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渡江战役胜利前后看党的纪律建设

中国共产党是靠革命理想和铁的纪律组织起来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纪律严明是党的光荣传统和一贯作风，也是我们党和军队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根本保证。75年前，南京国民党政府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上签字，由粟裕、谭震林、刘伯承分别指挥的东、中、西三个突击集团，从1949年4月20日20时开始，在江阴至湖口间500余公里的地段上发起了渡江战役。广大指战员发扬英勇顽强、有进无退的战斗作风，千帆齐发，一举突破国民党军队号称“固若金汤”的长江“立体防线”，直到6月2日长江口外的崇明岛解放，至此渡江战役胜利结束。这一伟大历史进程不仅让我们看到了中国共产党与人民军队“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的光荣传统，也为党纪学习教育提供了历史镜鉴和生动教材。

彰显文明之师的《入城守则和纪律》

这是一本让世人永远铭记的小册子。渡江战役发起前夕，为了能够顺利解放南京、上海等各大城市并做好接管准备工作，人民解放军各部队高度重视城市政策和纪律的宣传教育。1949年3月，第三野战军颁布了《入城守则和纪律》。这是由陈毅亲自主持制定的。他曾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即将进入南京、上海、杭州等大城市，那里的老百姓受国民党反动派宣传的影响，对人民军队不了解，我们进城后一定要严守纪律，给他们一个好的‘见面礼’。”为了便于熟记，有的部队还将《入城守则和纪律》编成了歌谣：

解放大军下江南，要进上海和南京。

大小城市几百座，都要解放归人民。

接管建设新城市，政策纪律最要紧。

入城守则共八条，一条一条记在心。

第一，实施军管制，保护人民各阶层。

第二，加强纪律性，服从命令听指挥。

第三，宣传党政策，人民利益最为先。

第四，缴获要归公，官僚资本归人民。

第五，保护工商业，人民生活有利益。

第六，保护建筑物，这些财产归人民。

第七，城乡有区别，城市不能比农村。

第八，头脑要清醒，站稳立场不忘本。

这首《入城守则和纪律》朗朗上口，迅速在渡江战士中广为流传，也反映出人民解放军“秋毫无犯”的纪律要求。

1949年2月至3月，为做好南京解放后的接管工作，我党即从冀中、冀鲁豫、豫皖苏、皖西等9个解放区抽调一批南下干部和1948年底南京地下党撤退到解放区的部分党员及积极分子，组建成了“金陵支队”，合计2400人，由宋任穷负责，进行短期集训。［1］“金陵支队”集训的重点是学习党的七届二中全会决议、“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和“入城守则”，掌握党的城市政策，整顿思想作风。后来，“金陵支队”到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全城张贴中国人民解放军八条“入城守则”和发放《入城守则和纪律》手册，以安定人心。

4月24日即南京解放的第二天，三十五军政治部又颁布了《第三十五军关于部队占领与接管南京之政治工作指示》。这一指示，结合刚刚解放的南京形势，作出了五条极具针对性的严格纪律规定：（1）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入城守则等，真正做到原封不动、秩序井然、秋毫无犯，不拿一针一线，各部对其所划分之区域切实执行看管责任，不准乱写标语，乱画墙壁。（2）维持治安，如防火等。（3）严格军风纪，全军人员尤其是勤杂人员都必须整顿军容，着装力求整齐清洁（民工或着军装、或着便衣，必须一致），以师为单位制发每连采买证二个，出入证三个，不凭出入或采买者，纠察人员有权拘留，严密加强行政上的管理工作，团师两级均须组织纠察队。（4）野政唐、钟主任关于入城纪律之报告，各师应作传达。（5）为从组织上切实保证执行，连队班为单位每须一日开一次检讨会，连向团每日汇报一次；师向军每二日一次。［2］由此可见，我党对入城部队要求之严格、规定之具体。

细致入微的纪律布告通告

得民心者得天下。严格遵守纪律，不越雷池一步，才能赢得人民的信赖、支持和拥护。1949年4月25日，南京市军事管制委员会成立［3］，刘伯承、宋任穷分任正副主任。5月1日，中共南京市委成立。5月10日，南京市人民政府宣布成立。5月12日，南京市军管会就入城部队纪律问题连发三份通告。第一份是《乘坐车辆须按规定购票》（布告、军字第一号）。通告规定：“本军工作人员出入本市各地，均应按照规定办法，携带证明文件，乘坐各种指定车辆，我军早有命令公布。据查近有少数工作人员，不按规定手续购买车票，恃强乘车情事，殊于军队纪律，社会秩序均所不容，兹特重新布告，本军工作人员因公外出，务须按照规定手续，购票乘车，以维持社会秩序及本军优良纪律，嗣后如再有不购买车票，恃强乘车等事情发生，各该车辆负责人，得直接扭送本会，公开或秘密向本会及警备司令部控告，定当依法惩处，特此布告周知。”［4］

