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历史学家的保罗·约翰逊( Paul Johnson)曾对“知识分子”大加挞伐,说他们冷漠疯狂、表里不一、很多时候毫无理智和同情心;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补充道:“任何时候我们必须牢记知识分子惯常忘记的东西:人比概念更重要,人必须处于第一位,一切专制主义中最坏的就是残酷的思想专制。”
似乎,“知识分子”应该遵循某种异于常人的“普遍性”。然而,所谓“普遍性”,不过是因历史惯性而导致的想当然的观念:这种普遍性不仅将我们隔绝于现实当下之外,也诱惑我们支持一切形式的单一标准,进而将我们带入本质主义和纯粹论的迷途;甚至,“普遍性”可能正是一种与权力合谋的、集体性的主观偏见。因此,萨义德主张知识分子不仅要在语言、传统、历史情境等诸种压力中寻求相对的独立,更要致力于一种福柯所谓的“不屈不挠的博学”(a relentless erudition),进而学会与自己身上的异己和平共处——尽管博学难免会带来无尽的饥饿,但自我生平中的矛盾势必能将一个人引向更广阔的世界。
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作为另类“知识分子”的萨义德——以流亡者(exile)、局外人(outsider)、边缘者(marginal)、业余者(amateur)、仗义执言者的形象对抗主人翁、局内人、话事人、专家、敷衍趋势者的姿态;以大视野关怀对抗小圈子倾向:以反对的精神对抗调适的精神:以“世俗批评”(secular criticism)对抗“宗教批评”(religious criticism)。尤其是,当萨义德申言“批评的社会目标是为了促进人类自由而产生的非强制性知识”时,他不仅校正了约翰逊的偏激,也补强了其论断。