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文化虚无主义的实质、新表征及应对

2024-09-15 00:00:00崔金洋
理论导刊 2024年9期

摘 要:文化虚无主义是一种以否定传统民族文化、否定现当代中国文化进而否定中国精神、兜售西方价值观念的错误思潮,是资本逻辑掩盖下的唯心主义思潮,意识形态性是其重要特性。数字时代,文化虚无主义呈现出包括新主体特征、新生存空间、新传播模式和新话语风格在内的新表征形态,借由这些伪装形式不断挤占主流意识形态在数字空间的位置。因此,要揭露文化虚无主义的虚假本质以辟谣祛邪,构建“制度+技术”协同机制以筑牢防线,抢占数字空间话语权以实现寸土必争,守好三个层面中华文明以固本培元。

关键词:数字时代;文化虚无主义;意识形态安全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4)09-0054-08

宏观而言,文化虚无主义是指对自己国家、民族内部的思维方式、价值理念、生活方式、行为规范等文明传承采取否定、质疑与消解态度的一种思潮。表现在中国具体语境下,文化虚无主义是指发端于中国近代社会,并随着历史演进发展形成的一种以否定传统民族文化、否定现当代中国文化进而否定中国精神、兜售西方价值观念的错误思潮,主要通过“矮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质疑革命文化,消解社会主义先进文化”[1]等方式来动摇、否定中华文明根基。数字技术的进阶推动着数字时代的到来,数字化、信息化正接连不断地引发社会性变革,其中也涉及文化领域。数字技术在引领人类进入一个高科技“伊甸园”的同时,也增加了与狼共舞的危险,为文化虚无主义的滋生和繁衍提供了数字温床。文化虚无主义利用数字时代更加开放的空间场域和自身技术高位的优势,由“硬性传播”向“柔性诱导”演进,表现形式更加新奇多样、错综复杂,不断挤占主流意识形态在数字空间的位置。因此,深刻揭露文化虚无主义在数字时代的“新外衣”,批判文化虚无主义的虚假性,对维护国家意识形态安全、捍卫中华文明根基具有重要意义。

一、多维审视文化虚无主义“批判反思姿态”的实质

文化虚无主义“往往以批判反思的姿态掩盖其政治目的,活跃于社会意识领域”[2],或是以“学术自由”之名大肆批判、贬低中华文明,或是打着所谓“理性”“客观”“中立”的旗帜频频越界,传播文化虚无主义,裹挟着名义上的“文化交流正当性”引发中西方意识形态的交锋。文化虚无主义以社会思潮的形象立于人前,但其实质是一种具有明确意识形态目的、对社会主义道路进行全盘否定的反动思潮。因此,从多重视角剖析文化虚无主义的价值指向和理论实质,有助于深刻揭露文化虚无主义“批判反思姿态”的真实面目,对进一步理Hr1NLHvXsdh/BjRjWtAehg==解文化虚无主义的本质具有重要意义。

(一)资本逻辑掩盖下的文化虚无主义

一般来讲,资本有两个层面的含义,一是指作为生产要素存在的资本,二是指作为社会关系存在的资本。这两种含义的资本相互结合才构成关于资本的完整解读。“真正意义上的‘资本’既不是脱离社会关系的物质生产资料,也不是脱离物质生产资料的社会关系,而是物化了的生产关系——是用物质形态表现出来的生产关系。”[3]以社会关系存在的资本需要借助物的生产要素实现价值增值;同样,只有在社会关系之中,生产要素的资本属性才得以确立。资本逻辑是“资本运动过程中所表现出的一种必然性发展趋势”[4],因而资本逻辑天然地具有资本的双重属性,集物的逻辑与精神逻辑于一体,是一种“在满足生成资本关系的前提条件下,资本以货币为起点和终点无休止地追逐价值增殖的内在规律和运动逻辑”[5],追逐利益是资本逻辑的根本追求。在资本逻辑下,作为生产力的物质生产资料和生产关系,以及以生产关系为基础的社会关系相互交织,影响着竖立其上的上层建筑,即影响着社会思想观念和社会思潮的产生。文化虚无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思潮,属于社会意识的范畴,由一定的社会存在所决定,因而也被形塑了“资本主义现代经济结构和生产方式”的资本逻辑所主导。