第二份是《进娱乐场所须购票入座》（布告、军字第二号）。通告规定：“查近来有少数入城部队与人员，不购门票，竟自由强行进入娱乐场所，严重侵犯人民利益与违反军纪，为尊重人民营业及维护革命纪律，保持人民解放军光荣传统起见，特规定凡我军政人员及杂务人员，各直接首长及主管负责人必须严加约束，不得自由外出。尤不得随便进入公私营娱乐场所、戏院、电影院等，如有必要，应报告上级首长与政治机关批准，遵照公私娱乐场所规则，购票入座，不得要求任何特殊待遇，如违反上述规定，除各该娱乐场所，得予拒绝入内。倘仍恃强闯入，各该娱乐场所负责人，得直接扭送本会及警备司令部，公开或秘密上控，依法予以惩处外，并给各部主管负责人以应得处分。”［4］

第三份是《部队与公私娱乐场所接洽关系的规定》（通告、教字第一号）。通告规定：“一、各机关部队凡借用公私剧场、影院及娱乐场所开会或演戏，应经文教委员会宣传机构接管部同意，并介绍接洽，不得直接去交涉。二、干部、战士到营业的剧场、影院看戏，一律全费买票入场。”［4］从一天连发军字第一号、第二号和教字第一号通告来看，党和人民解放军始终把守纪律、讲秩序放在首要位置，用纪律约束入城官兵来校准思想之标，调整行为之舵，绷紧作风之弦，这一举措也为人民解放军树立了良好形象。

进入“总统府”的纪律大考

强化遵守纪律的自觉，才能确保人民解放军成为一支攻无不克的威武之师和秋毫无犯的文明之师。1949年4月23日黎明，104师派人四处寻找船只，直到当天下午，才在附近的江滩芦苇中找到一只载重120担的木船及船主童达兴。这时，师副参谋长张绍安请童达兴帮助解放军渡江，消灭蒋家王朝。童达兴不仅欣然答应，而且一分钱也不收。随即，他又到老江口找来一位会水的船工当助手。黄昏后，他们载上侦察连指导员杨绍津和6名战士从南京石油公司浦口储蓄所出发，逆水而上。船到南岸石油公司码头附近被国民党警察发现，战士们当即开枪将其击毙，并在下关煤港顺利登岸。随后，童达兴不顾个人安危，往返大江南北6趟，渡送了一个连的部队过江。与此同时，下关电厂的“京电”轮在首批接运侦察连过江后，受到了职工的热烈欢迎。接着，“京电”轮船工们怀着胜利的喜悦，加足燃料，不辞辛苦，连续往返于下关、浦口之间，接运307团指战员过江。后来，第三野战军还专门为童达兴颁发了“功劳船”证书。

4月23日夜，三十五军104师312团保卫股长李彬和特务连连长邴永业率领特务连跑步直奔国府路（今长江路）的国民党总统府。午夜，这支部队占领“总统府”，从此南京翻开了历史新篇章。次日上午八九点的时候，312团团长王奎权率领团部人员和少数骡马进入“总统府”大院西花园，并派出一个班负责保护蒋介石办公楼。其中一名负责保护“总统府”的战士，看到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很好奇，顺手拿起一听，里边有女电话员问：“要哪里？”战士一听便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电话。还有一名战士，由于对蒋介石杀害共产党人深恶痛绝，于是，就用刺刀对着总统府内一幅一人多高的蒋介石半身刺绣像，狠狠地刺了一刀。为此，不仅连队受到了批评，而且师里还就骡马进入总统府等问题下令进行纪律整顿，强调入城全体指战员必须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能让胜利冲昏头脑。可以说，进入南京城的接管部队完全做到了知行知止，令行禁止。尤其是第一支进入“总统府”的104师312团部队是百万文明之师中的一个代表，在面对一次全新的纪律大考前，他们向全国人民交出了满意的答卷。

