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五月十二日下午,正是上海解放前夕。大上海远郊,接壤浙江的一座小县城内,一辆军用吉普车穿街过巷,突然风驰电掣一样急驰到了国民党县政府门前,随即嘎吱一声来了个急刹车。车门打开,从车上率先下来一个歪戴军帽的国民党兵军官。此人是工兵营长孙二旺,随其下车的还有两个手持美式卡宾枪的卫兵。孙二旺下车后嘴里骂了一声,就一头闯进了县政府大门。可是这县政府大院内此刻已是空无一人,别说找到县长和县党部书记,就是打杂的下人也没找到一人。瞧着空荡荡的县府大院,那工兵营长孙二旺不由“啐”了一口愤声道:“这共军的枪炮声还未听到,这些官老爷可都吓跑了,还跑得比兔子都快呀!”转身冲身旁的两个卫兵道:“走,找商会的财神爷去。”
那商会的议事房就在县政府斜对面的小巷口。孙营长带着持枪卫兵气势汹汹闯入商会议事房,还真有三个人在议事房内商议着啥事。看到突然闯入的国民党兵,三个人都愣了一下。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那孙营长就大声喝问道:“谁是商会会长?”
这凶神恶煞般厉声喝问,顿使议事的三人心头大惊,当下暗自叫苦道:“糟糕!碰上敲诈的溃兵了。”就见三个人中一个胖胖的中年汉子跨上一步道:“老总找会长何事?敝人洪某就是此处商会主事的。”
“好!找的就是你洪会长。”孙营长大喝一声,二话没说就挥手叫手下卫兵推着胖胖的商会洪会长上了吉普车。与洪会长一起议事的另外两个人急忙追出门道:“喂喂!老总你要把我们洪会长拉哪里去呀?”
孙营长也不理会两人的追问,上车就冲司机道:“快!开车到城东大桥去。”
那洪会长被推上车也不惊慌,回头冲追出门来的两个人道:“生意上的事还得抓紧办,你们不用着急,我很快会回来的。”又冲那个年轻一点的商会同事叮嘱道:“我会到老地方找你的。”
吉普车载着洪会长迅速驰出县城街巷,很快到了县城东头的城东大桥旁河边。只见大桥西头停着两辆卡车,几个国民党兵正从其中一辆卡车上往下搬运着一箱箱炸药。
孙二旺这时从腰间枪套内拔出手枪,指着这一箱箱炸药道:“洪会长你看准了,我的兄弟们搬的这些TNT炸药可是威力巨大,只要一箱就能把你的商会楼炸飞掉。”
洪会长慌忙道:“老总,咱商会与您无怨无仇,凭啥要炸我商会楼呀!”
孙营长大笑:“洪会长你莫慌,老子不会炸你商会楼。老子的这些炸药要放到这大桥桥墩上,是炸桥!不是炸商会楼。”
洪会长闻听炸桥,不由惊叫道:“这桥不能炸呀!炸了桥,老百姓过河咋办?”
“现在谁还能顾得上老百姓?”孙营长突然杀气腾腾道,“上峰命令,炸掉这座桥,断了共军追我们进上海的路。”洪会长顿时满脸痛苦状道:“这可苦了咱县上百姓啦!”
“苦了百姓?”孙营长不由冷笑道,“这是要灭了你县上的百姓哩。”
洪会长忙道:“此话怎讲?”
脸呈杀机的孙营长再次指着这一箱箱炸药道:“我这有32箱炸药,全部放到桥墩上炸开了,不仅会把这大桥炸得飞上天,还会把你这临近大桥的百姓家房屋全部炸震塌了,老百姓全都要震死。”
洪会长大惊,急忙求告道:“老总您开恩哪!百姓无辜,老总您可不能开杀戒呀!”
孙营长道:“不是老子要开杀戒,是上峰命令叫老子做催命鬼哩。”说着又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看你洪会长如此体恤百姓,咱也可以网开一面,不炸这大桥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洪会长连忙拱手称谢道,“阿弥陀佛。洪某这里替县城百姓谢过老总了。”
这时孙营长急忙对洪会长道:“你洪会长先别忙着谢我。老子不炸桥是违抗军令,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你洪会长总不能让老子和炸桥的弟兄们白冒掉脑袋的险吧?”