文化虚无主义的盛行源于资本逻辑的扩张,是资本逻辑运动的必然结果,也是资本逻辑运作的最直接表现。资本增殖逻辑决定了资本必然会进行国际化流动,随着货币发展成为世界货币,资本的发展跨越了一切宗教、种族、语言、民族的限制,从资本主义市场走向世界市场。在资本逻辑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成为物化了的生产关系,此时,追求价值增值成为物化了的社会关系发展的内驱力。本该支配着资本和商品的人成为了被支配的客体,资本则成为了整个商品交换活动的主体,人和科技沦为资本逐利的工具。为了攫取和侵占最大化的剩余价值,在资本逐利规律下产生的商品拜物教对一切事物明码标价,物的关系遮蔽了人的关系,弘扬真善美的价值追求被逐渐消解,金钱和利益成为社会的精神支撑物。资本在追求价值增值的时候,支配着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的所有环节,资本物化的范围扩张造成了对于崇高价值、道德追求、精神信仰的亵渎,孕育了文化虚无主义的生存环境和基本形态。

资本逻辑从经济领域进入社会文化领域,企图在社会意识层面嵌入资本意志。在资本逻辑下,科学技术逐渐成为扼杀人的自由意志的异化力量,消费自由、文化自由等理论营销解构着人的自我思考意识,造成人的精神的普遍贫瘠。在此情况下,资本的扩张对各民族文明个性造成干扰,现代货币制度冲击着民族的文化和文化的民族性,使文化脱离价值成为“一种崭新的平面而无深度的感觉”[6]。这种“以西方资本主义现代文化为理想形态”[7]的文化虚无主义,不过是资本逻辑运作的表现。“资本是天生的自由派,它必然要排除一切影响自己发展的民族障碍和地区障碍”[8],从经济领域向政治、社会、文化等各个领域“发起进攻”,文化虚无主义则在这个进程中充当了资本增殖和维护资产阶级统治的工具。文化虚无主义借机“见缝插针”,不断侵占社会意识领域,“不仅消解了‘彼岸世界’的‘神圣形象’,而且也消解了‘此岸世界’的‘神圣形象’”[9],“直接地表现为‘耻言理想、蔑视道德、躲避崇高、拒斥传统、不要规则、怎么都行’的虚无主义思潮”[10],从而不断消解社会文化领域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力。

(二)唯心主义思潮支配下的文化虚无主义

“任何撇开现实的历史条件而假设或预设文化生成的观点都是主观唯心主义。”[2]文化虚无主义否认中华文化的历史生成条件,通过“矮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质疑革命文化,消解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否定中华文化的客观实在性和社会历史性,其实质是一种唯心主义思潮。第一,文化虚无主义矮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在农耕文明和自然经济基础上形成的文化体系,是历经5000多年历史实践的文明成果,时至今日仍具有重要的传承价值。如中国古代理想的大同社会,与马克思主义所倡导的共产主义社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中国古代整体主义的价值观,与马克思主义强调的集体主义价值观具有相通之处。文化虚无主义否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存在的经济基础和历史根基,贬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价值,否定中华文明的延续性,割裂了传统文化与现代化文明的联结,就等于将无产阶级政党悬置于无根基的文化框架之上。“传统文化虚无主义者对待传统文化就像费尔巴哈对待黑格尔哲学一般,将婴儿和洗澡水一同倒掉了。这是错误的”[2],是标榜着形而上学方法论的唯心主义的虚无主义文化。第二,文化虚无主义质疑革命文化。一切文化的生产与再生产都与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以及社会发展进程密切相关,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实践催生的革命文化,成为“五四”之后中华文明新的文化生力军。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建设、改革开放的过程中创造了灿烂的革命文化,产生了以红船精神、延安精神、红岩精神、“两弹一星”精神、抗洪精神、探月精神等伟大精神为代表的精神谱系。文化虚无主义通过质疑、消解革命的正当性,以“现代史观”批判“革命史观”,将“革命”与“现代化”相对立,从而质疑革命文化,在夸大革命斗争必然会面临的流血伤亡中,质疑中国共产党英勇的革命实践,否定中国共产党人的宝贵精神财富和精神支撑,这些都是虚无革命理想的主要表现。第三,文化虚无主义消解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文化虚无主义否认人民是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创造主体,否定人具有自主自觉的能动意识和改造社会的现实能力,通过贬低、动摇人的共同价值追求和理想信念,不断消解人的主体自觉意识,使人成为没有思想深度的片面人。同时,极力贬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否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维系民族情感、坚定理想信念、带动群众向上向善方面的指引作用,使人的精神世界逐渐贫瘠化。