随后，在人民解放军的严格保护下，“总统府”保存完好，物品摆设原封不动。不久，陈毅进入南京，还饶有兴趣地坐上了“总统府”的“总统”椅。他给毛泽东主席打电话说：“主席，我登上总统宝座了！”主席在电话里笑着说：“不得了，你当了总统！”陈毅急忙说：“椅子太高，我坐不得，现在是人民的江山了。”毛泽东接着说：“你应该留个纪念，写上陈毅到此一游。”陈毅回答说：“我想大家都应该来此一游。”毛泽东说：“好主意！”今天的“总统府”，已成为人们来南京到此一游的必去景点之一，这也生动诠释了“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

送给上海人民的“见面礼”

1949年4月25日，103师307团一营营长谢宝云带着通讯员在为部队安排食宿的时候，不慎误入美国大使馆（今南京市鼓楼区西康路33号）。当时，谢宝云和通讯员进门后，发现楼下没有人，于是，他们就上了二楼。此时，美国大使司徒雷登正在洗脸，看到两个解放军闯了进来，当即暴跳如雷，指着谢宝云和通讯员大声叫道：“你们到大使馆干什么？”谢宝云突然看到一个洋人，而且还如此粗暴，脑海中一时激起了无限的仇恨。他想：就是这些帝国主义分子，多次侵略中国，制造战争，签订不平等条约，对中国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他们即将和蒋介石一起垮台，就要滚出中国了，还这样无视中国人民，无视中国人民解放军。于是，谢宝云胸中燃起了怒火，便对着司徒雷登大声斥责……不一会儿，教导员王怀晋也赶了过来。他立刻站在司徒雷登与谢宝云两人之间，非常礼貌地向司徒雷登说：“对不起，我们现在就走。”这才缓和了事态。同时，王怀晋在提醒谢宝云要注意政策和纪律后，便迅速带着谢宝云和通讯员走出了美国大使馆。

这天夜里，“美国之声”播出了“驻南京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搜查美国大使馆”的“新闻”。毛泽东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指示陈士榘和江渭清同志查清此事，并电示总前委：“三十五军进入南京纪律严明，外国反映极好。但是侵入司徒住宅一事做得不好……此事必须立即引起注意。”随后，陈士榘按照党中央的指示要求，一面派黄华与美方进行谈判沟通，一面对部队进行外交政策和外事纪律教育。由于司徒雷登曾经是黄华在燕京大学读书时的老师，所以司徒雷登见到黄华时态度傲慢。他不顾黄华对有关事实的陈述，却把桌子拍得梆梆直响，狂呼乱叫，大发脾气。此时，黄华也拍案而起，严正警告他说：“今天你不是我的老师，我也不是你的学生，我是中国共产党的代表来同你谈判交涉的。你作为一个美国驻华大使，应该懂得起码的外交常识和礼貌！”几句话就说得司徒雷登无言以对，只好顺势坐了下来。后来经过协商谈判，此次误闯美国大使馆的事件很快平息了。也正是这次误闯美国大使馆事件，给即将解放上海的人民军队上了一堂深刻的政治课，并成就了送给上海人民的“见面礼”。

随后，在解放上海的行军途中，许多部队将《入城守则和纪律》贴在战士背包上。行军时，后面一个人可以看到前一个人贴在背包上的入城纪律，天天背诵。有的部队还将其编成容易记忆的顺口溜：“八条守则讲分明，看谁条条记得清？全军上下无例外，都要自觉来执行。干部自动带头干，检查督促要抓紧。同志互相来监督，共同为党负责任。谁敢故意来违犯，铁的纪律不留情。首先把他赶出城，轻则检讨重处分。用心研究和学习，遵纪立功为人民。秋毫无犯纪律明，革命胜利有保证。”

5月27日，上海完全解放。在枪声停息后的第一个清晨，当市民们打开家门时，惊奇地发现马路两边湿漉漉的地上，睡满了身穿黄布军装的解放军战士。这旷古未有的景象强烈震撼了上海市民，他们自发地拿来烟、糖、饼干等慰劳解放军战士，但是都被婉言谢绝了。人们感慨地说：“从没见过这样好的军队！”当时，有个战士还写下了这样一首打油诗：“想上海，进上海，进了上海得到两条麻布袋，又是铺，又是盖，晚上睡觉怪凉快！”

