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养空白

绘画、阅读、听音乐是串联起我日常生活的3件事。

幼时，我在少年宫跟着老师学国画，每节课都要先铺开厚重的毛毡，再拿出宣纸摊开，挑选一支毛笔，将笔头插入清水中，等它变得舒展又蓬松。

老师在前面适时地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我们画梅花，你们看，这一朵朵梅花像不像一簇簇散发着暖意的火苗？”

我大声地应答着，先用笔蘸上墨汁，仿照着老师的笔法，一气呵成地画出主枝，再顺势添上一些细小的枝干。然后就是毫不吝啬地将一大坨曙红挤在调色盘中，埋头画起了梅花，一朵、两朵……

不知何时，老师走到了我身旁，她轻轻地说：“你画得很好，但要注意留白。”

那时我刚接触国画不久，只知道留白是艺术创作中一种十分常用的表现手法，可使画面更为协调，更有意境。

但我以为，空白的魅力只在画纸上。

上高中时，为了积累写作素材，我读了梁衡的《把栏杆拍遍》；为了学好历史，我国内国外两手抓，读了《中国近代史十五讲》《天朝的崩溃》《全球通史》。看着考试成绩像缓慢向上攀爬的藤，我感到欣慰，可心底却对这些书爱不起来。

很久以后，读到余华谈论阅读的一篇文章，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他说：“最好的阅读是怀着空白之心去阅读，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那种阅读，什么都不要带上，这样的阅读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宽广。如果以先入为主的方式去阅读，就是挑食似的阅读，会让自己变得狭窄起来。”

是啊，只有清空大脑，你才能拥抱无尽的可能。

18岁的我，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来到了期待已久的大学校园。

“瞬息万变”是我提炼出的，关于大学生活的关键词。大概是因为这个阶段包含了太多的变量，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

情绪低落时，我会在音乐里搭建起属于自己的乌托邦。我深深地迷上了粤语歌，因为听粤语歌的时候，我总会想到波涛汹涌的大海。

无数个夜晚，我伴着歌声入眠，想象着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海风吹拂过我的脸颊。我想拜托海浪带走那些——我关于学业、关于未来的烦恼。

我有时会忍不住想，整个世界是不是就像无休止的乐章，每个人都要很努力才能承担起整场演奏中极微小的一部分。你只要稍有分心就会出现差错，演奏中就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用眼睛观察他人的行为，用耳朵倾听他人的演奏，是我很难做好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某一天，我无意间点开了听歌软件里的“每日推荐”，舒缓悠扬的音乐突然流淌出来。

那首曲子出自电影《菊次郎的夏天》。电影讲的是小男孩正男和邻居菊次郎在暑期的冒险之旅中，发生的一系列搞笑却又催人泪下的故事。在这场旅行中，正南想要找到母亲，菊次郎想要找到自我。那我们这样奔忙，又是在找什么呢？

渐渐地，我习惯于通过“每日推荐”来获取新歌，还会在登录软件时空白等待的那几秒里，猜测当天的推荐曲目。

那些片刻的空白，镶嵌在琐碎庸常的生活中，转瞬即逝。

（本刊原创稿件，莉莉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