面对虚无主义的问题时,人们不禁思考:“当现代西方文明与后发国家的文化传统、价值体系相遇时,前者是不是必然把后者都虚无化?”[11]而这是否会引发其他国家的文化危机和意义危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文化虚无主义假借现代化的外衣,以西方现代文明为诱饵,企图消解中华文明,推进全盘西化,尤其是在新自由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裹挟下,虚无主义造成了新一轮的意义危机和价值危机。从本体论的角度考虑,文化虚无主义否定文化,等于将人置于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的状态,否定了人是发展着的现实的人的本质,从而将文化视作一种“想象的主体的想象活动”[12]的生成物。否定历史,否定文化,在最终的意义上等于否定自身的存在,这种反对、否定主流文化的微观主体偏好恰恰容易导致无意义的存在。在价值论层面,虚无主义否定目的、价值和意义,对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代表的主流价值宣传造成了极大的冲击。简单的物质供给只能满足人最基本的生命体需求,精神追求同物质追求共同建构起鲜活的社会性个体,而文化虚无主义消解了个人对于精神追求的动力,等于消解着个体存在的价值,使人逐渐沦为无价值的“行尸走肉”。文化虚无主义过度强调多元文化并存的第一性,从而否定了主流意识形态的主导性地位,消解了中华民族精神,这种价值危机和意义危机无疑是文化霸权的另一种呈现。

(三)数字意识形态渗透下的文化虚无主义

数字技术和意识形态的交融互嵌构成了关于数字意识形态的简单理解。所谓数字意识形态是意识形态在数字时代新的呈现样态,“是以数字化呈现的、承载着各种数字主体的数字需求的思想理念和价值倾向”[13]。在数字空间中,数字寡头掌握着数字权力和数字资本,并以技术理性的方式渗透和塑造着人的意识形态。较之传统意识形态,数字意识形态的渗透方式更加灵活、渗透范围更加广泛,是数字时代意识形态斗争的新样态。数字时代文化虚无主义发展出新的表现形态,即数字文化虚无主义。

数字意识形态的进阶表明意识形态斗争在数字时代依然激烈,文化虚无主义作为西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渗透的手段之一,在数字技术的加持下实现了内容和形式的更新。一方面,以数字意识形态斗争为主的文化虚无主义,逐渐取代以传统意识形态斗争为主的文化虚无主义在数字空间中的位置。在数字空间中,传统意识形态逐渐实现“0”和“1”的数字化转换,以往强硬的传播手段被短平快的数据交互模式所取代。数字文化虚无主义迎合了数字主体的视听需求,同时改变着数字主体的认知、信仰和价值选择,通过自身与数字空间生存法则的强适配性,于无声中破坏着原有的意识形态格局。另一方面,数字技术变革了文化虚无主义的存在条件,打造了虚无主义文化传播的数字平台和数字空间,更新了文化虚无主义传播内容的数字化表达方式,塑造了多类别、多元化的数字主体身份,完成了数字空间的全新数字包装。这些无疑增加了数字空间意识形态斗争的复杂性,数字文化虚无主义话语内容更加难以被辨识。由此可见,文化虚无主义虽然被数字技术和数字意识形态赋予了新包装,但其实质依然是西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主导下的社会思潮,挑战着主流意识形态在数字空间的地位。

数字文化虚无主义是西方资产阶级数字意识形态主导下的社会思潮,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性是其理论内核。“任何一种社会思潮的本质属性都是阶级性。”[14]正如马克思主义一经诞生就致力于为无产阶级的利益而“振臂高呼”,文化虚无主义则属于西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范畴,是为资产阶级统治合法性辩护的产物。数字文化虚无主义不过是在数字信息环境遮掩下的形式上的改头换面,是技术主义和虚无主义的合谋,是技术工具性和虚无主义价值的集中呈现。数字文化虚无主义在无限逢迎人们的感性需求中,使社会服从于资本主义的技术逻辑,工具理性超越了价值理性,原本理应“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变成一种“无目的”的存在状态,原本理应激励人、鼓舞人的民族文化成为资本运作要求下的无意义的“文化”。表面上看,它以一种宽容、中立的姿态进行文化交流,实际上却企图以这种迷惑性掩盖其明确的政治目的,本质而言依然属于西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范畴。