5月31日，《人民日报》头版以《上海市民交口称赞我军严守城市纪律》报道称：在解放军刚进入市区时，除了执行看管敌伪机关的少数部队外，其余的部队都在马路旁休息和露营。即使是军部、师部等指挥机关也没有例外。纵横几十里的繁华市区内没有一个人私入民房的。这些几天几夜没有休眠的战士们，有秩序地排列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许多人与围聚到眼前的市民亲密交谈，有时就齐声高唱歌曲。解放军战士们婉言谢绝了热情居民送来的茶水，吃着自己同志从三四十里地以外的市郊送来的饭食。从早到晚，担筐送饭的解放军炊事员们不绝于途。一滴水可以折射太阳的光辉。从人民解放军进入上海可以看出，他们始终把遵守纪律刻印在心坎上，体现在工作生活点滴中，人民子弟兵知敬畏、存戒惧、守底线，对人民的态度和蔼，让上海各界人士都感到惊异并给予高度赞誉。

《论忠诚与老实》的报告

南京解放后，全市党组织和广大党员虽然在初期的接管中做出了巨大的成绩，但也存在有的党员组织生活不正常、组织纪律松懈，同时党内存在不团结现象和少数党员贪图享受等问题。为进一步强化党员的纪律意识，加强自我约束，提高战斗力，增强政治定力、纪律定力，始终做到对党忠诚、不负人民，在南京市委多次向中央组织部请示开展一次整党获准后，1949年9月17日，南京市委在人民大会堂（今南京市玄武区长江路254号）召开了全市党支部书记及部队排以上党员干部会议。

会上，邓小平根据党的地位的转变，即中国共产党夺取政权后，由革命党变为执政党，由农村走进城市这一历史性转变，以及工作环境和工作重心转变的实际，结合党纲、党章，围绕党员的权利和义务，分析了南京党组织的现状，作了《论忠诚与老实》的报告。一开场，他就开宗明义地说：“市委要我作一次报告，我想今天就讲‘忠诚与老实’这个问题。”接着，邓小平又以提问的方式说道：“今天我们来念念党章。在座的都是党员，而且是排以上、支书以上干部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在我们这四千人中，人人必须问一下，我合不合于党员标准？”紧接着，邓小平不仅逐条逐句地说出了四条义务的全部内容，而且将其概括成便于学习掌握的“努力举习”“遵守决议”“联系群众”和“模范作用”四条，并强调这是每一名共产党员必须牢记和具备的条件。

随后，邓小平围绕主题晓之以理地说道，毛主席说，我们一定要承认党内存在着三种人即是三种成分，一种叫一条心，一种叫半条心，一种叫二条心。什么叫一条心呢？这种人是政治觉悟高的，一心一意不是半心半意或三心二意，而是叫一心一意为党的事业和为人民服务，这就是我们建党的基础、骨干。另外是半条心，就是组织入党，思想没有入党。为了强调党组织和广大党员的党性观念和党纪意识，这时邓小平又语气坚定而严肃地说：“中国共产党是按民主的集中制组织起来的，是以自觉的、一切党员都要履行的纪律联结起来的统一的战斗组织……在党内不容许有离开党的纲领和党章的行为，不能容许有破坏党纪、向党闹独立性、小组织活动及阳奉阴违的两面行为。中国共产党必须经常注意清除自己队伍中破坏党的纲领和党章、党纪而不能改正的人出党。”由此可见，邓小平所作的《论忠诚与老实》报告，既是对当时南京党支部书记提出的政治要求，也是我党加强作风纪律建设一以贯之的做法和举措。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清醒剂。党和人民军队在渡江战役胜利前后，因其纪律严明，让各界人士深受感动，也赢得了中国人民的支持与信任。对历史最好的礼敬，就是创造新的历史。今天，每一名党员干部都要从渡江战役胜利的历史经验中汲取智慧和力量，不断增强纪律意识，培育严格按照纪律要求办事的定力，自觉做到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时刻把遵规守纪刻印在心，内化为日用而不觉的言行准则，努力走好新的赶考之路。

参考文献：

［1］中共南京市委组织部，中共南京市委党史办公室，南京市档案局.中国共产党江苏省南京市组织史资料（1922—1987）［M］.南京：南京出版社，1991.

［2］南京市档案馆.南京解放：上册［M］.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2009.

［3］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下册［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

［4］南京市档案馆.南京解放：下册［M］.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2009.

（作者系中共南京市委老干部局副局长、南京市委离退休干部工作委员会专职副书记）

责任编辑：王秋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