“老总只要不炸桥,其他一切好说,好说。”
“好!”孙营长道,“老子看你洪会长也是个明白人,那老子也不绕弯了,实话跟你说,老子这32箱炸药就作价卖了,只要你洪会长出钱买了这炸药,老子就不炸桥了。”
洪会长觉得事有转机,不由神情振奋道:“好!老总您就开个价吧。”
孙营长不由咧嘴笑道:“爽快!这样吧,32箱炸药就作价32根金条吧,一箱一根金条也不算贵吧。”
“啊?”洪会长突然脸露为难之色道,“这,这32根金条一下还真难筹齐。”
那孙营长看洪会长面有难色,就道:“看你这熊样,老子也不为难你了。这样吧老子给你打个折,25根,就25根金条算了。”
洪会长急忙道:“老总,不是我洪某小气。如今兵荒马乱,县城内有钱的主都开溜了。实在是本商会一时难以筹齐这么多根金条,我这里最多能凑齐的也只有20根金条了。”
“你们商会做生意的就会讨价还价,老子军务繁忙就不跟你磨蹭了。20根就20根,成交!走,带老子取金条去。”说完回头冲那伙正搬运着炸药的国民党兵道,“弟兄们抓紧了,把这些炸药都给老子往桥墩上安置好了。”
洪会长忙道:“老总咱不是说好不炸桥了嘛!”
“老子金条还未到手,还不能说不炸桥。”
吉普车载着指挥炸桥的孙二旺和洪会长再次驰进了县城。车到一处大宅门前,洪会长就叫车停下道:“老总,这是洪某寒舍,请下车随我去取金条。”说着就率先下车,带着孙营长一行人进了门。
那孙营长和两个卫兵跟着洪会长走进屋内,还未入座,就突然被屋内早已埋伏守候的几个人拿枪擒住了。
这个临逃前要向商会敲诈一笔金钱的国军炸桥指挥官孙营长,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自称商会主事的洪会长,根本不是什么商会会长,而是县城内中共地下党书记。
那孙营长闯入商会时,地下党洪书记正在与商会会长商谈迎接解放军解放县城的事。见国民党军官找商会会长,知道来者不善,洪书记就随机应变冒充商会会长到了城东大桥。发现国民党兵居然要炸毁大桥,阻断追歼他们的解放军进军大上海前进道路,洪书记不由心急如焚。却想不到那炸桥的工兵营长孙二旺索要金条,洪书记将计就计,把这敲诈心切的孙营长引到了地下党埋伏处。
这时,孙二旺的两个随从卫兵被捆住手脚,还塞住了嘴。两个年轻的地下党还把他们的军服扒下穿到了自己身上。洪书记则迅速往孙营长腰上挂了颗手榴弹,并把拉弦扣在自己手指上,并叫两个换装的地下党冒充卫兵跟着自己和孙营长,出门上了吉普车。
车上司机发现不妙,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地下党用枪抵住了后腰,只好乖乖把吉普车开往城东大桥。
车到城东大桥,洪书记命令炸桥的孙营长下令撤退。
那孙营长想着腰上这颗手榴弹炸响了可就没命了,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活命要紧!当下只好从命道:“兄、兄弟们!黄金到手,都给老子上车,撤,撤退!”
正往桥墩上堆放炸药的国民党兵回头道:“真的不炸桥了?”
“炸,炸你个头!快上卡车,撤,撤退!”
所有国民党兵立马放下手头的活,都往卡车上爬。一会,两辆卡车就启动开上大桥,过桥往东边撤了。
洪书记这时悄声命令身旁的一位假扮卫兵的年轻地下党:“快去,赶紧把桥墩上堆放好的炸药箱上引爆装置解除掉,把那导火线割了!”
那吉普车司机示意洪书记,他的车是否要动?
洪书记担心卡车上国民党兵有疑,决然道:“慢慢跟上,车到桥东头停车。”可当吉普车驰上大桥,那司机突然一踩油门,吉普车迅速跟上前行的大卡车。司机探头就冲卡车上国民党兵大喊道:“上当了!兄弟们上当了!共党……”说时迟那时快,用枪抵着那司机的地下党赶紧挥起枪把打倒了这疯狂叫喊的司机。可这还是迟了,卡车上的国民党兵马上明白情况有异,急忙慌乱地开起枪来,再也顾不上吉普车上那炸桥孙营长的大声哭喊。
城东大桥东头卡车和吉普车上顿时枪声响作一团。
解放大上海的枪声,转眼间就在这远郊城东大桥东头打响了。
这时,从浙江方向打向大上海的解放大军,正以排山倒海之势,穿过枫泾古镇,如滚滚铁流由西向东涌来,冲进了这远郊县城。激烈枪战着的洪书记他们好像看到了解放军的红色战旗,听到了那隆隆的胜利的枪炮声!
上海,就要解放了!
(插图/谢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