二、数字时代文化虚无主义的新表征

数字技术为人们的生产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为文化虚无主义的入侵提供了技术遮蔽和身份掩盖。揭露文化虚无主义在数字时代的伪装形式,对消除文化虚无主义的负面效应具有重要作用。

(一)文化虚无主义的新主体特征:虚假的意见领袖和“群体无意识”

数字时代,虚无主义在新技术和新媒体中找到了“隐形外衣”。与以往大张旗鼓的意识形态入侵不同,文化虚无主义者转而寻求更为避影匿形的方式,它们打着“批判”“反思”的旗号虚无中华文化,否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更加隐蔽地渗透资本主义意识形态。

文化虚无主义通过培养具有网络号召力的意见领袖和网络“大V”,以高知分子的形象吸引广大受众。“在网络上,每个人都可以是一个没有执照的电视台”[15]205,这种极大的自由使得文化虚无主义更加如鱼得水。掌握数据的人成为了舆论的操控者和掌权者,社交媒体上大批虚假的意见领袖快速出现,他们利用大数据和云计算所具有的强大的数据收集、处理和分析能力,实时掌握受众情绪和思想的动态演变过程,从而有针对性地对所要输出的内容进行偏好性修缮。其利用受众崇拜知识、敬仰权威的心理,在网络上吸引了大批“粉丝”,以看似专业的辞藻、严密的逻辑对外输出一些带有隐蔽倾向性和诱导性的文章或观点,从而逐步消解受众的主体性和主体自觉意识,个人自由自觉的意识转而被“权威性”的观点所取代。

文化虚无主义以“暗示”最大程度激化“群体无意识”的负面效应。“群体无意识”是一种自在自发的非理性因素造成的精神现象,在暗示和传染的作用下,群体“表现出对理性的影响无动于衷的生物所特有的激情”[16]22,甚至丧失对事物的基本判断能力。“群体无意识”的主体是“群体”,而群体聚集在一起,其思维能力和智力水平往往低于一般水平,经常导致集体盲从,主要表现为面对突发事件所产生的群体恐慌、冲动、易受暗示和偏执等。勒庞在《乌合之众》中写到:“仅仅一个偶然事件就足以让他们闻风而动地聚集在一起,从而,迅速产生群体行为特有的特征。”[16]5在这种情况下,群体的行为走向是好是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得到的“暗示”如何。良性的暗示能够带动积极、合理的群体诉求,恶意、刺激性的暗示则会激化群体矛盾和社会矛盾。而文化虚无主义的目的正是要最大程度挑动对立、激化矛盾,在指数级增长的信息传播速度的加持下,所谓的意见领袖以带有引导性的观点,推动着群体无意识行为逐渐覆盖个体有意识行为,控制网络舆论的走向,煽动群体性情绪。

(二)文化虚无主义的新生存空间:虚拟—现实同构

技术变革改变了人类的存在方式和生活方式,数字技术将人们日常的生产、生活搬到了每个人的掌上电脑中,“一个由数字代码构成的虚拟世界正在形成”[17]。如同造船技术革命使远洋探索的海洋空间成为陆地的延伸,数字技术的发展使数字空间成为继现实空间之外的第二大活动空间,虚拟性和现实性共同构成数字空间“虚拟的实在”。一方面,数字空间是由比特构成的对现实世界的数字化呈现空间,是基于数字技术建构起来的虚拟空间形态,虚拟性是其主要特性。数字空间的虚拟性为身体缺场但思想在场的文化虚无主义提供了绝佳的藏身之所,数据化的虚拟主体和“去中心化”的线上互动使得文化虚无主义得以安全停靠,数字空间信息的高速流动和空间安全秩序的相对薄弱,为文化虚无主义大批量生产歪曲历史事实、污名化英雄人物、质疑主流文化、消解共同价值的文本资料和影视图资源提供了可乘之机。另一方面,数字空间不是现实空间的简单复刻,而是与现实空间并驾齐驱、虚实共存的新的空间形态,数字空间与现实空间的深度耦合使数据化的虚拟主体和具身化的实在主体共同统一于两大空间之中,现实性是虚拟空间的另一个重要特质。从事数字化生产、传播、消费的人都是“现实的人”,数字空间任何言论、话题、价值和情绪的发酵最终都会反馈到现实实体之上。文化虚无主义利用AR/VR、云存储、人工智能等现代信息技术无节制窥探网民的现实生活和关注偏好,在数字空间无限传播其观点,给现实社会带来极大的负面效应。

