robertson(1995). Glacalization: Time-Space and Homogenneity-Heterogeneity, in Mike Featherstone, Scott Lash and Roland Robertson, eds., Globalization. London: Sage Publications, 25-44.

⑧全球性转向又体现为席卷全球的现代性转向,包括融入世界贸易网络和货币体系、对接全球规则、拥抱工业化、商业化浪潮等,都体现为全球化转向。参见郭永平、贾璐璐:《全球在地化到地方全球化:互联网时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2期。

⑨中国社会科学院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7日。

⑩郭璇:《“双循环”背景下国际化传媒人才培养的挑战与应对建议》,《教育传媒研究》2021年第5期。

【责任编辑:李林】

*本文系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教学改革研究一般项目“新闻与传播学教学中优秀传统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统合与创新路径研究”(项目编号:HNJG-2022-0920)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