新的空间的出现必然面临着部分秩序失衡的局面,因空间规则的完善程度难以与现代信息技术更新速度持平,文化虚无主义在数字空间呈现抬头之势。其一,集存储、整合、规模化为一体的数字化运作空间使得数字个体越来越程序化,个人的丰富性和独立性被幽禁。文化虚无主义通过数据爬虫、智能识别、数据追踪和算法推荐等数字信息技术有意识地聚拢社交媒体中的群众,反复推送同质化内容,比如批量生产过度娱乐化的短视频、直播和游戏,以泛娱乐化的资源供给降低民众的接受阈值,筑造虚无主义“信息茧房”,消弭个体自我思考能力。其二,资本权力借助发达的信息技术从公共空间向私人空间进军。个体利益至上和个人中心主义的膨胀,引发了文化上的功利化趋向,“流量为先”的数字空间和数字经济,使得大量庸俗文化的产出成为“眼球经济”发展的必然,文化虚无主义借机对有价值的文化内容进行魔改、丑化和恶搞,以音乐、短视频、网络文学等形式侵占人们的自由时间,消解人们对主流文化的价值认同。

(三)文化虚无主义的新传播模式:无孔不入的精准投放

以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云计算等为代表的数字技术的兴起,表明了数字时代的到来。从原子的时代到比特的空间,从工业时代到数字时代,电子信息的覆盖面越来越大,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距离越来越小。恰如“‘超文本’挣脱了印刷篇幅的限制”[15]194那样,文化虚无主义依托着数字技术挣脱了地理位置和时间的局限,从美西方乘着比特钻进个人电脑。

作为互联网和计算机发源地的美国,拥有着全球绝大多数的核心元器件和核心技术,凭借强有力的技术优势,玩弄着文化虚无主义的伎俩。一方面,领先的数字信息技术在一定程度上为文化虚无主义提供了无孔不入的传播渠道。数字时代,信息技术在口耳相传之外开拓了新的信息传播方式,多种信息传播方式使得文化虚无主义“无孔不入”“见缝插针”成为可能。文化虚无主义的传播“以大数据、云计算的技术方式实现了智能化”[18],数字化平台的跟踪反馈功能勾勒网民的实时动态互动模型,提供对象的思想认识活动轨迹,因而文化虚无主义能够针对差异化的审美知识需求,不断变化表现形式和传播方式,实现文化虚无主义的“圈地运动”。同时,互动式的话语传播模式取代了单向度的话语传播路径,互动产生的地方就是数据生产和信息传递的地方,掌握着核心技术的西方资本主义在新的宣传空间中更加轻巧地实现对网民的全景式监控与规训。另一方面,数字化时代,信息传播实现大众化传播到分众化传播转向,并逐步向个体化传播方向迈进,文化虚无主义的精准投放成为可能。算法机制下信息的发布与推荐多是基于用户浏览偏好、兴趣特征和关注焦点进行精准适配,文化虚无主义通过算法推荐和协同过滤对用户进行标签管理,不仅能够进一步筛选扩大目标群体的范围,而且使虚无文化的输出更加智能化和体系化。比如:以历史文化标签吸引目标用户,通过推送封建陋习、恶搞孔孟和颠覆历史人物形象的视频素材,逐渐消解受众的历史认同感;以革命事件为标签推送相关内容给感兴趣的目标用户,宣扬美化侵略战争的价值观念,大肆夸大殖民战争打破中国闭关锁国状态的“积极”意义,模糊、美化侵略战争的实质;以价值多元、解放思想为标签吸引目标用户,以摒弃一言堂的噱头吸引人们释放个性,以宣扬多元文化、多元价值观念为借口,借机消解人们对于主流价值的认同感,否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打压中华儿女的民族信仰。这些都是文化虚无主义的表现,文化虚无主义正借助数字信息技术以更加全方位的姿态入侵数字空间。

(四)文化虚无主义的新话语风格:“旧酒装新瓶”

数字时代,文化虚无主义传播在目标、对象、内容方面显然已黔驴技穷,惯以诋毁英雄人物、调侃革命先辈、否定历史传承、虚无共同价值作为价值渗透的主要伎俩。但文化虚无主义始终未放弃价值渗透的目的,在数字化的时代条件以及现代性话语语境的加持下,文化虚无主义“死灰复燃”。面对数字时代独特的叙事逻辑,面对大众化的信息传播趋势和小众化的网民兴趣偏好,文化虚无主义企图“改头换面”,谋求新的话语包装。

正如“旧资本总有一天也会从头到尾地更新,会脱皮,并且同样会以技术上更加完善的形态再生出来”[19],数字资本与文化虚无主义的结合无疑给这种思潮传播注入了新的动力。从原子的世界进入比特的世界,文化虚无主义进入了一种“众声喧嚣”的话语环境,掌握着技术优势的文化虚无主义由以往的硬性攻击到如今迂回曲折的“柔性渗透”、从单一的文化声讨到如今以一种看似更加“完善”的话语包装出现在数字时代。其一,在话语结构上,文化虚无主义以“文本+图片+视频”的形式打造着文化虚无主义的景观世界。在这里,影像不是反映现实生活的纯粹视觉形象,而是渗透着文化虚无主义的拟态环境的表征,其中的文字和图像都是经过加工的信息,是文化虚无主义用以解构受众信仰的软性武器装备。图片、视频和声音成为文化虚无主义安置观点的流动性景观媒介,基于“眼见为实”的视觉效应,于无形中影响和控制着人们探明历史真相的窗口。比如,在AI绘图和视频工具的操作下,高分辨率的数字技术使得虚假的图文和影像被人们所相信。其二,在话语风格上,以极其夸张的手法或语言渲染虚假的历史事件。为迎合受众的猎奇心理和娱乐至上的心态,文化虚无主义一改长篇大论的叙事风格,逐渐向碎片化、娱乐化的叙事方向发展,通过解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挖掘、夸大英雄人物的生活细节,对其进行丑化、污名化;以学术研究为幌子发表一些奇谈怪论,片面夸大历史反面人物的所谓“温情”表现,试图以共情手法推翻反面历史人物的罪行,颠倒历史、混淆黑白。其三,在话语表达上,文化虚无主义或以一些网言网语、群言群语和新言新语对话语内容进行魅力包装,以提升话语的“吸睛”率和点击率,或以似是而非的话语表达技巧和“顾左右而言他”的模糊话语,诱导受众引申出一些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背离的言论和观点,从而以旁观的“他者”身份激化舆论却又置身事外。这种话语表达更加隐蔽、柔和,降低了受众的防范心理,极大地增加了防范难度。

三、数字时代抵制文化虚无主义的对策

对于数字时代变幻多样的文化虚无主义,应当予以坚决的反击。坚持循序渐进而又全面防备的作战方针,以揭露本质、筑牢围墙、守好阵地、文化反哺等举措应对文化虚无主义的新样态。

(一)辟谣祛邪:揭露文化虚无主义的虚假本质

多重社会思潮的围攻加之文化虚无主义自身形式多变,加大了鉴别文化虚无主义的阻力。因此,要从事物的根本入手,揭露形式千变万化的文化虚无主义的实质,进而还原历史真相、净化精神世界、增强民族认同。

一是要进行事实澄清。事实澄清不仅指事件发生后的及时澄清,也要求预先揭露和普及文化虚无主义的不同存在样态和虚伪本质。利益和情感优先于事实的揭露,极易造成价值上的虚空和情感上的冲动,从而陷入相对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思想迷圈,因而首先要坚持相关信息普及常态化,这样才能在事件发生时最大程度避免群众情绪化反应。同时,针对文化虚无主义忽略客观现实,肆意对社会事件剪辑拼凑、对共产党形象抹黑丑化、对争议性热点话题进行恶意炒作等行为,及时在社交媒体上还原事件真相,整治奇谈怪论,稳定群体情绪。

二是要进行情感疏通。“是非明,方向清,路子正”[20],才能有底气面对各种社会思潮的激荡。如果说事实澄清撕开了文化虚无主义的丑恶嘴脸,那么情感疏通则是从“情绪先行”的后真相逻辑中对网民情绪进行妥善归置,是在真理和理性之下作出的情感引流。大数据、算法推荐能够为遭受文化虚无主义绑架的受众提供即时性的真相澄清和思想疏导,防止因恶意引导造成的情绪反扑,进而改观受众偏见,进一步唤醒受众的道德认知和理性定力。

三是要坚持价值澄明。价值澄明旨在树立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社会道德,有助于在繁芜的信息中指明方向。面对文化虚无主义消弭共同信仰的行为,要在数字空间建构好新的顶层设计,从而及时把控是非问题的大方向,做好正确的情绪疏通和价值树立,引导舆论发展方向,匡正数字空间价值秩序。

(二)筑牢防线:构建“制度+技术”协同机制

数字空间是文化虚无主义滋生的主要场所,守护好数字空间安全,防范化解文化虚无主义的各方面渗透,要求我们充分发挥“制度+技术”协同效应,筑牢数字空间的“铜墙铁壁”。

一是要健全、落实数字空间相关法律规章制度。为防范化解文化虚无主义等西方社会思潮的数字化攻击,守护网络安全和数据安全,应始终坚持以《国家安全法》《数据安全法》等为遵循,在《“十四五”国家信息化规划》《“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等重大战略规划指导下,全方位贯彻执行《区块链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完善“3+1”模式,发挥好网络信息内容生产者、信息内容服务平台和使用者三者的社会责任,强化网信部门的监督管理职能,推动网络信息良性循环,以“源头治理+巡查监督”的方式及时消除文化虚无主义的消极影响。落实《关于加强网络直播规范管理工作的指导意见》《App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行为认定方法》《网络音视频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等规定,强化“掌上办”“指尖办”“一网通办”“跨省通办”的已有成效,加强国家网信办和各级网信部门的相互协作和互通有无,强化中央与地方、地方与地方以及不同部门之间的网络互通,构建“制定—管理—执行—监督”一体化治理—监管系统,实现跨区域、跨层级的多部门协同治理。

二是要充分发挥数字信息技术在全过程监管方面的算法优势。将关涉文化虚无主义的行为纳入法律层面,利用大数据和算法推荐技术落实并追究相关主体责任,精准化捕捉藏匿于网络之中的“反对派”。对煽动群众情绪、恶意炒作激化群众矛盾的人员追责定责,对抹黑、攻击、诽谤、编排历史事件和英雄人物的相关网络用户精准到人,对恶意传播、转载相关视频、文字、影像资料的人员依法追究责任。严格执行数字空间信息准入门槛,推行主流文化多重嵌入机制,大力培育数字信息技术创新能力,提升数字信息技术的投入产出比。

(三)寸土必争:抢占数字空间话语权

信息技术的不断更新迭代、数字应用的全方位普及以及数字化交往的国际开展提醒我们,数字空间已然成为新的战略争夺空间。在数字空间中,文化的多元化及其牵涉的价值尺度的多元化和最高价值的不确定性,极易造成“没有标准的选择”。因而,守护住主流话语在数字空间的话语权,意味着守护住中华民族长久以来的精神信仰,是争夺舆论场域意识形态主导权的重要举措。

一是要在数字空间树立马克思主义信仰。诚如马克斯·韦伯所言:“作为支配的基础,单靠习惯、个人利害、纯感情或理想等动机来结合仍不够坚实。除了这些之外,通常还需要另一个因素,那就是正当性的信念。”[21]马克思主义是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是指导无产阶级政党和社会主义国家创造美好生活的科学理论体系。打造数字空间的马克思主义精神信仰阵地,既要依托人民网、央视网、光明网等官方主流媒体的宣传,也要培养正面意见领袖和专家学者从专业视角解读马克思主义对中国社会发展的根本性指导作用。只有筑牢精神支柱,才能在面对泥沙俱下的社会现象时做到稳重自持。

二是要利用各类数字信息技术弥补目前主流价值传播的不足。针对文化虚无主义这类社会思潮侵占数字空间主流价值观念领地的行为,要予以坚决抵制,加大主流价值观念的输出力度,占领信息传播制高点。除却主流媒体的宣传之外,也要充分发挥思政队伍、高知学者、新媒体从业人员以及公众人物的积极作用,打破不同职业领域的界限,发挥互联网多向度传播的特点优势,尤其要占领自媒体平台阵地。

三是要转换主流意识形态话语范式。一方面,技术的进步打破了以往自上而下的信息灌输模式,解除了信息发布与接收的限制,海量信息在数字空间大肆铺陈。另一方面,数字化空间自由意志的推广,使得个人主体意识空前觉醒,自主决定信息接收的内容和形式。面对数字空间话语传达的新变化,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必须及时更新话语传播范式。话语内容要回归平凡生活,紧贴人民群众,时刻关注人民群众的利益诉求。话语表达坚持网络化、数字化、年轻化,充分利用大数据相关关系分析法,及时掌握社会大众关注偏好,以人们“喜闻乐见”“平易近人”的方式传播主流文化。面对数字空间短、平、快的信息浏览模式,主流话语表达应转变以往长篇大论的单线灌输模式,寻求更加即时性、简洁性和生动性的文本内容和表现形式。

(四)固本培元:守好三个层面中华文明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能没有灵魂。”[22]应对数字时代的文化虚无主义,就要守好三个层面的中华文明,即守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在数字时代的主导地位。

一是要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场景式转化。尼葛洛庞帝认为:“显示的质量确实不单和视觉有关。它是一种典型地运用了其他感官体验的收视经验。各种感官构成的整体的确大于部分之和。”[15]150因而,只依靠单一的视觉体验难以使受众充分领悟传统文化的魅力。利用全息投影、AR、VR、多媒体交互技术,打造属于优秀传统文化的数字化沉浸场景,通过以传统建筑、古文典籍、历史人物等在内的裸眼3D全息影像展示,为受众提供超写实互动体验,营造古今对话的空间穿越感,从而使传统文化不仅留存于数字空间,也留存于受众的“记忆”中。

二是要推进革命文化在数字空间的数字化改造。革命文化是中国共产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团结带领全国人民为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进行伟大革命实践中形成的文化结晶,并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得到了继续发展。革命文化彰显着以中国共产党人为代表的大批中华儿女“浴血奋战、百折不挠”的精神气质,是连接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精神纽带,是中华民族在血与火实践中打造出的最独特的精神标识。要使革命文化在现阶段依然保持生机与活力,就要增强革命文化在数字时代的认同。可以通过更加生动鲜活的语言文字、视频动画传递以伟大建党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等为代表的革命精神,以多维、动态、可视化技术塑造文化情感的归属,以短视频、系列短片的形式推动革命先辈的英勇事迹可视化传播,将革命文化和革命历史与网络游戏有机结合,推动红色文化产品的数字化生产与消费,推进革命文化与现代信息技术和传播技术相适应。

三是要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价值指导。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数字时代的价值引领作用,是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首要选择。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代表了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最根本的内容,代表了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因而要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牢牢嵌入数字时代的空间规划中。算法技术自诞生之时就具有了价值属性和意识形态属性,受生产资本影响,算法技术反映着生产者和所有者的价值意识。因此,要在设计之初就掌握算法技术的主导权,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嵌入算法推荐技术中,实时把控数字空间的舆论风向,以高重复性、强趣味性的传播模式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数字空间生根发芽,减少不良价值对受众的消极影响,营造风清气正的数字空间。

参考文献:

[1] 孙丽珍,李泽泉.文化虚无主义的表现、本质及治理[J].红旗文稿,2018(9):26-28.

[2]周忠华,李红革.批判传统文化虚无主义的“理”与“路”[J].江汉论坛,2022(3):133-138.

[3]鲁品越.鲜活的资本论:从《资本论》到中国道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220.

[4]林彦虎.马克思主义哲学视域中的资本与资本逻辑[J].天府新论,2022(2):11-17.

[5]向东旭.唯物史观视域下的数字资本逻辑批判[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21(6):107-114.

[6]詹明信.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M].陈清侨,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360.

[7]刘方喜.“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树立科学文学史观:兼评文化虚无主义[J].文学遗产,2022(4):4-14.

[8]丰子义.全球化与资本的双重逻辑[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3):24-30.

[9]蓝汉林,等.爱国主义基本理论与若干问题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175.

[10]孙正聿.现代化与现代化问题:从马克思的观点看[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3(1):18-21.

[11]刘森林.文化、虚无主义话语与社会发展:德国和俄国对中国的启示[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5-12+173.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53.

[13]温旭.数字意识形态兴起的价值省思[J].马克思主义研究,2023(2):138-148.

[14]王岩,等.批判与引领:当代中国非主流社会思潮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21:340.

[15]尼古拉·尼葛洛庞帝.数字化生存[M].胡泳,范海燕,译.海口:海南出版社,1997.

[16]勒庞.乌合之众:群体暴力与大革命[M].李隽文,译.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4.

[17]蓝江.云秩序、物体间性和虚体:数字空间中的伦理秩序奠基[J].道德与文明,2022(6):136-145.

[18]于毓蓝,陈小燕.数字技术背景下的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话语建构[J].河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6):22-27+109-110.

[1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724.

[20]习近平关于青少年和共青团工作论述摘编[G].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27.

[21]马克斯·韦伯.经济与历史:支配的类型[M].康乐,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293.

[2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321.

【责任编辑:雨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